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叫我大师姐
叫我大师姐
初生牛犊,干翻恶虎:懂法青年你别惹
我,武术大师姐,车祸死了。
醒来的时候,被一帮初中生群殴。
后来这群人都蹲在地上,喊我爸爸。
1
我感受到了雨点般落在我身上的拳脚。
还有不干不净的脏话。
「贱人,你还敢对徐彦笑,你怎么对谁都卖笑啊?」
「你跟你妈一样,都是贱种。」
「笑啊,你不是很爱笑吗?」
「嘿,你还敢瞪我?」
叼着烟的女生拎起拖把桶,高高举起。
散发着臭味的拖把水眼看着就要倒在我头顶。
我猛然站起,夺过水桶,抬脚,狠踹。
这具身体很瘦弱,力气不大。但用够了技巧,也足够让人疼。
避开骨头,避开脾脏。
腰腹柔软,最痛。
被我一脚踹到厕所门口的女生愣了愣,捂着肚子痛嚎:「你敢踢我?王淼淼,你敢踢我?!」
我站了起来,环顾四周。
这里大概是某个学校的女厕所,而周围的人,都是学生无疑了。
周围人都呆住了,像是不敢相信我会反抗。
那女生高喝一声:「愣着干嘛?!给我打!」
我连桶带水,横扔出去。
臭味弥漫在面前每一个人的脸上。
尖叫和怒骂骤然响起。
我懒得废话,拎起拖把就打。
想我当年练功的时候,这群人还躲在妈妈怀里吃奶呢。
外面传来了上课铃,叮叮当,叮叮当,很欢快。
我就在这欢快喜悦的铃声中,把领头的女生踩在了脚底下。
鞋底摩擦皮肤的触感很明显,更多的记忆,也随之而来……
这里是个公立初中,考不上隔壁私立初中的,才会来这里读书。
除了部分有上进心的,剩下的基本上就是混混预备役。
我脚下的这个女孩子叫郑佩,是这个圈子里领头的小太妹。
至于她为什么要欺负我……
「你们都傻的吗?打她啊!她爸早死了,她妈又跟人跑了,你们怕什么啊?!」
哦,大概是觉得我没人撑腰吧。
可惜,八岁那年去少林寺学武术开始,我就已经习惯自己给自己撑腰了。
我蹲下,用力给了她两巴掌,成功让她闭上了嘴。
啧,她刚才带头狂扇原主耳光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娇柔。
我站起来,环顾四周:「还打吗?」
这群小太妹你看我我看你,居然一溜烟地都跑了。
郑佩愣住了,哇的一声哭了:「这群臭狗屎,没有江湖义气的东西……」
我蹲下来,拍拍她的脸。
她警惕地看我:「你要打就打!」
仿佛很壮烈似的。
呵呵。
我说:「我呢,做了二十多年的大师姐了,看到你这种不学好的小毛头就来气。今天不教好你,你以后只会越来越坏。」
郑佩「呸」了一声:「你有病吧?你今年才十四,哪来的二十多年大师姐?」
我忽然就有点怅惘。
我的那些小师弟、小师妹们,得知我的死讯后,应该很难过吧。
2
第二天,我刚进教室,发现抽屉里塞了几只死老鼠。
桌面上用红漆喷了几个字。
贱人去死。
我转头看过去,郑佩挑衅地看着我。
身后还有几个小跟班。
啧,昨天那一通思想教育,都白费了呗?
我站起来,走到郑佩桌前,伸手拿她的语文书。
她一把摁住我的手:「你凭什么动我东西?」
几个小跟班也围上来,纷纷推我:「凭什么动她东西?」
我拿起身边的椅子,哐一下砸在地上。
铁质凳腿和花岗岩地面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整个教室都安静了,包括郑佩和她的小跟班们。
我语调平平:「你们现在让开,就只是我和她的事;你们要是不让,连你们一起打。」
我伸手去拿郑佩的语文书,这回,无人敢阻挡。
我翻开几页,用来擦课桌上的喷漆。
郑佩红着眼睛:「王淼淼,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我把语文书往她身上一扔,依旧很平静:「哦,你试试看呗。」
这时,教室后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瘦长的男生。
初三的小混混,郑佩的亲哥哥,郑军。
「哟,这不是王家的野种吗?毛长齐了吗?就来欺负我妹妹?」
他流里流气地笑着,一巴掌扇了过来。
我一动不动,硬生生受了这一耳光。
很好,要的就是你们先动手。
郑军还没收回手臂,我迅猛地拽住他手腕,反手对折,再对折。
他连忙反击,被我兜头赏了几个大逼斗。
然后一个过肩摔,骑在了他身上。
一巴掌,两巴掌,三巴掌。
「这张嘴不会说人话,多打几下,你应该能长记性吧。」我说。
郑佩尖叫一声,疯了似的,举起暖水壶就砸过来。
我顺势起身,一脚踹她小腹。
后门发出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她连人带壶撞到了后门上。
暖壶碎了一地,晶莹的碎片混合着热水,有种扭曲的美感。
郑军怪叫一声,就要爬起来。
我举着椅子,指着他:「再动一个试试?」
阳光照了进来,把他下巴上的一块黑痣照得分外清晰。
有些记忆涌进了脑海。
不久之前,这张长着黑痣的脸,坐在马路牙子上,要原身的奶奶下跪磕头。
「你磕头,我就原谅你孙女。」
原主什么都没做错,根本谈不上原谅。
但奶奶为了孙女,向这群十五六岁的畜生,跪了下去。
满街哄笑。
事后他也并没有放过原主,霸凌变本加厉,甚至以奶奶下跪这件事情再度取乐。
回忆到此结束,这块黑痣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让人恶心。
他举起了双手:「淼淼,淼淼姐,我叫你一声姐行不行?你别冲动,冷静,冷静。」
我原本可以保持冷静的。
如果没有看到那段回忆的话。
我丢下椅子,猛冲上去,把他摁在地上打。
一拳又一拳,为那个跪在马路上孤立无援的老太太。
3
我被请家长了。
郑佩兄妹俩的妈妈赶到了学校,看上去衣着昂贵。
我奶奶垂着头站在一边,老脸上满是皱纹。
班主任是个中年女人,两条纹眉失败的青色眉毛,宛如毛毛虫,趴在她抬头纹深刻的额头上。
此刻,她瞪着我,怨气很大:「你打他们俩了?」
郑佩站在一边,正在假哭。
我瞟了她一眼,她哭声突然变大了。
原主那些记忆又涌进了我的脑海……
这个班主任爱收礼,原主家穷,没送过礼。
原主以前挨打,班主任从来不管。
呵呵,现在管得这么快啦?
我淡淡说:「是他们先动的手。」
啪——
班主任拍桌。
「胡说!其他同学都看见了,就是你先打的!」
奶奶嗫嚅开口:「我们家淼淼不是这样的人。」
郑佩妈妈轻蔑地看了奶奶一眼:「你说不是就不是?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得赔钱。」
奶奶的头更低了,穿得破旧的衣服,显得更加矮小。
我上前一步,握了握奶奶的手。
抬头看向郑佩妈妈,冷淡:「这件事情的确不能就这么算了,现在就调监控!」
郑佩妈妈放下茶杯:「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子,知道调监控意味着什么吗?」
我笑了笑:「正好让你看看,你儿子女儿都是什么货色。」
班主任犹豫地看了一眼郑佩妈妈。
显然,她对郑家兄妹的所作所为心里有数。
郑佩尖叫起来:「调监控就调监控!王淼淼——」
班主任翻了个白眼,喝道:「闭嘴,安静点!」
她转头看向我:「你现在向他们道歉,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不然,你可是要受处分的,甚至会开除学籍!」
我的目光落在她的笔记本上。
宁致中学印发。
宁致中学……
有什么陈旧的记忆在脑海里涌动。
嘶,我七师弟,是不是就在宁致中学当在教导主任来着?
班主任高喝一声:「你发什么愣?!道歉,赶紧的!」
奶奶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浑浊的眼睛望向我:「淼淼……」
我很熟悉这种眼神。
是被命运无数次打倒,以至于习惯卑躬屈膝的眼神。
是苦命人的眼神。
但既然老天爷安排我成了你的孙女,你就不用再害怕。
我安抚地拍拍奶奶的手臂:「您在这儿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回来。」
我往门外跑去,身后传来郑佩和班主任的尖声:「你死哪儿去!」
4
当然是去教导主任办公室了。
门虚掩着,我敲了两下门,看见里面坐着我的七师弟。
才几个月不见,他好像老了许多,长出了几根白头发,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看见我进来,他问:「现在是上课时间,你哪个班的?」
我喊了一声:「德宝。」
他皱起了眉头:「……你是?」
他的大名叫周德望,小名叫德宝。
这个小名还是我给他起的,因为他小时候老爱哭,娇气得像宝宝。
我说:「我是大师姐,陈欢意。」
周德望的神情变了又变,最终说:「你是哪个班的?搞什么恶作剧?!」
我深吸了口气:「你小名德宝,是你六岁那年的秋天我给起的,我说你哭起来像个宝宝。你九岁那年偷吃猪头肉,被师父关在小黑屋子里不许吃饭,我从门缝里给你塞了饼干……」
周德望的眼睛瞬间就红了,颤抖着接话:「你从门缝里给我塞了饼干,被师父发现,也一起关了进来。」
我抽出纸巾递给他,笑了笑:「然后我说,幸好把饼干都给你了,咱俩一起吃。」
三十多岁的周德望抱住了我,哭得像个孩子。
「大师姐,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三师兄给我打电话去认尸的时候,我都不信那焦炭是你。」
我拍拍他肩膀:「不哭了。」
他哽咽:「我之前去庙里算命,师父说你命不该绝。师姐,师姐,我就知道,你这样的好人,应该长命百岁。」
他手忙脚乱地拿手机:「我给他们打电话,大师姐不仅活着,还更年轻了。」
我摁住他的手:「不忙,先去陪我见个家长。」
5
我再度踏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刚进门,郑佩就怒骂:「好你个王淼淼,现在连班主任都不放在眼里了!」
哦,挑拨离间哪?
只有蠢人才会被轻易带动情绪呢。
下一秒,班主任也跟着大吼:「王淼淼,我看你也不用来上学了,我没有你这种学生!」
我那话说早了,这班主任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我往旁边让了让,周德望的身影出现了。
「不让学生上学?九年义务教育有给你这种权力吗?」
他淡淡瞥了眼班主任,语气不算很凶,却把班主任看得直接起立了。
郑佩一家愕然地看着班主任,大概是想不到她变脸变得这么快。
班主任一眼都没看他们,堆着笑。
「主任……这,你怎么来了?这死丫头去骚扰您了是不是?您听我说……」
周德望抬起手,那是一个示意闭嘴的动作。
「先听我说。郑军、郑佩是吧?有同学举报你们在学校里屡次殴打同学、聚众打架,态度恶劣。现在跟我去教导处走一趟。」
郑佩妈妈的脸色变了:「主任,恐怕有什么误会。」
周德望看向她:「家长是吧?那也一起来政教处,省了请家长的环节。」
郑佩妈妈连忙给班主任使眼色,班主任硬着头皮开口:「主任,你是不是弄错了?今天打人的是王淼淼……」
周德望盯她一眼:「之前我还接到了举报,说你收礼收红包,正在琢磨着什么时候给风纪办呢。」
班主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周德望似笑非笑:「要不你挑个日子?」
好家伙,从前娇气爱哭的七师弟,现在能有这种威严。
不枉我教育他一场。
值了!
班主任不敢吱声了,郑佩妈妈也沉默下来。
郑军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看来看去,也识时务地闭了嘴。
唯有郑佩还搞不清楚状况,大声说:「周主任,是这个王淼淼先动的手,是她……」
她话还没说完,班主任怒吼:「闭嘴!」
郑佩吓了一跳,委委屈屈地看她。
班主任像是把刚才丢了的胆子都找了回来,越发凶狠地骂她:「你平时惹是生非,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没家教的东西!」
郑佩妈妈急了:「你说谁没家教呢?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不送礼就要给学生穿小鞋!」
她俩吵成了一团,还夹杂着郑家兄妹的叫嚷声。
啧,狗咬狗,一嘴毛。
周德望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和奶奶可以走了。
我点点头,拉着奶奶就走。
6
奶奶的手都在哆嗦,连连问我:「淼淼,他们不会让你退学吧?」
我毫不在乎地一笑:「他们敢?!」
奶奶的眼睛里涌出眼泪:「你要是读不成书,我下去可怎么跟你爸、你爷爷交代啊。」
我的心忽然被戳了一下。
几天之前,她向那群小畜生下跪的时候,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吗?
自己丢脸没关系,但不能让孙女读不成书?
我拉着她,在花坛边坐下。
「奶奶,我已经不是以前的王淼淼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倒是你,要保重身体。」
奶奶拿袖子擦眼泪,点头:「好,我们淼淼长大了,懂事了。」
我送她上了公交车,目送那辆公交车远去。
奶奶从车窗里探出头,冲我挥手:「淼淼,回去学习吧,去吧。」
我回到班里,班里已经开始上自习了。
郑佩的座位还空着。
她的小跟班们看见只有我回来了,都投来惊异的目光。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惊讶。
郑佩妈妈擅长送礼,以往郑佩欺负人,都能被压下去。
我大概是第一个,打了他们兄妹俩,居然还能全身而退的。
晚餐时间,郑佩回来了。
眼圈通红,显然是狠狠哭过一场。
这回见到我,她连挑衅都不敢了,低着头快速走过。
没过多久,班主任气呼呼地进了教室。
「我们班郑佩同学,因为多次聚众斗殴,受到记大过处分,希望大家引以为戒,不要乱欺负同学。」
郑佩的一个小跟班壮着胆子问:「那王淼淼呢?」
班主任凌厉地瞪她一眼:「王淼淼是自卫,懂吗?!」
小跟班立刻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出。
班主任摔门走了,大概是从周德望那里受了很大的气。
我这个七师弟,从小脑子就转得快,人到中年,只会更加有手腕。
我笑了笑,从书包里翻东西。
没想到翻出了一双又脏又破的鞋子。
骂我是破鞋。
我把鞋子拎在手里,抛了两下。
然后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没使多大劲,但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我径直走下去,走到郑佩面前。
不知道周德望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她看见我,居然抖了一下。
「不是我放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她放的。
她回教室回得比我还迟,没有作案时间。
放这双破鞋的,是她那群小跟班。
想着为大姐大出口气,之后好邀功。
这种把戏,我见得太多了。
不过亲眼目睹了郑佩的下场后,眼下是没人敢承认的。
我轻轻拍了拍郑佩的脸。
她又抖了一下,哀求地看我:「真的不是我放的。」
我环顾教室,话是对着郑佩说的,眼睛却看向每一个小跟班。
「我不管是不是你,之后我但凡受了欺负,我就来找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吗?郑佩。
暖壶里如果放了盐,毛巾如果掉进了厕所,枕头如果被丢下阳台……
这些发生在王淼淼身上的事情如果再发生一次,不管是谁做的,我就来痛殴你。
「所以,你最好约束你的小伙伴。不只是对我,让我看到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去欺负别人,我也会来揍你。」
郑佩看向我的眼神已然变得十分惊恐。
我把那双鞋丢在她身上,笑一笑:「现在,去找这双鞋的主人吧。」
7
周五放学前,周德望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大师姐,我跟师门其他人说了你回来的事情,他们都很想见你……这周六你有没有空?陈记饭馆,我们一起吃个饭?」
我思考了片刻,答应了。
我的这群师弟师妹们,跟我感情特别好。
我们学武的,容易好勇斗狠。
因此其他师门里经常出现那种打架斗殴的事情。
但我们师门不是。
第一是因为大师姐,也就是我本人,最能打。
谁敢打架,直接被我打服。
第二是因为,我还擅长春风化雨、以德服人。
我平等地爱护他们每一个人,人心就像镜子,你对他们好,他们也会对你好。
久而久之,整个师门就很团结友爱。
我们的凶狠暴戾都留到了赛场,以及赛场之外的一些傻逼。
周六我出门,快要走到陈记饭馆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下了。
冬季天黑得早,昏暗的夜色中,我勉强能看清,打头的人是郑军。
他身后跟着好几个混混,手里还拿着钢管。
我心里有了数,快速按下周德望的号码,拨通。
把手机放进衣兜里,不再拿出来。
「郑军是吧?你妹妹都认栽了,怎么,你不服?」
郑军阴沉地说:「贱人,在学校里给你脸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我说:「所以你就要在这里堵我?左转出去就是陈记饭馆了,你不怕里面的人进来发现?」
郑军走上前来,伸手就要撕扯我衣服:「等里面的人发现了,你都已经凉了。」
我劈手给了他一巴掌,他眼睛一瞪:「你还敢反抗?我告诉你,这些都是我职校的哥哥们,你最好对我客气点。自己把衣服脱了!」
他身后的那群混混也步步紧逼上来,手里的钢管反射出一线亮光。
我点点头:「行,我自己脱,你别急,一件件脱。」
郑军阴笑几声:「你早这么乖,哥哥就不打你了。」
我解开大衣的扣子,一颗,两颗,三颗。
原本寂静的巷子外,传来了紧张的脚步声。
这帮人浑然未觉,郑军还要过来摸我的胸。
我笑着迎上去:「你别这么急嘛,心急吃不了……」
「大师姐」的喊声和「热豆腐」三个字,是同时响起的。
这声音仿佛一声号令——
我一巴掌扇在郑军的脸上,同时抬腿,狠狠踢他下三路。
一脚不够,再踢一脚。
郑军蜷缩成虾米,蹲在墙边,痛到神情扭曲:「王淼淼你个贱人,给我打她!一人搞她一次!」
我也扬声:「大师姐在这儿!给我打这群龟孙!」
这群混混们反应还算快,一个个举起了钢管就要冲过来。
然而身后那群人习武十几年,反应只会比他们更快。
钢管抡出了一道道亮光,甚至都来不及接近我,很快就被人夺走。
一顿噼里啪啦后,钢管悉数落地。
然后是一阵拳打脚踢,拳拳到肉,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我靠在墙边,看着一边倒的局势,笑得很欣慰。
这群人不愧是我带大的,打架从来点到为止。
不用钢管用拳头,是知道人命的宝贵,人渣的命也是命。
所有人都被摁住了,周德望急忙上前:「大师姐,有没有事?」
我慢条斯理地扣好纽扣:「还不至于让一群小毛孩占了便宜。」
周德望一脚踢在了郑军身上:「你也配碰她!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郑军抱头鼠窜:「主任……主任你怎么来了。」
借着昏暗的月光和灯光,我勉强认出了几个人。
「五师弟、六师弟、八师弟、九师妹……你们都来了啊。」
九师妹哽咽着走过来,紧紧抱住我:「原本七师兄说我还不信,现在看这些动作和起势,果然是你。大师姐,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拍了拍她的后背:「都是做妈妈的人了,还这么爱哭。」
她嚎啕大哭:「大师姐,我好想你啊。」
原本被她制住的一个小混混,突然一跃而起,捡起钢管就要打过来。
我一把推开了九师妹,迅猛地掰住他手腕,另一只手死死掐住他咽喉。
我下了狠手。
因为偷袭是最无耻的做法。
一片寂静,只听先后嘎吱了两声。
一声是他手腕扭了,钢管落地。
另一声是他喘不上气,痛苦地挣扎。
「我爸……我爸是警察,把你们都抓进去……」
郑军突然活了似的,高喊:「他爸是警察!王淼淼,你就等死吧!」
五师弟走了上来,把人从我手里接过去。
语调温和:「大师姐,别脏了你的手。」
然后他转过脸去,屈膝,直接把那混混抵在了墙上。
语调森寒:「你爸是哪个警察?警号多少?报给我!我看谁敢徇私枉法!」
我眨了眨眼睛。
想起来了,五师弟在公安局勤勤恳恳许多年,已经是副局长了。
8
这场闹剧以警车过来,把小混混都拉走告终。
派出所里,那个小混混终于承认,他根本没有什么警察父亲。
所谓「我爸是警察」,纯属吹牛,好给自己招小弟。
五师弟冷冷地望他一眼:「不管你爸是干什么的,现在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派出所领人。」
他环视一圈:「所有人,都把监护人喊过来。」
还有人认不清形势,在大吼大叫:「都是那个贱人勾引我们!」
几个民警大喝:「都闭嘴!欺负小姑娘还有本事了?!」
一个民警给五师弟倒水喝:「副局,您先坐,您喝水。」
五师弟把水杯递给了我:「大师姐……淼淼,你喝水。」
然后他转头跟民警说:「这帮人把未成年小姑娘堵在小巷,扬言要强奸,我们几个都是目击证人。巷口有监控,你去调过来。有理由怀疑是惯犯,还要查过往接警记录。查查身份证,成年了的从严从重处罚;未成年的,也要按照相关条例严格处罚。」
这一番指挥若定,郑军这帮人都蔫了,大气都不敢出,腕上的手铐亮晶晶。
嗯,比钢管更配他们。
出派出所已是深夜,晚餐变成了夜宵。
严格意义上说,我现在是个十四岁的萝莉,不适合喝酒。
是以,他们几个一人一瓶啤酒,我面前是一瓶旺仔牛奶。
八师弟年纪小,喝了几杯酒后,眼圈通红。
「大师姐,上个礼拜我还去给你扫墓了,给你烧了一栋纸别墅,让你在下面住得舒心。」
九师妹说:「咱们以前挤在一个大通铺里的日子都不会再有了,大家只会越来越好。」
八师弟直接哭了:「大师姐……上个月师兄们领我去认你的墓,我都不敢信。我说好不容易大家都过上好日子了,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我不停给他递纸巾:「别哭了,别哭了。」
他好不容易止住了抽噎,五师弟恭敬地跟我碰杯。
「大师姐,这一杯是代三师兄和四师姐敬你的。他们俩接到消息后就要往回赶,但现在人在国外,工作缠身,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我拿旺仔跟他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周德望突然说:「大师姐,我查了一下王淼淼的个人档案,她跟着奶奶生活,日子应该不好过。经济上,你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边缘磨坏了的鞋。
再看看自己寒冬腊月里不合身的大衣。
要说需要帮助的地方,的确是太多了。
九师妹一拍脑门:「大师姐,我给你转钱,你把卡号报给我,先给你打十万。」
八师弟说:「我家还有套房子空着,就在宁致中学附近,你和奶奶住进来。」
我比了个手势,他们都安静下来。
我说:「你们的好意我都心领了。一个小姑娘平白无故多了钱和房子,别人会怎么想?」
九师妹迟疑:「那……难道你要一直过这苦日子?」
我笑了笑:「又不是没经历过。」
九师妹急了,眼圈又发红:「当年你把不少好机会让给了我们,我们才有了今天。这次好不容易能轮到我们帮你了,师姐,让我们帮帮你。」
我思忖片刻,说:「最好是我能自力更生挣到的钱,最好能让老太太四处炫耀说我孙女可厉害了……」
钱倒是次要的,要紧的是让老人家开心。
八师弟说:「做手工?但现在手工也不挣钱。」
九师妹说:「直播?直播散打?但未成年人不允许直播啊。」
气氛复又安静下去,只听见新端上来的烤串,发出嗞啦嗞啦的冒油声。
五师弟打破了沉默,看向周德望:「小七,我前儿个听同事说,他小孩要参加市里的武术比赛,前三名还要到省里参赛。你们学校有机会参加吗?」
周德望想了想:「以前都是那几个专门的学校参加的,咱也没会武术的学生……」
他突然顿住了,激动到拍大腿:「大师姐,你可以参加这个比赛啊,前三名有市里的武术协会给颁发奖金和证书。你以前还专门设立了一个奖金,回头你也可以顺路把那个奖金给拿了。」
九师妹也跟着拍大腿:「对啊大师姐,我都忘了,你自己就是富婆。你那个奖金,那可是大大的有啊!」
9
周德望帮我报名了武术比赛。
他找来体育组组长帮我特训,说我是万里无一的好苗子。
体育组组长倒不会武术,特训的是王淼淼的身体素质。
这一副瘦弱的小身板,之前能打赢,完全是靠着我的技巧和不怕死的信念。
真要到了赛场,那可就是真刀真枪的比拼了。
就这样夜以继日地苦训,转眼就到了比赛的日子。
那天体育组组长有课,是周德望陪我去参加的比赛。
九师妹给我打电话,说她晚点也会来,还要给我一个大惊喜。
比赛场地里已经聚了很多人了,我在做热身,周德望不停给我递水递毛巾。
但他的手机一直在响,显然是有急事。
我说:「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周德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了师姐,八成是学校里的事,我接个电话就回来。」
我点点头:「你去吧,我这儿没事。」
他一溜烟地跑远了,我擦擦汗,继续做热身。
面前忽然投下几道阴影。
他们身上穿着练功服,练功服前胸后背都写着「尚武中学」。
这个学校我知道,初高中一体的,是一所学习武术的学校。
打头的是个梳马尾辫的女孩,表情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你就是王淼淼?」
我点了点头。
她的表情更难看了:「抢走我徐师妹参赛名额的,就是你!」
抢走参赛名额?
我大概懂了。
原本宁致中学是不参加这类比赛的,所有参赛名额都给了这几所武术学校。
现在宁致中学要参赛,自然要从其他学校里拿出一个名额来。
但这是赛程的规定,跟我本人完全没有关系。
见我沉默,她更生气了,掐着腰盛气凌人:「你哑巴了?!你说话呀!」
说着,她上手来推我。
我往边上轻轻一闪,她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她身后那群小跟班们立刻扶住了她,齐刷刷都瞪着我。
我问:「你很喜欢你师妹?」
马尾公主大声说:「是!」
我再问:「你在为你师妹没有比赛名额而生气?」
她盯着我:「是!」
我笑了:「那你把自己的名额让给她啊,找我做什么?」
她气急败坏:「名额是学校给的,你以为能让?」
我点点头:「原来你也知道名额是学校给的啊?那你找我做什么?」
她被我噎住了,「你」了半天,也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
我抬腿就要走,她猛然从后面蹿出来,伸手就要推我。
我又是一闪,她扑了个空。
这回,她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我低头看向她:「你师父没教过你,同一个招数,不要用两次?」
她愤愤地看着我:「你抢了我徐师妹的名额,你就是个贱人!」
我蹲下去,轻轻拍她的脸颊:「你多大?十三、十四岁?知道学武的人最忌讳什么吗?好勇斗狠。这要那么讨厌我,就在赛场上打败我,知道吗?」
她暴躁地推开我的手:「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你知道我有多厉害吗?你个普通初中的小垃圾,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她身后那群小跟班七手八脚地把她扶起来,话术简直像是培训过似的。
「莹莹的爸爸是我们校长!」
「莹莹已经连续三年是女子组第一名了!」
「莹莹的爸爸跟武术协会会长关系特别好,分分钟把你刷下来!」
这群半大孩子,一个个义愤填膺。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炫耀的是什么东西?
我冷不丁说:「哦,真厉害,要不要给你们鼓鼓掌?」
他们都愣住了。
莹莹死死瞪着我:「徐师妹失去的,我都会要你吐出来。」
我真鼓了两下掌,毫无感情地夸赞:「那你加油啊。」
10
什么叫狭路相逢呢。
我抽签抽中的对手,就是那个莹莹。
小公主扎起了更高的马尾,简直要一飞冲天。
赛前双方要相互致辞,我们一般都说什么赐教之类的。
有古代侠客遗风嘛,也比较谦虚一点。
莹莹上来就说:「滚回家吃奶去吧!」
裁判皱了皱眉。
他身边站着一个中年人,莹莹长得跟他有点像。
大概就是尚武中学的校长了。
尚武校长低头跟裁判说了什么,裁判顿时眉开眼笑。
面前,莹莹涨红了小脸:「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哦,轮到我放狠话了。
我平静地说:「我不爱吃奶,我比较喜欢打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裁判吹哨,比赛开始。
莹莹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急速向我冲了过来。
在她的拳头距离我只有几厘米的时候,我侧身闪避,抬腿,横踢。
我发誓,我是控制了力道的。
她是个小姑娘,我不会下狠手。
大概是体育组组长的集训很有成效,总之我这一腿,居然直接把莹莹横扫了出去。
她趴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裁判和尚武校长,也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裁判迅速翻着名单,念念有词:「这是,宁致中学……王淼淼?」
尚武校长阴鸷地盯着我,抬头纹深刻。
我却懒得搭理他们的视线,只顾着看面前的莹莹。
「还能爬起来吗?」我问。
我这一句是真心诚意的关心。
当年我拳法好,腿法更好,靠着一双腿拿下了无数个冠军。
我是真的担心小姑娘爬不起来。
莹莹却以为这是挑衅,耳朵都愤怒到发红,站起来,再度向我冲来。
「你只会躲是不是?今天我要打死你!」她咆哮。
嗯?谁说我只会躲?
我也冲了上去。
就像两枚火箭弹,头对头地猛冲。
莹莹的拳头贴着我的耳骨擦过去。
她脸上的表情很得意:「再差一厘米,你就要被我打毁容了。」
啧,小小年纪,心这么黑啊?
想让我毁容?
我也跟着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越过去,再折返,笼住她肩膀。
抬腿,屈膝,狠狠往前撞。
她的神情瞬间变得愕然……
然后整个人像个麻袋似的,直直飞了出去。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慢慢走上前去,笑了笑。
「不用差一厘米,我想什么时候让你毁容,就什么时候让你毁容。你该庆幸,我手下留情了。」
全场哗然。
周围还有几个赛台,是同时比赛的。
但观众们都聚到了我这个赛台周围。
看见莹莹被我踢飞到角落,都议论纷纷。
「我去,那不是夏莹莹吗?去年的冠军啊!」
「那女孩子什么来头?一脚就能干翻冠军?」
「嘘,小声点,夏校长在那边,他最护短……」
大概是听到了这些议论,莹莹挣扎了几下,试图爬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然后我看见,她哭了。
她一边哭,一边破口大骂:「王淼淼你这个小贱人,你给我等着!」
裁判蹲到她身旁读秒:「……3,2,1。」
夏莹莹还是没站起来。
裁判举起我的手:「宁致中学王淼淼,胜!」
11
我向赛场周围鞠了个躬,边拆护具,边往下走。
周德望站在裁判席上,很激动:「大师姐,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强……」
最后那个字还没说完,就猝然断掉。
周德望的表情变得极度惊恐:「躲开——」
我感受到了背后凌厉的拳风。
我闭上了眼,感受那毫秒之间的,风的方向。
然后我低头,转身,抬腿。
毫不留情地横踢。
全凭身体的本能反应。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夏莹莹捂着肚子,蜷缩在赛台中央。
脸色都发白,额头上沁出汗水。
偷袭不成,反挨打。
周德望暴跳如雷:「裁判呢?裁判呢?!夏莹莹攻击我们没有护具的选手!」
夏校长扶起夏莹莹,面目阴沉:「谁说的?是你们的选手攻击我们家莹莹!」
周德望反唇相讥:「夏莹莹偷袭,王淼淼自卫,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
夏校长站了起来,阴冷地环顾四周。
那些观众纷纷低下了头,避开他的视线。
然后他满意地回过头来,冷冷地看向我们:「有谁看见了?你说。」
周围那些人不敢跟我们对视,有些害怕的,已经开始往外走了。
我想起来了,在场的除了我之外,都是几所武术学校的。
夏校长是最顶尖的武术学校的校长,拿捏那些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但这样,就能颠倒黑白吗?
我说:「赛场里装了监控,监控不会说谎。」
夏校长嗤笑一声:「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赔钱吧!」
周德望冷笑:「夏校长的意思,是要把黑的说成白的了?」
夏校长泰然自若道:「世上哪有什么黑白?起码在这个圈子里,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周德望攥紧了拳头。
我很能懂他。
这个圈子,从前我们师门叱咤风云的时候,这位夏校长还不知道在哪里偷鸡摸狗。
现在他却以圈子的主宰自居,够令人发笑,也够令人无奈!
夏校长说够了,又看向我:「王淼淼……是吧?」
我点点头。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轮:「苗子倒是个好苗子,可惜,你选错了对手。」
这声音极轻,我却很快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没等我说话,他已经离我远了几步,大声说:「你们欺负我女儿,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赔十万,我们私了;不然,你就等着坐牢吧。」
方才还虚弱的夏莹莹,突然睁开了眼睛。
小小一张脸,写满恶意,那口型是:「王淼淼,我要让你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我说:「我要是不呢?」
夏校长盯着我:「那你可以试试。」
我看向那个裁判,他却避开了我的视线。
夏校长观察到这一幕,笑得志得意满。
夏莹莹的小跟班们还聚在赛台周围,落井下石。
「她还敢放狠话?」
「她到底知不知道我们校长是谁啊?」
「武术协会会长可是校长的表姐夫,她又算个什么东西?」
哦,裙带关系呀?
怪不得那么嚣张呢!
夏校长毫不阻拦,反而在这窃窃私语声中,显得更加高高在上。
12
不远处,走来两个人。
逆光,我看不大清楚。
只听其中一人说:「这里怎么闹哄哄的?」
这声音,有点耳熟。
夏校长连忙迎上去:「姐夫,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回的国?」
原来是武术协会会长。
我却没在意他,目光落在他身边的女人身上。
「小九?」
九师妹兴奋地跑了过来,拉起我的手就过去。
「三师兄,这就是王淼淼,我跟你说的那个!」
她的声音和夏校长的同时响起。
后者说:「就是她,偷袭我们家莹莹,把莹莹都打坏了!」
我一声不吭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三师弟。
三师弟其实跟我年纪一样大,只是进门派进得晚。
我们小时候经常组队去逮野兔、打野鸟来着。
有一次他误以为自己踩到了地雷,站那儿一动不敢动,还是我把他换下来的。
他当时哭着说师姐你走开,我说不行啊小三你有爸妈,我是个孤儿,怎么着也是我死比较划算。
后来八师弟上山找我们,看见我们踩着一块石头一动不动,很惊异地问我们在干啥。
后来我们得知,所谓「山上有地雷」是八师弟瞎编的,就联手把小八打了一顿。
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看见武术协会会长盯着我,夏校长误以为那沉默代表着审视。
「要我说,这样心狠手辣的孩子可不能习武。您看,是不是取消她的比赛资格?」
三师弟随意地点了点头,说:「是该取消比赛资格。」
夏校长很兴奋,连忙喊那裁判来:「小吴,快来,把王淼淼的比赛资格取消了!她也配晋级?」
三师弟奇怪地看着他,平静说:「我说的取消,是取消夏莹莹的比赛资格。」
夏校长脸色一僵,急忙说:「姐夫,你是不是弄错了?是王淼淼打的莹莹。」
三师弟盯他一眼:「没弄错,我刚才看比赛监控了,就是夏莹莹偷袭王淼淼。」
九师妹冲我眨眨眼。
我大概明白了。
三师弟稳重,听到重生的事情,肯定是不信的。
所以,他一定要亲眼看看我比赛时的样子。
拳法腿法是有套路的,可招数、起势和那些小动作小表情,是无论如何也模仿不了的。
九师妹搂住我肩膀,小小声:「我们看监控看到一半,三师兄已经想下来认你了。就看见那什么莹莹的,居然偷袭你。三师兄当时就拍桌了,给我吓得呀……」
那边,夏校长还想挽回:「姐夫,莹莹要是拿了冠军,就是四连冠了,宣传上也有好处。她就是一时冲动……」
夏莹莹泪水涟涟:「姑父,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不是故意的。」
三师弟淡淡瞥她一眼:「对方已经取下护具,你还提起攻击,明显是想恶意伤害她。以后别喊我姑父,我没有你这样的亲戚。」
夏莹莹委屈地看向夏校长,在后者的眼神示意下,她居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姑父,求求你……」
三师弟根本不看她,只盯着夏校长:「这件事可大可小,往严重了说,夏莹莹是要被禁赛三年的。」
夏校长的脸色变了又变,咬着牙,向跪在地上的夏莹莹怒骂。
「站起来!自己做错了事还有脸哭!还不跟姑父道歉!」
夏莹莹被骂得一脸茫然:「不是你让我……」
夏校长截住了她的话头,更严厉地训斥:「跟姑父道歉!」
夏莹莹又哭了,这次是委屈哭的。
她一边抽噎,一边跟三师弟说:「姑父,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三师弟抬了抬手:「你不用跟我说,跟王淼淼道歉吧。」
夏莹莹愤恨地瞪了我一眼,腰挺得笔直。
一句对不起,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笑了笑:「不愿意道歉就算了。」
话音刚落,就见夏校长一巴掌扇在夏莹莹的后脑勺。
「姑父让你给王淼淼道歉,你是聋了吗?!」
夏莹莹哇的一声哭了,抽噎着跟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无意再看他们父女做戏,冲三师弟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老师、学生、工作人员,看向我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敬畏。
13
后来的比赛一路很顺畅。
没有选手敢搞小动作,也没有指导老师敢暗箱操作。
我打到了冠军。
时隔多年,再一次拿到少年组的冠军。
我把奖牌挂到了奶奶的脖子上,她激动得好像要哭。
「好好,我们家淼淼长大了,争气了,奶奶不用担心了。」
我望着她笑啊笑。
心想,奶奶啊,这才哪到哪呢?
那些你为了王淼淼丢失的尊严,我会一点一点捡起来,亲手捧到你面前。
这天晚上,三师弟做东,请我们吃饭。
这一次的人比上次还齐,除了四师妹仍在国外交流,其余的差不多都到了。
三师弟倒了满满一杯白酒,一饮而尽。
「大师姐,车祸的时候,你的手机飞了出去,车直接爆炸了。交警根据你手机的最后一通电话,找到了我。」
他有点哽咽了,但很快掩饰了下去。
「给你挑骨灰盒、挑墓地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那天我没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就能好好的。」
话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五师弟拍了拍他肩膀,沉稳道:「三师兄,别哭了,大师姐这不是回来了吗?」
我没安慰他,只阐述事实:「接你电话的时候,我把车停在了路边。是后面有一辆醉酒驾驶的车撞到了我,继而引发车辆燃爆,跟你没有关系。」
五师弟点了点头:「交警那边的调查结果也是这样,我之前就和三师兄说过。」
我想起来,问:「周茉后来怎么样了?母子平安吗?」
那天三师弟给我打电话,说他老婆生二胎难产了,大出血。
她的血型很稀有,而我刚巧是那个血型的。
三师弟问我能不能去给她献一点血。
这是我作为陈欢意,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再之后就是猛烈的车祸,和瞬间升腾起的火焰。
而我被变形了的车死死卡住,直到烈焰把我烧成焦炭。
……
我闭了闭眼,喝了口旺仔,压压惊。
就听见三师弟说:「后来手术顺利,他们母子平安。」
他顿了顿,有点低落:「我都没敢跟她说你的死讯,她是在新闻上看到的,哭了一场,给我们的小女儿起了个小名,叫意意。是怀念大师姐你的意思。」
陈欢意,意意。
我突然感到眼眶发热,掩饰地喝了口牛奶,说:「不提了,不提了……」
九师妹观察我的神色,连忙说:「不讲这些事了,现在大师姐回来了,我们应该为她高兴才是。对了大师姐,明天你就要去省里参加比赛了,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不?」
我摆摆手:「不用,小七都安排好了。」
周德望骄傲地一抬头:「宾馆、车辆、作训服,我都帮师姐准备好了!全都是最好的!」
14
省赛的环境我很熟悉。
不久之前,我还坐在台下当裁判长呢。
来之前,师弟妹们就已经全方位了解赛场信息了。
比如,这次我的对手,是从尚武中学转学出来的,曾经师承夏校长。
换句话说,她是夏莹莹的大师姐。
两个大师姐在一起 battle,我还是有点期待的。
这天晚上,我已经准备洗洗睡了。
房间的门被敲了两下。
我打开了门。
面前站着的,正是夏莹莹的大师姐。
看见我,她不屑地冷哼:「王淼淼是吧?你明天去跟组委会说你要退出比赛。」
?
现在打比赛的这些人,不想着怎么提升实力,净想着搞小动作了吗?
我说:「我要是不呢?」
她似笑非笑:「那你明天就等着,我会送你一份大礼。」
她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得摇曳生姿。
「哎。」我喊住她。
她回头:「怎么,反悔了是不是?反悔了你明天就去退赛……」
我打断她,真诚发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当然没回答,用力瞪我一眼,指着我的鼻子怒骂:「王淼淼,你可别后悔!」
第二天,我就知道了她的名字。
宁瑶。
我刚换完赛服,等待裁判的指令。
周德望跟我说:「师姐,这回来了省里的媒体,专门拍你的比赛。一边是把你打造成天才武术少女,一边是借机宣传本市文化教育成果。」
我点点头。
摄像机很快架好了,漂亮的女记者也在镜头前侃侃而谈。
「……在我身后的这座赛台上,即将发起的是王淼淼对战宁瑶的比赛。宁瑶是上一届的冠军,王淼淼是初次参赛却毫无败绩的新秀。她们俩的对决会产生怎样的火花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我和宁瑶上了台,相互鞠躬。
裁判示意开始之际,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慢着——」
宁瑶脸上浮现出笑意,挑衅地看我一眼,无声地比口型:「王淼淼,等死吧。」
门口走进来的人有点眼熟,好像是夏莹莹的指导老师。
他怎么会来?
夏莹莹已经被取消参赛资格并且禁赛三年了啊。
王老师盛气凌人地走上前来,指着我说:「这个王淼淼,恶意收买裁判,打假赛!」
全场哗然,大家纷纷看向我,目光鄙夷。
举着话筒的女记者,也怀疑地看向我。
周德望腾地起身,喝道:「你不要污蔑!造谣是犯法的!」
王老师冷笑一声:「是不是污蔑,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他拿出手机,对电话那边说:「现在开始放视频!」
赛场中央那块用来实况转播的大屏幕,瞬间切换画面。
最先出来的是几行黑底白字:
宁致中学王淼淼,一个月前,毫无武术天赋。
突然杀入宁市武术比赛,夺得冠军。
知情人士透露,王淼淼原本输给了一位选手,却收买组委会,取消了该选手的比赛资格。
紧接着出现了我和夏莹莹比赛时的画面。
掐头去尾,全是夏莹莹向我发起进攻时的场景。
而那些我迅猛反击以至于把她彻底打趴下的画面,一帧都没有剪进去。
然后又是几行字:
王淼淼与宁市武术协会会长关系匪浅。
会长为她冲冠一怒。
是红颜?是私生女?
接着出现的画面,是三师弟在赛场痛斥夏莹莹偷袭的场景。
全程消音,只在右上角字幕解说,说是取消了夏莹莹的比赛资格。
周德望愤怒道:「是夏莹莹偷袭我们没有护具的选手,不是什么偏袒!」
王老师笑得嘲讽:「夏莹莹是宁市连续三年的冠军,她会搞偷袭?」
他转身,向着众人朗声:「大家仔细看,王淼淼的长相,是不是跟宁市会长有点像?他取消冠军的参赛资格,明显就是要捧自己的私生女!」
众人鄙夷地看着我,交头接耳。
「我就说嘛,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她的名字,怎么就突然成了宁市的冠军。」
「小小年纪,这么不要脸。多半是有个不要脸的妈!小三!」
「这种人也配跟宁瑶打比赛?退赛!」
这句话瞬间掀起波澜。
赛场上许多人高呼:「退赛!退赛!」
我一眼都没有看他们,只看向宁瑶。
宁瑶故作惊讶的表情底下,藏着一抹掩盖不住的得意。
「王淼淼,我给过你机会了。」她轻声说。
原来,她要送我的大礼,就是这个。
而这份礼物,背后也一定有夏家父女的手笔。
突然,大家的视线又转向了大屏幕。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另一则短视频。
……
昏暗的夜色中,穿着便宜破旧的衣服的老太太,向一群十五六岁的初中生,跪了下去。
那些小畜生们嬉笑着:「她妈是破鞋,你也是吧?」
……
15
余光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直愣愣的人影。
穿着整洁发白的衣服,佝偻着腰,头发花白。
我想起来了,奶奶为了看我的比赛,特意放下了家里的农活,乘今天最早一班车过来。
没想到她不仅看不到我奖牌加身的荣耀,反而要再经历一遍自己受辱的场景。
我夺过裁判的话筒,厉声说:「谁在控制室?!现在、立刻、马上关掉!」
另一边,九师妹急忙搀扶着我奶奶走出赛场。
大屏幕上的画面还在反复播放,王老师指着这视频,在大声说些什么。
「他们一家都是靠这个为生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周德望怒吼:「姓王的,你等着坐牢吧!」
另一边,我快速跑上楼梯,跑到中控室。
里面坐着的,是夏莹莹和郑佩。
怪不得,他们能拿到第二个视频。
我猜想此刻的我看上去一定凶神恶煞。
不然郑佩不会下意识地颤抖。
夏莹莹一抬下巴,显得很高傲:「你是来道歉的吗?」
我说:「道你妈的歉。」
她一愣:「你怎么骂人?」
我冲上去,一脚踹翻她的椅子。
夺过鼠标,迅速关了视频。
夏莹莹连人带椅一齐摔在地上,疯了一样扑上来,居然要咬我。
我一把扯住她的马尾辫,她被迫仰着头看我。
我扯住她的头抵在屏幕上,指着那上面的两个视频文件。
「一个,蓄意构陷,用最无耻的手段,试图把你姑父拉下马。」
「一个,欺负老太太,毫无同理心,不以为耻反为荣。」
我的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脸蛋,气笑了:「之前只是觉得,你是个没懂事的孩子。现在发现了,你就是天生的坏种。」
夏莹莹在我手底下拼命挣扎:「郑佩,你打她呀!」
我用力扇了她一耳光:「闭嘴!」
哐一声,郑佩居然吓得坐在了地上,语无伦次。
「淼淼,是她非要我来,我要是不来,她还要打我。」
我点点头:「一会儿去警察面前,记得如实说。」
夏莹莹尖叫:「你敢!你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你敢报警!」
我又给了她一巴掌:「你看我敢不敢。」
16
比警察来得更快的,是三师弟的妻子。
也就是夏校长的表姐。
我拖着夏莹莹下楼的时候,她正急匆匆地从门口跑来。
主办方认出了她:「您怎么来了?这里乱糟糟的,您刚出月子不久吧?别吵到您。」
我站在台阶上,远远地看向周茉。
她比之前瘦了一点,脸色也有点憔悴。
可脸上那种神采,会让人忽略她的清瘦。
她不容置喙地比了个手势,示意主办方不必多说。
然后她走上前,一把推开了王老师。
王老师愣了一下:「您……」
周茉冷笑一声,拿起话筒,对着不明觉厉的吃瓜群众开始发言。
「大家好,你们中的不少人应该认识我。我是宁市武术协会会长的妻子,周茉,也组织过不少武术类的活动。」
底下人纷纷点头。
不少人激动道:「周茉诶,我的女神!」
「武术女神!我追星成功了!」
周茉指着大屏幕,说:「十分钟前,我接到一个电话,说有人蓄意诋毁我丈夫,和我的干女儿。」
蓄意诋毁。
干女儿。
这两个词一出,王老师明显变了脸色。
「周老师……是不是弄错了……」
周茉压根懒得理他,继续说:「王淼淼是我认的干女儿,一个月前,我发现她有极其出色的武术天赋,就特训培养了她,带着她参加宁市的武术比赛。」
王老师的脸色灰败下去,犹在挣扎:「不可能……这不可能。」
周茉凌厉地盯他一眼,说:「赛场上刚才放的第一个录像,是有心人恶意拼接的结果。事情的原貌是什么呢?是夏莹莹输了,却偷袭已经脱了护具的王淼淼。如果不是王淼淼反应快,现在她已经躺在医院里了——因为夏莹莹试图攻击的,是王淼淼的颈椎!」
全场哗然!
攻击颈椎,这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不仅没有武德,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品德。
夏莹莹在我手里拼命挣扎,大声说:「你说谎!」
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我冲周茉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她眼里仿佛有泪光闪烁。
无须多言,我知道她已经认出了我。
以及那些沉寂在岁月长河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的画面。
十几年前,我和周茉被派往国外,进行一个宣传中国传统武术的活动。
活动很成功,散场后却被主办方外包的几个人堵住了,要求我们陪酒。
我们当然不干,我操起凳子就往那个对周茉动手动脚的人身上砸。
他们人多势众,我让周茉快跑,去联系我们的人。
周茉却咬咬牙,拿起灭火器就狂喷,喷完了,把铁质容器当武器。
一拳一个彪形大汉。
同样都是十几岁的年纪,我们的年少轻狂,和夏莹莹的年少轻狂,还真的不太一样。
……
夏莹莹尖叫完了,疯狂输出脏话:「姑姑你一定是弄错了,我亲眼看见姑父抱着王淼淼哭,不是私生女又是什么?她就是贱人、小偷、小三的女儿,是个野种!」
全场静默。
周茉走过来,从我手里接过夏莹莹,拿纸巾擦她的泪痕。
夏莹莹仍然情绪激动:「姑姑,你不要被姑父骗了,这个王淼淼就是野种……」
啪——
周茉轻柔地丢了纸巾,给了夏莹莹一巴掌。
夏莹莹愣住了,捂着脸,一声不敢吭。
「莹莹,我看在你奶奶对我好的份上,对你和你爸爸也特别好。但是你们俩做了什么呢?」
她打了个响指,屏幕上出现了新的视频。
一桩桩一件件,是夏校长违规违纪的纪实。
「你爸爸想要取代你姑父,做新任会长。但他自己不敢出面,拿你当枪使。怎么,是觉得未成年人不入刑?他好像有点法盲。」
周茉没有放下话筒,因而这一桩八卦,被所有人听得极其清楚。
「你输了比赛,没有人会批评你。偷袭一个毫无准备的人,你觉得自己配学武术吗?更不要说……你还羞辱人家奶奶,你自己也有奶奶,是不是?」
夏莹莹哭了,哭得一抽一抽的。
周茉松开了她,走向我。
众人只能看见她的背影,我却分明看见,她眼圈发红,喊了我一声:大师姐。
我紧紧地抱住了她。
三十多岁的人了,眼泪怎么也憋不住。
仿佛又变成了以前的那个小女孩,在我的肩膀上,可以肆意哭泣。
「大师姐,你回来了,真好。」
17
王老师和夏莹莹都被带走问话了。
主办方也很迅速地查出了宁瑶和这件事情的关联——
那天她来我房间门口放狠话,已经被门背后的小九全程录音。
在周茉的「建议」下,试图暗箱操作的宁瑶,也被取消了比赛资格。
郑佩向我奶奶深深鞠了一躬,哭着跟奶奶道歉。
奶奶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却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别哭了。
我轮空一场,直接晋级。
后来的比赛很辛苦,也打得很畅快。
我胸中积蓄了诸多愤怒,诸多疑惑。
譬如为什么十几岁的小孩,能熟稔地套用成人世界里的潜规则。
威胁、恐吓、欺凌,如此残忍。
他们本该是祖国的花朵,向阳生长。
却硬生生活成了阴沟里的老鼠,不见天日。
打到后来,我只听见裁判一声声的:「王淼淼,胜!」
转头望下去,观众席上,不知何时,已经坐满了我的师弟师妹们。
激动拍照录像的九师妹。
拿着塑料巴掌疯狂叫好的八师弟。
坐在指导老师席,满脸感动的七师弟。
休了半天假来省城的五师弟。
三师弟和周茉夫妇,身边还放着婴儿车,里面应该睡着小意意。
……
拿到省赛冠军的那天,他们带我去扫墓。
墓园在一处僻静的山脚,路边种满了松柏。
规整的墓碑上刻着我的名字,陈欢意。
我伸手去触碰那张陶瓷照片,里面的人依旧笑得温和。
我的墓旁边,就是师父的墓。
他于多年前去世,临死前要我照顾好师弟师妹。
我想我做到了。
三十多年前,师父捡到了我,我成了门派的大师姐。
我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但幸运的是,我拥有一群亲如家人的师弟师妹。
十几岁懵懂的年少时光里,我们始终循着正道。
有艰苦,有坎坷。
但不变的,是对彼此的爱和真心。
这种真心,在我死后重生的今天,依旧滋养着我。
我从大师姐,变成了小师妹。
我没有父母,却多了一个善良淳朴的奶奶。
命运总是玄妙莫测,我却相信一切自有天意。
陈欢意,请安息。
之后的人生路,就由王淼淼代你前行。
那一定,绚烂如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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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生牛犊,干翻恶虎:懂法青年你别惹
风月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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