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程家有玉

程家有玉

长相忆:长公主重生后又在搞事业

船行了三四日,真的从江宁一路行到了扬州地界。两人下船之后,谢斐甚至没有在码头问路,而是直接带着盛云霖往前走去。

盛云霖惊讶道:「你知道扬州城怎么去吗?」

谢斐道:「风无痕说,在前面遇到的第一个渡口下船,然后朝北走。」

「他连这个都替咱们想好了?这么贴心的?」

谢斐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他很贴心?」

「……」盛云霖立刻圆道,「这么贴心,非奸即盗。」

谢斐就没再搭理她了。

盛云霖跟在谢斐的身后,略有些忐忑:先前在船上,事急从权,他应该不会怪自己乱说话吧?可如果不那么说,她也圆不过来啊?

眼见着谢斐没有再主动和她说话的打算,盛云霖思考了一会儿,又凑了上去,道:「谢大人啊,我这次真的是被骗上那艘船的。」

「你还会被骗?」谢斐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语调倒是带了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盛云霖干笑了两声:「我也不是多聪明,以前在朝堂上不过倚仗着我们谢大人这样的股肱之臣,如今被骗了也很正常嘛。」

她把自己是如何吹了首曲子,如何被陈煜请上贼船,又如何被软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你再见到陛下的时候……」谢斐的话说了一半,欲言又止。

「哦,你是想问我什么感觉吗?」盛云霖明白了谢斐的意思,她用食指的关节撑着下巴,指节白皙,细而修长,「也还好吧,以为自己撑不住,但猝不及防见到了,还是撑住了的。」

不过没想到这孩子现如今这么恶劣,居然说关她就关她,以至于她后面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逃跑,便没心思难受了。

「不过,以后能见不见面,就不见面吧。」盛云霖的目光不太聚焦,似有些缥缈。

「好。」谢斐应道。

其实盛云霖又点儿想问他「今天的事你打算怎么办」,但又觉得自己脱口而出说他俩定了亲,如今又问当事人该怎么办,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既然问不出口,那还是装作无事发生吧。

因那船停的位置实在离城门太远,两人行了近一日,才堪堪到了扬州城的近郊。

眼见着天色渐暗,二人决定,找户人家借宿一晚。

又行了两里地,到真的遇到了一户大宅子。只是那宅院内似乎并未点满灯笼烛火,只有火堆的光芒从里面映照出来,看起来甚至有点儿诡异。

谢斐敲了敲大门。

打开门的,是一位老乞丐,拄着拐杖,佝偻着背。他背后还有个八九岁的小乞丐,抱着老乞丐的腿,只探出了半边脸来,不过目光倒是谨慎得很。

盛云霖越过谢斐朝屋内望去,目之所及一片荒芜破败,她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谢斐行了一礼,道:「老人家,我们是路过此处的,想借宿一宿。这里的主人不在了吗?」

老乞丐咿咿呀呀了一阵,谢斐和盛云霖都没能听懂。

小乞丐警惕地看着他俩:「我爷爷不会说话。」

「抱歉。那这里就只有你们两个住吗?」谢斐又问道。

小乞丐迟疑了一阵,点了点头。

谢斐看了眼门上的牌匾,上面写着「程宅」二字,而并非「程府」,可见这一家不是官宦人家,应该是地主乡绅或者富商之流。

「你们可以进来住。」小乞丐抿了抿唇,「但是,要银子。」

谢斐与盛云霖对视了一眼。

盛云霖道:「给银子可以,但小孩儿,我有个问题问你。」

「什么?」小乞丐的眼神又警惕了起来。

「这是个荒宅对吧?原本你和你爷爷并不住在这里,主人家不在了,你们才住进来了。」

「……」小乞丐握紧了拳头,咬牙道,「那也要给银子!」

「没说不给你。我想问的是:为何只有你和你爷爷住进来了?这旁边别的乞丐呢?」

「他们不敢住。」小乞丐木然道,「这里死过很多很多人。」

「……」

「你是不是也不敢住了?」小乞丐问。

「走吧。」谢斐拉住了盛云霖的手,「进去瞧瞧。」

掌心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暖意,盛云霖略一惊,只觉得整个手掌都变得酥酥麻麻了起来。可谢斐牵住自己好像十分自然,她若此时要挣脱,反而显得奇怪了。

二人步入了程宅内。宅院里面,几乎所有的屋子都被贴了官府的封条,白纸朱笔,大半夜看上去恐怖得很。爬山虎长满了墙壁,到处都是残垣。

小乞丐对这座大宅很是熟悉,把谢斐和盛云霖二人领到了内宅的主屋里。这屋子虽然也挺破败的,但一看便知平日里有人居住,打扫得还算干净。

「你们住这儿。」他说。

「这里,是你和你爷爷平时住的地方吗?」盛云霖问。

「我们住别的地方。」

「哦……那你要多少银子?」

小乞丐摇了摇头:「不要了。」

「为何又不要了?」

「……我爹说过,不义之财不可取。」小乞丐低着头道,「可是爷爷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你们有没有吃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盛云霖不知为何涌上了一阵心酸,她感叹自己上辈子也算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怎么重活一世倒变得同情心泛滥了起来,却也还是从包里拿出了干粮——那是她白天在码头的小贩那儿买的——然后递给小乞丐:「若饿的话,可以先垫垫肚子。」

小乞丐睁大了眼睛:「你真的有啊……」

「谢斐,你带了钱的吧?」

「带了碎银。」

盛云霖从谢斐那儿拿了块碎银子,递给小乞丐:「先拿这个,去给你和你爷爷买身干净衣裳,再买点吃的。剩下的,你们可以省着用,也可以做点儿营生。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人盯上劫去了。」

哑巴老人和八九岁的乞丐小孩,怀里揣着好几钱银子,恐怕很危险。她也只能叮嘱到这份上了。

小乞丐揣着银子和干粮,一下子跪下了。

他给盛云霖磕了三个响头:「恩公!」

盛云霖指了指谢斐:「钱是他的啊。」

「两位恩公在上!」小乞丐又对着谢斐磕了三下。

「好了,我们要歇息了,你去找你爷爷吧。」盛云霖摸了摸他的头。

小乞丐那对圆圆的眼睛此时晶亮亮的,他火速爬了起来,一溜烟跑远了。

「你倒对他不错。」谢斐看着小乞丐的背影,对盛云霖道,「不怕他骗你吗?」

「你先给的钱啊。」盛云霖笑道,「更何况,他那对眼睛,骗不了人。」

那对像小兽一样的眼睛,带着点儿惊吓,却又纯净得不行。

「进门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那个老乞丐饿得都前胸贴后背了。而这个小孩子嘛,多半不是他的亲孙子,他不像是在市井里摸爬滚打着长大的,搞不好是因为什么原因成了孤儿,被老人家收养了,这才相依为命呢。」盛云霖分析道。

「如何判断的?」谢斐问。

「……就随便瞎猜罢了。」盛云霖转过了身。

她为什么那么肯定呢?

……因为那个八九岁小乞丐的眼神,和当年的陈煜很像啊。

那个时候他们只剩下彼此了。掖幽庭仿佛永远醒不来的噩梦一般。

盛云霖不愿再陷入过去的回忆,她强打起精神来,开始打量起这间「主人屋」。虽然已然破败了,但依稀之间还可以看出当年富绅人家讲究的布置。

突然之间,盛云霖发现了一些异样。

她歪着头,仔仔细细地瞧了瞧床后的博古架——上面一样古玩都没有了,但架子正中央却有座松树木雕,端正地被摆放在那里。

盛云霖伸手碰了碰。

果然,这座木雕是连在博古架上面的,根本挪不开。

「咦,这和寿康宫里的一样嘛。」盛云霖道,「博古架上摆上些摆件,这机关便混在其中,看不出来了。」

她当初就是凭着这个打开了寿康宫里的地窖,和陈煜进去躲了十日,在那场宫变之中留住了性命。

盛云霖转了转那盆木雕。

「哗啦」一声,地砖一级级沉了下去,出现了一条地道。

谢斐:「……」

「天哪,宫里的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盛云霖嘀咕道,「出了庙堂便是江湖,谢大人,我们不会遇到武林门派的密室了吧?里面藏着武功秘籍什么的?是不是为了保护秘籍,这家人才被灭了门啊?」

谢斐习惯于她胡说八道,根本没打算接茬儿,而是道:「下去看看。」

「要去你去,我不敢去!」盛云霖满脸都写着拒绝。大晚上的,她是真的害怕。

「那你等我一下。」谢斐点了根蜡烛,兀自走了下去。

盛云霖蹲在地道口,认真思考如果谢斐一炷香的时间里没能上来,那她该怎么做……

不过,只过了一小会儿,她便听到谢斐对她喊道:「下来吧。」

声音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似乎很是安全。

盛云霖放心了,提着裙子小心地下了楼。

底下有烛台,谢斐已经挨个儿把蜡烛都点上,里头明亮得很。盛云霖瞧了一圈,发现这地下室委实算不上什么「密室」,倒不如说是个大号书房,藏着书挂着字画什么的,还有案几、笔墨纸砚等。

想来只是这程宅的主人家一时兴起搞了个机关,但实际上也没什么「武林秘籍」要藏。

除此之外,墙壁还挂着历任程家家主的画像。

——之所以判断是家主,乃是因为这些人的脸型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画像的底部还写着他们的姓名与生卒年月。

「好吧。」盛云霖端详了一阵那些画像,「现在,我们可以确认一件事情了。」

「嗯。这个地方,真的是小乞丐的家。」谢斐接道。

无他,只因为长得太像了。

这也解释了为何小乞丐不住在这里、却一直在打扫这间屋子。

他一直在打扫的,是他父母的屋子。

案几上还遗留着一些书册,上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他轻轻掸去灰尘,快速翻阅了一轮,眉头却渐渐锁了起来。

「日记。」他说。

盛云霖凑近,跟着看了起来。

「元德六年七月十九日。江宁织造郎中要换人了,听闻新任郎中是霍丞相的外甥。不知织造府日后还会不会从我们程家购买蚕丝。我已命人备了礼,等他一到江宁,便上门求见。」

「元德六年九月廿八日。贾诚不知从何处得知我家的家传宝玉,话里话外都是希望我献上的意思。祖训在前,哪怕这生意做不下去了,传家之物也不可随意赠人。」

「元德六年十月三日。贾诚近日屡屡向我程家发难,如今他在霍相跟前正当红,别说江宁,竟是这扬州城里的官员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当年胡大人任江宁织造郎中时,从未有过这等荒唐的事情。」

「元德六年十二月十五日。如若再不搬走,可能全家老小都要交代在这儿了。希望不要被发现。」

……

盛云霖看完后,摇了摇头:「看样子是被发现了。」

「嗯。」谢斐的声音低沉。

「难怪,这宅子里全是官府的封条;难怪,那个小乞丐说,这里死过很多人……」

胡大人是当初盛云霖任命的江宁织造郎中,而在她去世后,霍丞相把这个「肥美」的差事换给了自己的亲外甥,也就是贾诚。

程家本是富庶一方的蚕丝商人,家传有宝玉一块,应该就是贾诚口中的「和氏璧」。不知贾诚从谁那里听说了这块宝玉与古时「和氏璧」的渊源,便要求程家交出这块玉。程家人自是不肯,贾诚便借职务之便,处处针对程家,逼得程家决定逃离扬州。

恐怕是出逃一事被谁泄了密,最终,贾诚寻了个由头,把程家给抄了,亦直接强夺了这块宝玉。

程家的小儿子可能是运气好,逃过了一截,如今和一位哑巴老乞丐一起住在这荒废的大宅里,以乞讨为生。

「那小乞丐命数不佳,但碰见了谢青天,也算时来运转了。」盛云霖从袖子里摸出了那把珐琅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掌心里敲着,「谢大人要不要为百姓申冤哪?」

「哪儿来的?」谢斐看了眼扇子。

「这个?」盛云霖刷地展开了折扇,颇为风雅地摇了摇,眯着眼睛笑道,「追求者送的。」

「……」

谢斐伸出了手,盛云霖便立刻把扇子合上,递到了谢斐的手里。

谢斐掂了掂,道:「武器。」

「不愧是我们谢大人,一眼就看出来了。」盛云霖没心没肺地夸道。

「风无痕给你的?」

「对呀。除了他,还能有谁?你可别抢我的,我总得有样东西自保吧。」盛云霖又从谢斐手中抽回了扇子,「你说,风无痕引你关注这块玉,到底是什么目的?他不会平白无故让咱们在那个码头下船,还给咱们指路。必定是想引咱们来这儿的。你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才决定住进这座荒宅吧?」

「嗯。」谢斐并不意外盛云霖能判断出这些,「那你说,为什么贾诚要这块玉?」

「馋人家的宝贝?」

「不会。」谢斐摇头,「动了官府的力量,哪怕灭了程家满门,也一定要得手——很难用『一己之私』去形容贾诚这么做的理由。」

「那就是有人让他这么做了。」盛云霖托腮,思考了半晌,忽然道,「霍相?贾诚是霍相的人!」

「我在船上时,有问过陛下是否知道和氏璧的事情,陛下全然不知。」谢斐道,「贾诚对我说,这块玉,他是要献给『上面』的。当时他暗示我的,自然是天子。而如今陛下不知,那他实际上要呈予的,便只能是霍相了。」

「这霍家父女,真是对祸害啊。」盛云霖摇了摇头,「算了,咱们还是回去睡觉吧。补足精神,明日再看如何是好。」

盛云霖又失眠了。

以往她失眠的时候喜欢翻来覆去,值夜的宫女听见了,便会为她点上安神助眠的香料。而如今她旁边还睡着谢斐——没法子,这屋子里只有这一张床,但好在床够大,他俩可以楚汉河界——但盛云霖是不能随意翻动了,她不想吵到谢斐。

谢斐也没有睡。

是以,两人安静了许久以后,谢斐终于开口问道:「睡不着?」

「嗯。」盛云霖的声音闷闷的。

「为何?」

「……想那个贾诚的事儿。」

她虽然在地下室里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这一切与她无关一般,可午夜时分,夜凉如水,思绪也沉静下来之时,她却忽然有些不甘心。

她在世时,一切不是这样的。

胡正雍是她亲手提拔的江宁织造郎中,为官清正廉明,做事一丝不苟。这等肥差在他手上,竟从未出过乱子,就连御史们也是挑不出毛病的。

程家前任主人在日记中也写道:当年胡大人任江宁织造郎中时,从未有过这等荒唐的事情。

如今,毫毛不犯的清官下去了,换上了结党营私之徒,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抄了普通百姓满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可这样的事情,若是在她的治下,本不该发生。

当年她一直迟迟未让陈煜亲政,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政局不稳。她与霍家暗中抗衡多年,既结为姻亲,又削弱霍家的势力,可谓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尽可能地维持着脆弱的平衡,并徐徐图之。

她曾想,既然注定要将这江山交付到陈煜的手上,那她自然也不希望丢给陈煜一个烂摊子。她希望自己交给陈煜的,是百姓安居,官吏清明,山河无恙。

可惜,事与愿违。

「胡正雍现在去哪儿了?」盛云霖问。

「升任四品京官了。皇上保住了他。」谢斐答道。

「……那倒还好。」

想来陈煜也是尽了最大努力去保了胡正雍。虽然肥差交了出去,但总归是把胡正雍调回了京城,还升了品阶。和霍家的老狐狸争斗,能做到这份儿上,实属不易了。

盛云霖看着头顶的房梁,喃喃道:「可我还是……不甘心啊。」

她在位五载,接手的是一座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的江山,但五年的时间里,她着力稳定朝局,恢复农桑,停战止戈,休养生息,一切已然有了很大的改变。

她不甘心自己呕心沥血治理的江山,被霍家人的一己私欲,搞得百孔千疮。

「那便不去甘心好了。」谢斐道。

「如何才算『不去甘心』?」盛云霖问。

「把霍家的爪牙,一根根拔断。」谢斐的语调低沉而坚定。

盛云霖竟是从未听过谢斐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她恍然间意识到这个男人也曾在政治的旋涡中挣扎了十数年,只比她长不比她短。谢斐并非那种明哲保身之人,要知道这朝堂之上,无论是谁,想以极年轻的年纪爬到极高的位置,除了才能,更需手腕。

她从不质疑谢斐的手腕,只是谢斐平日里不屑去用罢了。

「好。」盛云霖道,「先把眼前这个碍眼的家伙拔了吧。」

就好像当年他们在御书房里议事那样,只要她真正做出某项决定,谢斐便会替她去把事情办好,从无异议。

次日,盛云霖唤来了那个小乞丐。

「想复仇吗?」她单刀直入地问道。

小乞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盛云霖将昨日从地下室里找到的日记递给他:「这可是你父亲的字?」

小乞丐认识的字不多,却也能辨认出父亲的笔迹,只看了片刻,便红了眼眶:「爹……是我爹爹……」

「那我问你一遍,想复仇吗?」

盛云霖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逆着光。小乞丐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只觉得有一种逼人的气势袭来,让人畏惧,亦让人说不出缘由地信任。

他死死捏着父亲留下的文字,咬牙道:「想。」

「那你怕死吗?」盛云霖接着问。

「不怕!」小乞丐高声道。

「好,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家发生的事情。」

「我、我叫程凌……」

盛云霖原先并不指望这小孩子能说得多明白,只是想大概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却未曾想到,程家竟将这幼子教得极好,程凌的语调虽然稚嫩,却把该说的都说到位了。

大致情况和盛云霖昨夜猜测得差不多,但多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贾诚早就知道他家的家传宝玉,原本并不感兴趣,却在某一天突然上门,让他爹爹交出此玉。

盛云霖看向了一旁的谢斐,谢斐的神情亦凝重了起来。

很难说这中间不是发生了什么,让贾诚突然间迫切地想要得手,以至于最终对程家发难。

待到程凌叙述完,盛云霖递给他一封信。

「你带上你爹所写的这些日记,还有这封信,跟你爷爷一同上京城去。到了京城,去东大街找谢府,以此信为证,自会有人接待你。而后,跟你爷爷去击鼓鸣冤。上京鸣冤会被先打二十大板,你必须得受住了,否则死在那里,便再无人可以为你家申冤了,明白吗?」

「明白!」

听到二十大板时,程凌的脸上一时间惨白,但他还是顶着那张煞白的小脸,高声喊了出来。

「好孩子。」盛云霖摸了摸他的头,「我们便要走了。此去京城路远,你和你爷爷要一路小心。若有缘,咱们京城再见,我定会为你家人沉冤昭雪,让恶人伏诛。」

「那个……姊姊……!」盛云霖正欲和谢斐离去,程凌却鼓起勇气喊住了她。

「何事?」盛云霖回首。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盛云霖微微一笑:「感念你借我屋子住了一宿,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她依旧逆着光,太阳在她的身周镀了一层光晕,以至于程凌拼命想记住她的脸,却又发现看不分明。

「——那,你是仙子娘娘吗?」他脱口而出。

「不。」盛云霖晃了晃那把珐琅折扇,扇面在太阳的照耀下流转着金光,「如果非要有个称呼的话,那你应该叫我——殿下。」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很喜欢这个称呼。

因为在这偌大的陈朝,无论是谁,提起「那位殿下」,都是专指她一个人的。

「走吧。」盛云霖对谢斐道,「去寻贾诚的晦气去!」

他们二人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破败的程宅,只留下程凌一个孩子,呆呆地站在原地,凝望他们的背影。

谢斐与盛云霖赶路至扬州城内,买下了一辆马车,这才走官道回头,往江宁城行去。

谢斐驾车,盛云霖靠在门边,手中的扇子慢悠悠地摇。

「我去买马车的时候,你又去哪儿了?」谢斐问。

「我这次真没乱跑!」盛云霖赶忙自证清白,「我就在旁边的镖局,请了两位镖师暗中保护那爷孙俩罢了。我怕贾诚万一知道了此事,半路对那孩子不利,别咱们反过头来害了他。」

「嗯。」

「你不也为他写了信吗?」盛云霖抬眸,看了眼谢斐,「其实咱们也没有调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你还是替那孩子写了信,这样他到了京城,就有你家的庇护。」

「我堂弟前年升任了京兆尹,或许可以帮到他。」谢斐道,「我写信,是因为小孩子很难骗人。若他年纪再大几岁,他所言,我不一定会全然相信。」

盛云霖点点头:「我也是见他可怜。」

「……很像?」

「什么?」

「当年的皇上。」

盛云霖叹气道:「既然知道,便不要戳人心窝了啊!」

「……」

两人沉默了半晌,谢斐换了个话题:「回到了江宁,你准备怎么做?」

「先看看风无痕耍什么花招。他既引我们知道了程家的事情,自然就还有后手,我们等着便是。至于那个贾诚嘛,先耍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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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1-07-05 1713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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