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虐文里的恶毒二怎么办? - 知乎 (2)
如果你是虐文里的恶毒女二怎么办?
我叫甄轭度。
我心里有个人,他叫南渚。
南渚和我是青梅竹马,他阳光俊美,像个小太阳。
而我寡言冷淡,不苟言笑。
1所有人都喜欢南渚。
我也是。
2南渚有一天约我出去玩,手机屏幕亮起在我入睡前一秒。
我睡意全无。
删删减减,也只是淡淡地发过去两个字。
好啊。
我又挑了一个小时的衣服,试的衣服堆满了白色的大床。
最终我选择了试的第一件衣服,淡蓝色的小裙子。
这是他第一次约我,我觉得明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也许是他想……我?
第二天。
他抱着一个衣着凌乱的女孩子冲我难为情地笑。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什么表情,但是一定很难看。
3南渚对此一无所觉。
他挠挠头,笑着对我说,这是白婳,我新认识的朋友。
不过她刚刚扭了脚,我送她去看医生,咱们改日再一起吃饭,认识一下。
他怀里的女孩子环住他的脖子,闻言冲我不好意思地一笑。
她是真的好看,和我不同,她的好看,是和南渚天造地设,和谐无比的好看。
我一贯寡言,这个时候自然也没有像怨妇一样,质问他,冲他大喊大叫。
我不信他不知道我的心意,不信这十多年来,从牙牙学语到情窦初开,他的眼里,没有我。
我一贯寡言,这个时候也只能讷讷说:「嗯。
」淡蓝色的仙女裙子,就像个海啸般的笑话,淹没我的心脏。
4那天之后,我坐立难安。
南渚看她的眼里有情。
为什么我能看出来,因为那是我数十年如一日的求而不得。
我试探性地约他,等了一个小时,他回我说,白婳的妈妈进了医院,他不能丢下她不管。
好啊。
我还是这么回他。
似乎对他,我只有赞同。
我们去跑步!好啊。
今天一起回家吧!好啊。
我先照顾一下白婳!……好啊。
年年月月,自觉低到尘埃里,也没力气开出花来。
5此后白婳的名字仿佛环绕的立体音,常常出现:白婳父不详,受了很多委屈,但是她很坚强。
白婳妈妈得了病,家里穷,每天打三份工。
白婳从来不求人,真让人心疼。
南渚一无所觉地和我喋喋不休,毫无阴霾的笑脸,而我握着筷子的手渐渐收紧。
「南渚。
」我说,「食不言。
」他还是笑着,闻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嘿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好像有一点点的委屈,藏在太阳般温暖的琥珀色眼眸里,我的怨气像被戳破的气球般散得干净。
我低下头,黑发遮住了下垂的眼睫。
傻子。
我几乎要怨恨起他来,怨他不懂,怨他无知。
反正我本来阴暗,无人爱我。
反正我偏执病态,紧紧抓住他,或者把他拖进泥潭,也没什么奇怪吧。
6今天南渚和我一起上学。
秋天清冷,万物凋零。
南渚围着棕色围巾同我说话,他走在前面,转过身,踩着哗哗作响的枫叶,忽然顿住,手轻轻从我头上略过,摊开在我面前。
一片明黄的枫叶,与笑意盈盈的淡黄瞳孔,萧瑟而略显冷清的黄色秋季陡然楚楚动人。
他点亮了整个秋天。
7「你就是甄轭度?
真是……特别的名字。
」身边的女生笑意盈盈。
白婳最近被小混混欺负,放学经常被堵在小巷子里要钱,南渚一日发现,便邀请她和我们一起回家。
白婳母亲住院,家里冷冷清清,南渚干脆请她来我们这里。
南家是巨富之家,排场浩浩荡荡,上下学都有豪车接送。
我家与他家住得近,父母亦是好朋友,我们在一所大学,两家一合计,干脆让我们每天一起上学。
母亲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眼睛弯出温柔促狭的弧度。
我们本是指腹为婚。
从牙牙学语到跌跌撞撞地走路,再到傻乎乎地抱住对方,没牙的嘴糊对方一脸口水,再到他身子抽条,长成清朗少年模样。
他是我的世界里除了父亲以外的第二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父亲给了我一个女孩该有的父爱,南渚是我共度余生的伴侣。
我从来没喜欢过其他男生,对其他男生的告白不假辞色,更加显得冷若冰霜。
我看他们像看除了男女性别外的另一种人,他们不可能是我的父亲,更不可能是我的伴侣,他们的狂热追求常常使我困惑甚至怜悯。
怜悯他们日日做无用功,对一个甚至没有将他们正确对待的女生送出无辜的,注定枯死在垃圾箱的玫瑰。
有人问我,我喜欢的男生是什么样子。
来自一个总是目光晦涩地看着我的男人。
绝望地,疑惑地。
如果喜欢也有样子,那就是南渚。
8平稳行驶的车上,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眉眼弯弯,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尴尬,似乎对提到我的名字感到局促。
我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
南渚第一次把女孩带回家,看来对她印象很好,我几乎都能想象南家上下的惊讶。
据说他们相遇在一条路上,一个碰瓷的人挑中南渚的车,在他车前呻吟,做出被撞的样子。
南家司机见怪不怪,把人扶到一边后就要重新发动车子,被路过的白婳看到,以为他们要逃逸,正义十足地拦在车前,自己却被刮倒。
再后来,就是我在南渚约我的地方,看到了被南渚抱着的她。
9白婳对我的冷漠手足无措。
体现在坐在车副驾的南渚投来的诧异目光。
其实我浑身僵硬,委屈无措,面上却表现出阴郁与高不可攀。
伪装终究是伪装,真假对比,答案自明。
与白婳比,我从来不是什么良善种,亦非可爱人。
车里气氛冷凝而尴尬。
我把头扭向窗外,高楼倒退,渐渐模糊不清。
车轻轻一顿。
到家了。
10我第一次和南渚吵架。
我们在南渚家用餐,白婳好奇参观,一回头打碎了什么。
我望过去,一支水晶百合摔到地上,粉碎,每个碎块都折射着细碎的灯光。
我的神情凝住,冲过去把她推到一边。
这是……我送给南渚的礼物。
「啊!」南渚显然也想到了,他蹲下来和我一起捡那些碎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白婳无措地说。
「闭嘴。
」我打断她的欲言又止,看着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我……对不起,我可以赔给你。
」「赔?
嗯?
你!」我想说,甄家家大业大,怎会缺这一支水晶百合?
更何况,这是我唯一一次鼓起勇气送他礼物。
「你拿什么赔?
」她好像被戳到痛处,捂住脸哭了起来:「对不起,我虽然现在没钱,但是我一定会还给你……」南渚好像也以为我在讽刺白婳的贫穷,他说:「算了吧,小度,不过是一朵水晶花而已。
」他的神色柔软而诚恳,我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半晌,我冷冷地说:「是啊,不过是一支花而已。
」11夜深人静,窗外树影渺渺。
我躺在床上。
天花板上明明空无一物,我却只是盯着它。
紧绷的思绪稍稍放松,温热的水流就要漫出眼眶。
所有人都在沉睡,黑夜仿佛把此刻与白天分为两个世界,一切都可以在这种安静下尘埃落定。
「噗」地一声,好像是什么落到枕边。
我打开身边的灯,一本书静静躺在那里,墨绿的封面,没有名字,我虽然惊异于它的凭空出现,但莫名的冲动使我打开了它。
匆匆一览间,我看到了我的名字。
卧室的灯亮了一夜,当啾啾鸟鸣响起时,我摸了摸眼眶,那里因为一夜的巨变微微肿起。
阳光慷慨,楼下南渚已进门来,他笑着和每个人打招呼:「阿姨好,小度起了吗?
」我神情恍惚,找遍房间,也没有一本墨绿色的书。
12妈妈在叫我,显然对我的赖床表示惊讶。
我扬声说:「妈妈,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
」于是便以此为借口不去上学,偷得一天闲暇。
我的房间在二楼,窗外的桂花枝丫将将伸进来,我撑着窗台向下看,南渚低着头,很失望似的,上车走了。
昨晚我们不欢而散,白婳很早提出回家,是南家的司机把她送回去的。
我看着他的头发,在清晨的阳光下微微泛着金色的光。
我知道他为什么闷闷不乐,但是。
但是。
几年后拥着白婳眼睁睁看着我去死的人,也是他。
我看着他脸上的稚气,与书中的文字对比,一阵不明的呕意,在身体缓缓泛到喉咙。
13按照「书中」说的,接下来,我会一次次「欺辱」白婳,然后一次次因为这个和南渚吵架,最后我几近疯魔,找人绑架白婳,谁知道绑匪反悔,我和白婳一起被困。
……他最终选择了她。
真是,完美的「恶毒女配」的一生。
至少在读者看来:这个女配出身名门,青梅竹马,求而不得,因爱生恨,最后被解决,然后王子和姑娘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一开始我自然是惊奇的,随后是恐惧,还有释然,无怪我是「甄轭度」。
后来想想,我确实是这样的人啊。
昨天晚上,我确实对白婳起了不好的心思。
如果她消失……我知道自己何等阴暗,想要白婳死,对我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需要突破道德底线的事。
我也不会感到愧疚。
14下午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
来者发质硬直,面孔青春而桀骜。
我恹恹地问:「你来做什么?
」「看你没来上课,以为你横尸家里。
」说话还是难听,只是我今天懒得争论。
他坐在我身边,侧过头来看我;我坐在飘窗上,揪了朵桂花嗅闻。
他的脸棱角分明,瞳孔黑沉,仿佛看透万事,我与他对视半晌,若无其事地扭头。
「哎,你想过自己生活在一本书里吗?
」「你怎么了?
」「我?
我没事。
」他轻嗤:「撒谎。
你从来不问这么虚无的问题,你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哈?
你很了解我吗?
」我看着他,目光近乎挑衅。
「不多,比你自己多一点。
」他笑了一下。
「鉴于你今天反常地让我感兴趣,我就纡尊降贵地回答你。
」他调下飘窗,伸了个懒腰,墨绿色的卫衣随动作向上,隐隐露出腰线,流畅结实。
他背对着我,手搭上门把手,低声说:「那又如何。
」16我开始觉得我疯了。
来路不明的书,求而不得的绝望,未知的未来张开了恶魔的翅膀。
晚上,楼下喧嚣,车光闪烁。
我慢慢走下旋转扶梯,冰冷的铁艺雕花硌着手心。
佣人们窃窃私语,用一种狂热、八卦的语气。
「哎,你看到了吗?
」「没有,什么事这么热闹?
」「你还不知道啊,我跟你说……」不用听,我知道她们在说什么,白婳的生父找到了她,白父有权有势,誓要把欠白婳的爱都给她。
那本书告诉我了。
17我一点都不惊讶,我甚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下是真的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南渚发现白婳是他小时候的玩伴,和她感情越来越好。
而我,不过是一块可怜的补丁,为他们光鲜亮丽的爱情做无用的点缀。
18今晚南渚来找我,我把他拒之门外。
19佣人窃窃私语,说着我的笑话。
无所谓。
我从小听到大。
商业联姻,母亲怀我的时候,父亲出轨。
从那时候起,母亲时常恍惚。
她清醒的时候,会促狭地问我和南渚的事情,温暖的手轻轻摸我的脸;她疯起来,会一遍遍描一副永远画不完的油画。
哈,偌大一个家,空空荡荡。
20白家与南家不相上下,白婳回家当晚,宴会的邀请函就到了我的手上。
金色的纸张,黑色的隶书,鲜明地昭告着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按照「剧情」,今晚的我感到南渚被夺走的危机,会把他拉到花园表白。
南渚会不知所措地看着我,然后白婳会发现我们,捂着嘴跑开,然后,南渚会抛下我去追她。
他那时候看着我,要说什么呢?
说他一直对我像对妹妹一样?
说他很惊讶?
我终是不能知道那个未竟的夜的答案。
只是看着他急急忙忙追逐白婳的背影,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我仔细地收好邀请函,换上那件蓝色的连衣裙,轻轻抹了一下脸,走出房间,按着扶手,说:「备礼,今晚去白府。
」我那可怜的自尊啊。
纵然心里摇摇欲坠,面上还是风雨不侵。
这是我所能拥有的全部:无望的单恋,廉价的自尊心。
21衣香鬓影。
南渚身边有一群女生叽叽喳喳,他好像在找什么一样四处张望。
然而礼仪极好,最起码他身边的女生都在娇笑。
他发现了进门的我,眼睛一亮,一边礼貌地道歉挣脱人群,一边向我跑过来。
我取了支香槟,盯着微微晃动的酒液出神。
「小度!」他惊喜的脸近在咫尺,「我以为你不会来。
」「我不可以来吗?
」我反问他。
「呃……只是觉得你不怎么喜欢小婳的样子。
」「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不喜欢她?
」我盯着他。
他左右看了看,就是不敢看我,最后小声说:「因为她弄坏了你送我的礼物?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我蓦地拉住他的手,往白家的花园走去,越走越快,现在和书中的描写重合了吧,一样地走,一样地奔向那无望的结果。
我向来自尊比天高,抱住它就不撒手,本来已经知道了难堪的结果,却还是要做。
或许我真的不甘心。
花园深处寂静无声,我停下来直视南渚的眼睛,说:「我喜欢你。
」他的瞳孔像蜂蜜一般黄,温暖且甜,此时微微放大地看着我。
他张了张嘴,正欲说什么,我的余光已然看到了长裙的衣角。
白婳。
我突然失去了兴趣。
「当我什么都没说,晚安。
」我逃跑了,以自己知道的狼狈。
明明注定的结果,明明是自取其辱,却还要飞蛾扑火?
可笑。
我拼命地跑,第一次那么不顾仪态,路上遇到一个人拦我,我一个借力,干脆拉着他一起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我停了下来。
被我拉着的人一直很安静,我扶着膝盖喘了口气,转头看了看他。
是他。
22白日里漫不经心探望我的男人,盛家小公子,盛桥。
玩世不恭,冷淡且偏执,送过我一支玫瑰,而玫瑰死在垃圾桶。
我知道他喜欢我,以我不懂的方式。
也是他,笑着说:「你真可怜。
」我一向对他避而远之,今日却误打误撞,拉着他跑尽了我隐秘的心路变化。
「你也晚安。
」呼吸回复正常,我无意多说,正欲离去。
随便什么地方,只要没有人,让我……安安静静地,待着。
「嗳,抬头。
」下意识地抬头,满目繁星猛地攫取住我的呼吸。
长星划过头顶,也会划过无数府州。
千里同赏月,万人共星河。
剧情、爱恨……都离我而去,余光中盛桥已枕着双手躺在了草坪上。
我索性学他躺下来,名贵的裙子毫不在意地归属于土地。
23梦终究是梦,现实还是一如既往地恶心。
南渚今天迟到了。
白婳在他身后进来,道歉,坐下。
有人窃窃私语:「听说白婳认祖归宗了。
」「有颜有钱,性格又好,谁不喜欢她?
」南渚喜欢,我不喜欢。
下课后南渚在身后追上我。
「小度!」我没有理他,他的声音渐渐近了。
他喊:「小度!」又说:「你怎么了,怎么不理我?
」四下无人,他羞涩地低声问我,眼里是我看不懂的细碎光芒。
「你……你昨晚,是什么意思?
」我反问:「昨天白婳和你说什么?
」出乎意料,他说:「没什么,昨天你突然跑掉,我去追你了。
」他吐了吐舌头:「你跑得太快,我没追上,被爸爸拉走啦。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他像一只小狗狗般看着我。
我摸上他的脸。
我的手常年冰凉,慢慢从他挺直的鼻梁划到他的嘴唇。
我说:「就是这个意思。
」他一瞬间变得激动起来:「真的吗,小度你也喜欢我!」他原地蹦了几下,很兴奋的样子,又扑过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们在一起好吗?
」他的身上很暖,他的体温是我所没有的。
我紧紧皱起了眉头。
不对。
剧情不是这样。
24我应该表白,然后白婳听到跑掉,南渚去追,难堪的我知道南渚儿时的玩伴是白婳,于是偷走信物假装是我。
南渚怒火中烧,我们的关系隐隐出现裂痕。
但不是这样,他说喜欢我,要做我男朋友。
这不对,我冷静地想。
温暖,像阳光般的温暖,我多么渴望的东西。
我推开南渚,说:「小时候和你一起玩的人是白婳。
」我缺爱,却更怕死。
那本书给我安排了结局,读者们都欢欣鼓舞的结局。
我若是和南渚在一起,终究会因为白婳分开。
我真的怕死。
小说中我掉落悬崖,死无全尸。
太阳太大,我却还是浑身发冷,紧紧裹住自己。
我死了,我疯疯癫癫的妈妈怎么活呢?
我头也不回。
25「你答应他了对吗?
」楚楚可怜的哭音,是白婳。
她盯着我,眼角泛红,看来白父确实宠爱她,衣服的档次得到了提升。
据说白家的家主自她妈妈逃走后一直单身。
感天动地。
「关你什么事?
喜欢南渚去和他表白,缠着我会让我以为你喜欢我。
」「你!」她第一次露出明显的愤恨,很快又泪水涟涟。
25「怎么了,失望吗?
他不喜欢你,却向我表白?
」「你听到了吧,那天晚上,什么心情呢?
」我漠然走过她,在和她靠近的一刻,低声说:「所谓善良,所谓纯洁,不过如此。
」多么尖酸刻薄的话。
她在我身后大喊:「你这种钟鸣鼎食的大小姐懂什么!你有我懂他吗?
」「你知不知道在我被欺负的时候,他出现帮我,他对我那么好!」「你不知道吧,他亲口对我说,不愿意和你相处!哈!你在装什么?
你在强撑吗?
你不会哭了吧!我喜欢他!他喜欢你吗?
」爱情果然使人盲目,先是我,后是她。
不过她多幸运啊,她终将和南渚在一起,不必感受心碎的滋味,她胜,我败,我看清了不属于我的爱情,她拿走了它们和我耀武扬威。
在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之前,我滚下山崖,自此拉上了这荒唐剧本的幕帘。
我这种钟鸣鼎食的大小姐,从未抬头看看那天上的月亮。
如果没有盛桥。
如果没有盛桥。
26盛桥站在树荫下,戴着他最爱的铁三角倚在树干旁。
他穿着黑色卫衣,白色的耳机线在衣服表面微微晃动。
他一边脸颊微动,像是在嚼口香糖,垂眸盯着地面的某一点,眼神涣散,半晌吐出一个泡泡来。
「哎!」我走向他,「在干吗?
」泡泡「噗」地爆掉,他重新嚼起来,凤眼挑着显得盛气凌人:「上我的车,我和你一起回去。
」他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思却比我都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会用自己的方式安慰我。
也许我现在内心虚弱,居然从这种话里觉出温暖,我认为最没用的、最廉价的,感情。
「多谢。
」他很诧异地看我,旋即站直身子走在前面:「哼,你也不是那么不识好人心。
」我理了理有点凌乱的袖子,默不作声地跟上他。
昨天晚上匆匆忙忙被我拉住的手,大概是温暖的,而后他反握上来,掌心在接触的地方生出汗意。
假如那时候,南渚向我伸出手。
是不是就不会,在漫长的煎熬中,抓着悬崖石头的手,一点一点失去力量。
一点一点的,汗水;一闪一闪的,星星;一起,跑起来——我忽然解开了什么枷锁,跑上前抓住他垂下的手,书包里的水晶挂饰叮当作响,风声略过我,转瞬扬起我的发丝,打着卷奔开,谁在乎风呢?
谁在乎雨呢?
谁在乎?
「喂——你发什么疯——!」「你管我——!」我比任何装腔作势交际的时候更大声。
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起来吧——27他精心打理过的短发在风中凌乱,挑染的一抹紫色分外亮眼。
斜眼看我:「你真是……捉摸不定。
」我喘了口气,凉风窜进喉咙,解了若有若无的痒。
「哈,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他哼了声,纤长的手指把额发撸起,露出光洁的额发,无语地白了我一眼,很快他直接揉乱我的头发。
顺着他的力量低头时,石板路面上的一片落叶翻了个身,咕噜咕噜地跟着奔袭的路离开我的视线。
它认识那日落在我头上的叶子吗?
它兄弟被南渚从我头上拿下来时,有没有告诉它那时候南渚的手是冷还是暖?
然而它离开了,我也无从开口。
「我很高兴。
」盛桥说。
「那么你应当向我道谢。
」我拍掉他的手。
他哼笑:「我表达谢意的方式一般是以身相许。
」我说:「好吧,我承认,我谢谢你。
」「和你的全家。
」他大笑起来,过分深刻的五官是老电影也磨灭不了的鲜明。
远处天空群雁略过,山起薄雾,凉意使人精神一震。
冬天来了,秋天和那片落叶,就永久地沉睡吧。
我现在不时会想,如果我接受盛桥,是不是就不会落得个书中的下场?
有一个问题是:倘若与一人共度余生,你会选择你爱的人,还是爱你的人?
可惜现实往往不是非黑即白。
我喜欢南渚吗?
或者我只是随便地喜欢了他一下?
盛桥喜欢我吗?
人心易变,曾经母亲选择了喜欢她的父亲,可惜他不多时便原形毕露,流连欢场。
我没那么喜欢南渚,盛桥也没那么喜欢我。
盛桥今天强塞给我一束百合,明明在意,眼光却放在别处。
百合是鲜活的,不似我送给南渚的水晶般,名贵且易碎,手上的这束清新优雅,露珠宛在,我剪下一枝把玩片刻,索然无味地扔进垃圾桶。
我不喜欢百合,虽然我曾经渴望拥有那样的爱情,因此我送给南渚一支百合,那是我少有的慌乱时刻:他知道我的心意吗?
与君相守,直至白头,纯真永在,百年不湮。
可惜它碎掉了,也无人为它讨个公道,人类拉拉扯扯,心碎或漠然,它碎成瓣的尸体反射着这人世。
我不是百合花,不喜欢花那么没用的东西,我早已深知不配风花雪月,在另一个时空却妄自尊大,落得凄凉下场。
虽然现在事态发展出乎意料,但是,爱情,我是决计不会碰的了。
像我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污染爱情了。
鱼和熊掌,我哪个都要不得。
就像光影会相交,最终仍不免分离。
旅人放下挡在眼前的手,茫然四望——太阳缓缓上升,另一个方向,圆月淡得只剩一个影子,茜草色模糊了黑与白的边界,旧日逝去,天地光明大放。
旅人眼角那滴晶莹泪珠,究竟是因为阳光太刺眼,还是大梦终醒的悔恨?
29南渚白婳童年相识,后分离至今,他们不仅童年「约定嫁娶」(书中描述,若有作者的话,想必是爱情的锦上添花),更有一同被绑架获救的交情。
白婳母亲原先是小城市来的大学生,一夜被人下药,误闯入白家家主的房间,珠胎暗结,白家家主对她念念不忘,一直在寻找她,她藏得也好,直到患病需要得到更好的医治,转入大医院时才被白父找到。
「我」无意间知道了他们这件事,还知道他们有信物,当时的「我」眼见他们感情升温,偷走信物误导南渚。
可惜不知道是善恶终有报,还是冥冥之中作者的意志,反正最后的我像个跳梁小丑,落得个悲剧收场。
所以我把真相告诉南渚,就请他们好好地,在一起吧。
30今日上学看到他们两个走在一起说说笑笑。
甚好。
我父亲的私生子上门,母亲受到刺激,在角落里念念叨叨。
我把他打了出去。
适逢盛桥路过,那个私生子还没放狠话,盛桥的保镖就把他架了出去。
他眯着眼,手插在口袋里,薄唇挑起,似笑非笑。
「喂。
」我说。
「合作吧。
」31说来我们同病相怜,我父亲寻花问柳,但家中始终只承认我一位,而盛桥呢,他的兄长,是私生子。
不过他比我有手段,是家中属意的继承人。
我提出合作,他助我拿到甄家大权,我促成两家合作。
「没有联姻?
」「没有。
」「这或许更快。
」「拒绝。
」「你还想着他?
」「……不。
」「当真?
」「当真。
」「听说南家那个废物要订婚了,和白家的……遗珠。
」……「与我何干。
」「别那么叫他。
」「小度,你最近一直在躲着我。
」南渚好像一夕间成长了许多,变成了我看不懂的样子。
他的俊美不再无害,而有了近似于盛桥的咄咄逼人,当他低头长久地对我投以注目,那凝望的视线即使是我也感到压力。
我不再看他,只是顾自把玩手中的钢笔,敛起眼睫淡淡地说:「怎么会?
」「可是你和盛桥……」「听说你要和白婳订婚了,恭喜。
」他好像被谁打了一拳似的,气势低落下来。
「这是权宜之计,我……」「不必多说了,希望你对白婳好一些。
」我直视他,「喜欢就告诉她,不要压抑自己,最重要的是,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我不知道是不是在说给自己。
「言尽于此,抱歉。
」我欠身离开,第一次把背影留给他。
之前一直是我看着他,看着他肆意地笑,看着他离去,看着他抱着白婳。
无望的注视是无用的花朵,从我选择转身的那一刻,花瓣凋零,两个世界从此泾渭分明。
我轻声说:「抱歉。
」「小度!小度!我!……对不起。
」「是我一直以来的摇摆不定害了你,对不起,我……对不起,对不起……」他可能在落泪吧。
不用道歉,本来我也……不该奢望。
32我反而慢慢开始欣赏白婳,从那样困难的环境出来,却依然保持一颗善良的心。
这不是我说的,是书中写的。
「也许就是这样出淤泥而不染的纯洁吸引了南渚,使得他看清了青梅的恶毒面目,从而收获了自己的幸福。
」呵。
我所欣赏的,不是白婳的天真,而是藏在纯洁表面下,和我如出一辙的不择手段与疯狂。
她的生存之道,就是在不堪的环境下,以「善良」做武器,可怜她的人对她倍加怜爱,讨厌她的人,不敢攻击她。
谁会想要欺负一个楚楚可怜的女生,让自己显得像个恶人呢?
而我的生存之道,就是用冷漠武装自己,拒绝一切可能的伤害,或者美好。
希望白婳把手段用在南渚身上,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吧。
他们天造地设。
33半年后。
看到我父亲不敢置信的脸时,我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我坐在会议室中间的椅子上,两排的董事默然无声。
我亲爱的父亲,一夕变成了只能吃红利的局外人。
而我,将是甄家新任的董事长。
他牙根紧咬,颧骨凸出,往昔风流的模样荡然无存。
他就是用这样一副好皮相,骗了我养在深闺的母亲,杜家唯一的继承人,从此一跃冲天。
可惜现在,他的脸慢慢爬上皱纹。
他老了。
高跟鞋的声音砸在地上,职员们低下头做事,脸上还有残余的好奇。
盛桥换上西装,银灰色,又骚气又禁欲,抬了抬眼镜:「恭喜恭喜,今晚约饭?
」「不行。
」「别那么无情……」我把手机挡在他脸前:「有约。
」「喂喂,你宁可答应白婳也不答应我,我的地位难道比她还低?
」「嗯哼。
」我难得语气轻松,自从放下那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我仿佛挣脱了什么沉重的加锁,由内而外地轻快起来。
南白两家定亲,他们感情甚笃,不知道约我做什么。
无所谓,我对她,很有兴趣。
35侍者送上咖啡,又悄然离去。
我浅浅啜了一口,热气升腾,模糊了对面的白色人影。
她还是那么喜欢白色,坐在那里像朵白莲花,眼圈微红,仿佛被我欺负,已经有好几个人朝我看来。
「找我有什么事,是专程来听我祝福你们的吗?
」她好似回神,掩不住的刻骨目光投向我。
「他一直在想你,聊天的时候会出神,看着你们的照片傻笑,有一天他失魂落魄地回来,没打伞,从头湿到脚。
」我没有说话,她看起来也不需要我说什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明明我们的相遇好似上天注定,可是偏偏有一个你。
我说你歧视我,他也说让我多多体谅你,还为你向我道歉!凭什么!凭什么!」「小婳啊,她很善良的。
」「我只是看她可怜……」南渚曾经这么说,真应该让他看看自己的眼光。
「我对你们不感兴趣,长话短说吧。
」「我只是想知道,他究竟爱我,还是爱你。
」她放下端在手中丝毫未动的咖啡,向我诡异一笑,眼中的疯狂像火一般令人窒息。
眩晕袭来。
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躲不过,这一场命定的陨落……36粗糙的绳子磨破了手腕,我轻轻挣扎,却挣不开。
白婳居高临下,旁边是两个男人。
「我会假装和你一起被绑架。
」她诡异一笑,「南渚到底会选择你,还是我呢?
」我垂下头,我已经和他说得很清楚,他应该不会再管我了。
「蠢货。
」我说。
「你说什么?
」她对我怒目圆睁。
我只是轻嗤一声,不再说话。
我已经走出那个怪圈,情情爱爱不能再阻挡我的脚步,高级定制的鞋包,手工定制的衣服,体面的工作和身份,都不过是我的倚仗,我的风光,而如今我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双手所得,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俯仰观之,人生景色尽在眼底。
而她还是扮着楚楚可怜,在岌岌可危的台子上唱着自怨自艾的戏,用泪水做武器,善良做借口,可成年人的世界,不是谁会哭就能笑到最后。
而我,早非当日之我。
白婳让人把自己绑住,靠着集装箱,黑发遮住半边脸,像被虐待一般。
「你们要什么我都给,放开她们!」南渚出现在仓库门口,气喘吁吁,显然是十分急切地赶到。
两个男人对了个眼神。
「赎金拿来了吗?
」「一百万,都在这里了。
」他把箱子打开,谨慎地推过来。
一百万,是还未成为南家家主的南渚能够拿出的极限。
一个男人确认是真的,抱着臂哼笑:「你听错了,一百万,一个人。
」「你们!」他们一人一把刀,分别横在我和白婳的脖子上,微微用力。
啧,我每天都用精油保养脖子,真是的。
「选一个吧,大少爷。
」「我回去再拿一百万,你放开她!」南渚看着我,目眦欲裂。
「我们可等不起,南家、白家、甄家要报复起来,我们小喽啰可承受不起。
」「选一个吧。
快点!」白婳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声:「南哥哥,救我!」我则冷眼看着他们。
南渚嘴唇颤抖,良久闭上眼睛:「我选……」37「我选……」本以为不在意,可那一瞬间,我还是想了许多。
年幼、年少、年长;争吵、默契、傲娇。
我见过他所有的面目,像陪他走了一遍河山,两个旅人只有彼此,别无其他。
没有食物、没有水,涉过沙漠,泅入深海,夜幕下的两个人,影子也是相依相偎的。
直到一天,天亮了,他们背靠着背,走向不同的终点,头也不回。
水晶落地,溅开无数棱面,折射着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表情。
「我选……白婳……」我和他二十多年的大梦,终于宣告终结。
「哦?
那这个你就不要了?
听说南大少和甄小姐青梅竹马,如今看来,啧啧啧……」「闭嘴!」南渚抱起低声啜泣的白婳,白婳像寻求安全感一样钻进他怀里,暗地却给了我一个胜者的笑容,她以口型说:「你……输……了……」南渚深深看了我一眼,张开嘴,却又闭上。
「甄小姐,哥们送你上路。
」男人们狞笑着靠近我,手中的刀寒光闪闪。
南渚不忍心见到这个场景,跑出仓库。
仓库是废弃的仓库,灰尘在阳光下飞扬,少年奔跑的姿态都看得不甚清晰。
我闭上眼睛。
「动手!」子弹没入肉体的声音,我缓缓扬起一抹笑。
呵。
38劫匪捂住胸口倒在我面前,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我把绑手的绳子一扔,站起来活络了一下筋骨。
请来的雇佣兵真是好用,比这两个劫匪好点。
我走过傻住的南渚和白婳,有人恭敬地递过文件袋,我轻轻把它拍进白婳怀里。
「小度!你!你早就知道!」南渚眼圈微红,眼中即有不敢置信,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婳串通绑匪的证据在里面,不如先想想怎么脱罪。
」我不再听他们的争吵,一个人跑起来,郊外人迹罕至,阳光清澈透明,深吸一口,像饮下加冰的威士忌,爽意在胸口碰撞。
目之所见的今天,一个男人倚车看来,嘴角高高上扬。
那一抹紫色鲜活而瞩目,一个明媚的春天,想必就在不远处。
番外·南渚篇1有的时候,做一些事,是需要一点点勇气的。
比如把藏在心里的花束拿出来,比如向他人吐露羞涩的爱语。
相处得越久,就越胆小。
她是真的喜欢我吗?
我是喜欢她的吗?
她看着我的眼睛中有谁?
我……能不能给她幸福?
小度,小度。
骄傲又脆弱,美丽得让人心折。
我18岁生日那天,她用微凉的手指递过来冰霜般的水晶花,我努力地找,想要看看她的世界中,到底有没有我。
我在她的回眸中捕捉流转的光影,惊鸿一瞥间,发现了自己的倒影。
我想要和她表白。
把全天下的玫瑰都送给她,把星星都掬起来捧到她面前。
我们不仅仅是挚友,还将会是最合拍的伴侣。
我们会一起老去,在同一块墓碑下握着手长眠。
2我踯躅,徘徊,轻轻按下「发送」键。
「明天有时间吗?
」我看着不远处房子的灯光,那里住着我的心上人。
我焦急地等,寂寞地等。
度日如年。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回复道:「好啊。
」仿佛一瞬百花盛放,我欣喜若狂。
3白婳是……一个意外。
她和小度完全不同,她柔弱、善良,甚至无法保护自己,我第一次见她时,她被人推倒,抢走了钱包。
我本想把她扶起来,她却倒在我的怀里。
我手忙脚乱地推开她,一抬头,小度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穿着淡蓝色的裙子,像下凡的仙子。
白婳啜泣起来,我们不欢而散。
4后来,小度送给我的礼物被白婳摔碎,第二天她对我便像换了个人。
我应该是要道歉的,我应该是要哄她的,可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奇怪的力量驱使着我与她渐行渐远。
好似有人告诉我,白婳和我天生一对,可是我不喜欢她,为什么一见到她,身体就不听使唤呢?
我无比厌恶身不由己的感觉,尝试抵制却收获甚微。
白婳找到了父亲,她竟然是白家家主的女儿。
他们有意让我们联姻。
「瞧瞧这两个孩子,多般配啊……」「是啊是啊……」我不喜欢她!我在心里怒吼,努力抵制着那些本不该有的念头。
你和白婳注定要在一起……是谁?
谁在说话?
谁?
出来啊,为什么要控制我!你爱白婳……不!我不爱她!我爱的是,我爱的是……头痛欲裂。
唇齿间那三个字像被阻住一般。
我爱你……小……父亲有三个私生子,他们和我同岁,站在我面前,恍惚比我还要高。
他们眼中满是跃跃欲试,和要从我身上撕下什么的狠劲。
是啊,我,成年了。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古井无波:「是的,我喜欢……白婳。
」谁在控制我有什么关系呢?
谁在嘲讽我的懦弱?
谁对我失望了?
这些,都没有关系啊。
有的人看似光风霁月,也不过是命运操纵的,可怜人。
命运,权贵,施与我的软弱无力,优柔寡断,才是一切一切,最大的悲剧。
我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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