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太子要刺杀我?

太子要刺杀我?

豆蔻已被煮成粥

19

「嗖。」

一支箭搭上弓,瞄准了远方的一匹野猪,旋即毫不迟疑地指动箭发,几乎是同时间,野猪倒在了地上。

小太监远远的跑过去验箭,从远处摇摇晃晃地伸来三声哨子声。太子策着马缓步而来,远远地就笑着同我道:「三弟又中标了,今年围猎看来是要拨的头筹了。」

我拱手道:「是二哥承让了。」

秋风飒飒,大丞的秋天如一只雁般从南方赶来,栖息在皇宫的殿角,引来落叶飞黄。

一年一度的围场打猎,开始了。

太子一面策马驶来,一面笑道:「三弟弓箭拉的越发好了,只可惜四弟上个月伤了手,拉不得弓,不能一块围猎,这回,恐怕我两都要输…」

「太子小心!」

「嗖—」

一支箭擦过太子的肩膀,飞驰而去,直直没入他身后疾驰而过的一匹小鹿喉中。

锦衣卫刷刷刷地拔出剑来,将太子围在其中,大喊:「何人?何人如此大胆?不怕伤到殿下么?!」

一个束发紧腰的身影从后面驰来,急勒马停,身影从马上下来,拱手半跪在太子面前道:「太子恕罪。」

窈窕的身姿,看上去不大像男子。

太子被刚刚那一箭吓得不清,脸色也是阴沉沉的,缓了缓,道:「抬起头来。」语气颇为不善。

那身影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嗫嚅半天不肯抬头,太子又喝了一句:「还在磨蹭什么?」

我看着那身影却有些眼熟,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来不及思考,拱手对太子道:「二哥,此事都怪臣弟安排不妥,此人想来不是故意为之,待臣弟将其带下去好些询问。」未及我言毕,那身影已缓缓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梨花带雨,泪痕尤湿的脸:

「太子,臣女许宓,太子恕罪,臣女,臣女不是有意的…」

我心下松了一口气。

肩膀上拍来一只手,一个慵懒的声音在我耳边道:「那是我表妹。」

许知晚一身利落胡装,长发只用一个发冠束在头顶,垂下一根大辫子,额间碎发飞扬,穿着束脚的裤子与短靴。懒懒地靠在树上,带着三分笑意看着我。

–真是芝兰玉树,临风而立。

「三殿下不必着急自揽罪名,替我开脱。」

我心下一动,不知她何时走过来的。

方才的确下意识替她开脱,如今想起来,连自己却也说不清是何缘由。

我道:「你怎么就觉得我刚刚以为是你了?」

许知晚道:「这么莽撞的事,又是个女子做的,整个皇宫,除了我,还能有谁?」

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许知晚笑眯眯地说:「三皇子谬赞,不敢当,不敢当。」

我哑然失笑,目光转回去,太子仍皱着眉,并未让那女子起身,我道:「你倒不担心你表妹会被太子怪罪。」

许知晚漫不经心地说:「这美与英雄的好事,我若横插一脚,只怕更招人恨,让某些事弄巧成拙…再说了,这大庭广众的,又是个弱女子,太子怎么会舍得动手呢。」

她话音还未落,太子冷冷的声音就紧跟着传来:「拖下去,杖责二十!」

「靠!」许知晚说:

「你们太子是用打麻将的手法来出牌的吗?」

那女子闻此言,越性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只伏在地上呜呜呜地哭的更伤心。

声音之哀恫,表情之凄婉,让两边的锦衣卫都听得面面相觑,下不去手拉她。

「还不动手?」太子怒喝道。

一声令下,锦衣卫左右一看,横下心来,伸手就要去够那伏在地上的女子—

耳边如风一般倏地动起一个人影,我顺手一把拉住,许知晚面容急切带点不解地回头看我,我道:「稍安勿躁,自会有人救她。」

果不其然,未等锦衣卫的手碰到许宓的衣衫,一个柔美的声音便从一侧传来:「且慢。」

层层树枝被侍从一枝一枝仔细拨开,一名高挽发髻的宫妃打扮的女子,笑吟吟的领着一群侍女缓步而来。

「太子,请先消消气。」

19

「听闻太子遇刺,本宫特意过来探望,路上听起侍从解释来龙去脉,方知是场误会,宓儿本欲拉弓射猎,太子倏忽驰马而来,才让宓儿的箭不小心擦过。」

如贵妃一面扶起跪倒在地兀自哭泣的许宓,一面笑着对太子解释。

又紧着关切地问道:「太子可有伤着?本宫此次回去,必定好好教训许宓,让她知礼。」

一席话下来,又推又拿的,既解释了许宓伤人的原因,又先发制人说要教训许宓,让人拿不住话柄,却全然不给太子开口的机会。

如此周全的话术,怪道如贵妃这些年在深宫的位置屹立不倒。

太子沉着脸道:「如娘娘的消息倒灵通。」

如贵妃笑道:「本宫恰好在附近赏景,听到此处有吵闹声,便遣人来打听,可是碰巧。」

太子的脸色仍然不好,但还是礼了一礼,道:「本宫无碍,多谢如娘娘关心。」不等如贵妃回话,又道:「既然是场误会,那本宫就先行回去了。如娘娘自便。」

如贵妃还以一礼,笑吟吟地看着他离去,方才牵起许宓的手离开,路过我时,停下笑道:「三殿下今日猎的好,恐怕要拨得头筹了,你父皇也称赞你呢。」

我拱手道:「如娘娘谬赞。」

她笑着又看了我一眼,方才离去。

许知晚从树后钻出来,望着我吐吐舌头,我道:「方才还不畏事要冲上去,这回倒像见了猫的老鼠了。」

许知晚说:「不畏事不代表要惹事呀,刚刚是情急,现在要是被我姑母看见,我又得被她念叨老半天了。」又笑眯眯道:「三皇子,改日再好好谢你。」

许知晚策马转身入树林,小福子在我身后搂着箭,笑说:「殿下,你说许家的女子怎么都一个样儿啊,身形模样儿也有点儿像,性格也都莽莽撞撞的。」

我把弓箭随手递给他。翻身上马,看着树林里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不像。」

一点都不像。

20

今日狩猎,诸皇子均有收获,就连尉龄都套着了两匹小鹿。蹦蹦跳跳地跟父皇报喜。

父皇很高兴,立刻命人架火生堆,把鹿给烤了。再备上美酒,佐以围场里新摘的果子,宴请大臣们共享鹿肉。

尉龄来得晚,扎着一头小辫子,蹬着小靴子,真是像极了一个胡族的小公主,她和许知晚一同进门。许是今日围猎的成绩让她很满意,一进门就蹭在父皇边上一口一个父皇今日神武无比,一口一句父皇英姿不输少年,哄得父皇眉开眼笑。笑得比弥勒佛还要欢喜。

父皇笑眯眯地说:「还是尉龄心疼父皇,给父皇献的小鹿,父皇很喜欢,诸位大臣刚刚也都夸赞呢。」

尉龄也笑眯眯地说:「那当然啦,尉龄对父皇最好啦,尉龄打算把小鹿带回宫中去,养成大鹿,然后鹿鹿生鹿鹿,生下来头一只就给父皇,父皇,你说儿臣这个想法妙不妙呀。」

曹锡梁擦了一把汗,靠近我说:「我怎么觉得,他俩说的不是同一回事啊?」

不止他觉得,父皇也是立马脸色大变,眼前鹿肉还在滋滋冒油地烤着,父皇望着鹿肉,面上表情很是复杂。

但他顷刻间就调整了过来,笑着拍着尉龄的小手,道:「尉龄觉得怎样好,父皇就怎样好。」一面暗暗地给一旁的小太监递眼色。

御前的小太监都甚是机灵,立刻领悟了圣意,瞅着没人注意,偷偷地退了下去,想必是暗中准备新鹿去了。

这时,御殿前坐着的孙尚书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举杯冲着尉龄道:「公主一片孝心,连老臣今日也有幸分其一二,实乃天家幸事啊。」

孙尚书,年八十,想必是老耳昏聋,未曾听到刚刚尉龄与父皇的对话。尉龄坐在台上听到他如此说,笑得眼都眯了,起身举杯道:「孝敬父皇母后是尉龄身为儿臣应该做的,尚书大人原来也喜欢小鹿,那改日尉龄也送你一只。」

孙尚书抬头欲谢恩,忽然望见父皇在尉龄身后挤眉弄眼递眼色。

父皇本意是让孙尚书别再说了,赶紧坐下。但孙尚书看在眼里,却以为是圣上觉得他方才夸得还不够狠,示意他再夸上一夸。

又想起素日里父皇对尉龄的疼爱,于是又跟着举杯对尉龄道:「公主孝义,老臣愧受,公主不仅打的一手好猎物,连抚老悯下的心也是可敬的。

知晓老臣年老,牙口不好,还特特的将老臣这一份鹿肉制以炖品,肉质鲜嫩,入口即化,老臣感怀在心。」

尉龄呆呆地问:「尚书大人,你说什么?」

孙尚书以为是自己年老,说话声音过小,导致公主听不清楚,遂提了提气,中气十足地道:「老臣多谢公主特将鹿肉制成炖品,老臣感怀…」

尉龄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尉龄这一哭,就直哭了一晚上。

她哭了一晚上,父皇跟着心疼了一晚上,也不顾什么天家威严,知是我今日狩猎最多,遂命我带人此刻出去山上且转转,是不是还有什么鹿在外面未被猎死,务必活捉两头回来。

是夜,树林中影影绰绰,我举着火把在前方搜寻,忽地一个黑影闪过,我示意身后的侍卫不要发出声响,伸手从背篓里取过一支浸过麻沸散的竹箭,瞄准那个黑影—

「嗖——」

那匹黑影往前又跃了几步,颓然倒地,我将弓递给身后侍卫,分花拂草而去查看。

借着手中火折子的光,隐隐照到地面,一匹小鹿正躺在地上无力挣扎,竹箭扎在它的右腿上,我只用了六成力,因而扎得并不很深,想必是箭上麻沸散药效发作,因而倒地。

我将竹箭拔出,正欲招手唤来侍卫,忽见旁边草木上迎着月色,一闪一烁地似是晶光莹莹。

以手轻沾,腥膻味便附于指尖。

我倏地转身望去。

身后一片空荡荡。

原本跟在我身后的一众侍卫,全然不见了。

「飒—」

一支利箭从丛林深处射来,势如破竹,连带着飞过的几片叶子都被劈断,几是顷刻间就要没入我的胸口—

一只手伸过来,将我往右边堪堪一推—

我只感到右边肩膀闷闷地一痛,连带着旁边响起一声闷哼声,不由自主地朝右边倒去。

一个温软的身躯跟着倒进我怀里,就着月光,一双墨玉眼堪堪望向我。

我正要开口说话,那人伸手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轻声做嘘放在唇边。

不要说话。

她抬起头,警觉地看看四周,如玉的下颌就着月光,发出淡淡莹白的光泽,墨色发丝垂在颈边。

我恍惚看着。

林内风影飒飒,等了许久,都再无动静,她轻轻从我身上爬下,将我扶起,扶起瞬间牵动了伤口,我一言不发,她却敏感地转过脸来问我:「疼吗?」

月光底下晃着她担忧的神色,长长的睫毛在光洁的脸上织出长短不一的影子。

我摇了摇头。

她轻车熟路地将我带到一个山洞面前,掏出火折子点燃,支起一个小火堆,我靠在洞壁上问她:「你为何在此深夜来这山中?」

她唇嘴一动正要回答,我又道:「不要跟我说是晚膳用多了,来此散步,你觉得我信么?」

许知晚说:「三殿下,你想象力真匮乏,我就算用借口,也不会用这么无聊的啊。」

我哑然失笑。

她忽然凑近过来,我问道:「你要干嘛?」她抬头看我,用手摸着下巴笑说:」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嘿嘿嘿…嘿嘿嘿…当然是帮你拔箭啦笨蛋!你想什么呢!」

我心说一声明明是你在想什么。

许知晚说:「你别以为你现在想什么我不知道啊,你现在肯定在想,明明是你这么想,还要赖在我头上,但是别管你现在心里想什么,都得乖乖听我的,别动,别动,很快啊,就一下子,嘿~!」

我闷哼一声。

方才在林中那一箭,带着飒飒风声直跃而来,定是用了十成的力,却不知为何,入我肩中却不是想象中那么深…

就着洞壁中闪烁的火光,我望向许知晚的脸,盈盈跳跃的火光下,她的眉头紧锁,仔细地端详着我的伤口。

她的眉眼生的极好,下巴上盈盈挂着一抹血迹,在火光下更显清艳之色。

…血?

我伸出手,抹了一下许知晚的下巴,她抬起头迷惑地看着我,我想起她刚刚调笑我的动作,伸手扳过她的右手。

她的右手掌心血迹赫然,一道深深的伤口正往外潺潺流着鲜血。

「你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刚刚箭射过来的时候,觉得它生的格外好看,所以顺手抓了一下。」她笑眯眯地说。

她的伤口极深,定是刚刚箭冲我而来,伸手去牵制箭头,被箭头刮出来的。

…难怪。

难怪我的伤口并不很重…

我望着她笑盈盈的脸,一种难言的感受直涌上心头,想说什么,却又一句也说不出。似是难过,心里一下一下,像被重击。

许知晚问我:「三殿下?怎么了?你怎么像看到鬼似的看着我?我脸上有仙女?」

我道:「…无事。」

身旁放着刚刚拔下来的箭,血迹俨然,我拿起来仔细端详着。

放箭的人是抱了让我必死的决心,箭身都被一路上伸出的枝桠刮出了印痕,可见力道之大。

临近箭头撇出一条血迹,定是许知晚伸手去抓时带出的血痕,盯着它,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再接着往下看…

我蓦然瞪大瞳孔。

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晃了晃,许知晚戏谑地同我道:「三殿下,你怎么了,胆子小也不要这样吧,这箭我看也不至于丑到吓人嘛。这传出去多丢您英明神武的脸」

我摇摇头,笑道:「此时应该无事了,休息一会,就回营去吧。」

许知晚点了点头道:「原来没被吓傻,甚好甚好,否则还得我抬回去。」

我哑然一笑,转过脸去看着洞外。

洞外月光依旧,远远的,似乎传来了侍卫们的呼叫声。

握紧的手又张开。

掌心拔下来的那尾羽箭末端,雕龙缠鼎,

是太子的刻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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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兄长的不是

豆蔻已被煮成粥

许久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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