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 _ 恶心关系

谈了四年的男朋友,临近结婚,在我沉浸在爱情的幸福之中时,男友的原配带着一个小女孩找上门来,我才知道,人性的可怕。

「……什么意思?」

我挑眉看着门口的女人和小孩,扭头对我的男朋友朱元凯笑道:「什么情况?」

女人大约二十出头,有些拘谨,从地上站起来时不住地搓着衣角。

小女孩也就四五岁,怯生生地躲在她身后,只露出小半个脸。

两人身上的衣物甚至还打着补丁,流露出来的质朴与这栋高档公寓楼格格不入。

而我是富商的女儿,男朋友是著名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怎么看都不该跟她们扯上关系。

「她、她们……」朱元凯十分惶恐,看看女人看看我,语无伦次。「不是,我不认识……不对,这是我老家的远房亲戚,我不熟……真的!」

话听着貌似有七八分真挚,可那女人却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力学,我是来找你的,女儿很想你。」

「力学」这是朱元凯的本名。

他觉得原本的名字太土气,上了大学后自己改了名。

而他的本名除了他老家的人之外没人知道。

朱元凯一下子僵住了,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小女孩也讷讷说着:「爸爸……」

「啪!」

清脆响亮的一耳光,配合着女孩的大哭声格外瘆人。

女人立刻蹲下身安慰女儿,一边泪眼汪汪抬头看向朱元凯,

「你、你干什么呀!」

她看起来很愤怒,可是声音轻柔,倒是品出一份撒娇。

「你打一个小孩做什么?」

一把抓住朱元凯再度扬起的手,我轻轻地瞥了他一眼,抑住牙

酸摆出一个微笑,「先进来吧?在外面说话挺不好的。」

说着,我甚至弯下身想要摸摸女孩的头。可是女人立刻把她往自己怀中一揽,而女孩踉跄几步,抬眼用

一种仇视的目光瞪着我,仿佛我才是打她的那个人一样。

「……」

我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用钥匙开了门,率先而入。

身后传来朱元凯努力抑制的低吼声:「……你做什么!突然到

这里是干嘛?……」

「怎么不进来?」我扭头道。

「来了,你先、你先换衣服。」朱元凯赶紧急匆匆地进门,后

面跟着两个小心翼翼的小尾巴。

两人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女人脸上带了些讨好的笑容,却让

我心中十分膈应。

我只脱了外套换了鞋,抬手示意她们坐。

「坐吧,有什么事早点说清。」

「已经九点了,大晚上的也别耽误时间,是住在附近吗?还是

订了宾馆,之后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女人看看朱元凯才终于虚虚地坐在沙发边角,闻言有些紧张地

双手擦着裤子。

「我们没订宾馆……打算睡这来着。」2.

女孩还是一副对待仇敌的样子,大声道:「这里是我爸爸家,

这里是我家。」立刻就被女人拽回去了。

我看了看站着的朱元凯,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她们,没地

方住的话,就……」

「我没问这个。」我打断他,「『爸爸』?说谁?说你?」

「不是……」

「不是什么?她不是你女儿,你不是她爸爸?」我盯着他,

「别告诉我这是你收养的。」

朱元凯竟然沉默了!

我差点压不住外冒的邪火,是女人又开口了:「我是力学他媳

妇。」

「……」我很冷静,「结婚证呢?」

「没带,但是……有、有照片。」

「你是力学女朋友吧?」不待我作出反应,女人语出惊人,

「没关系的,如果他真的很喜欢你的话,我们一起生活也是可

以的。」

「……什么叫一起生活?你说的这是人话?」我无语之极,几

乎是震惊地看着她。「你是让我做妾啊,还是打算搞一夫多妻制?」

「你活在大清吗?」

朱元凯赶紧拦我,「可愉你冷静一下,她、她其实是……」

那一瞬间我真的很想一耳光教他重新做人,但权衡了一下,暂

时忍住了。

朱元凯把我往卧室里推,「等明天起来我再跟你说解释行吗?

咱们不是约好了明天要去……」

「为什么现在不解释?」我拉开他推我的手,反手把他推得倒

退几步,「你觉得你活不到明天了?」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原来你有妻子,甚至还有一个女儿,结果还来祸害我?跟我

谈恋爱?」

「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我每说一句朱元凯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我们交往四年,从大学到工作,你什么时候背着我结了

婚?!」

我几乎是声嘶力竭,朱元凯无措地喘着粗气。

「是我妈非得要我,我拗不过她……」「你知道我妈养我不容易,她想要孙子……」

「你妈不容易关我什么事!她养我了?」我怒斥,「为了你妈

就可以伤害我?我就活该?」

「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了,不知道什么叫出轨吗?这么理

直气壮?」

我骂得畅快,却忽视了那女孩憎恨的眼神。

朱元凯被我骂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女人已经惶恐不安地站起身,却不知道说什么。

「事情还不够明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指着大门,「现在、立刻、马上,滚出我的房子。」

朱元凯一急,赶紧走上前,可是女孩比他更快,只听凄厉一声

尖叫:「不许你骂我爸爸!」

她推开阻碍扑上来,对着我的胳膊就是狠狠一口,我被一股蛮

力直接撞到墙壁。

「呃!——」

猝不及防被攻击,我瞪大了双眼,被胳膊上的刺痛激醒,不过

几秒额头上便泛起了密密麻麻的薄汗。心灵上的愤怒盖过了身体上的痛苦。

我拽着女孩的头发把她往后扯,她也犟得很,咬死了不松口,

甚至还睁着眼睛怒瞪着我,表情狰狞得如同看待死敌。

我忍不住反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以窒息逼迫她松口,最后将她

甩了出去。

而我的整个胳膊都麻了,不住颤抖着,其上有个很明显的齿

印,甚至渗出血来。

「念娣!」

这个名字听得我一哆嗦。

女人赶紧抱住了女孩,之前看她瘦弱一人,原来行动也是如此

敏捷。

但是她一开始并没有阻止她女儿咬我。

「她只是一个孩子啊!」她眼泪汪汪,抱着女孩跪在地上哭

诉,「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干嘛跟一个孩子过不去呢……你心

里不舒服,你就打我好不好……」

「……」

这倒打一耙的话差点把我气到升天、目眦欲裂。

而朱元凯竟然也出口指责我:「可愉!你怎么对一个女孩下狠

手啊!你看看把兰若吓的!」原来这个女人叫「兰若」。

他说着还去拉女人起来,可惜她哭天喊地的,根本没有理朱元

凯的「好意」。

我咬牙冷笑:「你扇她耳光的时候,可没想过她是一个女孩

吧。」

「看看我的胳膊!」趁着他语塞,我把伤口露出来让他们看清

楚,「小孩?小孩就没有坏心眼吗?小孩就什么都不知道

吗?!」

女人好像还想说什么,我大声打断她:「如果她还小不懂事,

那就是大人教导她咬人的!」

她立刻缩了回去不说话了。

这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啊,教出来的女儿也是绝顶无耻。

而她们偏偏还有个「小孩子不懂事」做挡箭牌,貌似坚不可

摧,可以让人无可奈何。

但她们错了,我一定要扼制这种无耻的想法。

我本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女孩,可胳膊实在太痛,于是捞过

手机钱包转身欲走,朱元凯急忙拽住我,「你去干嘛?」

「打狂犬疫苗!」我挣扎开,怒目而视,「朱元凯,你听好了,是这个女人突然冒出来扰乱了我的生活,你有火别朝着我撒,懂?」

说罢我怒气冲冲地推开他,打开了房门。

朱元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这女人不过蛇鼠一窝罢了!

他果真没有再来拦我。

我听到那女人的哭喊求饶声越来越大,可仍然盖不过朱元凯的怒骂,以及随之而来清脆的几个耳光,还有女孩无助的哭叫:「爸爸不要生气……爸爸不要生气……」

疯了,都疯了!

我将房门摔得震天响,往后踉跄两步,跌跌撞撞地走进电梯,手颤抖着按下了一楼的按键。

摁亮手机,我点开通讯录,迟疑了一下才拨打了其中一个置顶电话。

电话声没响两声就被接通了,传来一个沉重的男声:「……喂干嘛?大晚上的闲的没事干啊……」

「哥……帮帮忙……」我咬牙,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哥帮帮忙……」

5.本来也就只是个普通的咬伤,医生帮我上了药包扎好,大晚上

的我过意不去,说了声谢谢。

我哥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你知道我连衣服都是随便换的吗?我接到你电话就开车过

来,知道吗?」

「结果一看原来是你被甩了?还被人打了?你不是硬气得很

嘛,直接大嘴巴子抽回去不就行了?」

「出去之后别说你是我妹妹!」

我的亲哥陆子悦,职业是健身教练。

虎背熊腰,人高马大。

本人十分「儒雅博学」,出口成脏,嘴刃无数人爹妈,最重要

的是,以挖苦我为乐。

可惜今天我没力气跟他斗嘴了。

我抱着包扎好的胳膊,胸中一股郁结之气难以抒发,嘴角一

撇,「哇」的一声就哭了:「呜呜,哥,她咬我咬好痛——」

「哎呀哎呀,行了行了行了!」

我哥最受不了这个,赶紧蹲下来替我擦眼泪,「就一个男的,

至于嘛真是的……」我愤怒地把胳膊往前一推,他又改口:「好好好,他太渣了,

你太惨了,行不行?」

我这才噘着嘴收了眼泪,可还是觉得委屈得不行。

「其实我之前就发现他可能出轨……」对上哥哥震惊而愤怒的

眼神,我苦笑一声,又把话咽了回去,「没事,我跟他分手就

行了……」

这个出轨迹象倒是个小插曲。

我与朱元凯是同校同学,也是一对极好的恋人。

毕业后我的QQ里还保留着母校的表白墙。

无意中发现了竟然有个学妹指名道姓表白朱元凯,气得我直接

在评论区里找到了这个学妹对质。

意外发现朱元凯居然对她宣称自己是单身!

因着这件事,朱元凯是哄了我好几天,又是吃饭又是送礼物

的,才把这事翻篇了。

只是这样一个被我错过的小细节,酿成了今天的惨痛教训。

我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却架不住哥哥的吼声。

「没事?怎么算没事?」「把你打了一顿,然后你就灰溜溜地跑回来,你还觉得自己特

别淡定特别帅是吗?」

哥哥破口大骂,旁边立刻出来一个护士警告他:「这里是医

院!声音小点!」

他马上就怂了:「对不住对不住,我骂我妹呢。」

一下子给我气笑了,虚虚踹了他两脚,又忍不住想哭。

「就这么疼啊?别哭了行不行,哥心疼呢,啊。」

他摸摸我的头当安慰,又自言自语,「不过一个男的居然还咬

女人,太丢人,太不要脸了吧……」

「……不是他……」我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是、是他的

女儿……」

哥哥吓得差点一蹦三尺高:「女儿?!!」

之前那个护士立刻又探出头来:「安静!这里是医院!」

他赶紧比了个手势,拽着我愣是到了医院大门口,这才放开了

嗓门。

「女儿!!??」

「什么时候冒出了一个女儿??!」

「你俩不是谈了四年才打算订婚的吗?!」「谁的女儿?谁生的?!」

「不会是你生的吧???!!」

关心则乱貌似是人的统一反应。

我又气又好笑,「哥你冷静点,怎么可能是我生的!是他在老

家的妻子生的。」

「老家的妻子?他已经结婚了?……重婚?」哥哥呆呆地看着

我。

我无语:「……我和他还没领结婚证呢。」

「不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啊?我咋不知道啊?」

「别说你不知道了,要不是人家找上门来,我也懵着呢。」

我苦笑一声,又想起来这仨人还在我家里待着。

「他们现在就在家……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办。」

「但我一定不能让他们好过。」

「恶人贱人必须要遭到报应!!!」

7.朱元凯出身南方一个偏僻落后小乡村,是村里十几年唯一一个

大学生。

家里也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贫穷。

上有七十父母,下有垂髫外孙,还有四个年纪不一的姐姐,四

人无一不叫「X娣」。

他的家庭是典型的大男子家庭。

重男轻女倾向尤甚,做派堪称封建余孽。

而朱元凯作为唯一一个走出了山村、见识过外界风景的男人,

自然承担起家庭的重担。

我大三在外实习时认识了他。

他风度翩翩,长相也不差,很快我们就坠入爱河。

一开始朱元凯很避讳他的家庭,极少谈及。

是我再三追问之下才透露了部分。

那时我以为他坚强执着,毕竟接受了大学教育,理所应该思想

进步、有所改变,不会被原生家庭影响太多。

而我是当地富商的女儿,也不过是中产家庭,但养我绰绰有

余。毕业后,我铁了心认定朱元凯,父母其实一开始并不看好他,

只给他在公司里安排了一个低层职位。

朱元凯自己一步步爬到了高层,父母这才认可了他。

我不愿用「凤凰男」一词概括他。

但是,如今看来,好像是我错了。

哥哥开始翻手机,我赶紧拦住他,「你干嘛?你不要给爸妈说

啊!」

「我说这干什么,你个不省心的。」

哥哥翻了我一个白眼,「十点多了,爸妈早睡了,把人叫起来

干嘛。」

「我这是给老板说一声,我请个假。先把你这事搞定了再

说。」

我讪讪:「哦。」

哥哥一向雷厉风行,请完假后开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我家。

这栋房子其实是我父母买给我的,房产证上写的我的名字,现

在是我跟朱元凯一起住。

「砰砰!」我刚刚用钥匙试着开门,结果门居然被反锁了。

哥哥暴脾气直接上去拍门:「开门!」

「……谁啊……」

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些朦胧的睡意。

我眉心一跳。

「你是谁啊?」有人开门了,但只谨慎地开了一条细缝,双眼

在其后警惕地向外望着。

正是那个名叫「兰若」的女人。

而她看到我的时候竟然下意识地想要关上门!

「啧!」

我立刻手疾眼快拉住了门把,哥哥直接把手插入缝中,用半个

身子抵住门,狠狠用劲,一把就把门拉开了。

「你是谁啊?」他身高一米九,居高临下,颇有威严。

只听冰冷的话语:「这里是我妹妹家,你是谁啊,还敢在这里

住?」

女人惊恐地倒退几步,话都说不出口,急匆匆地朝主卧跑去。我打开客厅的灯,发现一切正常,甚至可以说是收拾得干干净

净,只是多了两个玻璃杯,鞋柜里少了两双女式拖鞋。

到卫生间一看,竟多了两个牙刷。

还真是没说假话,这两人真在这里住下来了!

我心头火起,快步走到主卧,只见女人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朱元凯躺在床上还睡眼朦胧的,一脸茫然,像是完全没反应过

来什么情况。

他的身旁略有些凌乱,是有人睡过的痕迹。

我面无表情地想:明天就把这张床烧了。

「可、可愉?」朱元凯眨了眨眼,像是没料到我还会回来,

「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的房子。」我指着他,「你,还有这个女人和她的女

儿,你们一起给我滚出去。」

说曹操曹操到,只听哥哥怒吼一声:「干什么!打人是不是!

别以为你是小孩我就没办法了!」

我马上跑出去一看,原来那女孩也醒了,正张牙舞爪地站在侧

卧门前,却怎么也突破不了哥哥的防线。我一看就知道,她睡在侧卧。

而侧卧一直是朱元凯的卧室,我一个人睡在主卧。

这三人给自己安排得倒是明明白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才是

外来者呢。

「你刚刚咬我,我没计较,医药费赔一下?」我盯着她,「你

年龄小,没关系,你有你的监护人,也就是你妈妈。」

「你再闹,就把你妈抓去拘留!」

毕竟只是一个六岁女童,称不上斗殴,要是真报了警该如何处

罚还是挺麻烦的。

我说这话也就是吓一吓这几个没有法律意识的法盲。

她果然被我吓到了,立刻噤声,跑到了女人身边紧紧抱着她妈

妈的腿。

而看向我的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敌视。

「这两人,谁啊?」哥哥目光如炬,看向朱元凯,「你莫名其

妙带两个陌生人来家里干什么?啊?你倒是睡得香!我妹妹还

在医院里包扎呢,你转头就睡了?!」

朱元凯低着头默不作声。

女孩不服气地大喊:「谁让你这样说我爸爸!」女人马上拽了

她一下,女孩这才忿忿不平地闭上了嘴。

哥哥笑了:「我是谁?我是她亲哥!」他指着我,呵斥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啊?你个小女孩怎么一点是是非都不分呢?!」

「她就是个小三!」谁知那小女孩不甘示弱,不顾女人的阻拦,「爸爸是我妈妈的!我妈妈跟爸爸才是一对!她就是个小三!」

「哈!」

我不怒反笑,「你觉得我破坏了你的家庭?如果没有我你的爸爸就会回去跟你妈妈好好过日子,是不是?」

「你错啦。」我轻轻地道,蹲在地上,顺手把她拉过来,逼迫她与我对视。

「你的爸爸是一个十足十的混蛋,我是被他欺骗了的无辜群众,而你妈妈的悲剧不会停止,因为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她想跑,我一把拽住她的头发把她拖回来,一手掐着她的脸直视双眸,徐徐说道:「我可怜你。」

她瞳孔巨震,看得出我的话语和动作让她非常惊慌。

「我可怜你。」

「你有一个愚蠢又可笑的典型封建母亲,一个无耻又卑鄙的白眼狼父亲……」

「你不可能接受到正确的教育,也不会体会到正常家庭的温暖。」

「你的余生一眼能望得到尽头,你这一辈子都将过着平淡而无聊的生活。」

「你以落后封建为荣,你的三观永不可重塑,只会重蹈你母亲的覆辙。」

「我看到了你悲惨可怜的未来,而你已经没有重来的机会。」

「我可怜你,你只能拥有一个敌人毫无怜悯之心的同情,却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牺牲品。」

在她控制不住想要咬我的时候,我松开了手,任由她挣脱开快速逃离了。

我想我忘不掉她惊恐而茫然的眼神。

她只有六岁,尚是不经事的年纪,听不懂我所说话语的内涵,却能下意识地体会到背后的恶毒和怜悯。

我无法对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下手,可是她此生注定要成为一个无耻泼妇,这或许就是对她最深最重的惩罚吧?

只是,在某年某个夜晚,她又是否会想起曾经某个人说过的某句话,也会因此深深地可怜自己的命运呢?11.

家里面一片狼藉,我把所有朱元凯的东西搜出来全部扔出了

房。

女人在安慰哭泣的女孩。

朱元凯被哥哥拦着,只能无措地哀求我:「可愉,可愉!算我

求你了,咱们冷静下来好好说行不行?」

我停下来,无辜地看他一眼。

「我现在就很冷静啊。」

「朱元凯,你不要拿你的什么家庭什么父母来压我,他们与我

无关。」

「你受过高等教育,我以为你有最起码的道德,结果居然是我

想当然了,你还想狡辩什么?」

他急了:「我没想狡辩,我……」

「那你就是真的有妻有女,还要跟我谈恋爱。」我笑,却是把

手中的牙刷硬生生掰成两半。

「够了,我现在不想再看到你。」

我有些疲惫,摆了摆手,哥哥拽着朱元凯的衣领愣是把他扔出

了门,女人马上追了出去:「力学!力学你没事吧?!」「妈妈!」女孩哭着跟上,我后退几步看他们亲人恩爱,心里

觉得无比好笑。

我大力关上了门,长叹一口气,突然感到一阵空虚和彷徨。

门外各种杂声混合,吵得我头痛欲裂。

朱元凯甚至不死心还在疯狂敲门,我一脚踹过去这才安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猫眼一看,发现他们已经走了。

此时已经是凌晨了。

哥哥轻轻摸了摸我的头,道:「现在睡觉?我在这陪着你?」

「不然你回去吧。」我有些低落,有气无力地回复,「太晚了

也不打扰你了。」

「说什么呢!」大手重重地揉着我的头,「我是你亲哥好吧,

太见外了。」

我本想把侧卧收拾出来给哥哥睡,自己再去睡主卧,可是心里

总膈应得紧,差一点想吐。

只好把被褥抱到了沙发上,先委屈他睡客厅,我则去了书房打

地铺。

太累了,我现在只想躺床上放空自己。「真的不能听我解释吗?」朱元凯还在给我发消息,苦苦哀

求。

我毫不犹豫:「我们已经分手了。明天我就会换锁,你不要再

来缠着我了!如果你再回来,我就要告你私闯民宅!」

说罢,我恨恨地将他拉黑,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把他删掉。

因为,他的无耻举动对我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我岂能轻易放

过?

夜深了,明明身体极沉可大脑却被刺激得极为活跃,我翻来覆

去睡不着。

凌晨还在联系房屋中介,打算把这栋房子卖出去。

但是之后聊着聊着我竟然睡着了,不过难以安稳,艰难地在梦

境之中挣扎。

直到感受到身边好像陷下去一点,我慢慢地睁开了眼。

书房里多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我没有轻举妄动,只是静静地听着那个人的动静。

来人在被褥上摸索着,还撩动了我的头发,好像在确认是我一

样。我听到了落锁的声音,又感到他慢慢地跪坐在我的身边。

因为家里只有我跟哥哥两个人,而我非常信任他,所以并没有

反锁门。

并且如果他要找我或者找东西,也不必这样小心翼翼。

那么除了他,还有一个人有理由、有动机、有能力进到房间里

来找我。

朱元凯。

我努力平复呼吸,尽可能不让来人察觉到不对劲。

因为是侧躺着背对他,我看到一只手撑到了我的面前,然后又

将我推正。

我急忙闭上了眼,任由来人的手放到了我的脸上。

他开始摸我。

从脸,到胳膊,再到腹部,最后他开始解我的睡衣衣扣。

一阵恶寒瞬间袭过全身,当他伸手向下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

了,猛地睁开眼,对着他的脸就是一脚!

「啊!」

正是朱元凯的声音!这一脚对他没有多大伤害,但是却让他猝不及防向后倒去,我

趁机抓住他的胳膊,张嘴就是一口!

「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女儿咬我!

愤怒已经烧干了我的理智,我满脑子都是跟他「共归于尽」的

念头,故而下嘴极狠,根本不留情面。

我又顺手把书房里的各种物什往下扔,尽可能地发出巨大声

响。

「可愉?可愉!」是哥哥在拍门,看来我们的动静把他吵醒

了。

我只能「呜呜」地回应他,死不松口,一边与朱元凯周旋。

很快我甚至就感到一股铁锈味,与此同时感觉头皮一疼,后背

受到了大力一击。

「……呃!」

这个混账!想强奸我还特么打人!

我目眦欲裂,今天受到的委屈愤怒一齐涌上心头,抬手就朝他

的眼睛戳过去。但是我的力气对他来说还是太弱了,能让他受伤的也只能靠牙

了。

朱元凯大约也红了眼,开始疯狂地挣扎,对我拳打脚踢。

在肾上腺素的影响下我却感不到疼痛,一边不松口,一边掰他

的手指,还在往门的方向走去,终于艰难地打开了房门。

「砰!」

而等待朱元凯的是我哥的迎面重击!

「他*的你!」哥哥怒吼着,一拳一拳揍到朱元凯的脸上,我这

才松了口,喘着气倒退几步,离开战场。

直到危机解除,才感觉全身上下针扎一般的痛。

我恶狠狠地擦干净嘴角的鲜血,「他想强奸我!强奸犯!」

闻言,哥哥更是下了狠手,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毕竟是练过的,朱元凯欺负我这个弱女子还行,对上哥哥完

全没有抵抗之力。

朱元凯已经被打懵了,我听见他气若游丝:「别打了……饶了

我吧……」

「哥!」我立刻冲上去阻止哥哥,「别打了,他已经求饶了。

犯罪行为已经终止,再打,就不是正当防卫了。」「这样吗?」他啐了一口,意犹未尽地停下,对我挤眉弄眼

的,「你这学倒是没白上啊。」

我笑了:「知识就是力量。」

「报警吧。」我深吸一口气,「法律会给我们公正的评判。」

警察接到报案后很快到了现场,先是让我们去了医院。

朱元凯被哥哥打到小腿骨折,而我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淤青。

之后经伤情鉴定后确认他是轻伤,我是轻微伤。

但因为哥哥是在阻止犯罪行为的产生,适用无限防卫,所以并

没有受到任何责罚。

至于我的医疗费,自然是由朱元凯负责。

采集证据查清监控做完笔录已经折腾到天露出鱼肚白,我昏昏

欲睡,哥哥开车来到了我爸妈家。

爸妈对我们突如其来的归来很是惊喜,问我们:「怎么突然回

家啦?不在你那边待着呀?」

我举手以示投降,「等我睡醒再说好不好?」

「等我睡醒再说。」而眼泪正在我的眼眶中打转。

「爸妈,你让可愉先回房睡一会儿,我跟你们说件事。」哥哥

赶紧把爸妈拉到书房里,我收敛了情绪,在房间里痛痛快快地

睡到下午,终于被饿醒了。

到厨房一看,三个人严阵以待,餐桌上是色香味俱全的十几道

菜。

我茫然地走过去,「……这能吃完吗?」

「这不是看你俩都回来了,高兴嘛。」妈招呼我入座,可是却

偷偷泛红了眼眶。

爸正襟危坐:「过来吃饭,墨迹什么。」

我嘿嘿一笑,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口饭,就听见爸爸开口:「朱

元凯的事……」

妈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放下筷子,坦然道:「爸,我不会

放过他的。」

「他结了婚还来找我,我最多是恶心;」

「可是他还打算强奸我,那我就要他付出代价。」

「这才对!」爸爸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已经联系了刘律

师,让他坐个十年大牢!」

「我今早通知了财务部和人事部,叫朱元凯赶紧给我走人!」刘律师其实是公司法律顾问的事务所同事,也是我爸的高中同

学。

我大学选了法学专业,也经常跟着刘律师学习,现在就在他的

事务所工作。

闻言我淡淡地一笑:「等他被判刑了再开除吧,不然他去劳动

局怎么办。」

「他敢!」爸爸眼睛一瞪。

「要坚持法律。」

「只有他被追究刑事责任后才能解除跟他的劳动合同,否则违

法。」

我笑道。

「他的强奸案同理。」

「爸,别担心,你忘了你闺女是学法的,我绝对会让他付出应

有的代价。」

因为报警及时,警方搜查了很多证据。

包括睡衣上的指纹、我指甲里他的皮肤纤维以及监控录像。

最重要的是,朱元凯亲口承认了他确实是想摸过来强奸我的。目的是不让我跟他分手。

「她跟我做了后,肯定就不想走了啊。」他如是说,甚至非常

理直气壮,「要是能怀孕再生个男孩就好了,我妈就想抱孙

子。」

因为承认了犯罪事实,朱元凯直接被刑事拘留了。

「人渣啊。」我们一家如是评价。

警方还拿到了他的手机,意外看到了朱元凯和他母亲的聊天记

录。

一个善良的警察把一些记录截图让我看了,内容如下:

朱元凯:妈,可愉她已经知道兰若的事了。

朱母:她怎么知道了???你告诉她的??[撇嘴][撇嘴]

朱元凯:不是,是兰若来城里找我了……我刚好跟可愉一起回

家。

朱元凯: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偷偷带你来城里住两天就行

了,你把地址也告诉兰若干嘛?

朱母:[发怒][发怒]发怒]我说了怎么啦?我是你妈我在你家住

几天还不行了,偷偷摸摸的,还要瞒着她?!

朱母:她也太霸道了[尴尬]咱们早点把她甩了,就我儿子这个

条件还找不下比她更好的了?[拥抱][拥抱][拥抱]朱元凯:妈,别这么说……现在可愉要跟我闹分手了。

朱母:她还敢要分手??她这样的女孩已经脏了知道吗,没我

儿子她还有脸去找谁啊?

朱母:给她脸了是不是[发怒][发怒][发怒]不就是有个兰若

吗,她没生个男娃,我都想叫你把她休了。

朱元凯:兰若,你别说兰若了。当时是你叫我回去先让她怀

孕,生了男孩再结婚……结果没生也结了。

朱母:你现在又怪我了是吧?你敢这么跟你妈说话啊?[发怒]

[发怒]

朱母:先别说兰若的事,先解决眼前这个女人,你先别跟她分

手,至少把房子要过来再说吧,她要是真的跟你分手,你就找

她要分手钱!这么多年耗在她身上,她敢不给?

朱元凯:她和她哥哥态度可强硬了,估计是没戏了。

朱母:她敢![发怒]你直接找上门去!先把事办成了,最好能

直接让她怀上,让我抱孙子。

朱母:等事办了,她也就破了,还敢走吗?

朱元凯:可是她挺坚决的……

朱母:都做了还有什么说的!她敢说自己已经不是处了吗?还

不是得乖乖的跟你结婚?朱母:到时候万一怀了孕,大了肚子,她能忍受被人指指点点

的?

朱母:不还是得大肚子进咱们家门嘛,你争点气,一口气把事

全办成了!

朱元凯:好。

朱元凯:那我试试!

我仔仔细细地看完后,坐在沙发上放空了一分钟,才转发到家

族群里。

没过一分钟,就听见哥哥的怒吼声:「我的!这什么人渣

啊!他*的过来祸害我妹妹了是吧!」

又是几分钟,爸爸气得直接从书房跑出来,身后是同样怒气冲

冲的妈妈。

「开除!现在立刻把他开除!」

「还有明天就去打官司!让他坐一辈子大牢!」

「冷静点,事情要从长计议。」我比了个手势示意安静,「不

过,打官司确实该提上日程了。」

这个人,连带着他的母亲,都令我无比恶心。事实上我跟他的家庭接触不深。

因着朱元凯现在有些积蓄,常常接济家里,他们家也是村里比

较富裕的了。

各种电子设施一应俱全,所以他的母亲对微信之类的了解也很

多。

之前交往的时候朱元凯是各种发誓,说婚后不会让我回他的老

家,最多是过年回去看一看,也不会把他爸妈接过来跟我们一

块儿住。

没想到早就图我的房子呢,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带他妈妈过

来住的。

朱元凯的家庭非常奇葩且诡异。

虽然是典型的大男子家庭,父亲拥有绝大多数的话语权,但又

不管事,无论内外都是他的母亲在主持。

而他的妈妈又非常强势,说一不二。

不仅一手包办了四个女儿的婚姻,并且极度重男轻女,对孙子

有种莫名的执念。

我其实是很不喜欢这样的家庭。

但是那时的朱元凯太有迷惑性,又三番五次保证不会让我跟他

们家有什么瓜葛,我这才勉强忽视了。如此看来,是我眼瞎了。

由于本案已经立案调查,且证据确凿、嫌疑人对犯罪事实供认

不讳。

很快检察院向当地法院提起诉讼,并提交了起诉状。

状告朱元凯所犯强奸罪。

我联系了刘律师,雇他作为我的律师,并将以原告的身份出

庭。

我没有通知朱元凯的父母,也不想跟他的家人有什么联系,故

而随他去了,至于朱元凯有没有找律师之类的,也不在我的考

虑范围之内。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

开庭前三天,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的来电。

本想挂掉,思索片刻,还是接起。

「喂?」

只听那边传来一个女人怯生生的声音:「你是力学的女朋友

吗?我是他媳妇。」

是那个叫兰若的女人。

我对她抱有一种莫名的怜悯,只是道:「是的,你有什么事?」

「我、我能不能去看看力学啊?」

「抱歉,不能。在刑事拘留期间,犯罪嫌疑人家属是不允许会见犯罪嫌疑人的,只有律师可以。」

「那他的律师呢?他的律师是谁……」

「抱歉,我不知道。」我打断她,「他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对他的近况一无所知,只想让他坐牢。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就挂了。」

「可是他是你的丈夫啊!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呢!」女人听起来快要哭了。

一下子就给我气笑了:「我的丈夫?别给脸上贴金!」

「你的女儿几岁了?五岁了吧?我跟他满打满算谈了快四年,他跟你结了婚有了孩子还要来跟我谈恋爱!」

「四年前他几岁?十八?十九?是管不住自己的身体是吧?要不要我帮他废了?!」

「四年前你多大,有十八吗?不上学跑回家生娃了是吧!?」

「觉得自己传宗接代特别伟大是吗?到现在了还觉得男人是天呢!?」「拜托,大人,大清已经亡了!」

「你有没有脑子有没有自己的独立思维?」

「他是强奸犯,他还嫌你没有给他生个儿子继承皇位,你到底

能不能看清楚他们一家人的真面目?不要再往火坑里跳了!」

怒气冲冲地挂断电话,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空虚和无力。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正当我打算继续工作的时候,还是那个电

话打了进来。

「我想……我想看看,宣判,可以吗?」她近乎哀求,「念娣

特别想爸爸……」

「……」我把开庭时间和地址告诉了她,心中百味杂陈,「家

属可以旁听,但是要遵守纪律,尤其是你的女儿,我严肃警告

你,如果她再伤害我,我同样会寻求法律保护。」

女人喏喏应了,我挂了电话,突然无心工作。

开庭前两天,那个女人又告诉我:「力学的爸妈来城里

了……」

「哦。」我道,「还有吗?」

「你撤诉吧……他毕竟是你的……」

17.又来了。

「这是刑事公诉案件,由检察院提起公诉,我无权撤诉,并且

不接受调解。」

我语速极快,带着明显的怒意。

「哪怕是他的父母来了,跪着求我,我都不会和解的,他根本

——」

「凭什么跪着求你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另一个女声忿忿而至,听起来倒像是个五六十的大妈,应该就

是朱元凯的母亲。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她,想来对双方来说都没有好印象。

「我儿子是你的男朋友!哪有对象不让睡的!睡你一次怎么

了,你不是我们朱家的儿媳妇吗?」

「你不喜欢张兰若,大不了休了就是了,她肚子不争气生个赔

钱货,你生个男孩不就行了吗?」

她的语言粗鄙不堪,话里话外甚至根本没把我当人看,只是拿

我作朱元凯的附庸罢了。

我见缝插针开口:「既然您觉得女性这么没用,为什么不跳楼

呢?您不是女人吗?」

说完我就挂掉了,有些遗憾没录音。他父母突然上门肯定是为了朱元凯。

但是强奸案是严重的危害社会的行为,属于公诉案件,原告不

可以撤诉,即便是撤诉也不影响审判,我无能为力。

更别说我根本没想过要放弃,我一定要朱元凯付出代价。

过两天就要开庭了,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差错,故

而直接拉黑了她的电话。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还是跟他们碰上了。

开庭前一天,我打算放松一下。

正好房屋中介发消息说有人想看房子,我也就准备过去帮帮

忙。

坏就坏在我也跟过去了。

「……又是你。」

我长叹一口气,面色复杂地看着拘谨的女人,以及她的女儿念

娣,她身边蹲着抽烟的大爷和看起来颐指气使的大妈。

是我忘了,张兰若她只知道这个房子的地址,又怎么不会在这

里蹲我呢?「妈,她就是力学的女朋友……」女人怯生生看了我一眼,低

着头揉搓着衣角,声音细弱蚊呐。

念娣很不客气地大声道:「就是爸爸的小三!」

这次女人没有再动作了。

我只淡淡一笑,「抱歉,有什么事吗?我还有私事要处理,没

事我就先走了。」

「你又能有什么私事?再大的事能比得过力学吗?」

是朱母开口了,大嗓门如同机关枪一样。

「那对象之间能有个什么事?照我看,这件事就算了!你也别

搞什么起诉、犯罪的,夫妻之间哪有闹不和的!」

她说着伸手就要来抓我,我不着痕迹地闪过。

「不好意思,我没理解你的话。」

「首先,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其次,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什么夫妻;」

「最后,我不同意和解。」

「他对我产生的伤害我永生难忘,你不向我道歉,还要怪我小

题大做?」「你说什么呢!」朱母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皮笑肉不笑的,语

气不悦,「你就是我们朱家的媳妇!」

「力学这样做不也是想让你生个大胖小子好续我们家的香火

吗?」

「扯什么法律,不都是为了怀孕吗?作为媳妇那是天经地

义!」

「哈……」我忍不住笑了,看了一眼小女孩,「这样吧,这里

不是说话的地,你们来了几天了?先吃个饭吧。」

朱母很是不高兴的样子:「你这女娃……」

「附近有一家我常去的酒楼,鲍鱼龙虾,鸡鸭鱼肉……」我微

笑,「您不去?」

半小时后我们坐在包间里已经点完了菜。

朱母依旧絮絮叨叨说着那些话,我懒得应和,给父母哥哥都发

了消息,让他们过来。

撤诉,是不可能的。

和解,是他们做梦。

但我今天要跟他们说清楚,我与朱元凯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也

让他们别再抱莫须有的幻想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干什么要找什么法院呢?你听到

我说话了吗?」

我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我知道您想要干什么,撤诉。」

对上她茫然的视线,我好心继续解释。

「就是不再告官了,是不是?」

「对,对对!」她急忙点头,又开始絮叨,「夫妻之间……」

「那我明确地告诉你,不可能。」

空气仿佛凝固,三个大人同时抬起头看向我,朱母盯着我: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身心放松,整个人陷在座椅上双手抱臂,

「强奸案是严重的危害社会的行为,属于公诉案件,原告不可

以撤诉,即便是撤诉也不影响审判,我无能为力。」

女人急了:「可是他根本就没有……」

「强奸未遂也算重罪,并且我重申一遍,我不接受调解。」

「你就非要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吗……」话语好像是从她的牙

齿里挤出来的一样。

包间门「砰」一下被大力推开了。「不然呢?!」

哥哥率先进了包间,横眉竖眼,怒发冲冠。

「有老婆孩子还出来找女朋友?要脸吗?你们一家蛇鼠一窝凑

一块儿了是吧?」

「你儿子什么不是靠我家的?工作是我们家公司,房子是我们

家出钱,你们还有什么贪心的?!」

「现在伤害了我妹妹,不说怎么赔偿,反而颠倒黑白乱说一

通,觉得我妹上赶着嫁人呢?!」

一番话说得几人面红耳赤,朱母直接呛了回去:「都跟力学谈

了好几年了!我儿子荒废的这些时间难道不算吗?是我们朱家

的媳妇还想跑,生个孩子怎么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爸爸指着她怒气冲冲,涨红了脸不住地

喘着气,我赶紧上去给他顺气,「爸,冷静点,别生气,反正

朱元凯是要坐牢的!」

「不行!力学他坐牢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朱母闻言竟然直接大哭了起来,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就开始打

滚。

「你赔我儿子……你赔我儿子!我儿子名牌大学生不能坐牢

啊……」

「我辛苦把他养大,不能让他坐牢啊……我七十岁了,就指望着他养老啊……」

「你不要脸!你下地狱!你是要逼死我啊你……」

「你给我钱!你得赔我钱!你还我儿子这么多年的血汗钱呀……你这是要逼死我这个老婆子……」

我马上拦住想要上前的哥哥,一指那个叫着张兰若的女人。

「我其实很难理解你的想法,你一开始想要她给你生个孙子,没成功就让朱元凯再去找对象,甚至是图别人的钱,现在又怪别人有罪。」

「她就是生了个赔钱货!」朱母一秒钟爬起来,破口大骂,「大不了离了就是了!离了再娶你不就行了?我儿子配你那还不是刚刚好?」

我注意到张兰若身体颤抖不停。

而朱父放下了拿烟的手,好像想要说些什么,被朱母一眼瞪了回去。

「你真的是……让我恶心到想吐。」

我轻声道,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朱母竟然喜出望外:「想吐?是不是有了?」

「既然有了就赶紧嫁过来呀!你快点把力学放出来!」「……」

「不可理喻。」

说完,我最后看了她一眼,扭头便走。

身后朱母厉声尖叫:「你这个破鞋!」

「我再破,也没有你这个无耻小人肮脏。」

我拉着家人离开,走之前告诉酒楼经理说不用上菜了。

这间店我常来,经理本就是我的好友。

我一开始就没有真的点菜,只是让他们做做样子。

我可不会花钱请他们吃饭。

我都想想象到这几个人此刻是怎样的颜面无光,暴跳如雷……

接下来的时间里张兰若换了手机号一直在给我打电话。

包括朱母朱父,也是一直在轰炸我的手机。

我全部拉黑,并且警告张兰若,再这样的话就要去报警,到时

候朱元凯一样出不来,这才消停了些。庭审当日,我作为原告出席,而我的家人和朱家人则作为原告

家属与被告家属旁听。

整个流程都非常顺利,朱元凯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被判处五

年有期徒刑,并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和医药费等。

法官宣判的那一瞬间,朱母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立刻就有几个法警上前查看情况,确认只是因情绪激动而晕倒

后便把她扶到了座位上。

我叹息一声,没有对这个可恶的女人做出其他举动。

从聊天记录上看,朱母明显就是在怂恿朱元凯对我实施强奸,

是涉嫌强奸罪的教唆犯,而教唆是一种共同犯罪,如果我真要

追究,她也要坐牢。

爸爸已经通知了人事部开除了朱元凯,我的房子还挂在中介,

慢慢等待卖出去。

从今往后,我跟这个人就没有任何瓜葛了。

出了法院,是张兰若叫住了我:「我能跟你聊一聊吗?」

她的女儿就站在她的腿边。

哥哥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父母则在不远处的车子旁边站着。我道:「有什么话现在就可以说。」

她咬着唇,「你……就这么恨他?」

「他欺骗了我,也伤害了两个、不,是三个家庭。」

「我好像没有理由不恨他。」

「你为什么要害我爸爸?」还是那个叫念娣的女孩,她愤怒地

看着我,而我的心中却没有任何波澜。

我看着她,却好像在看张兰若,在看我从未谋面的朱元凯的四

个姐姐。

「你就这么爱你的爸爸吗?」我说着,蹲下身与她平视,「还

是说,你只是觉得他回来了,你的妈妈就会高兴?」

「因为想要妈妈高兴,所以想要找回你的爸爸,所以敌视看似

抢走了他的我?」

「你到底明不明白啊?我跟你妈妈都是受害者!」我一把抓住

她的肩膀试图让她清醒,「而你,则要继续重复她可悲的命

运!」

张兰若使劲把我推开,我往后踉跄几步,正欲发火,却看见她

紧紧抱着女儿,嘴里念叨着:「念娣别怕……念娣别怕……」

而那个孩子双眼空洞,目光无神,脸上几乎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无言以对。我还能把她俩怎么样呢?

可恨的人,必有可悲之处。

生活的磨难和困苦会教会她们怎么做人,当然这个过程,会让

这一对母女吃尽苦头,受尽折磨。

朱元凯刚刚被判刑那会,朱母几乎天天给我打电话闹事。

或是语气强硬地要求我把他捞出来。

或是乞求我原谅朱元凯要跟我好好过日子。

或是各种撒泼打滚找我要分手费。

我一律录音后报警。

这个可怜的女人,本就应该有她们悲惨的人生宿命。

一生心血都压在儿子身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没了,怎么崩

溃,怎么凄惨……

呵……与我无关了。

事情过了有半年多,我渐渐忘了这个人。

朱元凯和他的家人,还有最让我难过的张兰若和她的女儿,都

已经退出了我的生活。我现在是一名律师,受到自身经历的影响,主要解决婚姻问

题。

只是偶尔,我也会想起张兰若和她的女儿。

不可否认,一开始张兰若找上门来就是想破坏我跟朱元凯的关

系。

或许她还有未泯的良知。

尚不如朱元凯和他的母亲一样无耻,知道婚后出轨是不对的。

所以一开始就是想要以正宫的身份逼迫我结束与朱元凯的恋

爱。

她是真的爱朱元凯吗?

我觉得不一定。

她没有受过完整的教育,又被灌输了「男人就是天」的错误思

想,潜意识里认为家庭需要男人的存在。

所以迫切地想要回自己的丈夫,但至于她的丈夫是谁……

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她怀孕的时候多大?

她跟我年龄相仿,跟朱元凯结婚的时候或许才刚刚成年。之后朱元凯四年回老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一个女人一个人生

下孩子、抚养一个不被喜欢的女孩,不辛苦吗?不可怜吗?

而她的原生家庭呢?恐怕也是个噩梦吧。

至于她的女儿,哪怕是名字也是可悲的「念娣(弟)」,将重

男轻女四个字描绘得淋漓尽致。

或许她还会走上跟自己母亲一样的道路。

而这,可能就是对她们最大的惩罚吧。

「做完了没有?今天不是双休吗?」是哥哥从门后鬼鬼祟祟地

探出头,「还不下来吃饭?」

我笑着应了,「来啦。」

现在的我,已经不关心那些琐事。

我有自己正常的生活,有相爱的家人,有稳定的工作,而这样

就足够了。

生活,也许就是如此。

真实又奇妙,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大的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