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苟住!重生日

苟住!重生日

苟住!末日生还者

我变成了一只怪物。

把利爪伸向了我的女儿。

1

2080 年 8 月 21 日,我与陈嘉树大吵一架。

顶着烈日摔门而出。

就在这一天,一种名为戈玛的放射性光线穿透臭氧席卷全球,生物开始发生畸变。

起初,是植物在一夜之间长出灵长类牙齿,以捕捉昆虫和小动物为食。

然后,是食肉类动物向着原始形态退化,一根铁链再也栓不住它们的兽性。宠物咬死主人的新闻层出不穷。

就在大家以为畸变停止的时候,重生门组织联合部发表新声明:

亲爱的地球同胞们:

很抱歉。

经最新医学结果表明,在 2080 年 8 月 21 日外出受到戈玛射线照射的人们,都会在未来发生不可逆的畸变。

我们把这场灾难称之为「重生日」。

为了应对这场空前劫难,我们在各个国家成立了「重生门」,希望「重生」的人类在理性还未完全泯灭之前,来到这里。

这不是取决于你个人的生存意志,而是要关上人类命运的潘多拉魔盒。

2

重生日第六天。

一切平静。

意外发生在 A 国重生之门。

一名男性变异者在队伍里当场异变,挣脱了手铐,啃食了其他两位变异者和一位医护人员。

消息一出来,全球震惊。

他们把图片贴在新闻首页,没有打马赛克,血淋淋的暴露在公众面前,昭示着这场劫难到底有多恐怖。

亲爱的地球同胞们:

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畸变是具有潜伏期的。

据目前观察最短的潜伏期为六天,最长的潜伏期未知。

畸变也分为即刻畸变与缓慢畸变两种方式,亲爱的重生者们,不要以为你目前尚未异常就逃过一劫。

记住,在无法撼动的命运之前,没有侥幸。

陈嘉树这几天不要命地查看生物学资料,他不准让我离开他的视线,连女儿的小床也搬到了他身边。

敲门声忽然响起来。

我心里一个哆嗦,陈嘉树拦住我,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送物资的志愿者。

「您好陈先生,这是应急物资。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请拨打志愿者电话,我们会竭尽全力为您送达。」「好的,谢谢。」我躲在门后边,不敢出去。

3

重生日第十天。

越来越多畸变潜伏者暴露出来,各国重生门组织下发紧急通知,动用武装力量进行严格搜查。

我仍庆幸着,因为至今为止,我并没有发生任何异样。

陈小婷现在已经能发出一些单音,她很黏我,总爱要我抱。

楼下的汽笛声响得厉害,搜查的人来了。

我抱起女儿,像平常一样逗她玩。

很快敲门声响起来。

陈嘉树去开了门。

「您好。我们是「重生门」组织搜查者,我是组长陆文。现在我们将由专业人员对你们进行全身排查,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后面几位穿着防护服的人进来,其中一位从我怀中抱走了女儿。

女儿哭了。

她很认生,张开双手要我抱。

「这位太太,」陆文说,「放心,我们只是进行一个畸变排查,将由同性别的人员负责,不会有任何暴力因素。」陈嘉树揽着我的肩膀,示意我安心。

我被其中一个女人带到了另一个房间,她说她叫明静,我按照指示脱光了衣服,明静便认真细致进行器官以及各部位检查。

「口腔,初步判断无异常。」「脊椎,初步判断无异常。」「手掌脚掌,初步判断无异常。」……

「畸变者只能按照这样的方式检查吗?」我问。

明静叹了一口气:「目前还没有检查这个的仪器设备。」她写好记录,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勾,忽然说:「这一次,全球预计将有一半的人口死亡,这是真正的末日。」

4

重生日第十二天。

重生门组织联合部又下发了紧急通知:

亲爱的地球同胞们:

距离第一次 A 国重生之门畸变者伤人事件已经过去了六天,很遗憾地告诉大家,那位医护者也发生了畸变。

综合植物动物人类的畸变情况来看,我们认为,植物和动物变成了具有攻击性的食肉类,它们的畸变无传染。

而人类的畸变具有传染性。

目前已知传播途径为血液传播,不排除其他传播的可能。

如果周围有畸变者,切记不要近身搏斗,请立即采取措施击杀。

陈嘉树最近要么就是翻看那些书,要么就坐着一言不发,胡子拉碴的,很憔悴。

我把女儿哄睡了。

我轻轻走过去,陈嘉树就坐在椅子上沉默着。

见我过来,他抱住我,悄无声息流了一滴眼泪。

5

重生日第十六天。

畸变潜伏者大规模进行异变,全球戒备,多地发生畸变者咬死一家人的新闻。

隔离管控越发严格,搜查也越来越频繁。

两天一次,事无巨细。

今天给我检查的女人换了一个,她介绍道:「我是新来的检查员,你叫我张琳就好。」我随口一问:「明静呢,怎么今天不是她?」「她呀,是个隐藏的畸变者。昨天当场就被击毙了。」「你是没看到那个场面,」张琳讲得很起劲,「然后我们给她家里人打电话,对面哭得哟……啧啧,真是可怜。家里人又过不来,只能送去重生门处理,连骨灰都没有。」我忽然想起明静说这是真正的末日,我有些理解了。

正要送搜查者出门,门外突然想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

全球封锁戒严,这个时间段,又有谁还能敲响这个门?

陆文透过猫眼,面色一沉,打开了门。

外面是一个浑身是血的检查员,鲜血从颈部往下流,颤着声音:「组长,6A 住户……六口人,全……全部畸变,往外……逃了。」刹那间,我们一屋子的人都觉得前所未有的沉重。

我手指都发着抖,陈嘉树一手抱起女儿,一手牵着我。

「不要怕。」他说。

尊敬的四季云顶小区住户:

B 栋 6A 住户六人发生畸变,目前隐藏在小区里面,我们已经进行全面封锁,重生门搜查组织将进行巡逻。请各位住户晚上休息时关好门窗,一有动静请拨打以下求救号码。

……

陈小婷玩累了,趴在沙发睡着了。

我将她抱回卧室,把她的玩具捡起来放好,忽然发现少了一个皮球。

明明刚刚我陪她玩的时候还在客厅地上。

偏过头一看,阳台门竟然开着。

我悚然一惊。

陈嘉树这时从卧室里出来,轻声问:「怎么还不过来?」「别动。」我听到自己抖着声音。

因为从他身后另一个房间里,滚出一个红皮球。

刹那间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过去扑倒了陈嘉树。

砰的一声,怪物扑了个空。

怪物暴露在灯光下,是个小男孩的身形。

尖齿獠牙,两只短短的口器伸出来,手指和脚趾连成了一片,四肢撑在地上,已经无法直立行走了。

它长大了嘴巴,口水就滴落下来,两只复眼死死盯着我们,然后直直地冲过来。

我尖叫一声,陈嘉树一脚踢开它,然后站起来把我护在身后。

怪物摔倒在地,起来后退了两步,又忽然逃走了。

「周婵!快,进去卧室!」

我与陈嘉树飞快反锁了门。

我大口呼吸着,余惊未消。

真正见过死亡,才知道那到底有多可怕。

「别怕,别怕。」陈嘉树蹲下来安慰我,「周婵,我保证谁也不能伤害到你和女儿,我发誓。」我点点头。

女儿似乎被刚刚的动静吵醒了,我把她抱起来,轻轻哄她。

陈嘉树正在联系重生门组织。

就在我们以为暂时安全的时候,砰一声巨大的声响,窗户碎了一地。

随后窗帘鼓起一大团,四只脚的怪物落地。

两只。

除了刚刚那一只……还有一只大的。

恐惧突然蔓延,女儿被吓到了,突然哭了起来。

我抱住女儿后退几步,慌忙地捂她的眼睛。

陈嘉树拿起电脑桌旁的凳子挥到身前,他头也没回。

「周婵!出去躲起来!快!」我急忙开门,余光中怪物飞快地扑过来……

竟然是朝着我来的!

砰!

它被陈嘉树一凳子打倒,我抱着女儿跑出去,剩下的小的那个也快速地爬过来。

陈嘉树又是一凳子甩过去。

「躲起来!」他吼道。

我带着女儿跑进了厕所,女儿哭声不止,哭得脸都红了。

我一边哄她一边掉眼泪,祈祷陈嘉树能平安。

突然一声巨响,怪物撞击在厕所的玻璃门上,似乎都能模糊地看见怪物畸形的脸。

我忍住尖叫,牙齿都打着抖,抱住女儿小小的身体,不停地亲吻她的额头。

「没事宝贝……妈妈在……妈妈在……」怪物不停地撞击,我紧盯着这扇门,下一秒,红色血液喷溅在了门上。

伴随着怪物最后一声嘶吼,一切停止了。

「周婵,」陈嘉树叫我,「你在里面待着,我把外面收拾了来。」我哪里还能待得住,捂住女儿的眼睛颤抖着打开了门。

外面一地的血,大的怪物倒在血泊中还在濒死地抽搐,小的那个安静地倒在另一边。

陈嘉树的手里还握着一把滴血的刀。

我走到他前面,女儿哭得厉害,我忍住眼泪:「你伤到哪了没有?」陈嘉树摇摇头。

他叹了一口气,像是想伸手摸我的头,但他的手上还有血,又只好放下。

他无奈道:「都说了叫你别出来了,胆子这么小,吓到你和女儿怎么办?」搜查组织后面才到。

「六个畸变者已经全部找到了,」陆文沉默了一瞬,「……除了那两个孩子,其他人身上都有咬伤痕迹。」悲哀涌上所有人的心头,可以想象那个情景,两个小孩感染了戈玛射线,大人不愿意交出去,才造成了这副惨剧。

尸体被带走了。

陈嘉树正在清理地板上的血迹。

我很庆幸,陈嘉树在这场搏斗中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6

重生日第三十天。

全球还是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

新闻里时不时会报道一些耸人听闻的事件,植物伤人,动物咬人吃人,畸变者吃人。

人仿佛从最高食物链顶端掉了下来,弱小得如同那时候的蚂蚁。

阳台上那盆兰花自从长了牙齿后我们已经很久没去碰它了,今天看它的叶子都已经全部枯黄,我以为它死了,正准备把它搬去丢掉,兰花却忽然活过来咬了我一口。

花盆被摔得粉碎。

长着牙齿的花骨朵在那土里摇摇晃晃了几下,终于偃旗息鼓。

我抬起手,左手无名指尖,已经渗出血来。

陈嘉树听到了动静跑过来,握住我的手紧张地查看:「怎么回事?怎么流血了?」我说没事。

可我盯着那点猩红色的血液,忽然觉得口渴。

我几乎下意识的舔了上去,只觉得很甜很甜。

回过神我才知道我这种感觉到底意味着什么,我毛骨悚然。

我从陈嘉树的眼睛里看到了哀伤,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了个创口贴把我的手指包好。

他捧住我的手,语气尽量和平常一样。

「饿了就说,」他说,「别乱吃东西。」我近来这几天再也睡不着觉,身体好像处在一个极度亢奋的状态。

凌晨两点,我轻手轻脚起了床,站在阳台上。

隔壁邻居家一对小夫妻,平时和我们关系不错,算着月份好像也要生了,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么晚了灯还亮着。

我怕久了陈嘉树发现又要担心,正要回去,大厅又响起了敲门声。

我对敲门声已经有了莫名的恐惧,但这声音很小声,也很有规律。

我打开灯,透过猫眼,发现是隔壁家的姜琦。

披头散发,挺着个大肚子。

我赶紧开了门。

「周婵姐,」她见我像见到救星一样,手指紧紧地抓着我,「你救救我。」

她眼里的恐惧悲戚强烈。

「张旭死了。」她嗫嚅着嘴唇,「他是畸变者。」

我心里震惊。

她惨淡地笑了笑:「我也是。」

7

我把陈嘉树叫起来,一起去了隔壁。

开门便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大门正中央,张旭靠在茶几上,他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直直插在心口。

姜琦抹了眼泪:「我们俩在那一天都出去了,本来想去重生门的……」她摸了摸肚子:「但他已经这么大了,就想再拖一会儿……」「没想到张旭突然变异,我就看着他在一瞬间长出了牙齿……他望着我,很痛苦,说老婆好好活下去,拿起那把刀就……就……」姜琦泣不成声。

「周婵姐,嘉树哥,帮帮我,如果被他们发现的话,我会马上死的……生下这个孩子后,我就去重生门……要是这个孩子也会畸变,那就杀死他吧。求求你们了……」我和陈嘉树商量了一下,决定营造一个姜琦畸变杀了张旭逃跑的假象。

姜琦假装变异逃跑后,我们弄坏了门道的监控摄像头,布置了现场,随后把姜琦藏进了家里。

第二天重生门组织果然发现了这件事,开始了着力搜查。

张琳为我检查的时候,姜琦就躲在衣柜里。

我不敢往那个方向看,怕引起怀疑。

张琳还在讲这件事:「你说巧不巧,你隔壁家那个逃了监控就坏掉了……」我只好装作惊讶地迎合了两句。

正当我松口气以为躲过一劫,陆文留了下来。

「我想喝杯水。」他说。

我去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接过来,水没喝,只是冷淡道:「姜琦在你这吧?」我身体一僵。

「你们以为把门道的监控弄坏了就天衣无缝了?下面还有那么多监控,一个人会凭空消失?张旭的伤口是怎么来的,我们都心知肚明。」「交出来,」陆文强硬道,「不然会以包庇罪逮捕你们。」陈嘉树和我都没说话。

沉默间,一声哭嚎。

姜琦竟然慢慢爬了出来,她四肢撑地,缓慢地前行,身后是拖行的血迹。

「救救我,」她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求救,「我的孩子要出生了……」我们惊恐地看着她,类似于蛇信的口器从她嘴里滑出,她开始畸变了……

8

陆文二话不说,掏出了配枪。

我看着在陈嘉树怀里睡得正香的女儿,挡在了姜琦面前。

「你等她生下来……再……也不迟,」我哀求道,「她只是想生下这个孩子,你再等等……」

「绝对命令高于一切」陆文说,「理智永远胜于情感,这是重生门组织的责任所在。」焦灼间,姜琦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迅速爬到茶几前摔碎了玻璃杯,然后抓起碎片就往嘴里塞。

我惊呼一声,上前阻止。

可已经晚了,鲜血从姜琦的嘴里不停流出来,她连话都说不出了。

只是流着眼泪,指了指她的肚子。

我们都知道她的意思。

陆文还是放下了他的枪。

「她暴起伤人的话,我会马上杀了她。」陆文叫了张琳来帮忙,他们就守在门外,如果里面一有大动静,陆文他们就会冲进来。

姜琦生得很艰难。

她肢体不断扭曲,喉咙呜咽着,血迹一直扩散,一边与疼痛作斗争,另一边又要分出精力对抗身体里的不理智。

[生不了!]张琳哭着喊,[她胎位不正!顺产根本生不了!]

姜琦的复眼已经长成了,她对着虚空伸手,比了个茄子的手势。

我们都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

找出剪刀,用火消了毒,张琳撇开头不去看。

姜琦生了。

红通通的婴儿包裹在棉毯里,正哭得响亮。

我把他递过去给姜琦看。

[是个男孩。]我说。

姜琦虚弱地一笑,刚要抱,身体却忽然痉挛着坐起来,喉咙里哇呜哇呜地嚎叫。

我抱着孩子退后。

陆文和陈嘉树破门而入。

姜琦歪歪斜斜站起来,她全身都是血,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抽搐,她最后再朝我这边深深看了一眼,忍着退后几步,然后转过身,大着步子跑起来。

被那两个怪物撞碎的窗玻璃还没修,窗帘被风吹得鼓起,姜琦回过头,纵身一跃……

我终于哭出声来。

[她在说谢谢……]我哽咽道。

那是一个母亲,对她的孩子最赤诚热烈的爱。

9

重生日第三十一天。

姜琦的孩子被送往了重生门进行观察,如若不是畸变潜伏者,我和陈嘉树商量好了,我们会收养他。

随着更多的畸变者暴露出来,我也越发忐忑不安。

镜子里的我和往常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区别,可我知道,我的虎牙变长了。

这样细微的变化,检查者们并没有检查出来,但随着时间的增长,一定会暴露。

亲爱的地球同胞们:

我们发现了首个缓慢畸变者,该类型畸变者会缓慢地生长出畸变者的特征,且还拥有着人类理智。

目前我们已控制该畸变者,后续研究将持续进行。但请缓慢畸变者不要怀揣侥幸心理,请尽快到达重生门。

我无比确认我就是缓慢畸变者。

陈嘉树很着急,我摸摸他的头作安慰,告诉他还有时间。

可第二天,我的脚掌突然像鸭子一样长出了蹼,它们连在了一起。

同时,我的脊椎开始无力僵硬,疼痛迫使我无法直立行走,像有巨大的压力压在我的脊背上。

我没有时间了。

就在此时,重生门的人来了。

陈嘉树吻了吻我的额头,握住我发抖的手。

「躲起来,他们要是找到了你,我自有办法。」我躲进衣柜里,上次姜琦也是躲的这里,即使已经清理过了,可我仍觉得有一股血腥味。

很甜和香。

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怕,却听外面传来争吵。

紧接着声音便来到了卧室,我听见了女儿的哭喊声,以及陈嘉树坚定的重复。

「我说了她已经逃走了!在她还有人类理智的时候!」「是吗?」陆文问。

我无比清晰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皮鞋叩响地板,我屏住呼吸,四肢趴在衣服里,假如……

假如陆文拉开了衣柜,我将怎么样呢?

被送去重生门?死亡?

陆文在我面前停下了,隔着一道木板,我竟有这样的认知。

突然外面又是一道声音:「组长,其他房间搜过了,没发现。」「这里也没有。」陆文突然道。

脚步声再次响起,渐行渐远。

直到一切重归于平静,陈嘉树说他们走了我才出来。

我全身是汗,从衣柜里爬出来。

女儿一声尖叫我又紧张起来,我下意识去看女儿,却发现视角很低,我要仰望。

我想站起来,可后背似乎已经习惯了弯曲,我忍着疼痛直起身,颤颤巍巍走过去。

女儿捂住眼睛,不断往陈嘉树怀里拱。

她害怕我。

我脚步一顿。

陈嘉树有些气,强制拉开女儿的手。

「婷婷,」他严肃道,「这是妈妈。」女儿摇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挪到浴室,镜子里我已经有了很显著的变化。

尖牙利齿挂在嘴唇上方,五官明明大差不差,气质却已经完全变了。

我疯了一样狠狠拔我的牙齿,恨不得敲碎。

我回不去了。

我是怪物了。

10

重生日第三十三天。

陈嘉树依旧对我和以往没有区别,只是我不敢见女儿,她看到我了会哭。

我不知道陆文为什么会放过我,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带人来排查过。

我躲在客房里,每次只有陈嘉树把女儿哄睡着之后我才敢出去。

我低头看着连成一片的脚掌,心里恐惧又悲哀。

所谓的人类理智,我到底还能保留多久呢?

啪的一声,客厅里传来动静,随后女儿的哭喊声骤起!

我飞快出去,女儿跌坐在茶几边,脚下是碎掉的盘子。

她手指滴着血,正哇哇大哭。

刹那间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觉得那红色才是我眼中的唯一色彩。

我被吸引着过去,狠狠握住了女儿的手,刚想咬上去。

身后一声怒喝:「周婵!你在干什么!」我回头,陈嘉树手里还拿着铲子,正震惊地往下看着我。

我像是被拉回现实,急忙放开了女儿的手,后退几步。

「我……我只是想……」我只是想做什么?

陈嘉树跑过来抱起女儿,拍她的背哄她,我就这么呆呆地望着他们。

那么高,离我那么遥远。

我努力仰头抬起背,可我惊讶的发现,我的脊椎就像一个九十度翻转一样,牢牢地与我现在这副姿态结合在一起。

仿佛我从未直立行走过。

我的手掌也粘连在了一起。

我不敢置信地摇头,陈嘉树抱住女儿蹲下身想查看我的情况,被我一下子躲开。

「别碰我!」我尖叫一声,逃回了客房。

我变得那么丑陋那么肮脏,我怎么能出现在陈嘉树和女儿的面前?

陈嘉树怎么能有一个怪物妻子?

我的女儿怎么能有一个怪物妈妈?

衣柜的镜面明亮,我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趴着的、四肢着地的、尖齿嗜血的怪物。

11

重生日第三十四天。

醒来是在半夜,客厅灯还亮着。

我爬了出去,亮光有些刺眼,周围的东西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我揉了揉眼睛。

陈嘉树陷在沙发里。

「女儿睡着了?」我爬到他身边问。

「睡了。」陈嘉树说。

我抬头看他,朝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送我去重生门吧。」陈嘉树疲惫地摇摇头。

「为什么?!」我尖声问他,「我已经是怪物了!留在你和女儿身边会害死你们的……」陈嘉树也蹲下身来,用一种和我平行的视角,扣住我在地上已经连成一片的手掌。

「不能去……」他哽咽道,「不能去……」随后他打开手机视频,那是一则最新消息。

点赞已经上百万。

视频里是一处实验室,一个畸变者被绑在实验床上,四脚朝天。他浑身都是伤,左手被切掉了一大片,眼睛被剜掉了一只,嘴里全是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横在整个腹部。

也许是见了镜头,我听见他沙哑地说出——

我是人类。

我的意志尚未泯灭,只是身体形态发生了改变。

他们把缓慢畸变者当作实验品,请各位拥有人类理性的缓慢畸变者——

抓紧逃亡。

字幕出现在视频最后面。

陈嘉树抱住我:「你是缓慢畸变者,去了重生门只会被当做实验品!」「在你自认为自己还是个人的时候,对你进行解剖研究,」陈嘉树捧住我的脸,「我是不会看着你去送死的。」「陆文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放过你。」「周婵,」他哀切地叫了我一遍,「逃吧。别去重生门,我送你走。」我抬眼看着陈嘉树,失声哭了出来。

12

陈嘉树把女儿小心翼翼放进车里,然后开车带我回了老家。

老家在农村的山里面,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陈嘉树抱着女儿走在前面,石子路硌得人很疼,我踩在上面,只觉得手掌和脚掌都磨出了血。

到了地方,山里凉风一阵一阵吹。

我竟然还有些冷。

一路上的植物牙齿咯吱咯吱地叫,听起来格外瘆人。

夏季早起的黎明涌现,天微微亮。

陈嘉树蹲下身,绝望地亲了亲我的额头。

「周婵,」他颤抖着说,「好好活下去好不好?就在这里,谁也找不到好不好?不要被发现好不好?」我点点头,悲哀地发现已经没有眼泪了。

借着光亮我看着女儿,她小脸恬静,不过才一岁。

「以后告诉女儿,她的妈妈不是怪物。」我说。

陈嘉树说好。

我缓慢转过身,悉悉索索爬了起来,强迫自己不准回头看。

在爬进门之前,我听见陈嘉树说——

「周婵,我还是爱你。」他从来没对我说过什么情话,说一句还是这么老土。

我想嘲笑他,可也只是在心里默默回了个我也是。

我是怪物,我也爱你。

听着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陈嘉树带着女儿走了。

我灯也没开,其实是我已经够不着开关了。

我趴伏在地上,饥饿感传遍全身。

内心觅食的欲望疯长,我努力克制,可还是没拧过。

我爬出门外,树林里还是阴凉一片,天雾蒙蒙亮。

一颗长了牙齿的草咬上我的后脚,不痛不痒,被我一脚踩碎。

突然,林深处传来声音,我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我急忙追过去。

变成怪物以后我的速度和攻击大幅度增加,那个东西跑得没我快,我以为是小野猪之类的,猛地把它扑倒在地。

我牙齿滑过它的脖颈,却忽然听见它小声叫了几声。

「妈妈……妈妈……」熟悉的声音把我拉回理智。

那是一个小男孩,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

身上较那些完全被发现的畸变特征,更是长出了一块块巨大的像鱼鳞一样的鳞片,密密麻麻布满在身上,整体形态和蜥蜴和类似,除了一张脸看起来像人类,就没有半点相似了。

我心里一惊,惊恐地退后几步。

「你是我妈妈吗?」小男孩张开满是尖牙的嘴问我。

他的口器类似于变长变大的蛇信,吐出来的时候竟然有些恐怖。

「不是。」他看起来有些伤心,身后的尾巴垂了下去。

「我找不到妈妈了。」我把他带回了家里,小孩叫纪明,他说他在长出尖牙之后爸妈把他带到这里,然后他就找不到他们了。

三言两语拼凑出真相,父母舍不得把已经开始畸变的孩子送去重生门,只能让他在森林里自生自灭。

我摸摸他的头。

竟然找到了一种属于同类的同病相怜的归属感。

13

重生日第三十五天。

我开始想念陈嘉树和女儿。

纪明也许看出了我的不开心,出去给我捕了一只野鸡回来。

那野鸡体型庞大,已然咽气了。

纪明说,他在这里已经呆了很久,每次饿了都会去捕点小野味吃。

我惊讶于纪明的意志,在他身体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之下,他依旧是人类的思维。

这难道就是这次灾难的转机?

我们没生火,原始人一样茹毛饮血。

似乎这一直是我们的生活方式。

我们已经和人类是两个物种了。

随着时间流逝,我又起了一些变化,长出了口器,眼睛成了复眼,看东西更加敏锐,手和脚的指甲长长,想弯刀一样勾着。

不同的是,我没有长出鳞片,也没有长出尾巴。

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如果我一直保持人类理智的话,在这和纪明生活一辈子,也许那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事与愿违。

重生门组织——搜山了。

14

重生日第四十天。

重生门组织带着设备进行全面搜山。

我与纪明躲在暗处。

我没想到这山里还有这么多的畸变者,他们被一枪枪击毙,随后暴力地扔进一个袋子里。

纪明不住地喘息。

我偏过头看他,他的复眼已经变成了血红色,龇牙咧嘴,似乎下一秒就要撕掉那些人。

我示意他快走,下一秒,一枚子弹打中我们旁边的树。

「他们在那里!抓住他们!」我和纪明飞快爬走,论速度,他们是肯定追不上我们的,可砰的一声,一颗小炮弹砸中了我的左手,几乎把我的左臂整个炸掉。

疼痛立刻席卷,我倒下了,纪明回过头来想要拉我走。

「跑!快跑!」我疯了一样大叫。

身后的重生门组织已经追上来了。

「快跑啊!」纪明还是逃了。

我往前挣扎着,却被踩住了左腿。

如果我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怪物,我一定会拼了命地咬人,可我不是。

「不用追了。这里有个成年形态的完全畸变体。」身后的男人说到。

他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只露出一双眼睛,蹲下身来直直看着我。

「真不愧是完全畸变体,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呢。」我偏头看去,左臂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新生!

他眼睛弯起一道缝:「你好啊怪物小姐。」「我是你的研究人员,林奎安。」

15

我被带走了。

被绑在光洁明亮的实验台上。

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我曾在陈嘉树给我的视频里看过!

那个缓慢畸变者血淋淋的画面在我脑海中出现,我害怕得发抖。

「我不知道怪物有什么研究的。」我强装镇定。

林奎安微微一笑,手中的尖刀贴在我的手背上,我被那冰得一哆嗦。

下一秒,锋利的刀刃直接切掉了我的蹼掌!

我痛呼一声。

林奎安把那片皮肤放在袋子里,朝我晃了晃:「我们研究的可不是怪物,而是人类永生的秘密。」「人类具有高度发达的大脑,超越了地球上的一切生物,可是我们却拥有不了与之相匹配的生命,这可真是太遗憾了。」他说的话令我脊背发凉,我忽然想起前面死去的那些畸变者,无一例外是迅速畸变的,而视频里的那位缓慢畸变者却被用来作研究……

「你们……你们……」「嘘,」林奎安小声道,「真相你知道了就好,可不要传播哦。」「违背自然法则,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这不就是报应吗?」林奎安无所谓道,「全球一半的人类死于这场灾难,这就是报应啊。低等的人类只会变成野兽,而像你这样的,变成完全体的人,拥有着绵长的生命与再生的能力,却还拥有着人类理智的畸变者,这就是永生的秘密。」「对外我们把这场灾难叫作重生日,其实在我们重生门内部……」林奎安摘掉口罩,露出痴迷的眼神——

「我们把它称作进化日。自然法则,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人类永恒。」我这才看清,他有两条短短的口器从嘴里伸出来。

「不用惊慌,其实我是第一次计划的试验品,只是失败了而已。」

「你很幸运,你成功了。只要大脑不死亡,你就永远不会死亡。开心吗?怪物小姐?」这简直就像一场巨大的笑话。

全球被蒙在鼓里,过着恐惧惊慌的生活,可到头来,却仅仅是因为那个荒谬的、人类追求的、叫作永生的可笑玩意儿引起的。

真的是太可笑了。

「如果永生是变成这个模样,我宁愿守着我那几十年短暂生命,变成怪物一般活着,本身就丧失了作为人类的意义。」我道。

林奎安摇摇头,毫不留情地切开我的腹部。

「你还是不懂永生的美妙啊,不然那个陆文,为什么放你走?」

16

重生日第四十八天。

林奎安每天都会对我进行研究,他经常盯着我,当看到我被切除的部分又开始愈合时,总是笑得很开心。

「你知道吗?你是全球建立的重生门中第一个被发现的完全畸变体,只要我们把你研究出来,就不用和其他重生门了。我们将最先掌握永生,睥睨整个世界。」他这样癫狂的状态让我无比恶心。

我闭着眼不想搭理他,忽然听到了一堆脚步声。

「周小姐,」有人道,「在这里住得还开心吗?」陆文和张琳并肩而立,身后是一大群穿实验服的人。

见到我,他们不约而同地别过脸。

林奎安道:「谢谢你们的演戏配合,这位周小姐就是目前发现的第一位完全畸变体,我们将提取她的基因进行研究复制,在场的各位都将有幸获得永生。」我瞪着他们,内心忽然有一种冲动的、想毁灭一切的欲望。

这种冲动就像是我当初急迫地想嗜血咬人一样。

我不是完全畸变体。我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他们以为再生就是完全畸变体,可我见过纪明,我没有尾巴和鳞片。

纪明才是他们真正要找的。

林奎安的手抚过我的眼睛,下一刻,他的指甲便深深地戳进去!

我惨叫一声,左边的眼睛疼痛难忍,血液往脸颊上流。

「大家看看,马上就要愈合了。」一大群人涌上来,我咧开嘴无助地嘶吼。

17

重生日第五十天。

夜晚。

人都走了。

我白天的伤口基本恢复完成,我努力挣脱束缚,可这些东西是用合金材料打造,我根本逃不了。

我只能在这等死吗?

变成怪物以后我的视力和听力都好了几十倍,我听见轻微的一声响,有人朝我走来。

他停在我的身边,小声道:「我知道你醒了,别说话。」是个女人的声音!

「明静!」我惊呼出声。

她不是早已经死了吗?

明静打开我的镣铐,双手一抬,把我牢牢抱在怀里。

她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刚抱我走两步,实验室的灯被啪的一声打开。

林奎安带着一大群人走出来,鼓了两下掌。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带走她。」林奎安笑道。

随后他们围成一个圈,每个人手里拿着枪,把我和明静紧紧困住。

「叛徒要怎么处罚呢?留下来做实验好了。」他慢慢逼近,突然一声巨响,实验器械哗啦哗啦破碎了一地。

全部的人往那个方向看去。

一只长着人脸像蜥蜴的怪物趴在墙上,正龇牙咧嘴对着我们,长长的尾巴挺立着。

那是纪明!

林奎安的眼神都变了,迸发出火热的光。

他大叫道:「别开枪别开枪!别伤害他!他才是完全畸变体!」纪明可没管那么多,他飞快扑过来,长长的尾巴瞬间扫倒一片人,锋利的指甲撕破了厚厚的防护服,露出鲜红的颜色。

混乱之中有人开了枪,打中了纪明的腿,哪知他手指把那子弹一抠,反手甩过去正中那个人的脑门。

更多拿着刀的人围上去,我嘶吼一声,也迅速爬过去帮着纪明。

我好像再也没有身为人类的感觉,只觉得纪明才是我的同类,我要帮他。

血液惨叫让我兴奋,胸腔脉搏都加速起来。

倒下了。

都倒下了。

我看着掌心的鲜血,一切来得如此迅速。

整个实验室里一片哀嚎破碎,林奎安受了伤,肩膀一大片的血迹,他痴迷地看着纪明。

「永生……永生……」一片安静。

在这片安静里,我见到从门口进来的人。

陈嘉树。

他跑过来蹲下身,虔诚地吻了吻我的额头。

「周婵……」他把我抱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女儿呢?」我问。

「女儿很好。」他说。

事已至此,我好像什么都心安了。

明静走过来,纪明跟在她身后。

「我是纪明的妈妈,」她说,「也是进化日的第一批试验者。」「十三年前,我和纪明爸爸,林奎安,陆文还有全球各地的一些人被蛊惑,加入了这次名为进化日的永生计划。很不幸的是,我们都失败了。纪明的父亲也变成了怪物然后死亡。」「那时我已经怀孕了。生下了纪明。本来日子就算这么过去了,但前不久,他们启动了第二次计划,通过释放一种气体,能在阳光的加持下进入人体,改变人体基因。我的儿子本来好好的,却在那一天变成了这个模样。」明静平静地说:「我利用第一批试验者的身份重新加入这个组织,知道他们在筛选,只有完全畸变者的基因才能被改造成永生。」「他们把全球人类当作试验品,那些迅速畸变者、缓慢畸变者全都要死于这场浩劫。我要揭发他们,被发现了,于是被送去重生门,途中我逃了出来。」「我去找纪明的路上遇到了陈嘉树,我儿子告诉了我们你被抓的事情。」剩下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我也知道我要做什么。

被蒙在鼓里的国家与人类,终将要知道一切真相。

「最后一个问题,」我看着他们,「我其实是缓慢畸变者对吗?」明静点了点头。

陈嘉树抱着我的手更紧了紧。

「害怕吗?」我问他。

「怕,」陈嘉树说,「可我还是爱你。」

18

重生日第五十一天。

我录了视频。

亲爱的地球同胞们:

你们好。我是一个怪物,是在这场名为重生日的灾难里的一个不幸的人类。

这一切的一切厄运源头,不是上帝惩罚,也不是世界末日,而是人心贪婪。

为了追求永生,重生门将全球人类当作试验品,只为找寻永生的秘密。

做着看起来正义的事,却是一切噩梦的来源,你们应该知道真相,去讨伐那些罪恶种子。

人类之所以是人类,从来都不是因为畸形的身体和恒长的寿命,而是人类本身所具有的一切本质,失去了人类特征,与怪物无异。

我把它发到了网上,是否会引起轩然大波,是否会被质疑,我已经全都不在意了。

19

重生日第六十天。

各国进行搜查,终于把重生门这个组织一网打进。

可是死去的人回不来,那些畸变者也回不来。

我被困在家里,在日复一日中苦苦煎熬。

因为痛苦,我时常翻滚在地,会咬掉自己的指甲与口器,会在身上抓出惨不忍睹的痕迹。

理智与兽性打架,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那天我又听见了女儿的哭声。

她被我屋里的动静吵到了。

哭声平息后,陈嘉树把我抱起来去看了女儿。

明明才十几天没见,可我觉得她已经长大了好多。

我靠在他怀里,感觉有些累。

「陈嘉树,照顾好女儿。陈嘉树,记得想我。」我忽然没头没脑这么说。

他嗯了一声。

我盯着手上新长出来的指甲,又突然道:「陈嘉树,把我送我往生门吧。」那是各国组织起来对于畸变者去处的新名字,很直接,不是重生,而是通往死亡。

漫长的沉默里,我听见他说好。

明静来接我,她现在是本区域的往生门负责人。

她拿出镣铐把我拷起来,并用绳索绑着我。

走之前,我对陈嘉树说:「我死之前仍保持着人类的最高理性,告诉陈小婷,她的妈妈从来都不是一个怪物。」余光里,我见他弯下了腰。

番外

永生?这真是一个从古至今人类不断追寻的话题。

我是小林,作为往生门的一个小组员,我已经工作了十七年了。

这十七年里,我见过了太多怪物,太多生离死别。

所幸的是,已经有十六年没有畸变者出现了,我也每天乐得清闲。

今天,一个年轻男人找上了我。

他与正常人没有任何不同,却坚持说他是畸变者。

我们给他做了检查,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我们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但他在我们的目光中,拿了一把小刀划开皮肤,鲜血顿时流了出来,马上就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信了吗?」男人问。

「小兄弟……这……」「我今年四十四了。」男人微微一笑。

我心里震惊,这看起来明明比我年纪还要小。

「你是……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十七年前,我们发现了数量极其稀少的完全畸变体,这种畸变体虽然是怪物模样,却还是人类思维。

国家颁布了法令,这种完全畸变体不必前往往生门,不做害人的事,就当正常人看待。

可是我见过完全畸变体,也不是这种样子啊。

面前这个就是正常人类吧?

「十七年前,」男人道,「我保护妻子和女儿,指甲缝里被畸变者的牙齿划伤了,可谁都没有发现。」「后来我发现,我不会老也不会生病,伤口也会很快愈合。」「这个……」我为难道,「只要您不伤人……」我心里腹诽,我靠,这尼玛的不就是永生吗?这个人是来凡尔赛的吗?

「不,」男人说,「我想去往生门。」「为什么?」我疑惑道,「活着不好吗?况且您还是人类的样子……」男人摇摇头。

他看着我后面,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

「这里埋葬着我的爱人,」他说,「永生是一个很漫长的字眼。我已经答应她把女儿好好养大了,我完成任务了。」我叹了一口气,吩咐身后的组员把往生门通道打开。

男人走了进去。

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千方百计想获得永生的人死在罪恶途中,而轻而易举获得永生的人类弃如敝履。

真奇怪啊。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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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住!末世农村桃花源

苟住!末日生还者

飞飞鱼阿清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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