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归朝欢
归朝欢
古风甜饼 2，扑通扑通的今生限定
我和皇后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浴房里遇见，我怕她哭喊着要我负责，万一她要同我洞房，我该怎么办？
1
随着礼官的一声「送入洞房」，我和盖着红盖头的卫梓寒往寝殿走去。
彼此的步伐都有些沉重。
我知道她不想嫁我，只是她不知，我娶她也是一时脑热。
大凉这一届的皇帝很是风流，奈何子嗣不丰，只我一个儿子，十岁时母妃离世，我被养在皇后名下，磕磕绊绊的长到十八岁，封了太子，日后继承大统。
我同卫梓寒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她父亲是驻守西南的大将军，手握大凉的一半兵权。
她母亲是皇后的手帕交，幼时便常常入宫玩耍。
从我十岁起，便很羡慕这个长我四岁的漂亮姐姐。
她穿漂亮的裙子，戴满头的首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举手投足全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说实话，她美美的进宫我羡慕她。
她施施然的出宫，我嫉妒她。
她的美好，自由，是我渴望而不可及的所在。
但随着年岁见长，她却始终没有成亲，有无数的权贵想要与她家联姻，都被拒绝了。
慢慢的大家都在传，卫家是在等我长大，入主东宫，忠心朝廷。
可我……有难以启齿的问题，本打算的是终身不娶，以后随便在皇族中过继个孩子作为继承人。
可人的心是难以揣摩的，我之所以娶她，是因为自己的恶念。
我被众官员的一声声「恭喜」吵的头昏脑涨，所有的敬酒也是来者不拒。
所以当我再次出现在新房时，已醉的有些头脑不清了。
我颤着手掀开了卫梓寒的红盖头，烛火的映照下让本就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此时更是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姿容。
我暗自叹了口气，真是可怜啊！
我除了尊贵，其余什么也给不了她。
她抬眸看我，樱唇微微抿起，柳眉轻蹙，显示她些许的不耐烦。
嬷嬷引着我们二人来至桌前，双臂相交，共饮合欢酒。
我是第一次与她这样的近距离，她的睫毛很长，闭眼间在眼下映出一片阴影。
只是不知为何，总感觉她的喜服很别扭，说不出来的闷。
我一时有些呆愣，她蓦然睁眼与我对视，深邃的眼眸充满了询问。
我有些慌乱，赶紧把手中的酒喝了，然后辣的呲牙咧嘴。
我，非常恰好的不胜酒力……醉了！
迷蒙间卫梓寒把我扶起，轻轻松松的就拖到了床上，甚至没有丝毫犹豫的就要解我的衣扣。
我一把挥开她的手，瞪大的眼睛里全无醉意，只余恐惧。
我身子退到床榻的最里面，双手抱胸，活似个怕被人侵犯的小娇娘一般。
卫梓寒也有些懵，但也不过几息，便恢复如常。
她眉毛微挑，嘴角含笑的问我，「殿下没有醉？」
她的声音不似寻常姑娘家那么的柔和，反倒有一丝低哑，音尾像是带着些许的钩子，挠在人心尖儿上一般。
我闻言马上抬手揉着太阳穴，嘴里嘟嘟囔囔的含糊道，「就这么睡吧，我累了！」
我背对着她和衣而卧，隐约间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带着几不可闻的如释重负。
想来，她也是不愿意与我同房的。
毕竟，哪个姑娘的理想型，不是那种孔武有力，一身腱子肉的七尺男儿。
哪像我，瘦不拉几，还没卫梓寒高呢！
2
新婚之夜没有红被翻浪的夫妻属实不多，皇家更是没有。
清晨，我同卫梓寒一起看着床榻上雪白的帕子时，觉得我俩也算是开了先河了。
我对这方面属实没什么经验，抬头用眼神询问她要怎么办？
毕竟，一会儿嬷嬷是要来收的。
可我问完就后悔了，她一个姑娘家哪里会知道这些，肯定还不如我呢！
我一步跨下床榻，寻了个尖一些的簪子，想刺手滴血，糊弄过去。
可不过转头间就看到卫梓寒拿起白帕子揉成了一个团，狠狠地攥着。
「你在做什么？」
「弄得乱一些啊。」她像傻子似的看着我，仿佛再说，你连这都不知道，山炮！
可……「你怎么知道？」
「……」
我忽略她不自然的眼神和耳尖的粉红，改变主意的把簪子递给了她。
这次换她问我，「做什么？」
「刺手滴血啊！」
山炮！
她抗议为何不是我这个男子汉来做这事？
「抗议无效，不滴拉倒！」
反正传出去，也是她卫家蒙羞，挺大的姑娘不检点。
最后嬷嬷还是拿了皱巴巴的带着血的白帕子满意的离开。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梳妆的卫梓寒，突然觉得一点儿也不了解她。
不娇柔，不做作，簪子刺手的瞬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平静的一点也不像个姑娘。
可我们得这些手段，在面对皇后娘娘时，实在是不值一提。
作为宫斗高手，她老人家眼神毒辣得很。
父皇喝完敬茶便走了，皇后却挥退了众人，也包括我。
只神神秘秘的留卫梓寒在殿内，说是她们婆媳要说些体己话
我坐在院中的石椅上等的快昏昏欲睡时，才看到面色黑里透着红的卫梓寒出来。
我本以为可以直接回东宫了，但当我看着面前的欢喜佛，又看了看身旁的人，还有身后紧闭得房门，我还是低估了皇后。
我不敢看面前变换多端的佛像，只侧头问卫梓寒，「你同母后说了什么？」
她平时白皙的面容此刻没有一处好颜色，咬着牙从嘴缝里说道，「她看出来那帕子是作假。」
皇后说我们昨日定然是自己睡自己的。
还说那帕子的血定然是手指的。
她甚至还洋洋得意的说，卫梓寒走路的姿势太过正常，一点也没有女子承欢后的扭捏。
最后的结论是，为了我俩的「幸福」，从今日起，她要亲自指导卫梓寒，让她牢牢抓住我的身和心。
我听后，除了对卫梓寒的同情，更多的是对自己未来的担忧。
我亲爱的母后啊，你可能不知道，我……不行啊！
一炷香的观摩结束后，我耷拉着脑袋往出走，身旁的卫梓寒却是忘了礼仪快步的走到了我的前面。
看着她双腿奇怪的并拢，像是夹着什么似的慌张离开。
我心想，你现在这样扭捏做什么？
早寻思啥了！
3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我来说是多姿多彩，但对于卫梓寒却是多灾多难。
她每日晨起便要去皇后宫里报道，今日研读艳书中的妩媚之法。
明日学习欢喜佛的体态姿势。
后日还要练字眉眼魅惑，勾人本领。
真是苦了她，本本分分的做了二十二年的大家闺秀，没想到如今却要学习这些东西。
要问我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当然不是她同我说的。
而是每日，无论她白天学了什么，晚上都要把成果在我面前展示一遍。
用皇后的话说就是，什么时候同房，什么时候拉倒！
你能想象吗？
一个身姿高挑，腰细腿长的美人儿，生涩且咬牙切齿的在嬷嬷的监督下，对着我挤眉又弄眼的画面吗？
我还要配合的点头，欢喜，然后装作色眯眯的欲罢不能。
直到嬷嬷回去复命，我俩同时推开对方，面色铁青的划拉掉身上的鸡皮疙瘩。
然后彼此嫌弃的看对方一眼，眸中的含义明显。
我，「你还是个女人吗？双手如此的粗糙。」
卫梓寒，「你还是个男人吗？娘们儿唧唧的。」
但我们也很有默契，即便是强忍着每日的恶心，也绝口不提同房这件事。
那段时间，每每看到卫梓寒坐在东宫的池塘边一脸的生无可恋时，我总会上前勾住她的后脖领。
万一她想不开，我上哪儿赔给大将军一个独生女啊！
本以为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子已经算是极限了，却不想精彩的还在后头。
父皇年纪大了，近来身子更是不如从前，朝中诸事皆交由我来处理。
这夜，我屏退了下人，只我一人穿着中衣泡在温泉池里缓解周身的疲累。
我向来不让人近身伺候的，只说半个时辰后来寻我。
闭目养神之际，听到有脚步声进来，接着便是卫梓寒的声音响起，「殿下？暮澋？」
我刚好被一块突出的水石挡住，整个人隐在阴影处，若不出声从她的角度是看不到我的。
而我，真的没有出声，一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奉了皇后的命，又来起什么幺蛾子的。
二是，我希望她赶紧走，让我消停一会儿。
她唤了两声，见没人应声，便让下人在外面给她把守，然后……
她就把衣服脱了。
脱了？
卧槽！
我听着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和紧跟着「哗啦」的入水声，整个人是大写的懵逼状。
我人虽在温泉里但却从内心感觉到有一丝丝的凉意。
我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我害怕她发现我后，哭喊着要我对她负责怎么办？
万一她要同我洞房，我要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人虽在温泉里，但内心属实泛起了阵阵凉意。
我尽量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清浅了几分。
可听着水石那边的声音，我脑海中不自觉的开始想象卫梓寒的身姿。
人都是好奇的动物，尤其是面对自己从小嫉妒，羡慕的姑娘，越是不让看，越想一探究竟。
我猛然想起当初娶她时的恶念，为的就是让她永远困在深宫之中，孤独终老。
反正，她这一生也不会被男人看到身子，被我这名义上的夫君看一眼，应该没事儿吧？
我为自己找好了理由，悄悄探头看了过去。
「谁在那里？」
4
几乎是在我看过去的瞬间，卫梓寒便抬手挡住了自己。
可一切为时已晚。
我瞪大眼睛，盯着「她」白花花的胸膛，虽然也有肉，但我知道女人不是那个形状的！
我错愕的抬眸对上卫梓寒同样错愕惊慌的面孔，我想我此时的表情应该同他是一样的张大嘴巴的白痴状。
「殿下……」卫梓寒颤着声音的唤了一声，把我从迷茫中惊醒。
我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便是同他一样抱胸，然后方才发现我穿着中衣呢！
还好。
我暗暗的松了口气，然后又灵光一现，「不对，卫梓寒是男人？！」
「殿下，你听我解释。」此时的卫梓寒已然不再伪装，声音比平日低沉了几分，在这水汽氤氲的温泉里，更显磁性。
他趟着池水想要靠近，被我抬手制止了，「别动！」
我在阴影里快速起身，拿起一旁的披衣把自己包裹住，快步想要逃离这个尴尬的现场。
我需要时间冷静。
可卫梓寒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哗啦」一声从水里出来，拦住我的去路。
他赤裸上身，肩宽腰细，腹肌锃亮，下身虽穿着里裤，但湿哒哒的都贴在了腿上。
我被眼前的一幕再次惊住，划过他下身的眼睛更是闭的死紧。
卫梓寒本就比我高，此时立于我面前更是带着压迫性的阴影。
「殿下，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
我始终垂头想要绕过他，可偏偏他就是挡在面前。
直到，「扑通」卫梓寒跪在了我的面前。
我知道他急于辩解是怕我出去后的昭告天下，他认可我对他一人兴师问罪，也不想他卫府满门的遭受欺君之罪。
不仅欺君，还妄图祸乱后宫！
此时，他自下而上的看着我，深邃得瞳仁中是全是执着和祈求。
他想让我听他解释，想让我给他卫氏一条生路。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只觉得我俩真是荒唐至极。
「你说吧，我听。」
卫梓寒叩首，缓缓道出了这陈年的真相。
原来，当年的卫将军同父皇是至交好友，甚至在少年时结为异性兄弟。
父皇其实没什么经世之才，但却得到京中卫氏一族的扶持，在先皇离世时顺利登基。
可人一旦坐上权力之巅，心胸便会狭窄，父皇开始忌惮卫氏在朝中的地位，慢慢的开始把他们边缘化。
而卫将军常年征战沙场，功绩越来越大，在百姓中的声望也是越来越高。
最重要的是，他握有大凉一半的兵权。
功高盖主，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
后来，卫夫人怀孕了，无论是卫家还是父皇，夜盼日盼只为那是个女孩。
皇家为了生儿子，继承大统，卫家生儿子做什么？
继承兵权吗？
5
接下来的故事很俗套。
卫夫人生的是个儿子，为了全族人的安危，卫将军瞒了所有人，谎报是个女孩。
这也是为什么卫梓寒始终没有成亲的原因。
她是个赝品啊！
「那你为何进宫？」我疑惑的问他，难不成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地上的男人神情低落，带着丝丝嘲讽。
「我虽一直以姑娘的模样现身，但毕竟是男人。」
「我一直把殿下当做兄弟，便是嫁了过来也幻想着未来能辅佐您。」
看着卫梓寒抬起的眼眸中全是情真意切，我内心暗暗叹了口气。
打感情牌，大可不必。
做兄弟？我不配！
「那你不怕穿帮吗？若新婚夜我与你洞房，你该怎么办？」
这是从刚刚就困扰我的问题，实在是不知道他要如何应对。
他薄唇抿起，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方才开口，「我准备了迷药，若殿下……便迷晕便是。」
我勒个槽！
胆敢迷晕太子，这是要谋反？！
还不等我跳脚反应，卫梓寒便牢牢抱住我的腿，嘴里喊着殿下赎罪，卫氏一族忠心耿耿，全是他一个的主意等等等等。
我却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踉跄的想要往后退，把我的腿抽离出来。
奈何他抱的确实紧，奈何我真的没什么力气。
我深吸了口气，气沉丹田，用上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把腿拔了出来。
可是，还没等我喘息，腹部便涌上了一丝尴尬的暖流，然后缓缓下流。
我单薄的裤子上，慢慢的被染上了刺眼的红。
我和坐在地上的卫梓寒又一次对视了，气氛比上一次还要尴尬。
他的眸子从我的脸上下移到我平坦的胸部，然后疑惑的歪头，又来到我通红的……
他起唇，闭嘴，又张嘴，又合上了好几次，终是问了一个让彼此更尴尬的问题，「殿下……受伤了？」
这话一说完，他就绷住了自己的头，不知是为了自己的不会唠嗑还是因为打击太大了。
我能理解，谁能想到一国的储君，竟然……来事了？
要不怎么说我和卫梓寒是两口子呢！
双双变装，齐齐掉马。
等我俩穿戴整齐，掩人耳目的回到寝殿时，看对方的眼神也都不一样了。
主要是他，感觉已经崩溃了。
刚刚还情真意切的说要辅佐我，还说我是他的好兄弟。
结果，我也是赝品。
「这………这到底……」
卫梓寒绕是平日里再沉稳大气，此时也是有些语无伦次了。
其实我的故事更简单，总结一句话就是我母妃怀我时，父皇年纪大了，未来还有没有能力要孩子已经说不准了。
后宫没有一个男孩，他向来小心眼儿，皇权不能落在旁系手里。
所以他瞒了所有人，硬说我是个男孩。
我小时母妃总偷偷骂父皇，我那时不懂为何。
后来长大才明白，她是心疼我。
心疼我面对的责任，肩负的使命，未来的坎坷。
这也是我为何会心生恶念，娶了让我羡慕，嫉妒的卫梓寒。
却不想……我俩都是苦命的孩子。
6
论，一对夫妻突然性转要如何自处？
我想旁人是不需要研究这样的课题的，但我和卫梓寒此时躺在床上却不得不面对。
从前他以为我是男人，所以手脚放开，并没有扭捏。
我以为他是女人，所有该咋的咋的，不曾害羞。
可现在，我俩背身而卧，中间的距离不说隔了十万八千里，但是躺俩人肯定是没问题的。
彼此呼吸都放轻了许多，但越是想着别动，身上越是不舒服，总想这挠挠，那碰碰的。
后来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忘了，只是早上醒来一睁眼，卫梓寒那张近距离的睡颜还是吓了我一跳的。
说实话，卫梓寒长得并不娘，他皮肤白皙，但不是那种姑娘家的柔白。
他眉毛英气，只不过被硬生生修剪成了京中时下最受欢迎的眉型。
他鼻梁挺拔，薄唇杏红，还有精致的下颚。
此时仔细看，他哪里都是男人的模样，可偏偏平日里觉得他就是个温婉端庄的姑娘。
我伸出一根手指好奇的摸了摸他的下巴，毕竟如此光滑细腻，没有一根胡茬也是挺让人意外的。
不知是不是我的触碰让他不舒服，卫梓寒先是蹙眉，然后眼球微动，慢慢的睁开了眼。
那眸子中的惺忪睡意透着呆萌的可爱，我抿唇与他对视，等着他清醒后的反应。
「一，二，三……」我在心中默默数数，直到六的时候，卫梓寒才猛然清醒。
「殿下……」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低沉磁性。
我恶作剧一般的凑近他，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悄声说道，「卫梓寒，如今我们都有秘密在对方手里，谁也不准说出去好不好？」
我的距离很近，近到我说话的呼吸都能喷洒到他的脸上。
我看到他轻轻的点头，然后不自然的，「嗯」了一声。
还有他通红的耳尖。
我同他今日一起去父皇那里用早膳，彼时我们父子二人讨论着朝中诸事，我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卫梓寒。
他端坐一旁的认真吃饭，衣衫的领子很高，把整个脖颈都挡的严严实实。
难怪我从前觉得别扭，竟是为了挡住喉结。
「太子，」父皇有些虚弱到威严的声色响起，显然是不满意我的不认真。
他瞟了一眼卫梓寒，然后握着我的手语重心长的同我说了许多。
他说，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希望我能担起社稷的重任。
他说，他希望我是个好皇帝，带领大凉走向盛世。
他说，太子妃一家忠心耿耿，卫将军更是一代忠烈。
他说，「澋儿，对不起……」
我看着这个年迈的帝王，一种释怀的情绪突然涌入心口。
我从前怨过他，为何要剥夺我穿裙子的权利。
我从前恨过他，为何如此自私的让我继承他的大统。
如今……算了吧。
帝王对权力执着，也许我马上就悟了。
7
父皇是在中秋节当夜离世的，宫宴上还在强撑着一口气的他，回到寝殿便不行了。
他闭眼前死死的攥着我的手，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干裂的嘴唇张合几次，也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我知道他不放心我，他怕我丢了百年基业。
「父皇，」我抬手轻轻的把他未瞑目的双眼合上，「您累了，好好歇一歇。」
澋儿，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的登基大典，和卫梓寒的封后大典是一天。
我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凤袍摇曳，代表他卫氏一族的权利达到了顶端。
我突然就明白了父皇的担忧。
接下来的日子，我与卫梓寒同从前完全颠倒了。
母后升为太后，一心礼佛，不再管我们的破事。
我的后宫除了卫梓寒也没有其余的女人，不用宫斗，不用再学习媚君之术，真真是惬意得很。
而我每每早起上朝前，看到睡得香甜的男人，总是咬牙又切齿。
这个朝代对女性能不能有好一点？
男尊女卑，女性受气。
女尊男卑，男性享福。
啥也别说了，毁灭吧，快点的！
我近来在朝堂之上也是憋气得很，许多老臣仗着自己的资历，口中说着侍奉过三代君王，是我不懂，他们都对。
其实不过是看我年纪小，想拿捏我罢了。
而各地的藩王也开始在我根基不稳时蠢蠢欲动，其中以卫将军驻守的西南动静最大。
如此内忧外患的情况，属实让我身心疲累，束手无策。
卫梓寒许是也听说了前朝的事，亦或是感觉到了我的低气压，他这两日总是会去御书房为我送些点心吃食。
然后试探的问我是否需要他做些什么？
我与他的眼神在空中碰撞，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他该是知道他父亲的异动的。
他此时没有避嫌，反倒主动凑到我的面前。
我们互相看了许久，卫梓寒颇有些无奈的轻叹，然后缓步走到我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这一刻，我为君，他为臣，我为夫，他为妻。
「陛下，」他轻声开口，「梓寒曾说过，想要辅佐陛下。」
「这颗心，从未变过。」
他执起我的手，放在了他的心口处，「扑通扑通」有力的心跳，震得我掌心发麻，传至全身，带给我颤栗。
「卫梓寒，你别骗我。」
「此生不会。」
好，我信你。
因我此时无人可信。
御膳房的熏香很好闻，单膝跪地的男人很诱人，手掌下的胸肌也勾的人心猿意马。
本着有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的原则，我舔了舔嘴唇，没忍住的缓缓凑近。
「陛下，老臣……」
「陛下恕罪，奴才实在是没拦住！」
……别说了，毁灭吧！
第二日，朝中最大的八卦就是「帝后白日宣淫，不要脸！」
我特么到底要说多少遍，我摸得是他的心跳，不是……
便宜没占上，惹来一身腥！
8
卫梓寒可能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祸国妖妃，去御书房勾引皇上的小妖精。
看着他的脸黑的如同锅底，我贴心的安慰他，「算了，他们也是在夸你长得好看啊！」
他斜眼看我，那神情别说有多委屈了，「陛下看着吧，我爹肯定很快就会回来打我了。」
……这怎么还打孩子呢！
我还没有来得及吐槽我那老丈人的时候，猛然间心口一缩，灵光乍现。
他怎么知道他爹要回来了？
卫氏已经把谋反提上日程了？
我努力控制好自己的神情，侧头问他要不要同我喝一杯。
月光皎洁，对影成双。
一杯一杯的纯酿下肚，温柔乡里醉一场。
隔着烛火的迷蒙，我有些口齿不清的喃喃问道，「卫梓寒，你想做皇帝吗？」
他摆弄酒杯的手顿住，抬眸看我的眼神中并无几分醉意。
我们似乎很喜欢对视，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答案。
他靠近我，鼻尖与我相碰方才停下，他哑着声音答非所问道，「你喜欢我吗？」
几乎是在他尾音落下的同时，我的唇便吻到了他的唇角。
我没有丝毫犹豫的用行动给了他答案。
他一瞬的呆愣，颤动的呼吸，以及搭在我腰间的小心翼翼，无一不在说明他的欢喜。
彼此情浓，一夜欢愉。
第二日我们是被门外太监的轻唤声吵醒，卫梓寒的胳膊环住我，下巴磨蹭我的头顶，闹我在陪他片刻。
他坏心的逗弄我，低声在我耳边调侃，「陛下瘦的太可怜了，作为皇后，本宫可是要好好为陛下分忧啊！」
滚！
把你那放在我胸口的脏手拿开！
穿着卫梓寒亲手为我穿上的龙袍，坐在金銮宝殿的龙椅上，听着太监铿锵有力的宣读废后诏书，我扯了扯嘴角。
真是讽刺啊！
卫梓寒无论如何我没有想到的第二件事，便是我会在与他成为真正夫妻的第二日，把他赶出皇宫。
理由是，无所出。
想必他此时定是气死了。
这消息传出，整个京城一片哗然，所有人都骂我是傻子，把自己手里最后的筹码拱手让人。
可我仍稳稳的坐在宫内，等着暗卫回报西南的消息。
果然，不过月余，卫将军便率领大部队从西南出发，目的地是京城。
可他的行程路线很奇怪，卫家军舍弃了直线距离，反而是绕远去了其他藩王的地界。
在大家一头雾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那前老丈人已经武力制服了一个藩王，大权握在了手里。
此时的朝廷一片哗然，卫氏一族的谋乱之心已昭然若揭，众臣纷纷上书圈进京城内的卫氏族人，尤其是前皇后。
只是禁军去晚了一步，人去楼空，无影无踪。
是夜，我揉着太阳穴从御书房走了出来，心中郁结难消。
那帮老秃驴，有逼我与剩下的藩王结盟的，有劝说我认输，封卫将军为异性王的。
这特么和让我直接让位有啥区别！
我挥退了下人，独自忧愁的坐在池边，感受着刺骨寒风，体会着即将国破的悲壮。
「陛下～」
9
卧槽！哪来的孤魂野鬼？
我知道宫里的池塘或是枯井都不会干净，可是你大冬天的出来吓唬真龙天子，也太过分了！
我左手一式太极拳，右脚一踢在裆前。
「唔！」一声闷哼婚后，便是一个跪在地上的黑衣人。
「陛……下，」那声音虽是从牙缝里出来的，但却有些耳熟。
我弯腰凑近，试探的唤了一声，「卫梓寒？」
「……嗯。」
「……」
完了，前老丈人除了打他那个魅惑君主的「女儿」，还会来打让他家断子绝孙的「女婿」。
啥也别说了，毁灭吧，赶紧的！
好不容易等到卫梓寒缓和了自己的身体，本想着问他是如何自由出入皇宫的，结果被他先发制人的逼问了。
「你为什么要休了我？你不是喜欢我吗？」
面前的男人眉心的褶皱很深，幽深的眸子里有对我的疑惑，不满，以及许久不见的思念。
我猜他该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来的。
我抬手抚上他的脸颊，食指摩挲着他的眼尾，声音清浅的问道，「你喜欢我吗？」
「喜欢。」
没有丝毫犹豫。
「那就好。」
「好什么？」
他握着我的肩膀，仿佛下一刻我就要消失一般，他连声的问我。「暮澋你在想什么？你为什么要休了我？你为什么要散布不利于我爹的谣言？你为什么要逼着卫氏与你反目成仇？」
因为，我要坐稳这皇位。
因为，我得了帝王的通病。
卫梓寒是被我赶走的，他离开时的眼睛中没有一丝的光亮，神情黯淡的对我说了一句话，「我不懂你的弯弯绕绕，我自始至终要的……不过是与你琴瑟和鸣，做一个能辅佐你的贤内助罢了。」
「暮澋，你别失了本心。」
我回味着他的真情告白，咀嚼着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心内不觉有些难受。
我向来是个坚强的人，可此时却莫名觉得委屈，泪水一滴一滴的滚落，双手掩面呜咽呜咽的哭了起来。
直至胃里翻涌想吐，方才停了下来。
接下来的两个月，卫家军已破如势竹的攻势席卷了所有的藩王，带着一统天下的架势直指京城。
终于在二月二那日，攻入京城。
那是龙抬头的日子，只是我这丧家之龙早已逃的无影无踪。
再见了您内！
我悠哉悠哉的躺在摇椅上，欣赏着江南风光，听着软糯的吟唱，已是三个月后的事了。
身旁除了管家和贴身丫鬟以外，其余的全是新买的下人，没人知道我的身份，没人惊讶于我是个姑娘。
大凉没有改名换代，我那前老丈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给自己封了个摄政王，代理朝政。
据说每日骂骂咧咧的，不满意这个，瞧不上那个，暴躁的很。
而且雷厉风行的还查处了许多的官员，不是贪污的，就是受贿的，要么就是利用职权的蛀虫。
总之没有一个好的。
我猜，此时朝中该是人人自危，心里很是怀念我这个窝囊的主子。
可我，却因为没有大大小小的朝事烦扰，没有了那些弯弯绕绕的勾心斗角，心情舒畅了许多，每日吃的也是不少。
所以当卫梓寒找到我时，带着我凸起的肚子时，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咋胖这样了呢？！」
滚！
10
一个从小穿裙子的直男的脑回路究竟有多奇葩？
我用了半个时辰才让他相信，我不是胖了，我是怀了！
此时，卫梓寒盯着我肚子的模样别提多严肃了，搞得我都不自觉的跟着紧张了。
但也只是几息后，他突然抬眸，笑眼盈盈的说道。「我还是很厉害的嘛，一击即中！」
「……」
我实在不想和他说这些废话，我问他如何找到我的？
他垂头的模样有些挫败，声音低沉的说他找了我许久，他爹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告诉了我的位置。
我伸长胳膊拍了拍他的头顶以示安慰，他卿卿的环住我，把头埋在了我的颈窝处，有些烫人的呼吸喷洒在我裸露得皮肤上。
「澋儿以后什么都别瞒着我，好吗？」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乳名，同其他人不一样，那两个字在他的声音中似乎带着缠绵的味道。
我轻轻的点头，第一次心无旁鹭的回抱他。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们做一对不普通的富贵夫妻，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吃喝玩乐活的好不潇洒。
只是可怜了摄政王，朝政处理的相当烦躁。
终于，在他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我卸货了！
我躺在床榻之上，疼得撕心裂肺，卫梓寒跪在床前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产婆可能以为我们年轻什么都不懂，好心的让卫梓寒先出去，说是女子生产的血会冲撞了他。
可奈何他猩红着一双眼，带着心疼的颤声回道，「我是她娘子，这罪该是我来受得！」
……
产婆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孝顺」，颠倒黑白的夫君，满眼的吃惊。
只是我痛不欲生的嚎叫再次拉回了她的注意，她开始告诉我吸气，呼气，用力。
如此重复了大概近一个时辰，在我干了三碗参汤，咬破了卫梓寒两根手臂之后，终于生出来了。
男孩子，姓暮。
消息被秘密的传回了京城，出了月子我们就能回家了。
这一个月的日子无论是对我，还是对这里的百姓来说，都不怎么开心。
他们是因为城外突然驻扎了大批的军队，莫名其妙，引人心惊。
而我，则是因为喂奶！
……不是喂我儿子，他有奶娘。
我第七次推开卫梓寒的时候终于爆发了，我义正言辞的对他说，如果再敢把他的咸猪嘴给我凑过来，我就不复婚！
小样儿，跟我斗！
11
我杀回京城那天是个烈阳当空的秋日，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
我猜，事不关己的人都在等着看龙争虎斗，谁技高一筹。
可朝中的官员大概是痛哭流涕的希望我赶紧夺回皇位，还他们一个窝囊陛下。
只可惜，他们都失望了。
摄政王亲自率百官出城迎接，跪地高呼，「吾皇万岁！」
而我也不再是个窝囊的陛下，因为藩王被废，卫家的兵权上缴，所有的皇权握在手里。
我再也不用畏畏缩缩，我终于成为了这天下真正的主人。
父皇的祭日到了，我想起他离开时留下的两道密旨，一个给我，一个给西南。
他对卫家说，卫家世代忠良，是朝廷的股肱之臣，愿协新帝开创海晏河清，太平盛世。
就我的就几个字，若西南异动，除之。
可我不想战争，不想百姓遭殃。
我想了许久，终是让暗卫帮我传递消息，亲自写了密信给西南。
我说，父皇说卫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最重情意。
我说，我与卫梓寒夫妻和睦，感情顺遂。
我说，我知道他是男人。
我说，我是……女人。
我最后希望他能帮自己的孙子一把，铲除藩王，然后来京城守护皇位。
否则……这孩子，我留不住。
于是，西南异动。
我匆忙找来太医，制了易孕的药服下，在选好的日子里与卫梓寒同了房。
他那日酒后问我喜欢他吗？
我不敢回答，直接吻了上去。
我后来想想，我真是卑鄙，可我也是欢喜他的。
但正如他所说，我那段时间有些失了本心。
我离开皇城时，也不是毫无准备，至少另一半的兵力已经绕过所有人，在等我了。
若我归来时，卫称帝，那便战。
但事实证明，他们真的……是英雄。
卫梓寒同孩子被接进宫时，确实又给朝廷带来了新的话题。
那些受了摄政王许久气的老臣们都开始没事找事的嚼舌根子。
有阴阳怪气的说，「不是不能生吗？」
有挤眉弄眼的附和，「谁知道了，出宫就怀了，这可有点神奇啊。」
还有更直接的，「啊～一片绿色的海洋！……」
我绿你奶奶个爪！
孩子是从我肚子出来的，要担心也该是他们卫氏担心！
总之，不管怎么样，卫梓寒又成了皇后，且一生独霸后宫数十载，坐稳了妒妇的名头。
他一度成为了权贵们教育女儿的反面教材，「可不能学皇后，一点也没有正妻的气度。」
「可女儿觉得很好啊，以后我也要找个像陛下一样窝囊的夫君！」
史书记载，「凉，澋帝，十八岁继位，立卫氏女为后。命卫家军平定各路藩王，回收兵力，集中政权。在位数十年殚精竭虑，为国为民，创海晏河清，太平盛世。」
野史记载，「澋帝怕媳妇，一生不敢开后宫，此生只有一子。帝王做到这份儿上，是相当失败了！」
……啥也别说了，毁灭吧，赶紧的。
作者：淞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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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2-06-29 17:12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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