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自神明

我自神明

大胆开麦：就要在娱乐圈爱个天翻地覆！

我的顶流前男友塌房了。

被曝同时交往的「女友」可以组好几桌麻将那么夸张。

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

作为他前女友之一的我，也难逃被扒出来反复鞭尸的命运。

他们抓着我小学数学考八分不放。

她们则说哥哥眼光不会那么差，这女人分明是个整容怪。

是不是别人不发火，拿别人当傻子呀。

说我笨可以，说我丑绝对不行！

顶流的工作室火速发文，字里行间暗示我这个十八线小网红蹭热度，挑拨千万粉丝来网暴我。

我紧跟其后，反手一个围脖打脸:「谈过，三秒，快跑。」

自此我一战成名，火出圈了。

什么？你问我什么圈？

那我只能告诉你，花圈。

我承认和周程在一起是我蓄谋已久。

朋友酒局上，他为助兴唱了一首小情歌。

那么缠绵的歌，从他的嘴里唱出来却十分冷清寂寥。

我放下筷子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瞧。

他长得很好，不然也进不去娱乐圈。

闺蜜一眼看穿我的小心思，会意调侃：「喜欢这种小爱豆？搞回家玩玩。」

我吓得连忙摇头。

让我哥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但我还是默默记下了他的名字。

不久后，不务正业的我被赶出家门，走投无路只能跑去做了女网红。

和他这个十八线男演员倒是般配。

在我精心制造的「偶遇」下，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我们在一起了。

和明星谈恋爱是种什么感觉？

这感觉很像坐过山车。

七上八下、煎熬并且快乐着。

尤其是这个明星还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红。

运气好，抢到几部大热剧的饼后，他蹿升的速度堪比火箭。

见面时偷偷摸摸、全副武装，甚至潜伏几个小时躲狗仔是基本操作。

聊个天要等他忙里偷闲，他多久不回消息都是正常的，毕竟他要是忙起来，连睡觉的工夫都没有。

我没有发脾气和任性的理由。

尽管这明明是我第一次谈恋爱。

尽管从前我也是出了名的事儿精。

再后来，我知道他的动态基本上全靠网络，刷他的社交平台，都得小心翼翼地切个小号换个左手以免露出蛛丝马迹。

藏在众多粉丝里说爱他，很快你就会发现，自己的爱根本不值一提。

我们明明是男女朋友，但是却像两个世界的人。

走秀、拍封面、练舞、上戏下戏、吊威亚……

这些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词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那么遥远，却又那么鲜活。

仿佛那是一个我踮足了脚尖也永远永远都够不到的美丽人生，一种深深的自卑感令我不由得产生严重焦虑。

佛系如我都受不了这种煎熬，我开始逼着自己投身工作，努力健身，疯了一样地不让自己空下来。

这时候我终于开始庆幸自己不是米虫，还有份工作。

毕竟网红也算有正事，偶尔接接广子，全国各地参加一下活动，不至于把自己一颗心都挂在别人身上。

真正让我开始感到不安的，是那个女孩。

某软件跨年直播的晚会上，我受邀前去参加。

像我们这种互联网上不计其数的小网红，说得好听点是受邀嘉宾，说不好听其实就是给主办方充充人数。

因为粉丝体量小，我被安排坐在了一个犄角旮旯的地儿，那是个连灯光都吝啬施予的地方，身后就是观众席。

而正在场上在表演，那个全场焦点，舞台中心引领风暴的人……

是我的男朋友。

可全世界只有我知道。

说得浪漫点，我们在瞒着全世界恋爱。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和音乐声里，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身边越是沸腾，就越显得自己无边孤寂。

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涌进心里。

好想哭，又觉得自己真是莫名矫情。

身后的女孩子悄无声息地递来一张纸。

音乐将歇，她便趴在我的椅背上，甜甜问我:「姐姐，你也是『橙子』啊？」

橙子是周程的粉丝名，橙色是他的应援色。

我只笑了笑，没有作声。

那女孩却很自来熟，叽叽喳喳地在我耳边说个不停:「周程的舞蹈一共只排了四天哦，看不出来吧？跳得真好，待会肯定上热搜，群里已经开始预热话题了。」

我回过头去看了她一眼。

素颜马尾，很青涩、很漂亮的长相，好像还是个学生。

我忍不住问:「你很喜欢他？」

女孩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我很喜欢他，我是为了他才拼死拼活考来首都的，你不知道，他是个特别特别努力的人，我喜欢努力的人。」

我微微一怔，看向弯腰谢幕的周程，黑发被汗水濡湿的模样，心里的温柔多得都要溢出来。

他真的，真的很努力呢。

「只是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他。」

……

这一刻，我觉得很羞愧。

他穿过荆棘，吻醒的不是公主，是咸鱼。

咸鱼也会为自己是咸鱼而感到羞愧。

那天晚上周程难得没有赶回竖店拍戏，而是就近入住了酒店。

凌晨三点匆匆结束了采访，他在酒店门口和粉丝记者打完了招呼，这才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体上了楼。

关上门，房间里的壁灯很暗，映着他的脸也有明明灭灭的光，画儿一样。

他闭着眼睛在我肩膀上靠了很久，第一句话是:「新年快乐。」

第二句是:「对不起，不能准时在 0 点祝你新年快乐。」

天知道，我满腹的委屈像烟花一样「砰」地消散。

我努力微笑给他看:「新年快乐！你不是祝粉丝新年快乐吗？我也是你的粉丝呀。」

他牵起我的手。

眼神沾惹了某种欲，连亲吻都充斥着若有若无的漂浮感。

我的裙摆陷进柔软的席梦思里。

这一切都太像是一场自己编织的美梦。

我沉醉其中不愿醒。

但已经隐隐嗅到了黄粱将熟。

和当红爱豆在一起，本质就是个瞒不住的定时炸弹。

最先发现的是他的公司。

那段时间他一定顶住了极大的压力，因为无数路透照里，他的疲惫和憔悴就写在脸上。

他能走到今天，颜粉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当一个爱豆「品相」一降，立刻就引起了浩浩荡荡的大规模脱粉和讨伐。

他的助理告诉我，对家混在其中没少出力，人家宁愿省下自己的宣传费，也要把他黑下马。

助理叹着气说，程哥不容易，对家来势汹汹，咖位也比他高，况且他蹿红的速度实在太快太快。

让人不得不防，不能不防。

爱豆与爱豆之间的较量，从来都不只是两个人的较量，而是两个公司的团队碰撞。

更要命的是，周程为了我，又得罪了背后靠山，要受两边的夹气。

就在昨天，他的老板在社交平台发文内涵他:「你要做星，就给老子好好地挂在天上！」

这句话直接炸了他们公司官博，瞬间冲上热搜。

底下都在猜测是在说谁，吃瓜的看好戏的骂街的吵得不可开交。

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疼。

周程终于扛不住了，光听语音都是令人心碎的:「瑶瑶，为什么大家都逼我？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我有什么错？」

我怎么会不懂他的痛，他又怎么可以因为我放弃这么多年的努力。

他的征程应该是星辰大海。

我不能毁了他，我不能自私到把星星摘下来供我一个人观赏。

冷静下来后，我很快抢先和他提了分手，即使代价是自己一个人哭成狗。

如果事情只是进展到这里，那么大概会给彼此留下一个遗憾但美好的记忆。

可不幸的是，故事到这里，才刚刚开始。

我和他分手不久后，一个网名叫「苏苏苏」的素人账号被狗仔扒出疑似和周程搞地下恋情。

同款手机壳、情侣睡衣，连日用品和小纽扣都各种撞，各种暗暗秀恩爱的谐音梗满天飞。

炸了锅的粉丝一窝蜂冲进这个苏苏苏的账号下留言。

这一爆炸性的消息很快就被顶上热搜。

苏苏苏的澄清来得既快且条理清晰。

「对不起各位，我并不是哥哥所谓的地下女友，而是一个私生饭，所有的同款都是我趁哥哥外出活动时拍下的同款……我很愧疚以这种不光彩的形式占用了公共资源……抱歉大家。」

这吸引火力的博文一出，周程一世的荣华富贵算是保住了。

周程公司也相当给力地飞快辟谣发律师函，这事就被粉丝和路人当作是假瓜给圆了过去。

围观吃瓜群众来得快，散得更快，最多骂几句无聊便鸟兽四散。

微博广场很快一片和平。

只留我一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因为没人比我更懂这个「苏苏苏」的真假。

我亲爱的周程，我的好男朋友，让我沉浸在失恋痛苦里这么久的人，我的爱人。

居然连送我的情侣礼物都是三人份的！

我以为他的爱是夏日限定，结果人家的爱来自批发市场。

残存的一点希望驱使我颤抖着手用小号去私信苏苏苏:「我知道你的图都是真的，你能不能告诉我，告诉我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对方几乎是立刻秒回:「你是谁？」

我刚想回复，手机就被抽走。

我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他眉眼藏锋，隐隐有些不快。

他低头瞥了眼私信，声音拉高不少:「沈瑶，你是猪吗？这个号明显已经被姓周的公关给弄过来了，那么专业的澄清那么短时间内就放出来，你真的相信是一个素人能写得出来的？」

他继续道：「你是有多傻啊，戏子最擅长什么？当然是逢场作戏啊！」

我呆愣在地，许久都没缓过神来。

这么说，照片是真的，她也是真的。

他真的和她在一起过，并且与周程和我在一起的时间线……

完美重合了。

换句话来说，我被三了。

我还傻乎乎地以为是自己给他造成了那么大的困扰，还在分手时祝他能站上更大更广阔的舞台，到时候我一定会在场下为他奋力鼓掌。

当我说这些自我感动的话时他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嘲讽我的自作多情？

眼前和脑中同时哗哗作响。

有那么几秒，我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苏苏苏是 C 大金融系大四学生苏梦柠。」

「校辩论赛拿过奖的，去 C 大官微，搜苏梦柠就能看见她的照片。」

「咦，好丑哦……这么丑还学人家做私生。『天使』『天使』」

「苏梦柠？干脆叫苏梦女得了，一天到晚只会 45。『可爱』」

「我闺蜜跟她一个学校的，听说私生活乱是出了名的『摊手』」

「她好早以前就在围脖说想睡哥哥了，可见居心不良，这种人可怕哦。『可爱』『可爱』」

「苏苏苏家的电话号码、照片、家庭住址通通打包，滴滴五毛。」

「滴滴。」

……

那张照片缓缓在我面前加载出来。

是她。

居然是她。

「我喜欢努力的人。」

少女的崇拜夹杂着天真的幻想，那样干净纯洁的眼睛。

我忽然后背生寒。

「橙子」们的集体狂欢才刚刚撕开帷幕。

「她们这是在犯法，她们不能这样……」

密密麻麻的辱骂脏话和女孩被 P 过的遗照、黄谣，像针一样扎入眼。

我不忍甚至是不敢继续再看下去。

连我这样经常被骂，有一定抵抗力的人都无法看下去，我不敢想象……

她会怎样。

除了无能狂怒摔手机，我什么也做不了。

「苏苏苏还只是一个学生，她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去告这些人。」沈予看着我，面色不虞，「你呢？」

我抬头定定看着他:「什么？」

沈予的目光凝结在我身上，语气陡然冷峻:「不要忘了，你身上的『黑料』，可比她多多了。」

哦，差点忘了，我是个网红来着。

这是本就低人一等的角色。

粉丝再把蹭热度的帽子一扣。

那我还有回击的可能吗？

届时再谈真心，恐怕只会沦为天大的笑柄吧。

「难不成就这样放过他？我不要，我才不……」

后面的话，我哽咽到说不出来。

沈予，我亲爱的哥哥，我的哥哥。

你曾经说过，我痛你也会痛。

那么无数个夜里，你从酒吧把失恋的我硬拽回家，整夜整夜陪着我，担心我想不开的时候……

你痛吗？

所有我走过的痛苦和煎熬，没有人比你更懂，也没有人比你更痛对吗？

可是从小到大什么事都能替我摆平的哥哥，无所不能的哥哥。

居然劝我不要再追究了。

居然要我就这么算了。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将我胸腔里所有的空气都卷走，我努力抬头瞪着天花板大口呼吸，眼眶酸得厉害。

沈予蹲下来摸了摸我的头，声音已经缓和下来:「瑶瑶……」

我打断他:「哥，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看着他出了门，我慢慢捡起地上的手机。

仅仅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对方好像已经弄清楚了我的身份，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很熟练地采用迂回战术。

「这些都是误会。」对方模仿女孩子的语气简直惟妙惟肖，「我只是太喜欢哥哥了，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买的。」

我冷笑一声，飞速打字:「还装是吗？告诉周程，半个小时内我要接到他的电话。」

那人却还在极力狡辩、垂死挣扎:「姐姐？我也很想接到他的电话啊。」

原来真正气到了极点，人反而会出奇地冷静。

我不急不缓地打开相册，挑了两张角度只能看见周程的暧昧照片发过去。

「不打电话？姐姐可是会放更劲爆的照片哦。」

这些昔日的美好，如今却成了威胁他最大的把柄。

有点荒诞。

又有点好笑。

接到电话时，我以为自己已经整理好情绪了，可是对方只是简短地「喂」了一声。

我瞬间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过去所有的甜蜜走马灯似的转过脑海，从那句「你好，周程。」开始。

最后定格在分手的那天，天气预报说 a 市有大雨。

于是我在雨中看见了他最新的巨幕海报。

很大，很气派，也很遥不可及。

我窥见他的美好前程，他却留我在灰白世界独自挣扎。

那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淡淡开口:「你可能需要冷静一下，不如我晚一点再……」

我打断他，竭力掩饰声音里的哭腔:「不，我不需要！你敢挂？你敢挂你就死定了。」

那头彻底沉默了。

我整理好情绪飞快开口:「你不能这么对她，人，一个人，至少不能这么无耻。」

「什么？」

我压抑住怒火:「别装了，苏梦柠到底是不是私生，你好像比我更清楚吧，她放在枕边的那个玩偶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是我买来送你的，是我亲手送给你的！」

我听见电话那头周程很轻地舒了口气。

然后他的声音居然还带了点笑意:「这很重要吗？沈瑶，我的出场费多贵你是知道的，你千方百计地求我打这通电话，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我求你？我千方百计地求你？」我呆呆地重复，随即忍不住放声大笑，「周程！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没红的时候，是谁千方百计地哭着喊着求我给他拉资源？又是谁喝到胃出血帮你求来第一次试镜男主的机会？」

「呵呵。」周程冷笑两声，显然也被我激怒了，「咱俩当初各取所需，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呢？你他妈的扮上圣母了？真有趣。」

他什么时候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过话？

好啊好，不装了更好，撕破脸才更方便办事呢。

「限你三天内，不管用什么办法，停止你的粉丝对苏苏苏的网暴，否则……」

「脑子有病就去治！」

电话猛地被挂断。

我捂住脸，然而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渗出指缝狠狠砸在地板上。

沈予再进来时我已经收拾好一切，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灰色长裙。

颓丧了好几天的头发终于被绾起，眼妆甚至精致到了睫毛尖。

「去哪儿？」沈予放下粥，轻声问。

是我最爱的虾仁粥，还是虾仁比粥多。

我勉强笑了笑，揽住他的手臂：「哥，陪我去找他。」

沈予皱着眉没说话。

「我不去，他们不会乖乖听话的。」我举起双手仰头看着他，「我保证，我不会动手的。」

沈予闻言忍不住勾唇笑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带着淡淡的心疼。

指甲不自觉陷进肉里，我的手很痛。

痛。

如果可以，我真想亲手撕了他。

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我在许多视频里看见过可娱、听说过可娱，但是来他们公司大楼还是第一次。

市中心最繁华最巍然耸立的高楼，高到仿佛直插云霄，有种遮天蔽日的压迫感。

全国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最不缺的，当然是钱。

但是我还真没想到他们能「土豪」到这个地步。

「一百万，和解合同在此，沈小姐可以考虑一下。毕竟，双赢才是赢嘛。」对面的人笑脸相迎，十分客气。

这话术，这胸有成竹的口气。

想来也知道，他们拿这一套打发了多少女孩。

我还没说话，沈予先笑了。

那笑声里有毫不掩饰的嘲讽与轻蔑。

对面人的脸挂不住了，皱眉盯着沈予。

「还是别了。」沈予慢条斯理地掏出支票夹，流畅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两百万，换我们赢，怎样？」

会客厅鸦雀无声，尴尬瞬间蔓延。

终于，有人推门而入，打破了这种尴尬。

来人宽肩窄腰，衬衫领子微微敞开，随性又漂亮。

他的脸上是浅淡又疲倦的笑意：「刘经理，出去吧。」

来人居然是我哥的大学同学，也是可娱的老板，徐泽。

我哥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

空气里满是剑拔弩张。

显然他们虽是同学，但并不太熟。

接下来的对话我并没有听见，我哥将我支了出去。

焦灼等待半个小时后，我哥终于出来了。

「内部集结大粉停止对苏苏苏的网暴，最迟后天。」

「这也太迟了吧。」

难道他们不知道现在每拖一天，当事人就更煎熬一天。

显然他们知道，也显然，他们根本不在乎。

我按照网络上搜出来的地址去了苏梦柠家，果然被告知已经搬走。

邻居大妈好不容易逮着了个活人八卦，倒豆子似的将这些天发生的事讲了个七七八八。

有人辱骂，有人看笑话，有人蹲点泼油漆，有人则没日没夜地怼着门开着直播。

世间百怪，唯独人心最怪。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恨不得杀了另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大妈叹息两声：「她妈最后被逼得没办法了，只能哭着求他们走，多好个闺女，怕是要成精神病了。」

这无心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我。

我找遍了本市所有的心理诊所，终于在天黑时把人给找着了。

我根本不敢相信这就是那天递给我纸巾、言笑晏晏的女孩。

她瘦得眼眶都凹了下去，脸颊没有一丁点血色。

本就大的眼睛，警惕又疲惫地瞪着。

我蹲下去紧紧握住她的手，用尽量柔和的声音问她：「梦柠，你还记得我吗？」

苏梦柠的妈妈全程都紧张地盯着我们。

我知道她此刻已经受不了一点打击了，索性站起来对苏梦柠的妈妈道：「你们住哪儿，方便的话……」

「我认识你。」苏梦柠并没有看我，而是死死地盯着地面。

豆大的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掉出来。

「我记得你。」她说。

她哽咽着抓住我的衣袖，明明已经无力再哭，却仍止不住地落泪。

一个人因为喜欢另一个人而变得有罪。

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心疼的了。

不能放过他。

这是我和苏梦柠详谈后更加坚定的想法。

她的聊天记录里，周程的话狠狠打我脸。

「在公司饭局上，几个网红跟小丑一样排着队来要我的联系方式。」

「要不是公司要求，和他们这些网红同台我都嫌丢人。」

跨年夜那天，他十分骄傲地发了这么一段语音给她：「看到了吗宝贝，今夜所有人都在为我疯狂。」

看了短短几页我就看不下去了，生理性地想吐。

苏梦柠并不平静地叙述了这些天她的遭遇。

这些天她所遭受的网暴，绝大部分都来自于周程的粉丝。

周程的大粉有组织、有纪律地对她进行线上线下联合骚扰。

周程的公司威逼利诱，让她不得不交出自己的账号。

而曾经抱着她许诺她会给她未来的男人。

就躲在粉丝和资本背后，兵不血刃地解决了她这个「小麻烦」。

我收集了一些时间线证据，并将周程公司和她的通话录音复制了 n 份。

但我也知道。

光凭我们俩，根本不足以毁掉一个男明星。

尤其是这个男明星此刻正如日中天。

回家路上，铺天盖地的他的地广看得我更加心烦意乱。

曾经怎么看都看不腻的他的脸，如今更像是被高高供起来，在冷冷地嘲笑我的无能。

脑中思绪万千，却像一团乱麻，抽不出一丝头绪。

无用的怒火在我心头烧着，只差一个契机就要炸。

有人持续不断地打电话给我。

真他妈的烦。

我将车停下，愤怒地按下接通键：「谁啊？」

「沈小姐。」那人声音很低，还带着笑，有种莫名的性感，「沈小姐好大的火气。」

脑子转了一圈，我很快把这声音和那人对上了号。

那个男人。

我哥的大学同学，周程的老板。

我约他去了一家环境清幽的咖啡馆。

他果然如约而至，身段高挺，俊朗干净，站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他本人的知名度也极高。

难道开娱乐公司的也都需要有副好皮囊？

「我知道沈小姐不缺钱，所以根本不指望拿钱收买沈小姐。」

「知道还来？」我挑眉，缓缓靠近他，「怎么？想杀我灭口啊？」

对面的男人轻声一笑：「不过是男女那档子事罢了，怎么就让沈小姐说得这么严重了。」

我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周程是你的摇钱树，你当然向着他。」

「我可不是向着他。」徐泽摇了摇手指，压低声音道，「其实把他拉下水，你又能有什么好处呢？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事已经不能全凭喜好了不是吗？沈小姐何必替他人强出头，最后当靶子的，还不是你。」

我还没回答，他又继续道：「周程这孩子不懂事，得罪了你，改天我亲自带他向你道歉，咱们有话慢、慢、说。」

他见我几分心动，遂将手按在我的肩上，意味深长道：「沈小姐年纪轻轻就出来自立门户，开传媒工作室够辛苦的。」

确实，拉资源、赔笑脸、当孙子。

创业可真不是人干的活。

可如若有了可娱的助力，那我还用发愁工作室的活路吗？

可娱这棵大树这么多年在圈子里积攒的资源，可不是光靠钱就能衡量的。

我略低下头，思索片刻后道：「那苏苏苏怎么办？就这么被你们白骂一场？我可后怕得很呢。」

「她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从来不是。」徐泽的眼眸漆黑，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沈小姐，让曾经无比讨厌的人为自己当牛做马，成为自己的摇钱树，大家发财，岂不痛快？」

他说完，伸出右手，朝我勾唇一笑。

这个人看中的不是我，而是我背后的哥哥，或者说，是整个沈家。

只可惜他大概还不知道，我早被赶出来了。

要不我还用得着他？

良久，我握住他冰凉的手，挤出一个微笑：

「合作愉快。」

当天夜里，我和徐泽的谈话录音便冲上了热搜，深红色的「爆」字刺激着人们的眼球。

标题是：「徐泽疑贿赂周程地下嫂子」。

很好。

精简、有故事性、够吸引人。

配着我买通的各大营销号转发散布的周程特写「私房照」。

这下子，周程可真是烈火烹油、火得不能再火了。

徐泽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暴跳如雷，反而十分淡定地发来一句：「不讲信用。」

我语气无辜：「我可从没说过我有这玩意。」

回个消息的工夫，某博已经快瘫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