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献给爱丽丝
献给爱丽丝
等你下课，等你长大
我重生了，回到和程维轩领结婚证的前一刻。
看着还没落下去的签字笔，我暗道：「好险！」
哦吼，都重生了，我能和同一个人过一辈子？
不多经历几个小奶狗小狼狗，我对得起苍天爸爸给我开的 BUG？
01
我重生到和程维轩签字结婚之前，把笔往桌上一摔，大哭：「救救我，我是被逼的，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狗男人，我不想结婚！」
好好一个结婚登记处，差点被我搞成《今日说法》现场，连 110 都险些出动。
程维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工作人员相信我和他自幼认识，只是在结婚问题上有些小意见小分歧，这才把事情了结。
让我们走的时候工作人员兀自不放心，严肃地警告程维轩：「女方被胁迫，就算结婚了也可以撤销，别耍那些小聪明，没用！」
又关切地叮嘱我：「遇到问题不要怕，找警察，找妇联，找我们也行！放心，总有政府会管你！」
我乖巧地点头：「记住了。」
程维轩的脸青得像绿毛龟，出了民政局狠狠地盯着我：「苏莹，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过了今天，休想我会再同意娶你。」
「你说真的？」我大受震撼。
程维轩骄傲地扬高了头：「不错，你要是现在反悔……」
不等他说完，我双手用力握住他的手：「程维轩，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了可不带反悔！你以后要是再想娶我就头顶生疮脚下流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了也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程维轩的表情从错愕到震惊，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我。
他一定是没想到我一口气能说出这么多成语。
我有点得意，想了想反应过来，连忙又补上一句：「也不能重生！」
「苏莹！」他恶狠狠地吼，表情像是要把我吃了。
我掏了掏耳朵，皱着眉：「你急什么？我也一样啊！我以后要是再想嫁你，就头顶生疮脚下流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了也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更不会重生！」
程维轩死死盯着我，足足有三分钟，然后猛地甩开我的手，大踏步离开。
我揉了揉被甩得有点疼的手掌，嘟囔着：「君子动口不动手，嫉妒我词汇广也不能付诸暴力啊！没风度！」
这么一说，我猛地想起，我得赶紧去找个有风度的男人。
半小时后，国内风头最盛的青年钢琴演奏家陆亦铭琴房会客室，我对着镜子搔首弄姿。
「陆亦铭，我刚才失恋了，需要一个温暖的抱抱安慰。」
「陆亦铭，你看姐姐长得怎么样？要不要和姐姐谈场甜甜的恋爱？」
「陆亦铭，姐看上你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姐的男人！」
哇哈哈，我简直就是影后，那些大满贯得主也没我能演。
十分钟后，当陆亦铭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蕾丝白衬衫黑色铅笔裤，连头发丝都写着干练，双手递上名片。
「陆先生，有没有兴趣成为我的签约艺人？我保证会让陆先生成为全球最耀眼的艺术新星！」
陆亦铭看了我一眼，走到办公桌前按下一个按钮。
沙发对面的电视上出现一段画面，我像是吃了我爱一条柴，没骨头似的贴在门框上，风骚至极地撩了一下头发：
「陆亦铭，你看姐姐长得怎么样？要不要和姐姐来场甜甜的恋爱？」
最怕空气忽然的安静。
淦！
我头发丝干练个毛线啊！每一根都写着缺根弦好吗？
02
我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淡定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哦吼，不就是社死吗？
都真死过一回了，我还怕社死？
把水放下回去，正色开腔：「陆先生，擅自录制他人影像是违法行为。」
陆亦铭指了指会客室的门牌：「公众场合。」
反应这么快的吗？男人不会装傻可真是太不可爱了。
陆亦铭补上一句：「这里是我的工作室。」
OK，OK，你帅你有理！
我抓起瓶子又喝了一口。
只要姐不承认，你就看不出姐的尴尬。
陆亦铭说道：「你喝的是我的水。」
我：……
还带持续输出的吗？
垂死补刀可还行？
我这口水，到底是喝下去，还是喷出来？
我犹豫了一下，艰难地咽了下去：「陆先生，打扰了，你就当我没来过。」
我悲伤地往外走。
陆亦铭啊！超红炸子鸡！
前世红遍全球，灭霸毁灭地球都阻止不了的那种红！
重生给了我金手指，我却用它去点钢板，现在它骨折了。
我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在心底默默数数：「3、2……」
1 还没出口，身后就传来陆亦铭勉强绷着的声音：「反正我还没有经纪人，就签给你吧。」
我差点狂笑出声。
哼哼哼，想拿捏姐？想得美！
前世我死了之后，陆亦铭在我墓碑前一言不发站了十八个小时，一直站到自己昏死过去，这一世我主动送上门，他能逃过我的手掌心？
姐这金手指，金刚石的金。
得意归得意，未来大腿是一定要抱好的，我狗腿至极地跑回去：「陆大师，你放心，跟了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不把你捧成全球最火的钢琴大师我跟你姓！」
陆亦铭大概从没见过我这么热情似火的活力少女，表情僵硬，伸手去拿桌上的水。
我「唰」一把抢过去，抢先拧开瓶盖：「陆大师，这么糙的活儿怎么能用你弹钢琴的手做？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钢铁护盾，绝对会像守护生命一样守护你的手！」
陆亦铭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我的话，仰头喝水。
我看着他滑动的喉结，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儿：「陆大师，这水我刚才喝过。」
噗……
陆亦铭喷了我一脸。
我从工作室出来愤愤不平。
我都没嫌弃他，他居然敢嫌弃我！
还把我从工作室赶出来，我不要面子的吗？
不过他说过两天就和我签合同，想想钞票排着队跳进我怀里的美好画面，这点面子不要也行。
回到公司，接到程维轩姐姐程维佳的电话。
「苏莹，你没和阿轩结婚？算你识相，以阿轩现在的身份地位，你根本配不上他，早点走，自己还留点体面。」
程维佳的声音又尖又细，是最有穿透力的那种，我每次和她说话都好像在听指甲刮玻璃。
我把手机拿远，等程维佳说完，才诚恳地说道：「程小姐，你放心，我已经发过誓了，我要是再想嫁给程维轩，就头顶生疮脚下流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了也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更不会重生！」
这一长串话背下来可不容易，我为了让程维佳放心做得多努力啊，我自己都快被感动了。
结果程维佳却气得半死。
「苏莹，我弟弟哪里配不上你？你……」她顺了顺气，强压着火气，「明天你在公司等着我，阿轩以后不需要你给他当经纪人了，我们把账清一清！」
03
清账啊，这可是个好事儿！
不把程维轩清出去，我哪放心把陆亦铭签进来？
那么大一座金山，给别人用小汤勺挖掉一小勺我也会心疼的。
程维佳第二天一早就来了，下巴抬得高高的。
「苏莹，你和阿轩的合同已经到期，后面不和你签了，这几年阿轩给你赚了不少钱，把账算了吧。」
「好叻！」我答应得可爽快了，立刻把一堆材料捧到程维佳面前。
程维佳看也不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上面的数字长度之后，猛地站了起来，怒喝：「苏莹，你敢贪阿轩的钱！」
「我没有啊！」我连忙叫屈，「账目都给你了，一笔一笔清清楚楚的。」
程维佳才不管我说什么，只是大叫：「阿轩现在怎么说也是准一线，怎么可能那么少！」
「因为我们是九一分成啊。」我说道，「我九他一，有合同的。」
程维佳气得直喘粗气：「那是因为阿轩和你谈恋爱，签合同的时候让着你，你好意思真的按这个比例分？」
我严肃地说道：「程小姐，我们要尊重契约精神，一切以合同为准。」
如果目光能杀人，程维佳的目光现在已经把我捅成个筛子。
可是诶~目光它杀不了人，所以我还是好端端地坐着。
程维佳知道合同摆在这里，她就算不愿意也没办法，强压下怒气：「就算这样也不该这么少，阿轩随便一个代言就三五百万，你给他接了十几个代言，他还拍了那么多电影和电视剧，片酬都是上千万，这些加起来，一成也有好几百万。」
我没吭声，目光往财务瞟了瞟。
财务一直存在感极低，这时才咳了一声开口说话：
「程先生的合约期是五年，前三年都没有营收，近两年才开始产生利润。之前为了培养程先生，公司花费了大量的培训费、课程费，为程先生拉资源的公关费也十分高昂。程先生名气起来之后，团队都是第一流的，每月工资开支就达二十万以上，还有保养费、置装费，都是不小的支出……」
她一条一条的，给程维佳列得清清楚楚楚，每个开支后面都有合同和发票。
前世程维轩说要用他赚的钱养我，所以合同签了九一，我九他一，一直让我感动得要命。
后来他红了，合同也到期，更重要的是在我明示暗示了许多遍之后，他终于和我领了结婚证，我就主动把经纪约作废，改成了合伙人合同。
那些为了培养程维轩而花费的经费发票，我根本没给他看过，以至于，程维轩一直以为他天生就那么十项全能，根本没想过为了培养他花了多少钱。
现在想想，青葱年少清纯纯洁的爱情还真是……蠢啊！
爱情能值几个钱，能有西北风喝得饱吗？
亲兄弟，明算账；亲夫妻，明分配。
为了这么点破事就把真金白银拱手送出去，还生怕别人不收，我这是脑子被枪打了，只剩孔洞了吧？
重来一世，千好万好不如钱好，谁也别想拿走我的小钱钱！
上一世程维佳就想当程维轩的经纪人，可她那种智商本就感人，情商更是只到智商脚脖子的性格根本干不了这一行。
我为了程维轩的前程一直咬死了没松口，结果程维轩却以为我是为了独占他的经济价值，吝啬到一丝半点也不肯分给他的家人，最后还成了他怨恨我的理由之一。
但这次，程维佳想要，我就给她。
我巴不得和程家所有人撇清关系。
昨天一回公司，我就让财务把从前花在程维轩身上那些钱的票据全给我找出来理清楚。
程维佳看着那一堆发票仿佛快要晕过去，她打断财务：「别念了，你就告诉我，我今天能拿走多少钱！」
财务扶了一下眼镜，看了一眼报表最后一页确认了一下，严谨地说道：「人民币三十八元整。」
「你再说一遍！」程维佳猛地尖叫，发出的分贝不亚于次声波攻击，差点给我脑子都共振碎了。
好不容易停止，她「呯」地拍着桌子站起来，又长又红的指甲指着我：「苏莹，我不会让你就这么坑了阿轩的钱的，你等着我的律师函！」
04
要打官司？这下麻烦了。
程维轩那个律师出了名的难缠，当初还是我给找的，就算我有合同有发票，他也一定能找出别的漏洞来和我胡搅蛮缠。
恨，我前世怎么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个坑？这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么？
那个律师在业界排名第二，除非能请来业界第一的律师才有胜算，可问题是，我请不起啊！
如果能请得起，以我当初的恋爱脑，早就把业界第一请给程维轩了。
就在程维佳春风得意，我郁闷地想办法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声音。
「苏小姐，听说你要打官司？那可不能忘了我啊。咱俩这关系，我给你免费代理。」
说话的人……
这不就是业界第一吗？
我怎么不记得我和他有这么铁的交情？
但当务之急，没交情也得有交情啊！
我立刻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秦律说得是，这事儿就拜托你了！」
程维佳脸色一下铁青。
她比我更清楚业界第一有多牛，他手下可是从无败绩。
如果他出手，程维佳别说跟我要钱，程家全家上下能剩条苦茶子就算她赢。
我一脸真诚地邀请程维佳：「程小姐，我可等着你的律师函啊！」
程维佳气得脸色铁青，怒气冲冲地走了，走的时候还没忘了把财务手上的三十八块钱拿走。
真没品，我还以为这么点钱她不会要，都想好点什么奶茶了。
这下可好，奶茶没了。
等程维佳离开，我小心地看向出了名的笑面虎秦大律师：「秦律，今天什么风？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地方？」
这个男人张张嘴，我半个公司的业绩都得给他，千万不能得罪。
秦大律师没说话，倒是另一个人走进来开口：「他来帮我看合约。」
我看过去。
这高挑的身材，这矜冷的气质，不是我马上就要签的金大腿嘛！
我立刻迎上去：「陆大师太大材小用了，我还能坑你不成？」
陆亦铭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摸了摸鼻子，好吧，我真能。
那么多钱呢，换你，你能忍住？
他一副看穿我的样子，走到窗边看风景，只留下秦律对付我。
我小心地问：「秦律，你看这合同……」
秦大律师笑得十分和蔼可亲：「你看着拟。」
这话，太吓人了。
我斟酌再三，到底没敢坑陆亦铭，拟了一份十分公平的合同。
秦律师看完，叹了口气：「你损失大了。」
他拿着我盖好章的合同给陆亦铭，让他也签好字，回来才对我说：「如果我说，你就是把所有收益都划给你自己，我们陆少爷也会签，你信不信？」
秦大律师说的话，我当然信！
我伸手就去够合同：「秦律，刚才我没想好，这合同我们改改……」
秦律师一抬胳膊，完美避开我不安分的手，笑得让人十分想揍他：「落章为定，晚了。」
我哭丧着脸，呜呜呜我的钱……就这么和我说拜拜了。
陆亦铭不知道什么时候看了过来，嘴角还扬着一抹笑。
好家伙，敢笑话我？
我立刻恢复精神，叉腰瞪着他：「你笑什么笑？我可是你老板！你现在红不红可就靠我一句话，不把我哄高兴了，我就把你雪藏到八十岁。」
05
陆亦铭微怔，目光又迷惘又迷糊，居然有点可爱。
我得意洋洋地举起手中的合同，指着秦律：「他说的，落章为定！」
我违约金写了十亿，就不信陆亦铭能跑！
秦大律师抽了抽眼角，估计没想到我能摆他一道，这表情顿时让我舒心了少。
哼哼哼，敢坑我，不报复一下对得起我重来一遭？
可紧接着他就露出了狐狸一样又狡猾又讨厌的笑。
在他诡异的笑容中，陆亦铭走到了我身前，高大的身材让我两米八的气焰瞬间缩回一米六。
淦！
身高真是硬伤。
但我还是梗着脖子看他，我有合同我怕啥。
陆亦铭漂亮的眼睛黑漆漆地看着我，低沉开口：「怎么哄？」
啥？我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
「哄你高兴，怎么哄？」
我能报警吗？我觉得陆亦铭像诱拐犯，我就是那个纯洁无辜的潜在受害者。
陆亦铭看我不说话，转头看秦律：「改成九一，她九我一……」
片刻后，陆亦铭把改过的合同放在我手里，自己替我盖上我公司的公章。
我拿着合同手都是僵硬的。
陆亦铭问我：「哄高兴了吗？」
我抬起脸，露出个傻子一样的笑容。
听说过资本家剥削员工的，听说过员工上赶着让资本家剥削的吗？
我就遇上了。
我开公司是为了体验当老板的乐趣，结果被员工生生逼成了打工人，我到哪说理去？
不过我是万万不会和钱过不去的，九一分成让我干劲冲天。
我为他报名了几个知名钢琴表演赛，又想尽办法联络音乐会资源。
陆亦铭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各种奖项拿到手软，名气节节攀高，最后顺利登上大师级新年演奏会。
更重要的是他的一张弹琴图出圈了，照片里陆亦铭一身黑色礼服坐在钢琴前面，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间泛着如玉的色泽。
镜头拍下的瞬间，他正好微转过脸，也不知看向何方，目光温柔如春日的第一缕阳光。
那天他演奏的是贝多芬的名曲《献给爱丽丝》，有个记者写道：「他目光抬起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他心中真的有一个爱丽丝，他正用全部的爱恋凝望着他的爱丽丝。」
狗屁！陆亦铭只是那天恰好没戴隐形眼镜好吗？
想谈恋爱，也得先看我这个老板同不同意。
我吐槽了两句，但不妨碍我买水军把这张破圈图发得全网都是。
甚至某博迎来改名高潮，一夜之间多出几十万个各种爱丽丝。
无数人花钱充会员，就为了把名字改成爱丽丝。
这热度，绝了！
我看着雪片一样的各种合作邀约笑得嘴都合不拢，当然面上还是很高冷地推掉了绝大多数。
我前世好歹也是金牌经纪人，还打造出程维轩那种一线红星，自然知道陆亦铭现在的热度绝不能随便接活动。
不过他的破圈热度也必须巩固，因此我为他接了一个跨界演唱会。
陆亦铭不唱歌，自然是要和歌手合作的，这一合作就巧了，居然是和程维轩搭档。
哦吼，要不是在合作名单里看到名字，我都差点把这人给忘了。
但就算看到我也很快就把他丢到一边，姐现在一心搞钱，男人？
呵……
06
可没想到，我不去找程维轩，程维轩居然主动找上门。
「苏莹，你以为你故意找人来刺激我，我就会上当？」
程维轩这顶黑锅压的，我差点没去镜子里看看我背上有没有长个壳。
我仔细地看着程维轩，他这脸还好啊，也没到中年发腮的程度，咋就突然觉得这么大了呢？
我正寻思的当口，程维佳也尖刻开口：「苏莹，你还真是不要脸，和阿轩分手才几天就找上别的男人，没男人活不了是不是？」
我眼睛骤然一亮，立刻亮出录音笔。
「程小姐，程明星坐实和前经纪人恋情，或者你耍大牌对合作方口出恶言，你想要哪个热搜？」
程维佳脸色猛地僵住。
我把录音笔摇了摇，笑眯眯的：「别惹我。」
娱乐圈里，猛料先行，录音笔可是我的标配，连这个都不了解就敢乱说话？
程维佳这经纪人也太不合格了点。
后面的整个彩排过程，程维轩的脸都黑得跟锅底似的。
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姐现在的摇钱树不是你了啊！眼前这位陆少爷才是！
我跟在陆亦铭身后端茶倒水，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陆亦铭和程维轩合作，伴奏弹到一半突然停了，所有人都莫名其妙。
就见他转向我，伸出手，说道：「手指疼。」
我像是被人戳到死穴一样，「嗖」一下跳起来。
陆亦铭的手指那是手指吗？那是招财进宝的金手指。
我想都没想就冲到他跟前，捧着他的手指又揉又捏，施展出十八般武艺。
对赚钱的家伙什我向来十二万分上心，陆亦铭的手谁也不能碰，都是我亲自给护理的，甚至还拜了中医大师。
我按摩了好一会儿，问他：「还疼吗？」
陆亦铭眼风往边上瞟了一下，又淡淡地收回来，说道：「不疼了。」
我如释重负，小心地放下他的手。
这时台上忽然传来「呯」的一声，程维轩摔了话筒，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谁喊也不听。
第二天，他耍大牌的事就上了热搜。
有些事儿是拦不住的，比如上热搜。
我根本没爆料，程维轩该上热搜不还是上了？
后来的跨年演唱会，程维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死命地拔高音，听得我脑仁都快炸了。
相反，另一边的陆亦铭始终一派矜冷，琴音既稳又美，在程维轩疯狂状态的衬托下，宛如世家贵公子，让万千少女拜倒于他的琴音和美貌之下，化身尖叫鸡。
伴奏之后陆亦铭还有一个独奏，是那曲经典的《献给爱丽丝》。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陆亦铭凑近话筒，忽然说了一句：「给我的小爱丽丝。」
全网几十万个爱丽丝集体嚎叫，纷纷认为他这首曲子是弹给自己的，为谁才是他口中的「小爱丽丝」争得头破血流，引发全网大掰头。
我激动得眼泪直流。
呜呜呜……太会了，这个男人太会了！
他怎么这么知道该怎么红？
我替我的银行卡余额感谢他！
演唱会的视频一出，陆亦铭又爆了，我数钱数到手抽筋。
看着这么多钱，我多少也有点良心不安了，于是找陆亦铭打商量。
「陆大师，咱俩那合同好像有点不合理，要不我给你提点点数吧。」
陆亦铭不说话，只看着我。
我仔细斟酌了一番，肉疼地说道：「要不，改成八点五比一点五？」
陆亦铭一脸早就猜到的样子，说道：「点数不要，换别的。」
不要点数？那太好了！
我自动忽略后半句话，转身就准备溜，却被陆亦铭拎着后衣领抓住。
07
「换点别的，剩下的一成也给你。」他把我压在墙上，居高临下。
淦！
身高真是硬伤！
陆亦铭离我越来越近：「你好好想想。」
警察叔叔救命啊！这里有个诱拐犯！
后来我还是给跑了。
我堂堂金牌经纪人，能被人忽悠？开玩笑！
陆亦铭说得好听，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嘴上说剩下的一成也给我，可我要是真被他诱拐了，以后挣的钱得分他一半！
这种亏本生意我能做？
我坚定地向陆亦铭表达了休想诱拐我的意思，陆亦铭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过了几天，一个颁奖晚会邀请陆亦铭参加，我作为经纪人，自然陪同前去。
刚到场地，程维轩就花蝴蝶一样飘到了我跟前。
他臂弯里挽着一个高挑美艳的女明星，趾高气扬地对我开口：「苏莹，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伴金毓儿。」顿了顿，又说道，「我们正在认真交往，以后可能会结婚。」
我瞟了一眼，好家伙，重活一世，前世的轨迹还是不可更改。
这次我没逼程维轩结婚，没在合伙后有那么多鸡飞狗跳的争吵，程维轩还是和金毓儿搞到一起去了。
难不成他们才是真爱，不管几世都要走到一起？
这么一想我忽然觉得自己功德无量，因为我的果断放手，金毓儿这辈子没成小三，这是多么经典的「girls help girls」案例啊！
我感动得差点落泪，可一想到前世程维轩三我的事，顿时觉得光这样不行，还得好事做到底。
程维轩可是有出轨前科的，谁说换个人他就能不出轨了呢？我必须得提醒一声金毓儿。
于是我握住金毓儿的手，郑重地说道：「金小姐，你一定要看好身边的男人，千万不要被小三钻了空子！」
程维轩和金毓儿同时黑了脸，程维轩还怒吼了一声：「苏莹！」
这一声吼得那叫凶狠，我怀疑如果这里不是公众场合，他或许还有暴力行为。
就在我想着要不要未雨绸缪先报警保护我人身安全的时候，陆亦铭适时出现。
他捂住我的耳朵，淡声说道：「我经纪人胆子小，别吓着她。」
说完，也不管程维轩要杀人的眼神，拉着我走开了。
我感动地看着陆亦铭：「多亏你救了我的命，我该怎么报答你？」
陆亦铭看着我。
我说：「当我没说。」
我有理有据地怀疑，但凡我说慢半秒钟，陆亦铭就会让我以身相许。
我重活一世，岂能在这里栽跟头？
颁奖晚会上有一场明星的歌曲串烧表演，陆亦铭依旧充当伴奏。
事故就在此时来得猝不及防。
舞台上方巨大的灯箱和花牌骤然掉落，原本欢乐的场合一瞬间变成烟尘弥漫的事故现场。
我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往台上冲。
「救人！救人！」
我尖声叫着，唱歌的明星上上下下，可是陆亦铭作为伴奏却一直在台上。
而且，他的钢琴上方，就有一个灯箱。
我死命地往台上冲，被台阶绊倒都不觉得。
忽然有人拉住我的手，程维轩看着我惊喜地叫道：「苏莹，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刚才的歌曲串烧正好轮到程维轩，他和陆亦铭都在台上。
程维轩伸手就要来拥抱我，我也同样伸出手，一个大巴掌呼在他脖梗子上，直接把他打了个趔趄。
「滚一边去！」
我的心情暴躁到极点，我的金大腿还生死未卜，我哪有空管这个狗男人！
「陆亦铭！」我大叫，死命地冲到钢琴边，就见陆亦铭正从琴凳上站起来，抬头看向我。
这样糟糕的环境中，他眼中的光芒却明亮璀璨，仿佛遇到了极欢喜的事情。
他嘴唇微动，可还未说话，我已经冲了过去，一把捧起他的手。
「手怎么样？手没事吧？」
那种明亮璀璨的光芒在一瞬间暗淡下去，他低沉开口：「你就只关心我的手？」
「那当然！这可是赚钱的金手……」我正想说金手指，却一下看到他沉郁至极的脸色顿时讪讪地，「那个，我也……」
话未说完，他猛然把我拉到一边，抬手挡在我的身后。
08
「贱女人，敢打维轩哥哥，去死！」
颁奖晚会不止有明星，也会向公众和粉丝出售一部分入场券，在现场的有程维轩的极端粉。
刚才我打程维轩被她看见，这么恶劣的事情怎么能忍？因此拎着一块碎裂的玻璃就朝我刺过来。
这一下没刺到我，却把陆亦铭的手划了一道大口子。
我脑子一片空白，一瞬间连杀了那个脑残的心思都有。
见到了血，那个粉丝也愣住了。
我一脚踹她身上，冲工作人员吼：「还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
那天的事故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只有陆亦铭因为手被划伤进了医院。
我提着猪蹄汤去看他，给他喂饭削水果，活脱脱新二十四孝典范。
苍天保佑，陆亦铭的手只是轻微划伤，没有伤到任何功能，更不会妨碍弹琴，只要把皮肉养好就行。
听到医生这么说的时候，我差点哭出来。
这可是我赚钱的金手指啊，被划伤的时候我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好吗？
陆亦铭看我忙前忙后的样子，问我：「你对我这么好，就因为我这双手？」
「当然当然。」我点头如小鸡啄米，「这可是金手指啊，我说过，我就是你的钢铁护盾，绝对会像守护生命一样守护你的手！」
说完我又来了气，严肃地批评他：「像那天发生的事情，以后绝对不许再做了！不就是被人刺一下吗？我流点血，怎么比得上你的手？」
「比得上。」陆亦铭抬眸看我，眼睛里像有一团漩涡，仿佛能把我吸进去，「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我满肚子的话都噎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陆亦铭似乎自嘲地笑了一下，垂下了头。
「当我什么也没说。」
阳光从侧面照在他的脸上，俊俏利落的面部线条还有几分少年特有的干净宁和。
他微微垂着睫毛，想将心事全都隐藏，然而却怎么也藏不住。
克制，又诱人。
这种情况下，我要是还能忍得住，那还是我吗？
我一下扑上去，伸手勾起他的下巴。
「陆亦铭，你看姐姐长得怎么样？要不要和姐姐谈场甜甜的恋爱？」
陆亦铭似乎有些惊吓，但却下意识伸手扶稳我。
我和他离得极近，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从震惊到错愕到不可置信最后变成狂喜的神色转化。
就像初次见面时同意让我做经纪人那样，陆亦铭强自绷住声音。
他点了点头，说：「要。」
「要和姐姐谈一场以结婚为归宿，永远不分手的，甜甜的恋爱。」
靠之！
这个混蛋怎么这么会？
这我还等什么？
一低头，不客气地啃了上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陆亦铭的手恢复得飞快，工作热情也空前高涨，主动要求加工作，让我赚得盆满钵满。
在陆亦铭人气飞涨，身价也跟着到天文数字的时候，程维轩却有点倒霉。
先前程维轩粉丝过来刺击我的事情，如果我是他的经纪人，就会立刻让官方后援会发声明，指出这是个别私生粉的极端行为，引导粉丝集体反对，把那个粉丝开除粉籍，再号召一波理性追星刷足好感。
可是程维佳那个情商为负的笨蛋，却直接把锅甩给全部粉丝，说粉丝素质低，还说什么粉丝行为自己负责，别连累艺人。
这下好了，见过艺人翻脸无情的，没见过这么无情的。
粉丝们平时这么维护哥哥，做数据打榜反黑都白做了吗？
冲销量要播放的时候想得到他们，一出事就是他们素质低，锅全让他们背？
粉丝群瞬间就炸了，先是官方后援会宣布解散，然后是各个大粉脱粉回踩，再然后小粉丝们集体跟风。
艺人这种职业，人设都是营造出来的，为了人设，谁能没点黑料呢？
现在这些黑料被全数放出来，再加上程维轩不久前刚刚因为耍大牌上过热搜，热度本来就没全下去，再被这么一弄，顿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和程维轩曾经恋爱的事情也被扒了出来。
09
程维轩红了之后换经纪人，和金毓儿出双入对的画面被放出来，成了他喜新厌旧，抛弃我这个同甘共苦的初恋女友的证据。
程维佳慌忙抛出我和他的九一合同，意图证明是我克扣程维轩，所以程维轩才决定换掉我，可没想到却被脑补强大的网友们认为，这是程维轩给我的封口费。
他们还说我实在是太善良，比起程维轩现在的身价，原来挣得那些算什么？再说我还培养了他三年，花了不知道多少钱，现在这么点钱就肯放手，合同之外一分也没多要，而且之后不撕不闹，简直是业界前女友典范。
我莫名小火一把，人送绰号「模范前女友」。
大风刮过的时候，每一个试图逆风而行的人都会被卷走。
在强大的舆论面前，就算我真是吸血的资本家，现在也只会是受害者，程维轩就算真的被我剥削，现在也只能认下渣男的名声。
短短时间，他代言一个接一个掉，剧集一部接一部被换角。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楼起千分力，塌房一瞬间。
不过这些都和我无关，我正被陆亦铭操练得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何谈看八卦？
陆亦铭也太能挣钱了！
转正为我的正牌男友之后，他的工作热情与日俱增，有些合作不需要我出面，他就帮我谈好了。
我郑重地向他声明：「我才是老板。」
所以，你不能逼我打工啊！
陆亦铭把合同递给我：「我没说不是，钱都给姐姐。」
我……
我腐朽，我堕落。
我心甘情愿被金钱打败，成为财富的奴隶。
再说，虽然我就比陆亦铭大一个月，可他那句姐姐也实在太好听了啊！
叫句姐姐，命都给你好吗？
事情闹到最大的时候，我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陆亦铭太能赚钱，害我也忙得团团转，和家里的联系都少了，有两个月没和爸妈一起吃饭。
爸妈订了饭店，我到的时候才发现程维轩一家人都在。
这个时候我想走也不成，只能落座。
程爸先开口：「小莹，上次你和阿轩登记的时候闹了别扭，叔叔批评过他了，今天特意来让他给你赔礼认错。」
程妈再说话：「那个什么金毓儿，阿姨问过了，阿轩只是让想你吃醋，绝对不是认真的。」
程维佳也服了软：「莹莹，阿轩的经纪人还是你当最好，我们把合同重新签回去吧。」
呵呵……
我和程维轩登记结婚已经是六个月前的事情了，六个月都没想起来批评程维轩，和我道个歉，现在想起来了？
当我冤大头呢？
我飞速发了个陆亦铭不可见的朋友圈：被逼相亲，江湖救急，谁快打个电话把我拉走！
见我不说话，程家人又把矛头转向了我爸我妈：「亲家，你看这两个孩子，这么多年了，哪能因为一点小别扭就分手，你们说是不是？」
我爸妈看着我，问我：「莹莹，你怎么想的？」
我算是大概明白了，我们家和程家多年故交，他们求上门，爸妈抹不开面子，只好把我约出来。但他们也没打算强迫我，只是想让我自己来说清楚。
我划拉着朋友圈，评论一水儿的幸灾乐祸。有叫我好好享受的，有叫我回来奇葩经验的，有搬个小板凳等后续的，有叫我没看上回头介绍给他们的，就是没一个伸出援手打个电话的。
我对我交友的眼光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就在这时看到一条格外与众不同的留言。
人名备注：秦大律师。
留言：苏小姐，你完了。
我惊得差点摔了手机。
我怎么忘记把他屏蔽了？
他就是叛徒！刺客！陆亦铭的内奸！
我慌得焦头烂额的表情落在程家人的眼中，他们以为我在动摇，我在挣扎。
程维轩终于开口：「苏莹，如果你想结婚，我今天正好有空，可以再去一趟民……」
就在此时，电话响起，金大腿几个字让我不敢不接。
「开免提。」陆亦铭的声音淡淡传来。
「哦。」我几乎是下意识照做。
「宝宝，你什么时候回来？」陆亦铭慵懒的声线响彻饭店包间。
我还没缓过神，更劲爆的一句传来：「想要你陪，不抱你睡不着。」
我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我黄花大闺女一个，和陆亦铭家直线距离二十一点八公里，确定关系之后，最多亲亲抱抱，什么时候发展到床上去了？
不过想到现在的处境，我坚强地握紧手机，露出个歉意又害羞的笑容：「不好意思，男朋友粘人得很，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后面的事情我不管了，我态度已经摆明，相信我爸妈会帮我搞定。
至于我，我得先去搞定陆亦铭。
背着男朋友相亲，陆亦铭非得气死不可。
秦大律师那句「完了」绝对不是随便说说。
赶去找陆亦铭的路上收到一条短信，陆亦铭叫我回家。
到了家门口，就见陆亦铭拎着行李站在那里。
「干什么？」我露出警惕十足的神色。
陆亦铭挑挑眉：「他们都知道我们在同居了，被发现撒谎你怎么交代？前男友再粘上你怎么办？」
强词夺理！想套路姐！
可是有什么关系？姐纵着他。
「想和姐姐一起住就直说嘛，找什么借口？」
我拽着陆亦铭的领口：「你看姐姐长得怎么样？要不要和姐姐进房间谈场甜甜的恋爱？」
陆亦铭身体都绷紧了，却还是诚实地点头：
「要。」
「想早上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你。」
我完了。
这男人怎么这么会撩？
明明是我先主动的，为什么每次都被他反客为主？
撩不过就动手，我拽着他的领口把他硬拉进房间。
门重重拍上，然后省略两万三千字。
同居之后，陆亦铭状态出奇的好。
几个月后，国际最顶级的古典钢琴大赛，陆亦铭一曲惊动无数人，跻身真正的大师行列。
记者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看着镜头，目光清冷自持，但说出的话却劲爆得让所有人疯狂。
「想把奖杯献给我的小爱丽丝。」
「想娶她。」
10
我和陆亦铭举行了不算盛大但温馨隆重的婚礼。
婚礼上程维轩好像来了，我也没在意。我向来市侩，怎么会分精力给不相干的人。
婚后我和陆亦铭夫唱妇随，继续在娱乐圈所向披靡。
结婚第三年冬天，我们开车去温泉度假，因为下雪路滑，遇到严重的连环追尾事故。
我们的车子受损不重，人也没事，可周围却有许多伤者。我和陆亦铭连忙下车帮忙，尽我们所能多救一些人。
到了其中一辆车子的时候，我怔了一下。
里面的人居然是程维轩。
三年不见，他早已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只是个三流小明星。
我看到车子里还有摄像机和节目组的标识，意识到在这种临近过年的时刻，他居然还在参加节目。
但这些不重要。
他坐在后排，没系安全带，受到很重的撞击，人已经昏迷了。
我把他拖到外面的地下，拼尽了全力救他，一直到把他送上救护车。
我没把这件事太当回事，陆亦铭也没有。
我们那天救了许多人，不止他一个。
他只是恰好是伤者之一罢了。
然而程维轩醒来之后，却不顾严寒，穿着一身病号服来找我。
他站在我家门外，死死地盯着我，在我想要报警的时候，忽然说道：「对不起。」
他哭了出来，一边流泪，一边不住地说：「对不起。」
我开始很不耐烦，可见他这样，神色却渐渐凝重，想了一会儿，问他：「你也回来了？」
这三年我和程维轩没有什么联系，程家人找了我几次，希望我继续当他的经纪人，但我都拒绝了，我不打算和程维轩有任何交集。
一个三年不联系的人，忽然找到你，然后哭成这种蠢样。
我能想到的，也只有那一个可能。
在我重生四年之后，程维轩也重生了。
程维轩眼泪流得更凶，伸手要来抱我。
「苏莹，对不起。」
呵呵……
我笑了一下，甩手一巴掌扇上去，直把程维轩打了个趔趄。
前世，我与程维轩相恋，一路扶持他从无名路人到一线红星，明示暗示无数次，终于换来他松口娶我。
哪怕没有婚礼，不能公开，可只要看到我们两人的名字写在同一个小红本上，我就满心欢喜。
我费尽心血为他操持，助他步步高升，他却觉得我一副商人嘴脸，越来越市侩，越来越斤斤计较。
他看不到我为他拉资源喝得几次胃出血，看不到我因为他得罪人低三下四赔罪道歉，看不到我掏心掏肺地对他好。
他享受着一流巨星的掌声与鲜花，一脸嫌弃地认为我越来越配不上他，然后在一次次的争吵中，顺理成章地出轨。
他说，他和我只剩下金钱的关系，和金毓儿才是爱情。
他说，公司的钱都是他挣的，最多分我个苦劳费。
他的律师多厉害啊，找出我那么多条错处，让我几乎净身出户。
我伤心、愤怒、劳累，重压之下，所有原先积下的病根一夜爆发，排山倒海将我压倒。
我因为胃癌晚期在医院苟延残喘的时候，他在和金毓儿举行盛大的海岛婚礼。
他一掷千金，铺开上千桌酒席的时候，我连一支止痛剂都买不起。
我不想再拖累爸妈，偷偷拔掉了氧气管，结束了我可悲可怜的一生。却未曾想到，上天竟允我重来一次。
这一生我一直没有主动对程维轩做什么。
我这个人不大方，也不小心眼，分得清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今生的程维轩没有对我做前世那些事情，我自恃道德底线，也不会主动作恶去陷害他。
可他现在居然也重生了。
他怎么好意思跑到我跟前来，跟我说那句「对不起」？
一个人一生的恶，是靠这三个字就可以清洗干净的吗？
一个人一生的苦痛悲惨，又是靠这三个字就可以尽数释然的吗？
我不解气，正反手又是几个耳光，掌掌用力，像是要把前世的那些愤懑全部打出来。
程维轩一动不动任由我打，嘴角出了血也一语不发。
我打够了，才停手。
喘了口气，我整理着思绪：
「程维轩，你之前没想起来前世那些事儿，我也不好意思打你。但现在你回来了，就该知道，我打你，你不冤。」
「现在我打完了，气也出了，咱们就一笔勾销。」
「至于你，给我滚。」
「但凡你还有一丝良心，就从我的世界里麻溜地滚远，别留一丝痕迹。」
说完话，我毫不犹豫地甩门，程维轩却快我一步，先把门抵住。
「苏莹，我错了。前世你走了以后，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程维轩哑着嗓子，像是真的爱我至深。
他嘶声说道：「我不会再像前世那样了，你给我机会，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我撇撇嘴，只是更用力关门。
有些人，一个字都不值得多说。
程维轩死命拦住，急切地开口：「苏莹，就连上天都给我们重活一次的机会！」
我停住手，看向程维轩，他眼中瞬间透出希冀的光芒：
「你对我也是有感情的对不对？不然为什么你重生回来这么久，却一次都没有报复我！」
活了两世，程维轩居然还是一样的自以为是。
前世他把我的好意当小气吝啬，今生又把我对我自己道德的坚持，当成对他留有余情。
我忍不住笑了，被程维轩逗笑的。
我看着他，整个人都是松弛的：
「上天让我重活一次，不是浪费在你身上的。程维轩，不管你信不信，从我回来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在你身上浪费哪怕一秒钟。」
程维轩猛地怔住。
我不止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重生回来，我一直都在做我愿意做的事，追求我喜欢追求的人，没有一秒钟，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程维轩像被人抽去了魂，整个人失魂落魄，手什么时候放下了都不知道。
我一把甩上门，丝毫不关心他现在一身病号服，脸也肿得像个猪头。
心情一派松快。
人生如此珍贵，追寻幸福尚且来不及，又怎么有时间浪费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这一世里，程维轩从头到尾，与我只是不相干的人。
重回今生的那瞬间，我在短短几分之一秒的时间里便做出决定，我要放下前世种种，不被过往所迷。
我是这样精明又市侩的人，既已知道过去的不可挽回，又怎么会继续增加我的沉没成本。
何况今生我有陆亦铭，与他在一起如此甜蜜轻快，从前的种种苦难与不甘，早就已经清淡得不值一提。
今日那几个耳光，大约是我最后的一点执念。
陆亦铭回来的时候，我跳着跑过去迎接他。
陆亦铭接住我，问我：「怎么这么高兴？」
我懒得与他说今日的事情，更不想和他提程维轩这种无干的人，只抛个媚眼给他：
「陆亦铭，你看姐姐长得怎么样？要不要和姐姐谈个甜甜的恋爱？」
陆亦铭的呼吸微微粗重，却还是诚实地点头：「要。」
「一整夜的那种。」
我被陆亦铭摔进床里，配合地缠紧他的脖子。
前世如尘烟，散入水云间。
今生，我只想和陆亦铭谈场天长地久、永不分离的甜蜜恋爱。
番外一
结婚第四年的时候，我怀孕了。
陆亦铭推了所有演出，整日跟个老母鸡一样跟在我身后。
就算这样还是出了事，保姆某日有一滩水渍没有及时处理，我一脚踩上，直直向后滑倒。
陆亦铭本来离我有些距离，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现在我身边，一把将我抱住。
我倒在他怀里，却清楚地听到他的胳膊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肘关节粉碎性骨折。
医生说，要好好休养，钢琴应该还是能弹的，至于还能不能弹到原来的水平，恐怕难。
陆亦铭打着石膏跟我回家，我像从前抱金大腿一样，端茶倒水地伺候他。
然而却几乎夜夜从梦中哭醒。
有天夜里醒来的时候，陆亦铭正在看着我。
「宝宝，为什么哭？」
我擦擦眼泪，故作轻松：「孕妇情绪起伏大，这有什么奇怪的？」
陆亦铭抹去我眼角的湿痕，轻声却不容拒绝地开口：「不要骗我。」说完，又叹了口气：「不知道你为什么哭，我连哄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哄。」
我鼻子瞬间酸涩，眼泪又涌了出来。
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抱着我，轻轻拍，又哄我：「告诉我好不好？」
我在他轻柔的语声中吸了吸鼻子：「我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有个脑子缺根筋的女人，爱错了人，赔钱，赔感情，还把命也赔进去了。
结果她死后，却有个傻子在她坟前站了十八个小时。
夜色最深的时候，墓园里忽然传来声音。
声音问这个傻子：「用你的手，换这个女人重活一次，你愿意吗？」
那个时候，这个傻子已经是全球最顶级的钢琴大师，能和故去几百年的钢琴大师们名列同一殿堂的那种。
可是这个傻子想都没想就说……
「我愿意。」陆亦铭的声音忽然从我头顶传来。
我顿时抬头看他。
他看着我：「如果故事里的人是你和我，只用一双手就能换你重活一世，这简直太便宜了，我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停了片刻，他又问：「故事是真的？你真的是重生回来的？」
我点了点头。
陆亦铭思索着：「只要你回来，我就不能再弹钢琴，所以你才会那么宝贝我的手，就是怕这个誓言应验？」
我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我对陆亦铭说，我会像守护生命一样守护他的手，不是玩笑，不是夸张，是句句字字的真心。
我不敢放他远离，怕他的手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伤。
我也不敢靠他太近，怕诅咒应验得更快。
直到我发觉我的拒绝或许会对他伤害更大，才索性放下顾虑，大大方方地和他在一起。
那时我想过的，如果诅咒一定要来，至少我们快活过。
如果诅咒不来，那就是我赚了。
这些年我很幸福，幸福到几乎已经要忘了这件事情。
可就在我最无防备的时候，这个诅咒猝不及防地应验了。
陆亦铭忽然低低地笑起来。
「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能弹出艺术家的水准，又不是不能弹琴。」
「我还能作曲，也能教学。」
「只伤个手，就能换来你和孩子平安在我身边，我实在是赚大了。」
「你以前说，不把我捧成全球最火的钢琴大师就跟我姓，我那时候就想，我要不要干脆耍赖，先让你跟我姓再说。」
「后来想想我要是不能帮你赚钱，你恐怕第二天就会不要我，这才只好作罢。」
他说着往事，笑意温柔，弯着的眼睛里像藏着一天星星：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不论是前世、今生，就是再给我千百次同样的选择，我的答案也只有一个。」
「我愿意。」
我哇哇大哭。
这句「我愿意」，比婚礼上那句「我愿意」还要让我百感交集，肝肠寸断。
陆亦铭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哄我：「好了，别伤心了，我不能弹琴也一样很会赚钱的，保证饿不着你。」
我吸着鼻子点头：「嗯，我明天就让企划部给你安排转型方案。」
陆亦铭忍不住笑出声，无奈地说道：「财迷。」
我嘟哝了几句，却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安心地睡了过去。
我重来一生，得到这一个可以安稳睡眠的怀抱，庆幸已极。
番外二：
我并不放弃陆亦铭的手，中医西医，按摩复健，寻找所有能找到的方法为他恢复。
陆亦铭的手的确有所好转，但想回到巅峰时期，到底还是不能。
陆亦铭并不在意，时常劝我。
「人生一世，哪能好处占尽，我已得到我最想要的，付出点代价也是应该的。」
后来见他自己不在意，那些复健方法又实在太折腾人，我也就慢慢放下。
不过我还是不死心，又把希望放在了孩子身上。
害陆亦铭伤了手，不能当世界级钢琴大师，我赔他一个世界级钢琴大师的儿子总行吧！
结果，那个混小子屁股在琴凳上坐三分钟都嫌烫，想着法往下溜。
我堂堂一个金牌经纪人，搞不定一个混小子？
于是家里天天都是我们母子俩斗智斗勇，鸡飞狗跳。
陆亦铭开始还看热闹，后来就偏帮那个混小子，处处护着他，说要让孩子自由发展。
到了二十岁，那个混小子居然去当了赛车手！
这职业分分钟都有可能出事故伤到手好吗？
他捧着职业资格证到我跟前的时候，我气得差点当场心梗，抓起鸡毛掸子就把他在别墅里撵了个上蹿下跳。
后来我累得气喘吁吁，那小子却和没事人一样，还给我端水顺气。
我气得又想再甩他两鸡毛掸子。
陆亦铭一边安慰我，一边给我出主意。
反正这小子已经指望不上了，倒不如从头培养一个。
说着说着，画风就有些不对，地点也变到了卧室。
此处省略三万一千字。
于是，我在四十多岁的高龄，积极响应二胎政策，又一次光荣地当上了母亲。
番外三
这事儿发生在陆亦铭伤了手后不久。
那时我和他已经谈开了，并不再为他的手伤介怀，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陆亦铭，我对你已经没有秘密了，可是你呢？你是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这事儿前世今生我都没弄明白。
前世我根本不知道陆亦铭喜欢我，今生我觉得这不算什么重要的事儿，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那我们好好对彼此就行了。
可是我的秘密被他知道了，我就也想知道一下他的小秘密。
结果，陆亦铭怎么也不肯告诉我。
直到我开玩笑说要给肚子里还不知道男女的宝宝起英文名叫爱丽丝，却被他严肃地制止。
我不满地问他为什么，他才有些无奈地说道：「苏小莹同学，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也是弹过钢琴的。」
我立刻挺起胸脯，我当然记得，我小时候可是也很有点艺术细菌的，只是一直没程维轩弹得好，长大了又为了他做起经纪人，才渐渐放弃的。
我小时候弹得最好的曲子，就是《献给爱丽丝》……
回忆到这里，我猛然想起一件事。
我在钢琴班里曾经遇到过一个非常不快乐的小男孩。
他的技术很好，然而琴音既冷峻，又毫无感情。
老师总是忍不住批评他，他自己好像也不爱钢琴，总是闷闷不乐的。
有一天我练完琴看到他还在琴房里，瞪着钢琴苦大仇深的样子。
当年就很开朗又热心的本美少女我当然要伸出援手，于是走了过去，跟他说：「弹琴是很快乐的事情呀，你为什么不高兴呢？要不我弹一曲给你听吧。」
于是我就给他弹了一曲我刚学会的《献给爱丽丝》。
我那时是个快活的小姑娘，我的琴也一样弹得很快活，音符像要飞起来。
其实我的技巧并不算很好，还弹错了好几个音。可是陆亦铭说，他看着我的样子，听着我的琴声，好像真的从琴音中看见了阿尔卑斯山的雪峰、塔希提岛四周的海水，还有海鸥、森林和耀眼的阳光。
好像从那一刻起，他开始喜欢上钢琴。
如果从前的陆亦铭只有技巧，弹奏风格如一位冷峻的哲人。那么之后，他就变成了一位真正能体会曲子情感的、情绪丰沛的诗人。
他说，是我启蒙了他对音乐的情感，却又残忍地打碎了他的希望。
他为了我把钢琴弹到最好，甚至忍受分离，前往国外深造。
他为了我毫不犹豫扎进他并不喜欢的娱乐圈。
他一直在追逐着我。
可所有一切都没办法改变，我身边有别的人。
他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都藏进音符里，随着追逐我的时间越久，这份庞大、痛苦又隐秘的情感就越发澎湃汹涌。
陆亦铭讲述得很克制，与那份感情的磅礴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在努力地收敛，似乎生怕这份感情哪怕只是撕开一个小角，流露出的东西都会惊吓到我。
因为极力克制，他连身体都变得僵硬。
我心头涌起巨大的酸涩，无法想象那些无望的夜晚，他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
也许，是钢琴，就是那首《献给爱丽丝》，给了他微弱的支撑下去的勇气。
我忍不住伸手拥抱他，感受他在我怀中一点点放松下身体。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出圈时新闻稿里的用词：
「他目光抬起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他心中真的有一个爱丽丝，他正用全部的爱恋凝望着他的爱丽丝。」
那时我吐槽，他只是没戴隐形眼镜。
「我不近视，偶尔戴隐形眼镜只是为了配合舞台效果。」他仍是努力保持镇定，然而声音却如越过阿尔卑斯的雪峰，越过塔希提岛四周的海水，又穿过森林和阳光的风。
「我真的在看着我的爱丽丝。」
备案号:YXX1lKKZnxRCxxx0gKrCPROd
他向我奔赴而来
等你下课，等你长大
月鹿 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