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恋人快送
恋人快送
初恋,旧爱,新欢
半夜收到同城订单,送上门才发现,顾客竟是初恋男友。
一个妩媚御姐靠在他身上:「这就是你前女友?」
廖北可冷漠不语。
我仓皇而逃。
1
廖北可咬牙切齿地将我按在墙上,眼角通红。
「五年了,终于舍得来见我了?」
我摸了摸鼻子,心虚地垂下了眼。
从前喜欢拽着衣角叫姐姐的小奶狗,如今已是禁欲的成人模样。
就在我思考该如何脱身时,一双白皙的手拉走了他。
「不好意思哈,我家那小子没礼貌。」
迎着声音望去,女人娇柔妩媚,栗色的波浪卷发铺张在胸前,闻起来沁人的香甜。
佳人在侧,而我竟还以为他念念不忘。
强忍着心酸,我扯着嘴角回复:「没事,喜欢的话,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哦!」
刚想离开,那姐姐拉住了我:「美女加个微信呗,以后直接找你代购多方便!」
「成。」
我没多犹豫,赚钱要紧。
廖北可皱着眉头看我扫码,眼神满是焦燥。
从他家出来,总感觉心里缺了一块。
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美女的朋友圈,女人豪迈地圈着男孩的肩,笑得灿烂。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喜欢姐姐款。
2、
我和廖北可相识于补习社。
彼时我刚上大一,兼职补习老师,刚好遇上了高三的他。
廖北可生就一双扑闪的大眼睛,二三十人的教室里,我一下就记住了他。
而他似乎总有问不完的问题,经常在课后缠着我,直至成为教室里的最后一人。
于是很快,我们顺势一起吃宵夜,一起逛书店,一起上自习。
他开始亲昵地叫我姐姐,我则装作生气地掐他腰窝。
就在这些平常的小打小闹里,我们一起渡过了沉闷繁重的夏天。
然后,我就离开了。
我下了楼,坐在自家小店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小酒。
回想起廖北可的眼神,只是那么一瞬间,我就明明白白地接受到了恨意。
他自然是恨我的。
毕竟五年前,一声不响消失的是我。
所以五年后,眼看着他拥佳人入梦,我连伤心的资格都不能有。
门口的迎客铃突然响起。
远远望去,看见一个熟悉的宽敞肩膀,有点像廖北可。
但怎么可能呢,他现在大概正旖旎恩宠。
那身影却步步走近,逐渐清晰,直至来到我眼前,和想象重合。
廖北可,真的是他。
「你这么快?」
许是酒精上头,话不经大脑便说出了口。
他先是一楞,尔后气红了脸,低哑着嗓子:「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有点恍惚,他是在回应我?
抬眼望去,他并没看过来,在货架前踱步,徘徊许久。
恰巧停的那一区,是卫生棉。原来如此。
我走上前去,随手拿下一包:「这个牌子吧,日用薄,夜用长。」
他终于撇了我一眼:「我为什么要买这个?」
「帮……女朋友买这个,不丢人。」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我,搞得我一阵莫名的心虚。
「女不女朋友的,你很在意?」
我一时无语,不知如何回答。
他步步凑近,一如先前那般,将我抵在了货架上。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要跑?」
羞愧,难堪,嫉妒,焦躁,全然袭来。
我无地自容地低下头,不敢说话。
等不到回答的廖北可,气恼地放开我,转身就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无力开口。
答案其实很清晰。
不过五年而已,我还喜欢着他。
3
自那天起,廖北可每天都来店里。但我不在,是打工小妹告诉我的。
说是新搬来个帅哥,每天半夜准时来买酒。
进门后总是晃晃悠悠,巡了几圈,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小妹十分郁闷地叹气,可惜着没能拿下帅哥的微信。
我暗自腹诽,有啥可惜的——
我认识他六年了,不一样没他微信么。
廖北可连续来了六晚。
第七晚,我按捺不住了。提前来了店里,等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等,可能是……在等一个可能吧。
凌晨一点,廖北可还是没有出现。
果然是我想多了。
正准备关门,某团叮咚响起。
依然是熟悉的发疯文学,依然是熟悉的收货地址。
「我知道我配不上发货,大家都发货了,不像我,连催的时候都小心翼翼,成了一只可笑的热场笑料。现实生活不顺人人冷眼相待,哪怕是在网上我也知道我配不上提早发货的门槛……」
看着那个熟悉的买家 ID,我越看越是气得胸闷。
您大爷的!
谁会大半夜催着发货,还发的计生用品啊!
是谁在被冷眼相待啊!
我用尽全身怒气,奋力打下几个大字:「配!您可太配了!」
用心挑选了五分钟,我带着个草莓味的盒子上了楼。
刚出电梯,就看见廖北可家的门开着。他倚在门框上,略带烦躁地划着手机。
「呐,你要的东西。」
「陈曦薇,不花钱都不配看到你,是么?」
他倒是大方地打开,瞅了一眼,不怀好意。
「草莓味?你喜欢?」
他俯身耳边,吐着热气故意撩拨:「可惜………经验不足,尺码拿小了。」
蓦然拉近的距离,惹得人心慌。
我故作熟稔:「对!我就是喜欢这种!我还喜欢无敌超薄 001!」
「廖北可你是不是有病!我一个孤家寡人,整天给你送这些玩意,我是狗粮吃撑了没事干吗?」
他就是故意的!
时隔五年,看见当初离场的人过得并不好,他来报复了!
眼看泪水要不争气,我慌忙转身离场。刚走两步,理智又告诉我,不能输。
「但你还是要给我五星好评!带图的那种!」
我没敢回头,逃荒似地跑了。
当晚,我便收到了一条大大的差评。
「没留住人,也没机会用了。」
哦吼,分手了是吧!活该被姐姐甩!
他还贴心地附上一张实拍。修长白皙的手,骨节分明,衬着草莓色的盒子,十足蛊人。
虽然很气,但这张买家秀,还真的很适合做头图。
我长按屏幕,按下了保存键。
然后,衷心地写下店家回复:「分手快乐!」
4
在那之后,一周过去了。
明明在同一个小区,楼上楼下的邻里,我硬是一次也没再见过廖北可。
是躲着我?至于么!
半夜越想越气,我打开淘宝,上架了一个孤寡青蛙。
「孤寡青蛙,激情陪聊!在线整活,活比钱多!」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我就是在别人家咕呱咕呱一辈子,也不再和你廖北可说一句话!
十分钟后,我被打脸了。
是廖北可,他下单了八十年份的孤寡青蛙。
敢情他是住在某团的吗?
提示叮叮响起,顾客留下了发货信息。
「vx:08091314。速加。」
0809?有点眼熟。该不会是我的生日吧?
我:「什么事这么急?」
「我家猫把水打翻了,我在出差。麻烦帮忙到家里收拾下,门锁密码 0809。」
又是 0809,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等我去到他家里,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猫简直是成精了。
她何止是打翻了水,她这是冲了龙皇庙啊!一只猫,到底是怎么学会把水龙头给打开的!
大半夜的,我硬是收拾了两个小时,才把家里的水清干净。
最可气的是,罪魁祸首坐在猫别墅的顶层,高高在上地看着我,一副正宫的嚣张模样。
好像在说:「你这么晚才来,就别想着上位了。」
我拍照发给了廖北可。
「收拾的辛苦钱我就不跟你算了,但是我受到了她的精神攻击,需要赔偿。」
他爽快地给我转了个账,1000 块,不错。
「精神损伤也不能买醉,换个甜甜的蛋糕吧。」
我一时楞了神——
然而下一秒,就看到了鞋柜上的合影。
是那天的美女,一脸肆意地撸着廖北可的脑袋,俩人笑得无比绚烂。
不是说没留住么,怎么还留着照片?还放在最抢眼的位置。
倒是对她长情。
我把那照片往桌面一盖。
嗯……今晚还是喝小酒吧。
5
廖北可出差的日子有点长,但我们的联系也逐渐多了起来。
他时不时就要我拍猫,还非得我抱着,多方位展示。
他明明就装了监控,却还是故意差遣我。
好在每日几张照片,我能薅个两百块钱,挣得倒也痛快。
由于每天带着猫条出现,他的猫已经赖上了我。
慢慢地,我可以放肆地吸她的小肚子,埋首在长长的绒毛里,感觉灵魂得到了升华。
突然,监控里响起:「你别太过分了哈!毛都吸秃了。」
吓得我一个手抖,还好猫猫平稳落地。
「廖北可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躲在监控里偷看!」
理论上来说,这是人家的房子,开着监控,很正常。
但是为了不输场子,我还是抢先一步,骂完就跑。
后来睡前复盘,我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有没有一种可能,廖北可是在偷偷地看我?
……算了。
我细细捻下毛衣上的十几簇猫毛,确实是薅了人家不少。
得空我去谈个吸尘器的代理,算是给他赔礼道歉吧。
回想着最近的日子,好像一切都还不错……直到我隔天再上门。
顾北可回来了,但没有告诉我。
他躺在沙发上,美女在侧,温柔地敷上了热毛巾。
开门那一刻,我便觉得自己很多余。
我就像是半夜里突然打开的一盏白炽灯,金光闪闪,惹人生厌。
没顾得上关门,我便逃了。
后面好像有谁跟了上来,我跑得更快了。
因为眼泪根本藏不住。
6
等不及电梯上来,我匆匆往楼梯间跑去。
我们之间其实只隔了一层楼。
但逃跑的这两分钟,我却觉得像跑过了两个世纪。
好不容易跑回了屋,关门那刹,修长的手指把住了门。
食指上有颗魅人的痣,我自然认得。
「陈曦薇,你是不是只会跑!」
不是?我不跑,是要留在那里做你们爱情的见证吗?
他抵着门,力气很大,女孩根本就比不过。不一会儿就挤了进来,一手环住我,无法挣脱。
「五年前,我已经放你跑了。五年后,你还要躲着我么?」
呼出的热气喷在耳上,酥酥痒痒,身上的力气瞬间泄掉了。
这个怀抱,我想了很久了。
当初他和我表白,也是这样,带着孩子气的天真霸道,一把将我笼罩在怀里。
少年的喜欢,都是清澈明亮。那是他第一次不叫我姐姐。
他说:「陈曦薇,我喜欢你。」
熟悉的味道环绕着,让人心动。他埋首在颈下磨蹭,湿湿润润。
意识到不对,我推开了他。
「廖北可!」
「你女朋友还在等你,请自重。」
虽然嘴硬,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好像忽略了什么。
他眼睛红肿,委屈地像个掉了糖的孩子。
原来湿润润的,是他落下的泪。
他哽咽着回话,开口都是沙哑:「我在你眼里,有这么渣么?」
我哑然。
「那是我姐。」
扔下最后一句,他像个无助的小狗,晃悠着往门外离去。
一如那时的他。
高考结束的那个月,廖北可过得并不好。
因为当初答应他毕业就在一起的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发了疯似的想要找到我的踪迹,却百般撞头,毫无头绪。
毕竟那个时候,他只是刚毕业的高中生。
而他要找的人,只是上了几节课,连联系方式都换了的补习老师。
他也去过我的学校蹲守,只是在偌大的校园里,人来人往,没有尽头。
每次,他都和今天一样,像没了家的小狗,迷失在街头。
只是这一切,我都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才在他口里淡然地听说。
7
此前一幕幕眼前闪过,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多么狠心的话。
我慌忙追上,才刚跨出门,便踢到了软糯糯的一坨。
廖北可倒在了门口,摸上额头,烫得吓人。
就凭我一人之力,要把他搬回楼上,显然不现实。
我找出之前留的美女姐姐微信,怯生生地说着来龙去脉。
姐姐很快回复:「可我已经走了欸……那就麻烦你帮忙好好照顾他……」
电话传来的尾音,带着几丝莫名的欣喜。冥冥中,我感觉被摆了一道。
没有办法,也不能让廖北可睡在门前,只好费了不少力气将他移上我的床。
我找来毛巾,准备给他擦去周身的汗水。
上衣撩起,廖北可腹部线条匀称的方块,着实让人移不动眼。
身体练得这么好,怎么说倒就倒了呢?
他颤抖着说冷,闭着眼不停地往被子摸去。
我给他盖了个严严实实,他顺势紧紧揽过,也抱住了盖被子的我。
我挣扎了一会儿,想要起身,他束缚得更紧了。
抬头便见他长长的睫毛,在月光照映下,覆了一层淡淡的影。
「你是真晕,还是假晕?」
他没有回答,但我看到了,在那眼皮子底下,眼珠在不住地颤动。
我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伸手覆上他的腰,不知不觉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谁在耳边低语。
「晕倒是真的,想你也是真的。」
8、
等我再醒来时,廖北可已没了踪影。昨夜似乎只是一场梦。
然而床边揉作一团的毛巾,却是真真切切地告诉着他来过。
也对。
从前离开的是我,昨日伤人的也是我。
我怎么会觉得,廖北可会这么轻易地,一夜之间就原谅我了呢?
大一暑假那年,我爸突然中风,瘫倒在床。
我妈将我从学校叫到了医院,从此便没有了踪影。
我怔怔地听着医生的话,机械地陪护着我爸住院。
整整一周过去,我才缓过神来,接受了母亲抛弃了父亲和我这个残酷的事实。
我冷静地办理了休学,细致周到地安排了一切,却唯独忘了他。
而当我终于想起他时,仅存的最后一点自尊心,束缚住了我。
配不上你这种话,我还是说不出口。
我最终选择了不负责任地消失。
如今,若是他真的故意来招惹折磨,那都不过是迟来的报应罢了。
泪水不住地流下,我伸手去擦,却是越抹越开,一如这越理越乱的错身岁月。
「怎么了?」
是廖北可的声音。他没走。
我慌忙遮住脸,透过指缝,看到他慌乱的身影,急切地放下手上的早餐。
我强迫着自己呼吸,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结果却是哭得更加放肆,不可遏制。
「对……对不……起,廖北可……都怪我……对……不起……」
「我知道,我都知道,不怪你。」
廖北可坐在床边,依然是温柔地将我包裹在怀里。
就这么静静地陪着,轻抚我随哭腔一抖一抖的身子。
许久,我终于哭干了泪。
他扭来热毛巾,给我敷红肿的眼。
热气腾腾中,平静从眼睛蔓延到全身,最终抵进了心里。
很久以后,我向他抛出了心中的疑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细致周到的。
廖北可抱上我的腰,下颌抵在肩上,软软地撒娇:
「姐姐,你可知没有你的夜晚,我哭肿了多少次眼?」
9
那天以后,我和廖北可又恢复了过去的相处模式。
他下班来接我,一起宵夜,一起看书,一起吐槽工作的糊涂事。
一切都很自然,就像那五年未曾离去一般。
廖北可来得多了,打工小妹也心照不宣,时不时打趣两句。
「你男人又来咯?」
廖北可每次都笑笑,不置可否。
而我总是先不好意思地那个,嬉闹着赶她去上货。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关系呢?
有时候我会偷摸地提起从前,想坦诚布公地和他聊一聊。
关于我的不堪,我的懦弱,我无地自容的自尊心,我真心实意的对不起。
但廖北可却每次都有意岔开。
他总是温温柔柔地,将雪糕塞到我嘴里,说再不吃就要融化了哦。
又或是兴奋地提议今晚去看新上的电影。
再不济,便夸一句今晚月色真美,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被他护在手心里捧着,我堆积了五年的内疚愈发的沉重。
我想,我等不了了。
对他的爱越发确认,我便越想炽诚地重新开始。
「廖北可,我想和你谈谈。这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问题,不要逃避。」
他眼里终于有了波动,挽起我鬓边掉落的一簇秀发。
「你还记得那时我们约好了,高考完要干什么吗?」
当然记得,我怎么敢忘。
我们约好了在一起的第一天,去坐摩天轮。
根据那些浪漫的传说,只要在顶点拥吻,我们的爱就会直到永远。
他说:「你陪我去,我便听你说。」
我欣然应允。
如果我没有感受错,那便会是我们新的开始。
整整一周,我都在为约会那天忧心忡忡。
裙子挑了又挑。素净的嫌它不够庄重,性感的又怕太过轻佻。
我买了新的香水,生疏地学习着画一个约会妆。
廖北可来得很早,开门便见他穿着高中时便最喜欢的白衬衫,倚着门框耍帅。
「走吧。」
他笑着弯起手臂,等我挽上。婚礼般的一幕,彻底扰乱了我的心弦。
未等我挽上,铃声响起,是医院来的电话。
我听完来电,整个人如堕冰窖。
「我爸他…我去不了了,对不起!」
这两年来,我爸其实恢复得不错,甚至可以在搀扶下走上两步。
所以突然收到我爸晕倒的消息时,我真的慌了。
没顾得上廖北可的反应,我匆匆地往外赶去。
直至步入电梯,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我才真切地感觉到,这次,可能要轮到他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10
刚走出小区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拦在跟前。
车窗摇下,竟露出廖北可深邃的眉目。
「上来吧,我送你。」
「三院 2 号住院楼是吧?」
「你先别这么担心,可能情况并没有那么糟,医生在电话里一时也说不全。」
我插不上话,怔怔地点了点头。
我爸的事,他是私下调查了?果然还是会在意吗?
侧目偷偷看着他,既熟悉,又陌生,心里一股道不清的酸楚。
等我们赶到医院时,阿爸已经转回普通病房。
医生解释,从检查片子看来,爸的脑部并没有恶化的迹象,可能是暂时性的供血不足。但日后仍要多加注意,轻易离不得人了。
阿爸手腕上擦伤的红印,还没结成硬痂,沁出的黄液触目惊心。
听说他是想要伸手去拿床头的水杯,不过是远了些,一不小心就滑下了床。
护工内疚地揽责:「都怪我,要是早点过来,可能就没这么回事了。」
「阿豪,这事怪不得你。」
自阿爸出事以来,一直是阿豪在照顾着他,五年相处下来,早已是亲人般的存在。
廖北可默默地注视着一切,轻轻拍在我肩上,算是无声慰藉。
阿豪不动声色地瞥向廖北可,礼貌地问候:「薇薇,这是?」
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不知该如何介绍,扭头看向廖,那双眸子里隐约带着期待。
「他是我学弟,廖北可。这是我爸的护工,阿豪。」
俩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阿爸颈下还遗留着早餐的残渣,黏糊糊的粥底干涸在皮肉上,像是龟裂褪下的皮。
我扭来热毛巾,轻轻地给爸擦揉洗脸。阿豪熟练地搬来一盆热水,给我清洗轮换的毛巾。
待结束,阿豪自然地接过所有脏物,连着水盆带出门去收拾。
我俩忙内忙外时,廖北可一直在旁静静打量着。眼角略略扫过,便能看见他微微收紧的眉。
毕竟是衣食无忧长大的孩子,第一次看见生活的另一面,手足无措也是正常。
我本就想与他坦白一切,但没想到,却是以这么急促无措的方式,扯下了我的遮羞布。
我疲惫地唤他:「今天谢谢你送我过来。这边其实没什么事情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没事,多个人多个照应。」
他无意地瞟了阿豪一眼,在角落找了张椅子准备坐下。
阿豪看出我话里有话,便也帮腔:「这里不还有我嘛!我可是专业的。帅哥身娇肉贵,可别脏了手。」
谁知廖北可抬眸瞪了他一眼,满脸怨气:「专不专业的,可不好说。」
硬茬不好对付,即使是阿豪的老好人性格,也瞬间蔫了。
眼见局势升级,我不得不及时掐断这火苗。
「行了……你俩都回去吧。爸需要休息,今晚我陪在这里就可以了。」
我倚在床边揉着眉头,不再说话,俩人才不依不饶地离开。
瞥见桌子上放着阿豪的手机,我只能又连忙起身送去。
刚出门,便看见俩人站在不远处相对而立。
我慌忙闪身,躲回屋里。
「廖先生,我不知道你对薇薇了解多少,但这五年来,是我一步步陪着她熬过来的。生活就是这样,很多喜欢都熬不过现实,但我有信心可以陪她到最后。至于别人,如果有谁因此伤到了薇薇,我绝不会罢休。」
我一直清楚阿豪的好感,但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地藏着喜欢,我也不好意思上赶着戳破。
这是头一次遇上阿豪的直球,廖北可却没有回应他,沉默着离开了。
这天晚上,我想了很多。
我心里空了一块,同时却也感觉,终于可以释然了。
爸出事以前,我也曾是个衣食无忧的小公主。
有着妈妈无微不至地的照顾,放学回来便能喝上温好的热牛奶。
晚上一家人聚在餐桌前,和乐融融地听我讲班上的趣事,那是我记忆深处最暖的回忆。
纵是印象里这样的好妈妈,在命运的审问前,也还是胆怯地逃了。
但我好像还是怪不了她。
所以……如果廖北可也逃了,我想我也可以接受的。
年轻时的一些执念,生活终究会磨平的。
11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感觉梦里回忆不断涌入,而我在拼命地挣扎。
醒来时发现自己盖着陌生的衬衣,侧卧在一旁的沙发上。
我昨晚明明是坐在爸的床边的,怎么就……?
还在迷糊中,廖北可走了进来,端着洗净的脸盆,熟练地将毛巾沥干,晾了起来。
我呆呆地看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他对上我的眼睛,给了我一个早晨的微笑。
「醒了?那边买了点豆浆油条,还有粥和包子,你挑喜欢的吃。」
见我不坐着不动,他走到桌前挑了份热乎的,亲自放到我手里。
「奶黄包,你最喜欢的那家,不过是分店,也不知道口味是不是一样好。」
「我包里还带了些舒适的运动装过来,你熬了一夜那么累,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去梳洗下换上,能舒服点。当然,你要是肯回家休息下当然更好了,叔叔这边我守着,你不用担心。」
他将包拿来在我旁边放下,然后便走向阿爸,自然地捋起裤管,开始给阿爸做复健的按摩,他娴熟地按压着各个肌肉关节,那手法甚至要比我都熟悉不少。
各式疑问涌上心头,却不知从何问起。我呆呆地咬下一口包子,好甜。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问的?」
我犹豫:「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他忽然抿嘴笑了:「竟然问的这个……要听实话吗?」
我点点头。
他轻轻放下阿爸的腿,妥帖地揉好掀起的裤管,转身来我身边坐下。
「因为想你。昨晚回去,我满脑子都是你。」
少年的直球,横冲直撞,不加掩饰,穿过漫长的岁月,正正打在了我心上。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你和阿豪默契的画面。我以为自己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努力学习,拼命工作,奋力地去考专业护理师。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想快点成为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成熟大人。但昨天看到你们那一刻,我后悔了,为什么这五年,陪在你身边的不是我?」
他双手挎在脑后,随意地瘫在沙发背上,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然而当他侧脸看向我时,满眼泪水早已兜不住。
我的心底像是被撕开了包装纸,终于触及内部的柔软。
这是第二次,廖北可又在我面前哭了。
我伸手抚上他的脸,指腹轻轻摩挲,擦去温热的泪:「我以为,你会吓跑的。」
他覆上我的手:「我和你说过的,我什么都知道。」
「那么现在……我可以留下了吗?」
我缓缓点头,廖北可的唇缓缓凑近……
「薇薇,我来啦!」
阿豪拿着早餐闯了进来,吓得我俩差点从沙发上弹起。
看到桌上堆积满满的早餐,阿豪顿时垂下了脑袋。
至于廖北可,我怎么感觉他脸上,挂满了得意呢。
他藏在我身后悄悄低语:「我吃醋了,薇薇是谁都可以叫的吗?」
12
有了廖北可相伴,阿爸这边的事情轻松了许多。
只要有空,廖北可都会到医院陪着,时不时带来些新的康健方案。
后来因为常要出差,廖北可更多的是在店里陪我,时不时帮衬着店里的工作,着实是让我轻松不少。
这店是我四年前开的。
当时阿爸的病耗财过于迅猛,家底耗得差不多了,我急需一份合适的生计。
恰巧经同学介绍,和海外校友搭上了线,就开始了跨境代购的电商事业。
待慢慢发展起来,我们逐渐有了仓库和门店,一做就是四年,我总算是摸出些门道。
然而廖北可在店里却上手极快,毫无生疏的样子,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果然人与人之间的天赋差距,是不可一概而论的。
沉迷在那雕塑般棱角分明的侧脸里,不得不感叹一句,工作中的男人实在是太帅了。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自己何德何能,竟能挑中这样完美的男人。」
廖北可很满意这个评价,宠溺地揉了揉我脑袋:「薇贵妃,你的福气在后头。」
迎门铃响起,阿豪人影未见,爽朗的招呼一如既往地闯了进来。
「薇薇,我妈寄了些生腌,你上次不是说好吃……吗。」
见廖北可也在,阿豪的兴致肉眼可见的暗淡下去。
「你怎么在这?」
「没办法,我住这儿。」
廖北可耸了耸肩,摊开手一副无奈的样子,真的很欠揍。
阿豪无视他的挑衅,将生腌放入冰箱,便直接邀我:「薇薇,我准备去医院了,要不一起?」
还没等我回答,廖北可便抢着插嘴:「我也去。」
我提醒他:「可你下午不是有会吗?」
才反应过来,他懊恼地垂下了头。
我侧身略过他拿包,又在他失意时故意凑近耳边,低声逗他:「乖,你早点结束,晚上约会!」
廖北可如同被哄好的小狗一般,双眼顿时亮了,像是夏夜闪烁的星星。
阿豪默默跟着我离开了,只是那神情,盛满不甘和落寞。
我知道,我不能再装作无事发生了。
「五年前,阿爸出事的时候,廖北可还是个高中生,我有我的骄傲,所以一声不响地走了。是我对不起他。」
阿豪笑意忽而凝结,勉强挤出个坦然的声线:「怎么突然说这些?」
「这五年来我一直陪着阿爸,没有心思和余力去考虑别的事情,我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然而廖北可一出现,我的防线还是全然击溃了。」
我坦然正视着阿豪的眼睛:「阿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的眼眶隐隐泛红,沉默良久,他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我明白了。」
「不过……陈爸爸是我的忘年交哦,你可不能把我也从他身边推开了。」
「那我……按规矩喊你一声大伯父?」
「那怎么成!那还是得他当老大,我小伯父就行。」
他释然地发出爽朗的笑声,一如以往地露出了大白牙。
晚上回家,还在楼道里便闻到了烧焦的味道。等我打开门,满屋子白烟扑面而来。
廖北可围着个粉色格子裙从厨房出来,一脸无措,可怜又可爱。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我还没煮好……」
「我这不担心有人喝醋喝饱了,才赶着回来。没想到有人不仅没喝饱,还要烧我的厨房。」
我笑着扑进他怀里,顺势伸手到背后,解下了他的围裙。
「诶别啊……我还没做完呢!」
「怎么突然想做饭?」
我小心地打开电饭煲,那里头的粥早已烧得焦黑,辨别不出原本的模样。
廖北可脸色微微见红,不好意思地嘀咕:「我怎么能输……」
「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这么爱吃醋!再说了,那是人家妈妈做的,你怎么比?」
「我一向都很爱吃醋,你不关心而已。」
认真想想,他确实从前就是如此。只是那些小把戏太过可爱,当时我都没有深想。
之前补习班时,有个男孩想要我的联系方式,说我成绩好,想能随时随地请教我问题。
廖北可听说了这事,千方百计地换成男孩的同桌,开始全方位无死角地给他补习。
就算在学校时是不同班级,也一点都不肯放过。
那小男孩还以为廖北可是对他动了什么歪心思,吓得不浅,后来索性连补习班也不再来了。
我白他一眼,在厨房翻翻找找,总算又凑齐了一桌食材。
「对了,之前阿豪给的那些生腌呢?」
他摸摸鼻子,犹豫着回答:「我给……店里小妹拿回去了,她说她爱吃。」
之后的某一天,我才知道小妹根本就不爱吃生腌。
她还告诉我,那天廖北可皱着眉头吃完了所有生腌,还跑了不少回厕所。
我虽然称不上手艺极佳,但是解决一顿晚饭还是轻轻松松的。廖北可一本满足地放下碗筷,自动自觉地收拾起来。
他在厨房噼里啪啦地倒腾,此刻正对着紫色的烤箱研究。那是三年前,那位神秘的海外合作伙伴送的。
「你这烤箱怎么这么新?三年来都没有用过吗?」
「做过一次翻车了,所以很少用。不过……你怎么知道买了三年?」
他愣了一下,很快又轻松地解释道:「那上面还贴着保修卡呢。」
「等我好好学学,下次给你做蛋糕!」
我看着他手上黑糊糊的电饭煲,废了吧唧的半天洗不掉,笑着逗他一句:「那我真的很期待哦!」
13
廖北可手上有个大项目,需要出差半个月。
正是情浓的时候,确实有点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我好不容易将他送上了车。
打开手机,便看到廖北可打进来的语音电话。
「忘了说哦,不准半夜去给男人送货哦!」
好。
「不准看其他男人!」
好。
「尤其是阿豪!更不可以!」
好好好。
断电话,某团客服又叮叮响起——还是廖北可。
「聊天也不可以!快把孤寡青蛙下架了!」
明明他早就偷偷下架了,甚至还把客服名改成了「隔壁大爷」。
我没好气地给他回了个熊猫头。
本以为这场恩爱就秀到此为止了,消息继续叮叮响起。
心里正笑着狗崽子还不消停,却发现是真客户。
这客户……好像还有点特别。
「北可~我家还是原来的地址哦,能不能尽快发货?」
「或者你能送过来就最好啦!反正我们家离这么近……我真的很急需哦!」
「廖哥哥!都叫哥哥了还不愿意吗?你不是在钓鱼吧?」
廖北可在某圈宣传过我的店铺,我是知道的。只是妹妹们这么上赶着来帮衬,我倒是没想到。
查了一下她买的东西,除了些寻常的化妆品,还有最近很火的塑身丝袜。
这下我明白了,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急……我不知道。
但是她对廖北可……显然就真的很急。
收货地址我很熟,从前廖北可家就住在那一块。
前几年因为害怕在路上突然遇到他,我甚至会避开在那一区出没。
后来有一次商务交涉迫不得已定在那边,我就那么巧地遇见了他。
只是透过橱窗远远一瞥,我就知道是他,然而他并没有发现我。
当时我还心绪不宁地思考着,该怎么装作不经意地靠近打招呼,却见一个女孩拿着蛋糕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我们还未相遇,他们就已错身离开。
我从未问过廖北可过去的这五年。现在看来,或许还有些未尽的前缘。
打开廖北可的对话框,思索几许,我按下发送键:「对了,我记得你家以前不是住在霄柔吗?好像很久没见你回去了。」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有人想要见家长了吗?」
「我这不是担心你家里人牵挂嘛……说不定还有几个好妹妹想着你呢?」
刚打出这话,便觉得自己的醋意漫出了屏幕,只好又草草地撤回,没想到他还是看到了。
「我看到了噢!你这吃的哪门子醋?」
「我没有!」
「反正我只有你——你在哪家就在哪!好不容易粘上了你,可别想着赶我走!」
这么说来,我忽然意识到——
茫茫人海,时隔五年,他又是怎么刚刚好搬到我楼上的呢?
那一瞬间我才明了,哪有什么命中注定,不过都是苦心经营。
至少此刻,我应当要有足以与这份爱相衬的底气与信任。
斟酌一下用语,我换上了最真诚的客服面具:「急的话可以来店里自取哦,地址 xxx。」
对面果然秒回:「来了!等我!」
像是偷偷干了什么坏事得逞,我的心跳蹦得起飞。
今天我大概是无心工作,净等着这位好妹妹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遇见的那位蛋糕妹妹……若是她,还真是长情。若不是她,廖哥哥的鱼塘未免也太大了些。
熬了半天,才总算等来了目标。人还没见到,浓烈的香水就已闯进了鼻腔。
甜美的果香本是适合她年纪的,却因为用力过猛,浓重得本末倒置。
她进来便风风火火地高声寻人:「廖北可在吗?」
我礼貌地挤了个微笑:「他出差了哦,你找他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转告哦。」
来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满是高傲:「老板的事情你们也能随便打听的吗?」她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算了……他应该有给你们交代吧?货呢?给我吧!」
「不好意思哦,我就是店主。取货的话麻烦出示一下订单哦。」
妹妹满脸疑惑:「你是店主?那留言……」
我装作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那位……被钓的鱼?」
妹妹听懂我的嘲讽,羞红了脸,转眼便气急败坏起来。
双方对峙,火烧得正旺,门口迎客铃叮咚响起。
竟是廖北可的亲姐姐!
自上次在廖北可家尴尬一别,也还没有机会再见面。
蛋糕妹妹惊喜地迎上前去:「廖姐姐,你怎么来了?」
姐姐淡淡地对她点了点头,却直盯着我回答:「有人呀后院着火,放心不下……让我来看看。还有——叫我 coco 就好,姐姐都叫老气了!」
妹妹满眼亮起:「我明白了!所以这是你们家新开的产业对吗?我就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似乎找到了底气,她不忘阴阳怪气地瞟了我几眼。
coco 不动声色地甩下她的手,径直向我走来,亲昵地勾在我的肩上。她的香气温柔恬静,悄无声息地钻入我的心里。
「不是哦,是廖北可说他老婆有点忙不过来,让我过来帮衬着。薇薇,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我震惊地看了姐姐一眼,她帅气地给我比了个 wink。
「老婆」这称呼多少有点超前了,突然被 cue 的我局促无措,只能憨憨地点了点头。
妹妹看看我,又看看她,总算搞清楚了状况,臭黑着脸离开了。
「怎么样,我来得够及时吗?」她满心雀跃走到冰箱前,拿起一支最近火热的椰子水。
「那是我们邻居家的妹妹,从小就喜欢缠着廖北可。不过你相信我,他们之间没什么。」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我:「那小子可为你守身如玉五年哦!」
传达完一切,美女姐姐潇洒地走了,来去匆匆。
店里又倏忽安静下来,像是一场好戏落幕。
电话声嘀嘀响起,廖北可声带笑意:「怎么样,我的安排你还满意吗?」
「合格吧,还不都是怪你长得一副妖孽模样!」
他马上满腔委屈:「不带你这样的!我可是刚刚才为了你接了个全程被骂的电话!你不知道她有骂得多难听!」
「那辛苦你咯!辛苦你长得这么好看还要被骂哦!」
「不过薇薇……你为我吃醋,我很开心。」
他总是这样,寻常淡淡的一句,却是最直接坦荡的爱意,无声地拨动着我的心弦。
这一刻,我才深刻体会到他爱得多么小心翼翼,俯首低微。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要维护我虚伪冷漠的自尊心。
相较之下,我真不是个人。
「廖先生,既然如此,我也要和你汇报一下。我那个海外合作伙伴回国了,想约着吃个饭。为了响应廖先生赤诚相待的号召,请问廖先生愿意一起吗?」
「好呀!」
彼此的欣喜转为丝丝电子信号,突破漫长的时空距离,传进心里。
14
其实我那个合伙人大概两个月前就回国了。
海外代购的业务已经发展了成熟的工作组,我和他的直接联系也少了许多。
加上最近发生事情太多,等我再翻查到他的约饭邮件时,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最近几年工作能展开的如此顺心,可以说全仰赖着当时遇到他,我自然是要当面好好谢谢本人的。
但一想到廖北可那大醋瓶子,我还是得先给他打一支预防针。
「所以你是说,他可能对你也有好感吗?」廖北可指尖一搭一搭地打在方向盘上,带着些慵懒随意。
感觉到有点不好意思,我讪讪地回他:「我只是说可能……毕竟他每一年都有送我生日礼物什么的,觉得还是跟你报告一下比较好。」
「好啦,知道啦!我喜欢的女人就是这么优秀!况且还是你的恩人,我怎么能乱吃飞醋呢?」
他歪头向我撒娇,目之所及是如水般的温柔。
今天的廖北可,怎么感觉不太一样?
约定的餐厅是廖北可提议的,据说口味很符合海归派,夜景尤为著名,从窗边望去能看到璀璨的摩天轮。
然而等了半个小时,合伙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廖北可趴在桌面,撑着他晃悠的脑袋:「薇薇,你的合伙人怎么还不来啊?我好饿啊。」
「我先去个洗手间,你看要不要电话问一下,是不是找不到位置?」
难道刚回国不熟悉,真的会迷路?
说实话,我并没有见过这位工作伙伴,要是真站在我面前,我可能也认不出来。
看着廖北可饿得没了了心思,眼下我只能再电话催催。
「喂,Peter。你到了吗?」
「不好意思,刚回国不熟,走错路了。」
我愣住了,声音从手机和头顶同时袭来。
抬头望去,廖北可不知何时梳了个大背头,他放下手机,手忙脚乱地捏着额前几根碎发。
他自信地扬了扬头,甩着并不存在的刘海:「怎么样,和你想象中的 peter 一样吗?」
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我再次拨通了 Peter 的号码。
廖北可的手机应声响起,在桌面晃起的震动惹来路人侧目。
他慌忙关掉手机。
「怎么了,你不信吗?真的是我!」
我怔怔地望着他,看得出神。那一瞬间,脑海里思索万千,从前的点点蛛丝马迹,都一一紧密相连。
「所以……你才可以在五年后准确无误地搬到我家楼上…」
「所以…你才会清楚我某团店铺的一举一动…」
「所以…你才可以光明正大准时准点地为我庆祝生日…」
见我突然严肃起来,廖北可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他紧张地咽下口水,微微点头。
三年前的烤箱,前年的扫地机器人,去年的风筒…现在看来,就连那些借口无法处理的赠品,好像都别有名头,不是情人节特辑,便是圣诞季贺礼。
每一个欢庆的日子里,他都以无名的名义和我一起度过。
「廖北可,你骗我。」
眼泪无声落下,是无法释然的悔。
他说嫉妒阿豪能伴我左右,但他又何尝不是默默守候了我五年。
他不曾求我回头,却心甘情愿地跟在身后。
「对不起,对不起,不哭了好吗?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会这样……我保证以后都不骗你了好吗!」
九点的钟声铛铛响起,摩天轮上亮起七彩的炫光,众人高声欢呼,分割得像两个世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满眼星星点点,将记忆带回了五年前。
那天补习班下课,我们经过星光闪闪的橱窗,正是少女的向往。
海报上的情侣一同戴着新款项链,两项合衬,便组成命运「destiny」。
夏夜的风拂过,廖北可撩起我被吹乱的短发,在耳边轻语:「你就是我的 destiny。」
五年后,廖北可细致地别开我的长发,轻轻将项链扣上。
「其实那些都不重要——因为,这才是我最想送你的第一份礼物。」
那天晚上,心绪如蔚海沉浮,我怎么都睡不着,总想着可以为他做些什么。
半夜对上明月长空,总算有了思绪,我提起了笔。
15
廖北可又出差了,项目接近尾声,他越来越忙,快一个月没有回家。
每天不管忙到多晚,我们都会视频电话,聊上几句。
然而今天都已经一点了,廖北可还是没有消息。
打开对话框,上一条文字还停留在七点。
他说要开个会,尔后便再无回应,六个小时过去了,我不禁有点担忧起来。
犹豫再三,我拨通了他的电话,熟悉的铃声却从门口响起。
来人推开门,满脸惊喜被打破的沮丧:「你怎么猜到的!卡点卡的真准!」
连拖鞋都还没来得及穿好,我飞身向他扑去。
「猜你个头!半天没有消息,吓死我了!」
「对不起,我想给你个惊喜。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想要第一时间和你!」
他兴奋地掏出一份合同,郑重地交到我手上,脸上神采奕奕,满是等待着被夸赞的骄傲。
这是…?
我不明所以地打开,是一份康养医院合作落地的项目书。
当年为了爸的病查过不少资料,康颖这名字我听说过,是国际顶尖的医疗集团,在康健医疗领域有着无法撼动的龙头地位。
「努力了三年,总算成功地引进到国内啦!我真的费了好大功夫,才将第一个落地项目谈到本市的!以后爸的后续治疗和康健就有更大希望了!」
「怎么样,你的男人是不是很厉害!」
「我以后也不用再长时间出差,终于可以不用离开你了!」
他双手抱臂,微微扬起下颌,神气的样子像是考了满分的小孩。
难以想象,在我面前这样孩子气的男人,是如何在商场上奋血厮杀。
不知道有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在异国孤身一人,仅凭着一腔纯粹的爱意,跨过思念,默默地努力着。
我强忍着酸楚,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这一刻,我想好了,就今天吧,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适合了——
「我也有东西想和你。」
我拉着他的手到沙发上坐下,从枕头底下抽出一份粉色的契约书。
「乙方陈曦薇,在天地穹宇、皓月星空的见证下,向甲方廖北可承诺:
甲方是乙方此生认定的伴侣,唯一的真爱。
无论逆境还是顺境,乙方都将永远陪在甲方身边,永不离弃。
乙方愿与甲方生死共存,进退同行。
从今以后,你,廖北可,此生皆是我心之所向,目之所及。」
我将契约书交到他手上,顺势单膝跪下。
「廖北可,你愿意娶我吗?走失的五年,我用余生还给你。」
眼前的少年泣不成声,渐渐和当年被抛下的男孩哭影重合。
我想,往后余生,可不能再让他哭了。
16
番外:姐姐篇
别人都说高考是人生的新生,但我万没想到,我那高考后的弟弟竟会疯魔地换了一个人。
高考结束的第三天,他说,他心爱的姑娘不见了。
起初,我以为那不过是普通的失恋,少年的情感不过三两日的消磨罢了。
没想到接下来整整两个月,他几乎在家里消失了。
稍加追踪了解,才发现他日日流连在那姑娘的校园,整得像个孤魂野鬼。
我暗中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才知道那姑娘家里发生的变故。
人们都说,所谓自尊心,既是高贵的神意,又是无解的心魔。
如今那姑娘一声不响地消失,他再缠上去,也不过是个难堪的结果。
我无力评判对错,却也不愿意由他就此沉沦。
我悄无声息地将报告放在他桌上,期待他自己亲手划下结局。
他终于安静下来,只是终日不言不语。
有一天,他突然问我:「姐,你说怎么样才算是足够强大,足以让人信赖和倚靠呢?」
我不知道,因为我一向只有自己,也只想着自己。
但我不想丢了姐姐的面子,便装模做样地回他:「或许……首先你得成为自己的倚靠吧。」
他若有所思,很快就缓和过来。没几日,便开始准备出国的事情,我以为他想通了。
然而出国前,他却给我留下了意想不到的任务。
他说,他不在的日子里,让我帮他好好照看着心爱的姑娘,他很快就回来。
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小看了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哭着要糖吃的小屁孩,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
我说好。
后来我就一直暗中观察着这个小女孩,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
她那顽强的生命力,犹如小草般强韧坚劲。可她又倔强要强,让人好奇在这姹紫嫣红的世界里,她究竟能否开出花来。
她的代购生意做得不错,很有运营的天份,也不枉我费劲心思搭了好几座桥,才不暴露身份地给她拉上了线。
就是可怜了我那臭弟弟,要一直装作熟悉的陌生人。
不过能亲自取得她的消息,其实廖北可他应该求之不得吧。
其实他这几年,真的很让我佩服,既清醒,又克制。
然而每次真的遇上那姑娘时,却又变回彻头彻尾的小孩。
比如那一次,他知道薇薇要来家附近开会,便假装出门不经意地偶遇。
回来之后却可怜兮兮地来哭诉:「姐,她好像没认出我,隔那么远我可是一眼就看到她了!」
又或是后来那次,他刚回国就搬到她楼上。
他义愤填膺地呵斥:「她为什么都不和我偶遇!」
我说弟弟,你才搬来三天……还是昼伏夜出的魔鬼作息,鬼才跟你遇得上!
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了,亲自在某宝催单。
好不容易能见面了,他又怂了。
「姐,你说她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行,我要让她吃醋,姐你配合我一下!」
「姐,她为什么都不在店里,我都去六天了!她是不是故意在躲我?」
「我要怎么才可以引起她的注意?你说买那个行不行……」
我说弟弟,你这样患得患失的,真的很像个痴汉。
我教他,五年的跨度不容易,要一步一步来,不能吓着人家。
他很上道,终于学会用猫咪做借口,那段时间看起来确实发展得不错。
可是那个傻小子非要玩欲擒故纵那一套!
玩坏了吧?人家以为我是他女朋友,说也说不清了。
让他哄去吧,总得长点记性。
好在他也算是有点脑子,知道要追上去哄女孩子。
那晚我等了一会儿,他们没有回来,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然而不到半月,他又来找我哭了。
他说,姑娘只介绍他为学弟,还不让他留在医院陪她。那晚他是真哭得惨。
我问他,就这样放弃了?
他说那可不行。
那是他心爱的姑娘,不过结局如何,要为她做的事总要完成。
哎,不得不说这傻孩子,要是姑娘真的对你无意,也就不会一直想要和你认真地谈一谈。
不过爱情这东西,总是当局者迷。
看不清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彼此都长了张会说的嘴。
日久天长,一同走过的真心,总会在合适的时机显现。
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细说了。
下一个就轮到我上台致辞了,就这么说说他们的爱情故事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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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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