22. 长公主的奴隶
长公主的奴隶
红颜逝:犹记情浓画眉时
不小心喝醉酒,睡了养了三年的奴隶。
醒来,我一脚踹了他。谁知他过了两个月摇身一变,成了位高权重的丞相。
我想逃,他却狠狠地圈住我:「公主殿下,你跑什么?」
1
「沈容安……」
我头痛欲裂,下意识想翻个身,手却搭上了一个奇怪的物体。
感受到一阵推力,我直接被推下了床榻。
屁股落地的痛感让我清醒了几分。
「大胆!把这狗奴才给我拉下去斩了!」
「公主殿下,你要斩谁?」
我一抬眼,却怔愣在地上。
面前男子唇红齿白,黑发柔顺地披在身上,桃花眼微挑,一副祸水的模样。
他的衣衫不整,活像是我欺负了他。
「沈容安,你怎么在这里?」
「臣倒也想问问公主殿下为何要暗算臣。」
我正想开口问什么暗算,房间里的门被突然打开,涌进来了一大波人。
「穆颜,你居然跟陌生男子在此私会!」
整理了下自己的裙摆,到这个地步还不明白就真的是傻子了。
眼前指着我的鼻子的女人,正是与我做对了许多年的好皇妹。
我轻轻一笑,向她靠近。
「四皇妹这么说可是口说无凭,你又何时见过本宫与陌生男子私会了,就凭我们现在共处一室?」
头轻轻靠近她的耳朵,一阵令人作呕的香味传来。
「况且,你可知道这陌生男子,乃是丞相大人?」
退后一步,清楚地看见穆离脸上的错愕。
我虽不知为何在同一张床榻上的人成了沈容安,但能看见穆离吃瘪也是一大乐事。
当着众人的面,我紧紧地攥住了穆离的手腕,指甲深陷。
「穆离,今日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
这件事终究还是传到了父皇那里,气得父皇连砸了几个他最爱的茶壶。
我跪在他面前,一言不发。
「穆颜,你平日里养些面首朕便纵容你罢了,如今倒险些被人暗算!」
我面色淡漠地盯着地面:「穆颜知错。」
「你端的是长公主的尊容,也是皇家的脸面,若是再被人算计,你这长公主的位置有的是人坐。」
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不欲多说,起身退走。
「丞相说要对你负责,向朕请旨求婚,你怎么看?」
内心仿佛被猫轻轻挠了一下,脑海里闪过沈容安昨晚那副勾人的样子。
可嘴里却充满了苦涩的意味。
「儿臣与丞相大人只是误会,烦请父皇拒了吧。」
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才是合格的长公主。」
呵,长公主,不过是牢笼罢了。
我请安退下,却对上了沈容安的视线。
他将头发束了起来,平添了几分正经的意味。
「公主殿下看样子似乎不愿?」
「当然。」
头微微扬起,我一瞬不瞬地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瞳。
「府里还有那么多面首呢,本宫可不想抛弃他们。」
2
「最近丞相大人日日都送来些玩物给长公主殿下,如今更是抬了十几箱聘礼,看来是铁了心了。」
床榻上红帘微垂,跪在床下的男子只着一身单薄的红衣,细长的丹凤眼尾处有一抹艳丽的泪痣。
频频被沈容安的事吵醒,我抬手按了按眉心。
「全数退回去,本宫看见他的东西就烦。」
红衣男子低眉顺眼地退下,我却盯着帐顶发呆。
沈容安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讨厌极了我吗?
梳妆打扮完后,看见门口伫立了一道清俊的白色身影,自从他从长公主府离开后就再也没看见他穿过红衣了。
缓缓靠近沈容安,他的眼角含着一抹常年的笑意,一双微棕色的瞳孔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那日众目睽睽,长公主只道是误会,怕是堵不住悠悠众口。」
我轻嗤了一声。
「本宫的名声早就烂了,还在乎这些吗?」
世人皆传长公主仗着圣宠无法无天,府邸里养了一堆男宠,夜夜笙歌,谁家的儿郎敢娶长公主?
这么多年来,沈容安倒是头一个。
「如果我说,我在乎呢?」
「你?」
我用手掩住唇,悦耳的笑声弥漫在空气中。
「你会在乎本宫?真是笑话,本宫的母妃不就是被你害死的吗?」
莲步轻移,我走上前,手指落在他瘦削的脸上。
「本宫嫁给任何人,都不会嫁给你。」
他沉沉地看着我,眼睛里浮现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突然扬手将我一把抱在怀里,挣扎间,我听见他喊着恨意的声音。
「长公主不想嫁给臣,那臣便偏要娶。」
「长公主要嫁谁,臣便毁了谁。」
我使了狠劲,将他一把推开,整理了自己的头饰。
「沈容安,不就是有过一夜吗?本宫都不在乎,你在乎些什么?」
低沉的笑意传来,他又恢复了那副在外人面前温润无比的样子。
「为了什么?当然是想要好好回敬当初长公主的相救之恩,还有将臣狠心抛弃的行为啊。」
我不欲与他多说,转身便走,可他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指紧紧握着,愈发用力。我的手腕生疼,眉毛微蹙。
沈容安的头低下,一股栀子花的味道扑鼻而来。
他的眼里似笑非笑。
「还是说,你在害怕什么?长公主殿下。」
……
沈容安是我在一处无人的街巷遇见的。
那日他衣着褴褛,棕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就算被人打的满身见血也不吭一声。
他长得真像我曾经的心上人。
沈家三小公子。
我破天荒地叫人停了下来,赶走了那群人。
「你叫什么名字?」
「兰容。」
许是许久都没有说过话,他的嗓音嘶哑,也难听无比。
「眼睛倒是独特,愿意做本宫府上的人吗?」
我将他带回了府上。
他的半边脸颊上有一块巨大的疤痕,太医看了也纷纷摇头。
然而他另外半边脸却唇红齿白,妖孽无比,本该是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里却满是淡漠,唯有看向我的时候才仿若坚冰融化。
为了不让人说闲话,我派人定制了一个面具给他。
他对我而言充满了新鲜感,我时常逗弄他,喜欢看他脸红的样子。
圣上赏赐了什么玩物,路边捡到了什么野花,我都不吝啬于给他。
明明他是我府邸上长得最丑的,可我整整三年都让他侍奉我。
我因着皇帝的眼线,府里的男宠络绎不绝。
这三年,我们也时常做亲密的事情,沈容安倒是尽职尽责地扮演着男宠的角色。
我本以为会如此相安下去。
因宫宴醉酒,我回到府邸,落入一个满是栀子花香的怀抱。
「殿下喝醉了?」
他摘掉了面具,眼里含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怔怔地瞧着他的半边完好的脸,感慨说道:「你长得真像他。」
他的笑意僵硬了一瞬。
「像谁?」
我却失去了意识,记忆从此断片。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着寸缕,而兰容双眼沉沉地盯着自己。
我面不改色地穿好了衣裳,起身叫人。
「来人,兰容目无尊上,从此之后逐出长公主府。」
后来我回到府上门口,看见兰容跪在门前。
目不斜视地走进去,命人将大门关上。
「长公主殿下。」
我回头,低下眼睫,内心轻微波动。
「兰容谢长公主三年之恩。」
过了两个月再见,他却成了位高权重的丞相,脸也好了个彻底。
外界只知道他叫兰容,却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的名字,其实叫沈容安。
3
不知道为何,沈容安居然真从皇帝那里要来了圣旨,说要娶我为妻。
尽管这长公主的名分只是个傀儡,可该有的仪式却丁点都没少。
别人都说新婚夫妻面上都应是喜气洋洋的。
可我与沈容安不是。
他的面上含着浅浅的笑意,可眼里却是无比冷漠的。
洞房花烛夜,本该是闹腾腾的。
可沈容安却将我安置在了离他最远的院子,连一丝人气也无。
喝完交杯酒,他便掀起我的盖头,二人视线对上。
我本以为他应当眼里有惊艳的。
就像寻常夫君那样。
可没有,他的眼里一丝波澜都未起。
「长公主殿下今晚便歇在这里吧。」
我抓住裙摆,不明白沈容安到底是什么意思。
费尽心思娶到我,又无一丁点娶到的喜悦。
「你睡书房吗?」
他转身便走,一句肯定的答复都不愿意给我,只淡淡留下一句话。
「既然入了丞相府,就将你府上那群面首遣散。」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沈容安,你真的喜欢我吗?
想要问出口的话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坐在梳妆台前,将精致华丽的珠钗一把扯下。
断线的珠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如此刻我有些躁郁的心情,心口隐隐作痛。
本是对他有着期待的,可终究是我的臆想。
穆颜,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你与他的情分,早在当初的无情抛弃中散尽了。
第二天我让丫鬟将我的脸色乔装了一番,掩盖了前晚的憔悴。
打开门,发现沈容安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盒木匣子。
「这是我派人从库房里拿来的,此物只传给丞相夫人。」
我抬眼看了一眼,无趣地收回了视线。
不过是他的表面功夫罢了。
拜见完皇帝皇后,他送我回府之后便匆匆离开。
丫鬟问我那个木匣子该如何安置。
「随便藏在哪便行了,备马车。」
来到魂梦楼,老鸨笑着走上前。
「公主殿下,三楼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我带着红纱,叫丫鬟留在一楼待命。
跟着老鸨去了三楼,里面有两个红衣男子。
皆是长得一副狐媚样,跟公主府上的男宠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公主殿下,近来丞相那边并无特殊动静。」
我随意地坐在软垫上,轻阖眼深思。
「当初岚贵妃之死的事情幕后之人查清楚了吗?」
「回公主殿下,除了知道目击第一人是丞相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线索了。」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两个跪伏的男子,轻嗤一声。
「废物。」
「长公主息怒,奴下再去搜集线索。」
「长公主殿下,白府传来了消息,说感谢之前长公主殿下将丞相送回了白府。」
我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再待下去怕是要引人怀疑。
「兰容能被本宫救下,是因为他就是当初的沈家三公子,如今本宫与他再不相欠。」
耳朵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我抬手指着他们两个:「过来。」
等到两个红衣男子来到身边,房间门恰好被人踹开。
来人站在门口,一脸阴沉。
「兰丞相怎么来了,这种地方你不是从来都不踏及吗?」
他靠在门边,自上而下看着我。
「还不快滚。」
那两个红衣男子看了我一眼,我默不作声端起眼前的茶杯轻抿。
待房间内只剩沈容安与我之后,他席地而坐,棕色的双眼紧盯着我。
「长公主殿下真是好手段,新婚第二天跑来这魂梦阁。」
我轻轻一笑:「彼此彼此。」
你不也新婚夜就留我独守空房吗?
不过这句我没说,倒显得我愤愤不平一般。
「长公主殿下莫不是想要我将这魂梦阁抄了?」
「怎么,你将本宫公主府上的男宠们遣散了,本宫在此寻欢作乐,有何不好?」
他单手扣住我的后脑勺,两人距离一下拉近。
「不若换个人来如何?」
4
我微微睁大眼睛,他的面容骤然间无限靠近,棕色的眼珠里倒映着我的脸颊。
呼吸被他摄取,心跳猛然加快。
连嘴唇仿佛都变得火热起来。
我恍惚了一瞬,直到他的气息想要再次攻占营垒才清醒了几分。
双手将他用力推开,擦了擦嘴唇。
「沈容安,你好大的胆子!」
他却笑了起来,眼尾还含着方才的情意绵绵。
「我可是你的驸马,长公主殿下,有何逾矩?」
你哪是驸马,你都快骑到本宫头上了!
他的眼里含笑,就像个狐狸一般。
「之前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隔了两个月之后就变了?」
「沈容安,你到底几个意思?」
我真是彻底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说他喜欢我,他却将我安置在最偏远的院落,新婚夜去睡书房。
说他不喜欢我,那他方才的行为又算什么?只是单纯的报复吗?
沈容安没有答复我,他将我带回了丞相府,威胁一通之后便又匆忙走了。
吃饭的时候,我的肚子突然涌现一股奇怪的感觉,有想反胃的冲动。
啪的一声,面前的瓷碗被打翻在地上,碎了一地。
「夫人,将公主府上的太医请过来。」
太医很快便来了。
「长公主殿下,你这症状是有喜了。」
连一丝微弱的希望也不留,我的手抚上肚子,内心却前所未有的绝望。
这个孩子只有可能是沈容安的,可为何偏偏会出现?
「你下去吧,此事绝对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太医退下,我却久久无法释怀。
该告诉沈容安吗?
可他如此厌恶我,真的会喜欢这个孩子吗?
轻轻闭了闭眼睛,我的内心由最初的慌乱已经逐渐平静。
夜晚,我本以为今晚他又是直接待在外面了,于是便径自吃了起来。
可他不仅回来了,还一脸风尘仆仆。
「穆颜,你今天叫太医了?」
听见这个陌生的称呼从他口中说出,我愣了一瞬。
有多久没听见他呼唤我的名字了?
「就是突然身子不舒服,已经叫太医给我准备些滋补的药品了。」
他皱着眉上下打量着我:「请太医过来再看一下。」
我的心停滞了一瞬,绝对不能让沈容安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
「丞相大人何时这么好心关注本宫的身体了?」
果不其然,他被我的话转移了注意力,落座后,一言不发地瞧着我。
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连饭都好像吃不习惯了。
「明天宫宴,好好打扮一下,别落了丞相府的脸面。」
心里被突然刺了一下。
「丞相大人不用担心,倒是到时候别让外界传长公主与她的驸马感情不睦就好。」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在威胁我?」
「笑话,本宫相信聪明如丞相大人知道应该做什么。」
我想起身离去,可沈顺却蓦然逼近,将我困在他的双臂之间。
腰身磕在红木桌上,钻心的疼痛袭来。
我悄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面上却嘴角微勾,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丞相大人这是怎的了?」
沈容安面色带着些微阴郁:「穆颜,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当初救了我又将我弃如敝屣,我们相处的三年,你忘了吗?」
肚子愈来愈疼,似乎是受不住这番力道。
我内心隐约抽痛,可却强制抑制下来。
「沈容安,那三年,不过就是打发时间罢了。」
我的下颚被他一手抬了起来。
呼吸交错间,他又浮现出唯有二人在场时的冷漠。
「毁了你与心上人的姻缘,便与我如此勉强,是吗?」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小时候那个白衣男孩温柔的抚摸。
骤然清醒,对上他隐含着怒气的棕色双眼。
真是哪哪都不像。
眼睛突然有些酸涩,被我硬生生遏制下去。
「对啊,你与他相比,差太远了。」
5
「长公主殿下,您的马车在后面一辆。」
面前的侍卫面无表情地拦住我的去路,朝我指了指后面那辆明显小巧许多的马车。
而他身侧的那辆,明明可以容纳三人,却连进场前的做样子都不愿。
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我坐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没有侍卫搀扶,我便就着丫鬟的手上去,没人注意的视角下,我的手下意识地遮挡住了肚子。
父皇脸上洋溢着虚伪的笑容。
「兰容啊,你与颜颜新婚如何?」
他一脸笑意地牵住了我的手:「承蒙圣上关爱,臣与长公主殿下很好。」
要不是提前商量好了,我差点以为他是认真的了。
他牵着我的手一路走过众位大臣,落座之后立刻松开我的手,表情也淡然了不少。
我的手指微微蜷缩,想要保留指尖那一抹熟悉的温度。
「乌国使臣觐见!」
一位长相英气十足的男女一同走上前来。
男子使臣与父皇相谈甚欢。
我看到那个看起来像乌国公主的女人眼神时不时往这边撇。
内心突然涌现了不好的预感。
「此次前来,带来了我们乌国最受宠的公主,献予大齐国,结两晋之好。」
父皇眯了眯眼:「哦?不知乌国公主想要嫁给何人?」
「就是他!」
我的呼吸微微停滞,手悄悄抓住沈容安的衣袖,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
乌国公主指尖所至,赫然是沈容安。
「怕是要让乌国失望了,此人乃我大齐丞相,朕之爱女已然嫁与他为妻,怕是不妥。」
然而乌国公主却依然紧盯着沈容安:「我知道你,你曾救过我。」
救过她?我怎么不知道。
我再也控制不住去看沈容安的面容,他静静地盯着乌国公主,眼里的寒冰或多或少退去了一些。
内心隐隐开始抽痛起来。
据我所知沈容安不是助人为乐的性子。
难道沈容安喜欢这乌国公主,才会去救她吗?
他轻瞥了我一眼,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将他的衣袖攥得皱皱的。
我松开手,若有所失。
沈容安站起来,对着乌国公主拱手道:「恐怕要让公主失望了,在下有家规,家妻唯有一人,还望公主另觅良人。」
我抿了抿嘴,虽然不想承认,可内心里突然涌现的淡淡喜悦却做不了假。
明明告诉自己应当克制的,不应该对他有感情。
沈容安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摸不透了。
……
宫宴中,我借口自己不舒服去原来居住的宫殿休息。
来到岚贵妃生前所在的岚珍阁。
岚珍阁,顾名思义,岚贵妃受极了圣上宠爱。
可后来母妃却一朝得父皇厌恶,打入了冷宫。
我也由此得到了隐藏在其中的惊天秘密。
母妃居然谎报沈家将军府的情报,陷害将军府引得满门被斩抄。
可我不信母妃会干出这样的蠢事,陈家非将军世家,又为何要谎报军情?
父皇后来知道真相之后大怒,将母妃打入了冷宫。
然而母妃身后的陈家势力根深蒂固,父皇动不得。
「颜颜,是母妃对不住你,没有保护好你。」
母妃身体并不好,之前生了我落了病根,脸色日渐苍白。
「母妃,只要找到背后暗算陈家的人,你便能出去了!」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惨然一笑:「凶手,永远都不会出现。」
为何?
她不肯告诉我,直到死亡。
那时候正是雨天,我抱着母妃逐渐冰冷的身体,内心悲怆,昔日受尽宠爱的公主一夜之间仿佛长大了。
因为之前对此毫不知情,我侥幸活了下来,成为如今父皇眼里的肉中刺。
6
「长公主不是说歇在了清莲楼吗?」
从回忆中快速抽身,看向身后的沈容安。
「怎么,本宫来看看母妃生前所在的院子,有何问题?」
「说来,陈家的覆灭,还得有你一半的功劳。」
当初沈容安一派的人在朝堂之上条条罗列了陈家近十年的罪条,父皇震怒。
陈家从此大厦倾倒。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里蕴含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以为,陈家的覆灭,是我出手的?」
我的心一沉,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你也知道当初陈家的所作所为,迟早也会被人揭露。」
我的心里突然蹿起了一股火气。
「本宫只知道,岚贵妃、陈家满门的死都与你脱不开关系!」
沈容安叹息了一声。
「颜颜,你我之间真的要闹到这种地步吗?」
内心的火气仿佛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底,忍不住阵阵心寒。
想到腹中属于沈容安的胎儿,我的手紧紧攥住。
「沈容安,你告诉我,我们二人的关系,还有情分可言吗?」
你对我又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可我若告诉你,此事不是我做的呢?」
我倏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沈容安,良久后又嗤笑。
「本宫为何要相信你,不是你,还能是谁?」
……
隔了几日,父皇召我进殿。
「穆颜,你当这长公主当了多久了?」
我一声不吭,最开始岚贵妃还不受宠的时候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公主。
后来父皇极为宠爱岚贵妃,这长公主的名头也安在了我身上。
可我却并不是第一个长公主,前长公主早就死了。
「八年了,翅膀也硬了。」
我内心升起讽刺之感,终究是看不惯我这个肉中刺了吗?
「穆颜听不懂父皇的意思。」
「你是听不懂,还是假装不懂?」
「穆颜,朕知道你在搜查当年岚贵妃死的下落。」
眼睫微微轻抬,可却强忍住面上的不动声色,眼睛平视着地面。
「父皇这是何意?」
眼前出现了一双明黄色的靴子,象征着高不可攀的身份。
「穆颜,别以为你的那些小动作逃得了朕的眼线。」
「看来你这位置坐得还是太安逸了。」
毫不意外,这件事会被他发现。
想起前几天沈容安认真的样子,告诉自己此事另有其人。
不知道为何,我突然涌现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相信他。
只是一直以来的固定认知霎时被人打破让我无法接受。
既然不是沈容安,那陈家灭亡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推波助澜?
父皇又为何为了此事特意警告自己?
踏出殿门口,我的内心已然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
「哟,皇姐这是被父皇教训了?」
思维被人打散,我眉毛微蹙,内心不爽地看向始作俑者。
穆离一身张扬的桃色衣裙,珠钗满头,透着一如既往的俗气。
我不欲与她多加争论,转身想走。
「听说皇姐被父皇罚了禁闭,之后一段时间怕是要日日待在丞相府了。」
脚步微顿,我缓缓抬头,眯了眯眼。
「穆离,你的消息还挺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皇上呢。」
穆离听见这话也是面不改色:「皇姐可别乱给我安帽子,我也不过是试探着问一问罢了,哪知居然是真的。」
看着穆离笑得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双手抱胸。
「本宫是被父皇授予了尊称的长公主,你一来不行礼,二来胡乱出口,按照宫规,你又该当何罪?」
看见穆离的笑意僵在了脸上,我迈步靠近,不声不响将她逼到了水池边。
「你的母妃也不过是爬上父皇床的宫女罢了,有什么资格在这说话?」
穆离果然被我惹怒了,然而脚步一滑,跌进了水里。
「快来人啊……」
我冷漠地看向仿若落汤鸡的穆离,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嘴唇轻启:「蠢货。」
说完便转身,朝着宫殿大门走去。
7
回丞相府的路上,马车突然被一个人拦住了。
「长公主,又见面了。」
……
我坐在临近的酒楼包厢内,面前坐着前几天宴会见到的乌国公主。
「何事?」
「你或许不知道,兰容离开公主府之后的事。」
沈容安不是直接被白家接走了吗?
我内心疑惑陡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兰容的事情不需要旁人来告诉本宫。」
更何况此人之前还在宫宴上说要嫁给沈容安。
乌国公主脸上含着笑意:「你喜欢他。」
拿着茶杯的手指紧握了一番,我凝视着她,没有反驳。
「长公主可能误会了,当日我并非真心想要嫁给兰容,我只是在看长公主的态度。」
我轻抿了一口茶,等着她继续说。
「事实上,兰容曾经救过我,我对他也并无男女之情,那日旁观出长公主的态度,足矣。」
「你想做什么?」
以为说这点话就能打消我的疑虑吗?
「兰容被接回白家之后,便被你们容国皇帝派遣成为使臣陪伴,来到了乌国。」
这点事情我当然知道。
我已经没有耐心再跟这个乌国公主谈下去了,母妃之死还没有来得及问沈容安。
起身欲走,乌国公主的话语却将我震在了原地。
「他就连重伤昏迷嘴里都呼唤着你的名字,长公主,你还是看不清吗?」
……
沈容安以为他是我心上人的替身。
那日醉酒后所言却是真,沈容安确实长得像极了我的心上人。
因为,这二人本就是同一人。
沈家三小公子因为身体不好,时常闭门谢客,以至于京城只闻此人,却从未见过。
然而我小时翻墙,见到了沈容安,只觉得惊为天人。
沈容安不知道我,我作为颜控,却时常偷偷瞧他。
奈何公主之前少有出宫的时候,以至于我与沈容安,多年来居然无甚交集。
后来沈家生变,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再见,他已成了我府上的面首。
直到回到丞相府,那句话都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天色已暗,可面前人却仿佛成了眼中唯一的光亮。
沈容安一袭白衣,明明脸上五官妖孽,可却恰好融合了温润的气质,远远看去,与过去的沈家三小公子渐渐重合。
因为喜欢,知道母妃对沈家做的事情之后,秘密联系了沈家亲信白府,再借着醉酒一事将沈容安赶去了白府。
可没想到,沈容安短时间内坐上了丞相之位,之后陈家被连根拔起。
我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沈容安的手笔。
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恨错了人。
可那又如何,沈家的事情至今没有任何线索,我便还是沈容安的仇人。
我站在原地不动,看到沈容安缓步走来。
「沈容安,凶手是他吗?」
他的手缓缓抬起,第一次做出温和的举动,轻轻抚摸了我的头。
我的眼睛却酸涩无比。
原来,一切只不过是权力的算计。
沈容安带我来到了新婚之后的居所。
我原本该告诉自己,身为长公主,见惯了尔虞我诈,不得轻信旁人。
可遇见沈容安,所有的谨慎心仿佛都变得不重要起来。
「沈容安,那日你说的话,我信了。若我说,沈家的灭亡不是陈家所为呢?」
8
烛光摇晃,沈容安的面色柔和。
「我知道,此事我已经查出来了。」
我的内心忍不住唏嘘,这么快,沈容安便查出来了?明明自己先前还一头雾水。
「何时?」
「你我结婚的时候。」
怪说不了,那几日沈容安非常忙碌,时常见不到人。
我张了张口,想问为何结婚那日他如此冷漠,可沈容安却轻拍了我的头。
「此事牵扯甚广,陈家和沈家的事情你便当不知晓罢。」
「为何,母妃的死便是我那好父皇造成的,加上我,接近他的机会不是更多了吗?」
沈容安摇了摇头:「你该安寝了。」
沈容安明显知道更多,可他却不肯告诉我!
我想要挣扎,跟沈容安好好谈谈。他却一把抱起我,将我安置在了床上。
带着温热的体温传来,我与他的眉眼相对,霎时静止。
「沈容安,你想做什么?」
他不言不语,只是双手将我搂住,缠得愈来愈紧。
「颜颜,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我此时此刻着急想要问清楚两家背后的事情,可沈容安却将我死死禁锢住,不得动弹。
感受到脖颈传来的热气,我泄了气般,将他狠狠一推。
「我喜欢的,从前是将军府三小公子,现在是兰丞相,满意了吗?」
内心悄然释然。
是啊,从头到尾,都是沈容安一人。
低沉的笑意在我的耳边响起,我颇有些气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此事你早就知晓了,白家告诉你的?」
沈容安带着薄茧的双手摩挲着我的脸颊。
「未曾,我也是今天才知晓的。」
「颜颜,很幸运,能够遇见你。」
身边无比温暖,紧紧地包裹住我,像是想要为我驱散所有的寒冷。
……
一夜安眠之后,我下意识想要寻找昨晚身边的温度。
然而触手一片冰凉,看样子沈容安已经离去了许久。
外面一阵吵闹,完全不像平时的丞相府。
「何事?」
推开门,丫鬟静静等候在一旁:「夫人,大人说让夫人留在屋里。」
什么意思?
我的眼皮跳了跳,内心涌出强烈的不安。
「沈容安呢?」
那丫鬟训练有素,面上倒是一片平静。
我脸色瞬间一沉,拨开丫鬟阻拦的手,径自前往丞相府门口。
外面涌进来了一批人,来者皆是父皇的亲卫。
内心一沉,只觉不简单。
「石侍长为何事而来?」
石侍长双手抱拳:「长公主殿下,陛下命令封锁丞相府,沈容安已被押入大牢,得罪了。」
沈容安?他的真实身份暴露了!
不愧是心机深沉的父皇,将沈家陈家玩得团团转,如今,我与沈容安也逃不脱他的掌心。
轻轻闭眼:「来人,备马车,本宫要去皇宫。」
丫鬟欲言又止,石侍长一本正经:「长公主殿下,陛下命令丞相府所有人呆在原地不动,恕难从命。」
「是吗?」
我猛地将身旁侍卫的刀拔了出来,抵在自己的脖颈旁:「若是堂堂长公主就此丧命,石侍长也不好交代吧?」
所有人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石侍长眼里也带着犹豫。
「来人,备马车。」
9
我一路疾驰到皇宫门口,因着接连受刺激,腹部有些隐隐作痛。
但此时此刻内心无比担忧沈容安的安危,连身后丫鬟都跟不上我的步伐。
来到巍峨的正殿门口,我掀裙而跪:「父皇,儿臣有事禀报。」
然而等了许久,殿内都没有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为何,腹部愈来愈痛。
我的手忍不住抚摸了一下腹部。
「夫人,大人说了此事无需夫人插手,夫人快回去吧。」
我闷不吭声,我确实不知沈容安有何计谋,但难保不会真的失算。
将丫鬟使唤开之后,我默默地跪在大殿门口。
何其讽刺,昔日宠爱自己无比的父皇,本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女,如今竟也成了仇家。
说不定,连当初的宠爱也是假的,目的便是沈陈两家。
都说帝王无情,如今倒是信了十分。
膝盖已经麻木,肚子疼痛难忍,我不想让腹里的胎儿出事。
「昔日,母妃从父皇那得来一免死金牌,可她却将那令牌留给了儿臣,不知父皇还认不认?」
很久,里面传来一道冷漠的声线:「进来吧。」
我缓慢起身,迈步走进宫殿,看见父皇在桌案执笔写奏折。
「想必父皇已然知道儿臣的来意。」
他缓缓停笔,如鹰的双目看向我:「沈容安,朕是不可能放的。」
「父皇所作所为,儿臣早已命人散步 出去,人言可畏,若父皇不想放他,大不了鱼死网破。」
也是父皇今日将沈容安押入大牢,才彻底让我认清了他。
「穆颜,你可比你的母妃聪明多了。」
我的嘴唇颤抖:「所以,当初陈家陷害沈家得来的消息,是你做的主。」
坐在高位上的父皇一袭黄袍加身,神色淡漠地看着我。
我却如至冰窖,仿佛十几年来从未认识这人。
之前将我当作肉中刺便罢了,却没想到连这都是想要欺骗我的假象。
「陈家被灭,谏言的人表面是沈容安一派的,实际却是你的人,而你的目的,便是让陈沈一文一武两家消失,并且还将陈家被灭的真相推给了兰容,也就是沈容安。」
「父皇,你真是好算计啊。」
可他唯独算漏了,我与沈容安有情。
正是因为有情,我才会将沈容安送去白家,而沈容安也成功隐姓埋名。
最后二人也冰释前嫌。
我突然理解了当初沈容安为何新婚做出那副冷漠的样子,原是为了让父皇以为我们二人不合。
就算宫宴上一副两人尚好的样子,他也只会以为我与沈容安是表面功夫。
「也算是沈容安聪明,隐姓埋名了这么多年,连朕也瞒了过去。」
他缓缓起身,绣着龙爪金纹的皂靴映入眼帘。
「这可多亏朕的长公主,包庇罪臣之子,该当何罪?」
我猛地抬头,眉毛紧皱。
「你以为,就凭你,斗得过朕吗?」
眼前突然闪过一抹黑色的影子。
我的眼睛渐渐放大,身体突然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看见一支箭从自己身体穿过。
他竟然真的狠心杀掉我这个亲生女儿!
「长公主穆颜包庇罪臣之子,以下犯上,理应问刑。」
鲜血流出,我无力支撑,躺在地上,腹部前所未有地疼。
孩子……
眼前的光线渐渐变暗,我想要抬手,那黄色衣角也未曾摸到。
突然宫殿外出现了一批士兵,我抬眼,光亮处有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沈容安……」
10
我从噩梦中醒来,梦里我与沈容安都死了。
那股窒息之感犹在。
「醒了?」
我转头,沈容安仔细打量着自己:「你怀孕了为何不跟我说?」
略微有些恍惚,本以为要一别两宽了,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与他都还好好活着。
「到底发生了何事?」
沈容安沉默了片刻:「颜颜,之前一切都是我的计谋,目的是逼宫,可没想到你会出现在那。」
他的表情带着一抹心疼:「还痛吗?」
我此时此刻才感受到心口若有若无的疼痛,摇了摇头。
「他死了吗?」
沈容安点点头:「在大殿上自杀了。」
内心宛若冷风穿堂刮过,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世了。
连手指都止不住发寒。
突然栀子花味传来,身体被拥进了一处温暖之地。
「颜颜,之前的,就当他过去吧。」
「沈容安……」
他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抱着我,愈发紧。
「今后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好吗?」
我愣愣地盯着他的棕色的眼睛。
一如当年,眼里倒映的人从来都是自己。
「你不怨我?」
沈容安摇了摇头:「过去的就当它过去吧。」
我双手缓慢抬起,随即坚定地环抱住了他。
「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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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又雪
评论
红颜逝:犹记情浓画眉时
今天你点赞了嘛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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