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关于医生类的言情小说吗? - 知乎(1)-d9b7fbfe5331
有什么关于医生类的言情小说吗?
1回国的第一个星期,我成功地爬上了,发小的床。
嗯,牙医诊疗床。
大概是太长时间没见,他憋得太久。
张口就对我说:「张嘴,把这个纸咬住,不要松。
」我一动不敢动,就怕他手一抖给我把牙敲断了。
只能被迫听了他整整两个小时的骚话。
「哦,你这是第一次落我手里啊,那我轻点儿吧。
」「这个管子会有点深,不舒服你就说话。
」「说不出就叫出来,啊还是嗯,你随便选。
」「叫啊不太好听,算了你还是举手吧。
」「护士把她手按紧点儿。
」我:……行叭,几年不见,这厮功力一如既往的牛X。
旁边的护士小姐姐戴着口罩、眯着眼睛,我怀疑她在笑我,但是我没证据。
一口蛀牙,他给我补了整整三个小时。
末了揉着他的腰放下工具。
「行了,给你补一次,我这腰都要废了。
」我龇牙咧嘴地从床上爬下来,一路都在挖空心思地琢磨,怎么才能扳回一局。
便宜不能总让他一个人占了嘛。
发小亲自送我出门。
于是,我卡在电梯开门的那一瞬间,对他说:「你的技术可不如你爸啊。
」电梯门缓缓打开。
那个我口中技术比发小好的男人的脸,随着电梯门越开越大,而越来越完整。
我:……发小:……救命,跟发小battle骚话被涉事长辈听到,怎么破?
陆叔叔看着我,笑眯眯的。
「怎么,陆康弄疼你了?
」我尴尬得恨不得当场抠出套大别墅。
然而对方立刻给我狠狠补了一刀。
「没事,明天来家里,让阿姨给你做点好吃的,好好补补。
」我觉得,发小满口跑火车的技能,可能是祖传的。
随爹!2我和陆康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但他更喜欢用另一种描述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
同裤之交。
毕竟小时候我把他家客厅当厕所,每回去玩都能尿一地。
久而久之,陆康每一条开裆裤上,都留下了我的印记。
自从知道我的这段黑历史后,再有同学问我是不是陆康的妹妹,这厮总是回答得理直气壮。
「这是我能穿一条裤子的老铁。
」然后他就用这一句铁板钉钉的话,扼杀了我小学初恋的萌芽,阻断了我初中懵懂的暗恋,掐死了我高中未成形的暧昧。
一直到大学去了国外交换,我才算勉强逃离了陆康的魔爪。
然而等我从国外回来,再踏进家门的那一刻,我妈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闺女瘦了。
而是:「你牙疼不是犯了吗?
去你陆叔叔的诊所看看吧。
」陆康打着给我治牙这把尚方宝剑,把我未来一个星期的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
甚至以方便治疗做幌子,把我变成了他们诊所的临时打杂人员。
纯打杂,不给工资。
最关键的是,他还一脸「你赚到了」的表情,有种我得到这个机会,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
而我只想回他一句话。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但前台小姐姐还在旁边笑眯眯看着我,我怂。
陆康从小到大女生缘就好,从小学起就有小姑娘放学拦着他递纸条儿,到了高中花样就更多了。
小到情书纸鹤,大到零食礼物,从来没断过。
最可气的是,这厮自己从不收,天天叫我代收。
那群姑娘们看我的眼神,就很值得琢磨。
既想给我撕碎了活吃掉,偏偏又不能得罪了我,得好言好语供着。
因为她们的情书都得过我这一道手。
到不到得了陆康桌上,全凭我一个人说了算。
陆康甚至还放出话来,凡是我都看不上的情书,他连拆都不会拆。
于是,那群姑娘对我的仇恨值,就更高了。
就算到了大学也没消停。
他直接把我qq号挂在了他的个性签名里,配文字:非此号发情书一概不收。
我还不能问他。
问就是被审习惯了,他离不开我。
本想着大学交换出去了,耳根子能稍微清净点儿,没想到一回来就落他手里了。
陆康揽着我肩膀,郑重其事把我托付给了前台小姐姐。
当然,那句穿一条裤子交情的介绍也没落下。
小姐姐笑眯眯给我讲解了一下电脑操作,利索地把我派给了陆康当助理。
3而我怎么着都没想到,我接待的第一个客户,居然是个看上去很斯文,但实际上非常野的小哥哥。
为什么说他斯文呢,因为他戴着一副特别衣冠禽兽的金边眼镜。
为什么说他狂野呢,因为他坐下来,就把手里拎着的饭盒打开了。
里头是血淋淋一颗完整的牙。
说是昨天打架不小心把牙磕掉了,百度查了,十二个小时内都有接起来的希望,问我还有没有办法。
我:……最后,我把丫送到陆康的诊疗床上,就赶紧溜了出来。
等他一脸苦相从诊室出来后,我麻溜加了他微信。
一波操作猛如虎。
作为医生助理,随时与客户保持密切联系,也是我的关键工作,之一。
好友申请秒通过。
不知道陆康都和他说了些什么,总而言之,小哥哥交钱交得极为爽快。
一次性充值三万。
还因此喜提了一大堆赠品,从牙膏牙刷到医院的定制抱枕,应有尽有。
我毕恭毕敬把金主爸爸送到电梯门口。
进了电梯,小哥哥突然冲我勾勾手指头。
我屁颠屁颠凑过去听吩咐。
他的要求也很简单,让我帮拿下袋子,因为手都占满了,他没法儿按电梯。
于是,我跟他隔着电梯门,接过了他手里的袋子。
然后,眼睁睁看他按了关门键。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人还冲我举了举手机。
那口型挺好认。
「送你了,回去跟你微信联系。
」我抱着一堆东西,一脸蒙圈地冲着已经关上的电梯门点头。
再一回头,身后的陆康脸都黑了。
「咱诊所不缺这点赠品。
」我:?
?
?
这话说的,敢情他在内涵我,蹭客户赠品?
!4陆康拒绝听我一切解释,diss完我就去伺候其他金主爸爸,压根没空理我。
我缩在前台,光明正大地刷朋友圈摸鱼。
3W金主【缺牙种植】:朋友圈集齐50赞,抽1人免单体验顶级甜品师现场手作蛋糕券一张。
3W金主【缺牙种植】:朋友店里活动,还差1人就能凑够抽奖,帮忙点一下?
那个手作甜品坊我听说过,据说是有个在欧洲拿过奖的神级甜品师不定期来坐镇,所以老板只在朋友圈发福利。
时间随机,活动随机,品类随机。
一切全看大神心情。
对于一个甜食重症患者,这种免费薅羊毛的事情必须是喜闻乐见。
我反手就是一个赞,然后给他发朋友圈截图。
3W金主【缺牙种植】:抽奖结果出来了告诉你。
我:好!按理来说,这种朋友圈点赞抽奖,跟我这种非欧皇体质向来是没有缘分的。
然而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缺牙小哥竟然给我发来一个截图。
头奖赫然是我的微信名。
顶级甜品师现场手作,每一个字,都在撩拨着我脆弱而又不堪一击的抵抗力。
蛋糕不是问题,问题是陆康。
这厮严禁我碰甜食。
我在顶级手作和青梅竹马之间,果断选择了……蛋糕。
竹马常有而免费蛋糕不常有,舍竹马而取蛋糕也。
我非常心机地,卡着六点的时机,给陆康约了个患者过来补牙。
然后和前台小姐姐打了声招呼,手机调静音,走得无声无息。
只要时间卡得好,蛋糕它就没得跑。
5半路上陆康给我发消息,问我为什么不等他下班。
我连消息框都不点开。
万一过后陆康找我算账,我也可以用没注意不知道搪塞过去。
那家甜品坊还有点难找,开在一个写字楼里。
我转悠了两圈才找到电梯上去。
然而一开门,我就愣了。
因为给我开门的,竟然是缺牙小哥。
还人模狗样地穿着一身白。
衬衫扣子系到最上一颗,生生扣出了一点禁欲系的意思。
我就有点蒙。
对面似乎完全不意外,轻车熟路给我让开了半边门。
「来了?
」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老板给我递奖券的时候,看着我的目光,就很有点哀怨的味道。
「领券要关注加发朋友圈,美团上还要好评收藏。
」我很痛快地把手机递给老板,让他一次性操作完毕。
点赞收藏好评他随便写。
缺牙小哥慢悠悠走到我身边,跟我和蛋糕一起合了个影。
大概是我来的时间挺好,店里就我一个人。
而所谓的体验顶级手作蛋糕,就是你可以看甜品师从和面开始,现场给你从零开始做一个蛋糕出来。
而做蛋糕的甜品师,竟然就是,缺牙小哥?
!不过讲真,他手艺也确实好。
做个蛋糕而已,生生被他搞出了艺术品的气场。
只不过最后去架子上拿抹茶粉的时候,他大概是胳膊抻得太用力,白衬衫上沁出一点红来。
一开始,我只当是色素溅上去染了色。
结果那点红越染越大。
老板在旁边慢慢悠悠地问了一句:「你行不行啊。
」小哥哥偏偏头,活动了一下肩膀,皱眉哼了一声,「死不了人。
」我:……你死不了人,我心里过不去啊大哥。
你是打算让我吃人血蛋糕嘛?
于是,当我那句你要不先包扎的建议提出来后,两个男人,齐刷刷地,目光转向我。
「你会?
」天地良心,我不会。
但缺牙小哥哥很快就把我的后路堵死了。
「牙科诊所也算医,要不你帮帮我?
」我:……我到底该不该告诉他,就算是牙科诊所,前台也不可能都有医生执照啊摔!然而他很明显没打算给我拒绝的机会,直接拖着我走到里间的办公室。
办公桌上从酒精到棉签再到纱布,一应俱全。
我甚至都怀疑,这个甜品作坊是不是个黑店。
然而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光滑的,全裸的背,已经辣瞎了我的眼睛。
看着桌上一堆团团的棉花纱布,再看看小哥背后的伤口,我差点没直接哭出来。
我晕血,从小就晕……我哆哆嗦嗦拿着棉签蘸了酒精,往他伤口上一戳。
小哥背脊顿时一僵。
就在我打算戳第二下的时候,办公室大门突然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然后是第二脚,第三脚,第四脚。
小哥似乎是低低骂了一声,从桌上抄起个烟灰缸就往门口冲。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说的应该是:「居然还他妈敢找上门来。
」然而,当办公室门被恶狠狠拉开时,他再次蒙圈了。
因为外面,站着的,是陆康。
手里还抄着一根扫帚棍儿。
身后,还跟着已经濒临绝望的,甜品店老板。
天地良心,在看到陆康的那一刻,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钻桌子底下去,然后自我催眠,他没看到我。
我都做得这么隐蔽了,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4但很明显,你没有办法跟一个想要打架的男人讲道理。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陆康手里会有一把扫把。
但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陆康的棍子,确实是直愣愣的,就冲着缺牙小哥的脑门顶上,飞了过去。
一边打,一边骂:「禽兽。
」事实证明,一直待在象牙塔里读书的陆康,论起打架来,可能的确不是久经沙场,能打掉自己一颗牙的小哥的对手。
对方甚至还能好整以暇地问他:「现在牙科诊所都能上门服务了?
」我:……陆康绕过小哥,直直冲我走过来。
我下意识把手里的棉签给他塞过去。
「我晕血,你来?
」大概是我的错觉,那一瞬间,陆康也蒙了。
他先是看了一眼衣冠整齐的我,又看了看桌上放着的纱布酒精,再看了看还站在门口,光着上半身的小哥。
然后终于搞清楚了状况,「你真在给他上药?
」我乖乖点头。
否则呢?
老板一脸「我尽力了你们随意」的表情,冲小哥一摊手。
陆康看着小哥的眼神,就很有点同情。
丫甚至还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我给你上。
」小哥站在门口,一指我,「我就让她上。
」我觉得,学好语文是个大事,上药最好就说上药,那个药字儿,能不省最好别省。
最后,在陆康沉默寡言的注视下,我狂妄地,在小哥伤口上,泼了半瓶酒精。
接着用了整整三卷纱布,把他整个胸口,围得密不透风。
还认认真真给他前头打了个蝴蝶结。
直到陆康嘴角抽搐着把我拉了出来。
临出门前,小哥还表扬我手艺来着。
「为什么不回消息?
」一下楼,陆康就发出了灵魂拷问。
我:?
?
?
这不是废话吗,我回你消息你还能让我来?
我还没问你怎么找到我的呢!陆康一指头戳在我脑门上。
「你朋友圈发消息说中了奖,店铺名字挂得那么明显,我能找不到?
」明白了,下次再做隐蔽点儿。
陆康又弹了下我脑门。
「下回自己长点心,别没事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关一个屋里,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我:……也就你龌龌龊龊能想歪。
但很明显,对上陆康的时候,我的气势总是不自觉地矮上一截。
我严重怀疑,那是童年阴影造成的不可磨灭的影响。
毕竟陆康从小到大,在我家,都是别人家的那谁谁。
似乎反驳他的任何一句话,都是我在犯错。
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从后追来,缺牙小哥拎着个盒子,大踏步直奔我而来。
陆康反应快,一把就挡我面前了。
以至于我不得不从他旁边绕了一下,勉强探了个脑袋出来。
小哥把盒子往我手里一塞。
「你东西忘拿了。
」陆康想帮我接,被小哥一手给挡了回去。
「我送她的,关你什么事?
」那一刻,如果目光有实质,我甚至能看到,两个男人之间,莫名其妙的电流火花。
以至于我甚至觉得,陆康这么多年的拒收情书行为,似乎得到了充分的解释。
该不会……这厮就是个弯的吧?
要不然,怎么跟一个大老爷们儿眉来眼去的呢?
小哥干脆替我把盒子打开了,又往我手里塞了把勺。
「吃吧,就在这儿。
」然后似乎是瞟了陆康一眼,补了一句。
「离了我视线,这东西就保不住了。
」盒子里,一个做工异常精美的切块蛋糕,摆得端端正正。
奶油的浓香和蛋糕的清甜冲击着我的鼻端,鲜艳的草莓和金黄的芒果占据了我的视野。
旁边,陆康身上的战神之火,似乎已经烧上天际。
在一个牙医面前让人吃甜食,真棒!陆康和小哥就吃甜食是否会导致蛀牙,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辩论。
陆康说放松标准让我吃一口,就是对他职业生涯的最大侮辱。
小哥则表示如果我一口都不吃,也是对他职业生涯的莫大鄙视。
最后俩人同时看向我,说的话都一样。
「你决定。
」我抱着一盒小蛋糕,在夏天炎热的风里,瑟瑟发抖。
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问题。
5迫于双方淫威,最后我不得不提出折衷方案。
蛋糕我收下,先吃一口,剩下的回家再说。
然而就是那一口咬下去的一瞬间,我仿佛感觉一股天地间的清气从脚底板直冲脑袋顶,又仿佛是打通了任督二脉。
如果硬要用世俗的语言来形容,这口蛋糕是真真正正做到了,入口即化,口感丰富,层次鲜明,绵密细嫩。
说得再通俗一点就是:太他娘的好吃了。
我以我下一代的人品起誓,像这种境界的蛋糕,我这么多年,吃到的次数用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尤其是,这个味儿实在是有点熟。
虽然想不太起来,但我总觉得在哪儿吃过一样。
于是,我当场就做了个认识陆康以来,最大胆的一个决定。
面子算个球,吃到肚子里的才是最实在的。
陆康脸都绿了。
一边拖着我往前走,一边试图把蛋糕抢过去。
这怎么可能?
头可断血可流,这块蛋糕不能丢!小哥最后给陆康留下一句,强扭的瓜不甜,然后慢慢悠悠晃回去了。
陆康的怒气值,在这一句话的引导下,就和火山爆发似的,轰地一下,就在脑袋上爆了一朵近乎实质的蘑菇云。
「有这么好吃?
」我悍不畏死地冲他点头。
「要不你试试?
」陆康盯着我,目光沉沉。
「你让我试?
」我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陆康把我拎起来,抵在墙上,居高临下俯视我。
「那个人就那么重要,他送的蛋糕,你就这么舍不得扔?
」我把蛋糕举起来,挡在我和他之间,顺带把他越凑越近的脸也一起挡住。
「这种能碰到纯粹是机缘,是命运,可遇不可求。
」我指的是蛋糕。
但是我觉得陆康可能误会了。
因为我话音刚落,他一拳头直接擦着我的耳朵,砸在了墙上。
「机缘?
」「命运?
」「可遇不可求?
」下一秒,那块横在我跟他之间的蛋糕,突然飞出一道极其优美的抛物线,然后啪叽一下,砸在了地上,摔得稀碎。
我的心,好像也跟着那块蛋糕一样,啪叽,碎得都成末儿了。
陆康盯着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和我说。
「你和他的命运?
」「你可以试试。
」我怂,不敢试。
只能以赖着不肯走的坚定态度,表示我要在这里和这块蛋糕共存亡。
于是最后他几乎是拽着我,硬是让我趴在了他背上,背着我离开。
路灯下,我跟他的影子,长长短短,深深浅浅,交叠在一起。
看上去似乎融为一体,但又好像泾渭分明。
就像我和陆康的关系一样。
看上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但我在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每次都能准确地掐在我动心的时候,给我泼上一盆冷水,以示划清关系。
6陆康一直把我背到我家楼下。
就像小时后他把我送到楼梯口一样,再不肯多走半步。
他往回走了两步,突然又折回来,看着还站在原地没缓过来的我。
「那人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别跟他来往了,业务我给陈姐去联系,不用你管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然后下意识想反驳他。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好人?
」不就掉颗牙嘛?
你是牙医,又不负责算命看相。
陆康揽着我肩膀,把我脑袋按在他怀里。
我就听见他的声音,闷闷的,从胸腔里跳出来。
就像一把重锤,锤得我耳朵嗡嗡响。
我觉得,一定是今晚风声太大,导致我耳朵出了问题,以至于都听见陆康说话的幻听了。
因为他说的是:「别让我担心,我不喜欢看到你跟他在一起。
」我一晚上都在琢磨陆康这句话的意思。
到底是我跟那哥们儿在一起,他吃醋不开心。
还是他纯粹看在我跟他从小认识一场的份儿上,本着负责原则,所以不忍心看我上当受骗?
不是我多心。
中学时有段时间,我因为接多了陆康给的零食,被班上疯传我跟他恋爱。
而陆康对这种流言并没有否认。
我也因为他的态度,着实飘了一段时间,觉得或者他的确是喜欢我?
然而现实很快就给了我一记沉重的打击——江湖风传,他和同年级的校花,恋爱了。
不仅恋爱了,我还亲眼看到他和校花一起回家。
他骑校花的自行车,校花就坐在后座,搂着他的腰,笑得春风灿烂。
他甚至还远远冲我挥了挥手,表示以后都不跟我一起回家了。
有校花做对比,我就像山鸡对凤凰,全身上下一无是处。
从此以后我就绝了对陆康的念想。
陆康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第二天当着我的面,把缺牙小哥转交给了他爹。
理由是院长亲自做手术效果好。
在陆康的严密监视下,小哥也没再跟我联系。
据说是前台小姐姐直接越过我,接管了和他的一切沟通事宜。
从此之后,我接待的客户,变成了清一色的已婚带娃少妇。
这种特定范围群体的客户并不会特别多,所以我的工作特别闲。
这种清闲,一直到我偶然间刷到朋友圈更新,才戛然而止。
陆康五月有个会要去隔壁市开,临走前对我千叮万嘱,从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一直叮嘱到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
尤其是那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又生了副好皮囊的家伙。
我觉得他就是在cue蛋糕小哥,但是我没证据。
然后就在他走的当天,我在朋友圈里,刷到了一条难得不是微商的动态更新。
一套精修四宫格,背景是高铁内部座椅过道,双人物,男女主。
男主角是陆康,女主角是他那位中学时代的初恋校花。
配文字:偶遇故人,缘分使然。
底下一排校友点赞。
还有回复起哄再续前缘的。
陆康的点赞赫然排在第一位。
我本来想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然而号码还没拨出去,就被我给掐断了。
这种事情,是真不知道该怎么问。
我总不能气势汹汹问他,为什么跟别人拍照吧?
他就说了蛋糕小哥不靠谱而已,我至于这么上赶着吗?
就是情绪莫名有点低落。
丫临走教育我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扭头就跟校花亲密同框。
很有点州官放火和百姓点灯的意思。
7下班的时候陆叔叔问我要不要休息几天,反正最近诊所也不忙。
正好这几天接了个晚餐翻译的活,陆康也不在,我乐得翘班。
我学的本来就是经济学相关专业,又在国外待了两年,临时突击几天专业词汇,翻译起来不算太难。
晚饭定在本市规格最高的酒店包厢,除了翻译菜品稍微费点劲以外,食物水准简直无可挑剔。
尤其是饭后甜点,简直吃得我极其满意。
吃完,我借口还有东西落在包间,拒绝了长辈送我回家的好意。
然后折回酒店,拉着服务生把今天的甜点师夸了一通,末了舔着脸问,能不能再打包一份今天的限量款回去。
服务生小姐姐被我缠得没办法,勉强答应我去后厨问问。
然后给我的回答是:打包可以,但我得自己去厨房取。
相比起吃来说,这种小事简直就是喜闻乐见。
我屁颠屁颠跟着服务生小姐姐往后厨走。
小姐姐表示厨房重地,她没事不能随便进,把我领到门口就撤了。
然而我刚探了个脑袋进去,就被人一把拽住胳膊,直接拖进到墙上按住了。
男人的气息打在我脑袋顶上。
声音酥酥麻麻,就像个小勾子,还微微带着些「我猜对了」的得意。
「我就知道是你,总算被我等到机会了。
」我发誓,我从来不知道,相比起上半身一丝不挂来,居然还能有人把厨师服穿出禁欲系的味道。
白色厨师服被扣得一丝不苟,宽肩窄腰上还透出一股奶油香甜浓郁的味道。
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简直比我第一次在甜品作坊见到他时,还要令人把持不住。
男人低下头看着我笑。
「想找你真是太难了,那个医生是你男朋友?
」我下意识摇头,并且否认三连。
「他不是,他没有,别误会。
」所以陆康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让他产生了这种可怕的误会?
蛋糕小哥眉目突然舒展开去,整个人笑起来,就很有一种妖孽勾魂的味道。
「不是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我:?
?
?
陆康是不是我男朋友,你放什么心?
我怀疑他暗恋我,但我没有证据。
小哥哥一只手指头勾着一个小盒子,另一只手指头冲我勾了勾。
「想吃?
」我毫无抵抗力地默默点头,并对他的厨艺极尽谄媚之能事。
他牵着我往外走。
「想吃就跟我走。
」美食当前,一切反对借口都是浮云。
更何况他还留了资料在牙科诊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总不至于对我怎么样……吧?
通体黑色的摩托车停在酒店后头的小巷子里。
线条极其流畅,车身上甚至还有星星点点的光。
他站在摩托旁边,看上去就像也染上了星星的颜色一样。
小哥给我扔了个头盔。
「上车。
」我发誓,我一定受到的是蛋糕诱惑,而不是这厮的美色勾引。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头盔已经扣在了脑袋上,而我已经坐在了摩托车的后座上。
小哥正抓着我的手,让我把手环扣在他的腰上。
别说,手感是真不错。
风吹过他的背脊,擦过我的脸颊。
夜晚的霓虹被星光甩在身后。
星辰最后落在了一个小山包上。
说是山,其实也就是小区背后,被开发商号称原生态的一个小土包。
他牵着我,绕过随意生长的杂草,穿过没人踩过的小径,爬到山顶。
拿出一只盒子,捧到我面前,拆开。
里面是一整片光辉闪烁的星空。
「你进门我就看到你了,本来以为这块蛋糕送不出去的。
」「这回总没人不让你吃了。
」摸着良心说,打出娘胎会吃饭以来,我还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纠结过。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块蛋糕,已经做出了一种艺术工艺品的感觉。
细腻的奶油被晕成夜空深邃的蓝色,银色的糖珠撒成星河的形状,星系完满的圆形带又带着些许神秘与未知,再佐以巧克力浓纯的香甜和朗姆酒醇厚的回味……我是真的非常想吃,然而又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因为只要我动上一口,好像就会在面前这一副完美无缺上,盖上一个令人遗憾的瑕疵。
然而对面小哥对我内心的纠结一无所知,还在我的纠结上狠狠撒了把盐。
「你一进酒店我就在想,要是能带你到这里来吃这块蛋糕,那可真是一点遗憾都没有了。
」路上车河汇聚成地面的霓虹,头顶星河凝结出夜空的璀璨,和他眼中的光芒交相辉映。
「专门给你做的限量款,我只想做给你一个人吃。
」我觉得,那天我脑袋里一定进了不少水。
因为我竟然还傻呆呆抱着勺子问他。
「为什么呢?
」对方的回答就非常理直气壮。
「因为我想追你啊。
」想追你啊……追你啊……你啊……啊……我脑袋里,轰地一下,就给炸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笑眯眯捏了捏我的脸。
「不用急着回答我,哪有追女朋友不花时间的?
」我:……行吧,这也算是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最后,他是推着摩托送我回的家。
按他的话来说就是,虽然开车回去,我能快点到家,但是走回去的话,他能跟我多待一段时间。
母胎单身太多年,虽然有一半时间在帮陆康审情书,但是讲给别人听的和讲给自己听的,那效果,差得简直不是一星半点。
从前我也是自诩为阅尽情书不为所动的厚脸皮小达人了,然而真等有人对自己不间断输出的时候……说不心动,那是骗人的。
更何况他的确,长得是真好看。
跟陆康阳光少年感不同,这厮简直就长了一张标准的妖孽脸。
笑起来眼睛里像带小勾子,分分钟能把人魂儿都给勾跑了。
整整一晚上,我头一次,做了一个,有关蛋糕的梦。
甜甜的,好像里面有星星的味道。
8陆康是在蛋糕小哥送我上班的第三天,回来的。
火急火燎的,好像后头有三万头变异僵尸在撵他。
一冲进诊所,就对着我上看下看前看后看,然后咬着牙问我。
「人呢?
」我还当他找院长,特别麻溜地一指诊疗室。
「在那里。
」陆康直接就踹门进去了。
然后,就被他爹给亲脚踹了出来。
一边踹还一边拎着他的衣服领子,「给金主爸爸赔不是。
」陆康安抚完惊魂未定的患者,又折回来瞪我。
「我说的不是我爸。
」我就很疑惑。
「那你问谁?
」陆康咬牙切齿。
「就那个,打架把自己牙打掉了的那小子。
」我恍然大悟,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打开电脑一顿操作。
「他下个月才来做种植,还没到时间呢,你急什么?
」直觉告诉我,陆康想揍我。
但理智告诉我,在这里他不敢动手。
陆康干脆把我扯进了楼梯间。
陆康:「走的时候不是说,让你别管他的售后了?
」我:「我没管啊,预约回访都不是我。
」陆康:「不是说了,不让你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我:「没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人有正经工作的。
」陆康被我气笑了。
「翅膀硬了是不是?
」摸着良心说,我也有点生气。
从小到大,我跟哪个男生走得稍微近点,他都能给我搅事儿。
不是给老师打小报告,就是去我爹妈面前上眼药,再不然就是跟我举出那人诸多不好,力证我眼瞎。
许你接情书,不许我跟男生说话?
许你跟前缘缘分天定,不许我跟别人走得近点儿?
许你追好看的小姐姐,不许有人追我?
所以我干脆往他手背上打了一下。
「是啊是啊,翅膀硬了,我乐意,你管我呢?
」陆康顺势就把我手腕给握住了。
力气还挺大。
陆康:「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我甩了两下没挣脱,干脆往他小腿上又踹了一脚。
「你管我跟他什么关系,缘分使然的关系行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陆康:「不行。
」蛋糕小哥:「行。
」我:……我:!!!他怎么又回来了?
蛋糕小哥慢慢悠悠从楼梯底下走上来,拂开陆康,把我扯过去。
捎带着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看上去就像把我整个人搂在怀里似的。
最过分的是,丫还特意把下巴不轻不重搁在我脑袋顶上,看上去又亲昵又随意。
「那当然行,本来我还想着怎么着,追你也得追上个一年半载的,才显得郑重。
」「不过既然栀栀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没问题。
」说完就开始揽着我下楼。
一边往下走,还不忘一边懒洋洋跟陆康挥手。
「谢啦哥们儿。
」我浑身僵硬,下楼的时候差点没左脚踩右脚。
一直到走出陆康视线,我和蛋糕小哥才同时抬头,往楼上陆康的方向看。
那一瞬间,我跟他莫名心有灵犀,讲出的话都一模一样。
他:「跑?
」我:「跑!」于是我们俩就跑了。
是真的跑。
他牵着我一路狂奔,开上摩托突突突就跑了。
我连头盔都没顾上戴,轻车熟路往后座上一蹲。
然而当我搂着腰,把脸贴他背上去的时候,福至心灵,扭头往窗边看了一眼。
陆康站在楼道里的窗户边,脸上明明白白就写了四个大字。
奸夫淫妇。
我觉得我今天是好不了了。
按照陆康之前的尿性,他不在我爹妈面前告我个天昏地暗,他就不姓陆。
9摩托转过好几个街区,最后停在一个陌生的巷子口。
蛋糕小哥把摩托车一偏,长腿一伸,支在地上,问我。
「想好去哪儿了?
」我就感觉我小心脏还在嘣嘣跳,老觉得今天家里大概要地震。
在这种风口浪尖上,我是真不敢回去。
所以我特别老实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还没想好。
」小哥想了想,说他昨天想出来一个新甜点,问我想不想第一个试吃。
像这种喜闻乐见的事情,我必须是想的啊。
小哥打了个电话,轻车熟路给我带去上次去的那家手作甜品坊。
老板也没在意,因为他全程都在瞄我。
一边瞄,一边冲着蛋糕小哥挤眉弄眼。
小哥对老板的各种明示暗示无动于衷,自己配齐材料洗了手,两条胳膊冲我一伸。
「挽袖子。
」老板啧了一声,低低咕哝了一句虐狗遭雷劈,摇着头走了。
如果面前摆着的不是面粉鸡蛋香草精,我甚至以为我围观的,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外科手术。
因为这厮打着他忙着做吃的手不能脏为由,全程把我指挥得团团转。
一会儿让我给他系围裙,一会儿让我给他正帽子,一会儿嫌热让我给他擦汗,一会儿又嫌领子太紧让我给他松松。
系围裙正帽子这种事情我忍了。
擦汗我就当他体质天赋异禀,空调房里也不耐热。
问题是,你丫穿个圆领T恤,我给你松什么领子?
拿把剪刀给你剪成深V?
然而奈何人手艺实在太好,翻糖能活活翻出一朵花来。
别说我在旁边看花了眼,就是隔壁桌正在做蛋糕的俩妹子,到最后自己那桌也不管了,举着手机在旁边录像。
等东西出炉的功夫,他甚至还给我调了杯奶茶。
轻轻甜甜的味道,很快就充斥了不大的店面。
隔壁桌的俩妹子打着学艺的旗号,凑过来跟蛋糕小哥套近乎。
一边夸他手艺好,一边打开二维码问能不能加好友。
结果人一指我,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我正在追她,加了你们,她可要把我扫地出门了。
」工作坊老板的眼睛蹭一下就亮了。
一膀子挤开俩妹子,蹿过来就要拉我。
「妹儿,上次他抽奖也是给你抽的内定吧?
」「咱俩打个商量行嘛?
」「你每周让他到我这儿来一趟,就半天,给我撑撑场子,」我:……小哥一巴掌把老板拍开,低头凑到我耳朵边,轻轻说了一句意大利语。
一直到他把我送到楼下,我耳朵尖儿上的红,都没褪。
他说的是:「你不用着急做选择,我总能等到你心甘情愿点头。
」「我的公主。
」他大概没觉得我能听懂,说完也没指着我回答。
但当年我虽然去的是英国交换,二外我选修的是意大利语。
再加上出国后又趁着假期去意大利玩了两回,基本的交流没问题。
我在楼底下磨磨唧唧不太想回家。
小哥就坐在摩托车上看着我磨叽。
突然人深吸一口气,半边身子倾过来,指了指我的嘴角。
「有东西。
」我一愣,下意识想伸手去擦。
结果手刚抬就被他握住了。
他的脸突然就凑了上来,鼻尖碰上我的鼻尖,然后旋了半个角度,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轻轻地,舔了一下我的嘴角。
「好了,没了。
」我:!!!我只感觉脸上轰一下就炸了。
脑袋里一团蒙。
他的鼻息热热的,喷在我脸颊,就像是一团小小的又生存力极强的火种,烧在我心上。
他另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腰间,把我往他的方向带了带。
他的嘴唇温热又干燥,若有若无地擦着我的嘴唇。
他的嗓音低低的,一半勾引似的,一半又像在极力忍耐。
「可以吗?
」这种时候,从我本人意愿来说,大概需要唐僧或者柳下惠的定力,才有可能说出一个不愿意。
但是如果从第三方角度来看,这个拒绝就显得迫在眉睫了。
因为回答他的,不是愿意或者不愿意。
而是来自不知道从哪来蹿出来的,陆康的,拳头。
10丫也不知道到底在我家楼下站了多久,反正我还没来得及决定点头或者摇头,他就嗷一嗓子冲了上来,一手把我拽到身后,另一只手就直直冲着蛋糕小哥的脸招呼过去了。
一边打一边说:「你离她远点。
」我:……我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体会到,俩男人在我面前为我打架的,祸水感觉。
就很微妙。
因为拉架也不对,不拉架好像更不对。
而最关键的是,在他们打架的整个过程中,但凡我有一点想要冲上去把俩人隔开的苗头,这两只就会非常齐心协力的,把我怼到一边。
怼的过程也很巧妙。
也不说什么,就是俩人非常默契地,一边打一边挪地方。
有的时候是小哥压着陆康揍,一边揍一边往旁边挪。
有的时候是陆康拎着小哥的衣领撕,一边撕一边往旁边跑。
我在试图伸手两次未果之后,选择掏出手机报警。
「你们再不住手,我喊人了啊。
」警察叔叔的威名不是盖的,俩老爷们儿同时住手,趴在地上抬头看我。
我开了免提,表明我没撒谎。
陆康扑上来,在电话拨通的第一声后,把我手机按了。
小哥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原地,拿手背擦嘴角。
陆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瞪我。
「我送你回去。
」我:……大哥,您这德性送我回去,开门我家就得炸好吗!小哥则冲我伸手。
「不想回家,去我那儿也行。
」我:……大哥,麻烦你认清一下现实,夜不归宿罪名很重的好不好。
关键时候两个男人都不靠谱。
我一指小哥。
「你,回去。
」又一指陆康。
「你,也回去。
」最后指了指我自己。
「我能自己坐电梯。
」俩人戳在原地,看着我都不吱声。
我扭头往门口走。
结果刚走没两步,我就听到身后脚步响。
再一回头,陆康跟在我身后,小哥跟在他身后。
和串糖葫芦似的。
陆康给的理由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家,所以跟回去看看。
小哥给的理由是,不放心陆康跟着我回家,所以他也跟上来看看。
俩人这回不动手了,就站在我面前吵吵。
并且越吵越上头,我几次想劝,都被他们俩给瞪了回来。
其实我想说的很简单。
他们俩站在电梯口不动,我自己上去难道不行嘛?
于是,当最后我把这个提议提出来的时候,陆康和小哥就像两只互啄得正欢快的老母鸡,被陡然拎住了脖子一样,瞬间梗在了当地。
小哥脸色还好一点,陆康被憋得脸都绿了。
看着我的眼神只差当面问我一句话。
「你是不是傻?
」不过被他俩这么一打岔,我翘班关机失联一整天要被家里疯狂盘问的提心吊胆,倒是冲散了很多。
11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我甚至心情十分平静。
然而等待我的,是更平静的客厅。
平静到甚至连灯都没开。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有一种非常玄妙的直觉。
家里有没有人和开没开灯,并不能完全成正相关。
有的时候虽然没开灯,你也能直觉家里有人。
有的时候家里开了灯,你也能直觉家里没人。
就比如说现在,我站在门口,面对着黑灯瞎火的客厅,第一反应就是,除了我,没人在家。
因为实在是太安静了。
我把每间房间都溜了一圈,然后在厨房里,找到了我妈给我留的条儿。
说是因为我要实习走不开,所以她和我爹趁着放假带我弟旅游去了,让我自己在家记得锁门。
要实在不想做饭又不想饿死,就去陆康家蹭。
我看着坚壁清野的厨房,以及空空荡荡的锅碗瓢盆,第一次发自肺腑地产生了,我是不是亲生的这种疑问。
当然,搞清楚爹妈去向之后,我总算是知道陆康为什么敢脸上挂彩跟我上楼了。
丫肯定是知道我家没人。
果然姓陆的才是我妈的亲儿子!我摸着暂时还很饱足的肚子,决定先洗个澡,平复一下今天大起大落的心情。
当然,如果我能提前知道,我亲娘能卖我卖到如此地步的话,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洗这个澡。
事实上,现实生活中的很多巧合,都是由各方面不同因素的加成下,最后导致出的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因为关机一整天,导致我异常心虚,并不是很想点开微信看我爹妈给我发的消息。
又因为一个人在家,所以我洗澡的时候直接开了音乐播放器。
再加上上楼之前,陆康和蛋糕小哥那一场旷世之战,导致我满脑袋都在想,他们到底回家了没,干脆忘了拿衣服。
提问,当你一个人在家,洗澡时忘了拿浴巾也忘了拿衣服,该怎么办?
这种问题简直就是送分题。
当然是光着出来啊。
反正家里也没别人不是?
当然,前提是,家里真的没别人。
一旦有人,送分题分分钟秒变送命题。
比如说我现在。
我浑身上下一丝不挂,一手撩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一手拿着音乐放得震天响的手机,扭着屁股走出来的时候。
刚好赶上坐在沙发上的陆康,缓缓站起来。
我跟他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巨大的视觉冲击,让他忘了问我干嘛裸奔,也让我忘了问他为啥会在我家。
那一晚,我的惨叫,在夏天静谧的夜空里,合着小区草丛里声声虫鸣,格外悠长。
陆康第一时间把他放在沙发上的T恤扔过来,然后自己背过身去,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我套上衣服就往房间冲。
然而我家走廊,铺的是瓷砖地板。
众所周知,再防滑的瓷砖,当你光脚沾水踩上去的时候,总是不那么防滑的。
最后我几乎是以一个足球运动员在绿茵场上围攻破防,然后一脚铲滑进球的标准姿势,用头撞开了房门,冲了进去。
所以,当陆康听到动静跑过来查看时,他再看到的,是一个脸朝地趴在地上的我,以及一个因为T恤被卷到腰上而露出的,白花花的屁股。
我换衣服的时候,在非常认真地考虑,如果这个时候杀人灭口的话,抛尸灭迹都有哪些注意事项。
陆康给我的解释是,我妈因为今天一天联系不上我,所以把我家备用钥匙给他家送了一份,让陆康转交,他是来给我送钥匙的。
考虑到我一个人在家里怕黑的老毛病,他又临时决定大发慈悲在我家客卧睡一晚,给我壮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这副尊荣也回不去。
在得知了他的真正需求后,我腆着肚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语重心长对陆康说:「咱俩孤男寡女的,待一起多不合适。
」陆康目光沉沉,我盲猜他的心理活动,是在打死我和打残我这两个选项上,反复横跳。
不是我不厚道,实在是陆康难得吃瘪。
我得把握机会。
陆康也不急着开口,一直到给我看得心里发毛,才慢慢悠悠问我。
「你确定?
」我脑内警铃大作。
按从前我和陆康惨痛的交锋经验来看,但凡我敢说个确定,我的报应总会来得特别迅猛。
比如小时后我弄坏了东西,试图推陆康出来顶锅,他也是这么问我的。
当年小,不懂事,理直气壮说了确定。
他倒是光棍,当场就认了。
结果回去之后我就被我爹妈混合双打,打得连班主任差点都没认出我来。
从此之后我就懂了。
陆康问我确不确定的时候,我一定不能答确定。
陆康又非常好心地提醒我。
「想好了再回答。
」说完还拿了茶几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冲我晃了晃。
「我打包票,这里面的东西你应该挺感兴趣的。
」不得不说,在拿捏我这件事上,陆康的确是做到了炉火纯青。
因为他甚至还一指窗户外。
「跟他有关哦。
」我认怂认得无比痛快。
风水轮流转。
这回的地主老财,变成了陆大爷。
这厮现学现卖,硬是把他原本一马平川的肚子挺出来啤酒肚的气势,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指了指我家的医药箱。
「哎呀,这架打得,浑身痛啊。
」我忍气吞声,包冰块煮鸡蛋,还给他胳膊上喷了半瓶子云南白药。
陆康又指使我给他背上贴膏药,把我好不容易让他穿上去的衣服又给脱了。
我一边按他说的位置在他背后忙着上下其手,一边还要应付他突如其来的抽风。
「你不晕血了?
」我:?
?
?
他背上哪来的血?
大概是我位置老找不准,陆康最后干脆从我手里拿过膏药自己贴了。
又扭过头来把我拎到他面前坐下,指了指自己的脸。
「你那天给他上药上得很利索嘛,怎么到我这儿就这么别扭?
」我:……那是人家不挑剔好不好!我给人裹成个僵尸了人还夸我手艺好呢?
你再看看你?
我膏药贴歪一厘米,你嚎得跟见了鬼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当然,我是真好奇他到底搞到了那哥们儿的什么把柄,弄得他要连夜过来跟我邀功。
陆康拿乔作势,给我使唤了个够,才换了个方式抽风。
「你对他的事情还挺上心的,我说别的也没见你这么听话。
」我想掀桌。
是你拿着他的资料来勾我的,我不上钩你又要说我对自己的事都不上心了!正的反的都让你说了,那我只要等着挨骂就好了呗?
左不过对上陆康我也从没赢过,他再抽风,我也只能选择破罐子破摔了。
「你给不给看,不给看我就不看了。
」陆康就又问了我一遍。
「你确定?
」我都要哭了。
你就给我个痛快吧!也不知道是我哪一句马屁拍对了地方,陆康终于把资料袋拍在我怀里。
「你自己看。
」也不知道陆康到底走得什么途径弄到的这份材料。
里头居然是一份完整的,蛋糕小哥的,详细资料复印件。
包括他的社交网络账号,和他的家庭情况,读书史,以及成长史。
12徐杭两个字旁边,是跟着资料一起复印出来的,黑白的,蛋糕小哥的大头证件照。
大概是他读书时候拍的,眉眼还没太长开,照片上的他,表情是明显的青涩和稚嫩。
陆康坐在沙发上等我看完。
「今天郑姨打电话问我你为什么关机,我说你拿了诊所公用的手机在跟客户沟通,手机放办公室充电,帮你圆过去了。
」「郑姨怕你没带钥匙,所以把钥匙给了我妈一片,让我送你回来的时候顺便给你。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非要跟他一块儿,至少得先看看他是个什么人,再做决定。
」我一边听陆康絮絮叨叨,一边往后翻。
不得不说,如果材料没造假的话,蛋糕小哥这份档案,着实有点异常精彩。
亲爹吸毒入狱,现在还在戒毒所里关着。
亲妈靠摆摊儿做小生意把他供到初中。
从小学开始就是混混头子,初中记过辍学,读书史就是一整部山鸡哥的崛起。
大概是因为老天爷赏饭,这货于厨艺一道上着实有天赋,五年前自己攒够了钱,去意大利待了三年,两年前回国,目前在酒店后厨当甜点师。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都觉得,陆康大概是找了传说中的私家侦探了。
要不然一天之内,他怎么可能把这种犄角旮旯的资料找这么齐全。
陆康特别耐心地等着我翻完。
然后问我,「你还想找他?
」我:……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陆康说的,可能是对的。
抛开我想不想的问题,如果不是他今天给我圆这一下,蛋糕小哥这份家庭材料,只要往我爹妈桌前一放,我觉得我可能会被当场软禁在家。
陆康直接替我妈把原本应该属于她的台词说了出来。
「他不适合你,你就算要找,也不能找个这样的,闭着眼睛上大街上随便拉一个都比他强。
」我:……不知道为什么,陆康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在我脑内莫名跟我爹,慢慢重合。
我低头又快速翻了一遍材料。
心里很诡异的,有点烦躁。
「你去出差,就是去查他去了?
」陆康一愣。
「也不全是,我开会就开一天,后来看着我开会的地方跟他身份证上登记的出生地比较级近,就顺便去逛了一圈。
」「也没特意打听,他在他们那个小县城还挺出名,后来搬家了,当地也没人知道他搬哪儿去了。
」陆康又指了指我手里捏着的纸。
「我请派出所的朋友给我联网查了一下,时间有点紧,感情社交史还没查,要不我再多找找?
」「医院系统应该可以翻到他的就医记录。
」我:……我好像突然有点知道,我母胎单身这么久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了。
但陆康这是图什么呢?
我找不到男朋友,也没见他打算来给我接个盘啊。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模模糊糊在脑袋里闪了一下。
因为很快门铃就响了。
陆康和我二脸蒙圈。
我问他不是一向都不喜欢点外卖的吗?
他说我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家还敢点外卖。
结果猫眼外头站着的,是徐杭。
在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里,我充分领略了什么叫,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两个人,说好的送我回家。
然而这两只,一个直接开门登堂入室,另一个干脆堵门捉奸。
徐杭大概也是做了非常非常久的心理建设,才来我家敲的门。
因为门开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是真的非常正经而且……忐忑。
并且那一声呼之欲出的「叔叔」,已经出来了半个音了。
然而等他看清楚给他开门的是陆康之后,那种忐忑,就直接僵在了脸上。
尤其是,陆康上半身,还没穿衣服。
我坐在沙发上,总觉得眼前这一幕,莫名眼熟——如果徐杭手里再多一把扫帚的话。
那一晚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入睡的,我已经记不得了。
徐杭和陆康到底是怎么样经过激烈角逐,最后各退一步达成一致的,我也已经全然忘却了。
总而言之,当我反锁上房门,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失去意识时,我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想在他们的脸上,一人贴上一张名签,一写陈奇,一写郑伦,横批:哼哈二将。
是的,由于陆康死都不让徐杭进门,徐杭宁可报警也不让陆康睡我家沙发。
所以他们俩最后的结论是,让我捐出两床空调被,他们就睡我家大门口。
我做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梦,梦见我拿着床单当绳子,从八楼往下蹦极去上班。
然而第二天一早,这两个男人,就身体力行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教学课。
什么叫三个和尚没水喝。
只有陆康的时候,我能坐上私家车。
只有徐杭的时候,我能坐上小摩托。
而当这两个男人同时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选择坐地铁。
因为我总觉得,无论我是接哪把车钥匙,剩下的那个,都能把他的竞争对手给,直接打死。
今天跟陆康约好拔牙的是个小朋友,我在《猫和老鼠》跟《小猪佩奇》之间,果断选择了《动物世界》。
陆康看了我一眼。
「你放这个干吗?
」我放下遥控器,面无表情。
「不是看动物,是看看我自己。
」电视里,赵忠祥老师正在为动物们声情并茂地解说:「狮群里也会有三角恋爱。
情敌之间,有时候会打得头破血流。
只有打败了情敌,才有情侣们的安宁。
看来,狮子们找对象,也要担当很大的风险。
」陆康:……大概是动物世界里狮子打架的场面给了陆康极大的刺激。
以至于他在中午堂而皇之地翘班,带着我直奔附近的游乐场。
一路上我几次想开口,都被他瞪回来了。
停车的时候人才想起来给我解释,他到底在抽什么风。
「我记得你过十岁生日那年,秦叔叔本来说想带你来这个游乐场,后来那天你家临时有事,郑姨把你放到我家来了,你还在我房里哭了好久,怎么问你原因你都不肯说。
」「后来吃完晚饭我哄了你半天你才说,但是那个时候游乐场已经关门了。
」「我一直想跟你补一个,但后来也没找着什么机会。
」我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
「……现在离我生日还早。
」陆康嗯了一声。
「我看了下时间,生日的时候你应该回学校了,所以提前过也行。
」我觉得,我有必要把事实真相尽可能委婉一点告诉他。
「但今天不是周末。
」陆康不明所以。
「那不是正好?
人不多。
」我:……我还是闭嘴算了。
五分钟之后,陆康带着我,站在门可罗雀的游乐场里,脸色黑得跟锅底一个色。
「你跟我说不是周末,就是这个意思?
」我以手捂面,默默点头。
是的,因为不是周末,所以游乐场的大部分游乐设施,都没开。
号称造梦工厂的旋转木马,因为没有灯光加持,看上去格外老旧。
而素有表白圣地的大型摩天轮,则因为没有月光朦胧柔光,显得笨重又愚蠢。
至于以浪漫著称的小火车,则因为没有小孩子的衬托,停在铁轨上,孤单寂寞又无助。
整个游乐场里,空空荡荡,连工作人员都看不到两个。
只有免费沙堆滑滑梯那儿,零星蹲着几个小屁孩儿在撅沙子。
是的,陆康是中午翘的班,这个点儿我估计人家都吃中饭去了。
因为沙堆边上的妈妈奶奶们扛不住暑热,已经在招呼小朋友们撤了。
我有点想安慰一下陆康,但实在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最后只能陪着他,顶着夏天正午的太阳,在连树荫都没有的游乐场里,慢慢悠悠,溜达了一圈。
陆康看着我,张了张嘴,好像是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什么都没说得出来,默默地把我送回了家。
他出门的那一刻,我脑袋里莫名其妙蹦了一个很诡异的词。
缘分已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13一个人在家的生活总是轻松又放纵的。
我早早洗刷完毕,躺在床上刷微博。
然而就在我即将睡着的一瞬间,微信电话突然蹦了出来。
跟我只有一面之缘的手作甜品店老板的大头照,震得我手心发麻。
我迷迷瞪瞪点了接通。
震耳欲聋的音乐加上老板那哭爹喊娘的嗓音,差点没直接一波给我送走。
「妹儿救命啊,只有你能镇得住他了啊!」我:……老板三下五除二给我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无非就是徐杭喝高了,赖在酒吧里不肯走,谁劝都不好使,问我能不能帮个忙,让他听点话,好歹别睡大街上。
我本来想说你都搬不动,我来也没用。
奈何人老板卖惨一把好手,话里话外都是我不来他铁定被人一顿暴揍再扔大街上自生自灭,搞不好还会被人捡进黑煤窑这辈子都毁了,请我务必赏光露面,一切重活他来干,我只要负责把徐杭喊醒就行。
最后干脆帮我叫了个滴滴,一步到位楼下接驾,连发定位都省了。
本着陆康总不至于晚上十点钟还查岗的侥幸心理,我换好衣服下楼直奔老板给我发的地址。
我到的时候,徐杭已经瘫在卡座的沙发上了。
老板看到我,就跟看到了失散已久的亲人一样,直接把我按到他面前,扯着嗓子喊。
「你看谁来了?
」我必须承认,当时,徐杭的拳头,距离我的脸,只有0.01秒的距离。
他起床气大概挺重的。
睁眼的那一瞬间,我清清楚楚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先从愤怒,再到惊诧,然后变成了不可置信,最后又重归于愤怒。
那个沙包大的拳头,最后带着风,临时拐了个弯,擦过我脸颊,直接落到了还摁着我的老板脸上。
「这种地方谁让你喊她来的?
」我:……老板:……徐杭揍完老板,眯起眼睛又看了我两眼,然后又看了看周围。
接着他突然一把拉起我,拔腿就跑。
老板撵在后头哎哎哎叫了几声,也没哎出个什么来,估计是捏着鼻子给徐杭结账去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喝高了的人能跑那么快。
而我之所以判断他喝高了,是因为他跑的时候,直接略过了他心爱的小摩托,硬是用两条腿跑出了风驰电掣的感觉。
街边喧闹的人群和路上往来的车流被他远远甩在背后。
他扯着我轻车熟路穿过几条七拐八弯的小巷子,一直跑到本市最大的摩天轮底下,才停了下来,一屁股瘫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看着我笑。
「坐不坐?
」我忙着大喘气,没空理他。
他冲我勾勾手指头,趁我弯腰的功夫,一把搂住我的脖子,把嘴巴凑到我耳朵边。
带着酒气的鼻息打在耳垂上,配上他略显低沉的声音,越发让人心里酥酥麻麻的。
「我陪你啊,走吧。
」从前远远的看这座摩天轮,总是觉得它应该挺高的。
但是真等到了底下,才发现,原来丫这么高……亮白色的霓虹灯冲破月光的朦胧与柔和,徐杭带着我,还特意挑了个粉色的轿厢。
整座城市在我眼前慢慢变小。
唯有高处吹过耳畔的风,和坐在我身边带着酒气的人,无比清晰。
我看窗外,徐杭就看我。
一边看一边凑过来,然后噗地一下,就把下巴直接搁在了我肩膀上。
「我喜欢你,你别不理我。
」我:……都说会撒娇的女人,男人扛不住。
要我说,大老爷们儿撒起娇来,时机卡得好,语气说得对,我是女的,我也遭不住。
徐杭拿手撑着我这边的玻璃窗,虚虚把我圈在怀里。
「以后我都不喝酒了好不好,你别生气,我不知道你来,不是要打你。
」「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徐杭凑到我脑袋边上,跟我一起看底下。
「我本来还想,怎么着也得追你半年才好,但是栀栀,我真的不想等了。
」他轻轻扳着我的肩膀,让我转过来看着他。
「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窗外的风吹得格外温柔,头顶的月光是那样朦胧,整个城市闪烁的霓虹在我和他脚下。
他的眼神,专注又温柔。
不得不说,除去这厮喝酒了之外,摩天轮的确堪称表白模板打卡地。
他和陆康,的确不可同日而语。
我在徐杭眼睛里,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
大概是我太久不说话,徐杭等了等,突然又笑了。
「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被徐杭挤到轿厢里离窗户最近的小角落里,他离我离得太近了。
近到只要再往前稍稍低一低头,他就能准确捕捉到我的嘴唇。
而事实上,他似乎也的确打算这么干。
我在他低头的那一刻,往旁边躲了躲。
「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徐杭就势把脸埋在我肩窝。
「你问,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我轻轻推了推他,无果。
这厮就像是打定了主意想赖在我身上一样,怎么着都不动。
我叹了口气。
「为什么是我?
」抛开他的家庭之外,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像我这样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普通女孩子,他为什么要在我身上花这么多心思。
徐杭定定地看着我。
摩天轮开始往下降。
他不开口,我也不说话。
轿厢轻轻震了一下。
一圈走完,我和他又回到原点。
他先跳下去,冲我伸手,把我接了下来。
「你想知道?
」我斩钉截铁地点头。
从小到大,陆康身边优秀的女孩子就没断过。
我就是再迟钝,也不至于没有自知之明到这种程度。
我实在不算优秀到让人能对我一见钟情的地步。
徐杭牵着我往回走。
临到家的时候他松开我,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揉了揉我的脑袋。
「做个约定吧,离你毕业还有三个月,你等我三个月,我告诉你为什么是你,好不好?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过于温柔。
我轻轻嗯了一声。
结果一直到我整个暑假结束,徐杭都没有再出现。
陆康大概是跟我爹妈稍微透露了一下我这一段还没有开始就注定不被看好的爱情,郑女士开始打着母女谈心的旗号,旁敲侧击给我洗脑门当户对对婚姻的重要性。
陆康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保持着每天到我家来打卡一次的频率,接受我爹妈的热情款待。
我记得那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早晨。
也不知道陆康出门时受了什么刺激,我说我坐后座吧,他非得把我拽到副驾上来。
然后我跟他没头没脑的对话,就那么非常平静而又诡异地开始了。
陆康:「你跟他还有联系?
」我:「跟谁?
」陆康:「徐杭。
」我哦了一声,没否认。
虽然徐杭人没来,但微信上经常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今天给我拍个新品照片,明天问我有没有好好吃饭。
刷足了存在感。
陆康偏过头,看了我一眼。
「就那么喜欢他?
」直觉告诉我,这绝对是一道送命题,不能随便说。
所以我犹豫了一下,把头扭到另一边,看窗外。
陆康苦笑一声。
「放心,我不跟郑姨说。
」对对对,你不跟我妈说,还可以跟我爹说,还可以跟你妈说,也可以跟你爹说。
信你我就傻到家了。
陆康叹了口气。
「以前总觉得你,还是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追着跑的小姑娘。
」「回过头看看,你也长大了。
」我:……我不长大还能往回退?
陆康一边开车,一边和个长辈似的跟我唠嗑儿。
从小时候我光着屁股在他家玩的黑历史,一直到我小学有小男生跨年级跑来给我递情书,被他眼明手快及时截胡,最后回忆到我给他看了整整六年情书。
我恨不得给他嘴直接缝上。
我跟陆康差了两岁,又晚他一年上学,他初中的时候我刚好六年级。
六年级啊……那群初中生真能做得出,跋山涉水跑到隔壁小学门口堵我,给我塞情书,说是陆康点名要给我的。
接到第一封的时候我是蒙圈的。
接到第二封的时候我是拒绝的。
到第三封的时候,我已经麻木了。
字都还没认全,就要被迫遭此荼毒。
以至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写作文都透着那么一股子被迫营业的矫情——看情书看的。
陆康还在絮絮叨叨些有的没的,我听着觉得莫名烦躁,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直接打断了他。
「以前的事情也不用想那么多,以后再有人跟你表白,你总不能还让她们来加我微信。
」陆康一怔,继而轻轻念叨了一句。
「以后也不会了。
」我没听太清。
「什么以后不会了?
」前头刚好红灯变绿灯。
陆康一脚油门踩急了点,车子轰地一下往前小冲了一截。
「其实徐杭那人还行,我后来查了一下他的社交记录,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史。
」我哦了一声,不发表意见。
陆康:「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我记得你以前老拉着我玩过家家,我当哥哥,你就当妹妹。
」顿了顿,他偏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也不知道后来你是不是一直拿把我当哥哥看。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徐杭给我发了张他新烤的舒芙蕾图片,蓬蓬松松的,一看就很好吃。
我低头把屏幕锁上。
以前也有过不想把你当哥哥的时候,只不过一直没说出口。
以后也不会说了。
陆康就又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以后我也只能把你当妹妹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这次莫名其妙的尬聊之后,陆康和我的关系似乎又退回了原点。
不咸不淡,不上不下,他每天准时接我上班,送我下班,就好像那天尴尬得让人能当场抠出一套地下车库的摩天轮惨案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开学前,我收到了实习offer。
原定计划是毕业结束实习然后回国。
一直到一封快递打破了我的实习生涯。
里面是一份摄影展的邀请函。
寄件人没有署名。
地点离我实习的城市不算太远。
时间刚好是周末,我决定还是飞过去看看。
那其实是一个挺普通的摄影展。
主题是城市光阴与变迁。
小小的屋子被设计成迷宫走廊的形式。
摄影师的足迹遍布整个欧洲。
画风清新文艺。
我顺着地标指引一张一张往后看。
然后在某一张照片旁边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餐馆,外头好像是有人在打架,所以餐馆里的人已经跑光了。
唯独角落里蹲着一个正在吃蛋糕的少女,一边吃,一边看着玻璃门外的场景,似乎一切纷繁杂乱都与她无关。
在少女身边不远的厨房门边,年轻的男人倚门站着,看着蹲在角落里的少女,似乎其他一切也与他无关。
那本来应该是张非常非常普通的照片——如果吃蛋糕的人不是我,站在厨房旁边的男人不是徐杭的话。
男人走到我身边,往我手心里放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其实那晚,我本来想直接说的,后来想想,口说无凭,还是得要有证据才好。
」「我当时一个人跑出国,谁都不认识,身上也没钱,睡了好几个月的大街,才被这里的老板收留到后厨帮忙。
」「你一连来了三次,每次都点名东西要我做,我当时就很好奇,到底是谁这么识货。
」「我本来是想出来和你打声招呼的,但是到底也没打成。
」「那个时候是我在国外最窘迫的时候,如果不是你,可能我就真的决定转行洗盘子了。
」徐杭看着我,表情非常认真。
「我承认,在没碰到你之前,我的人生简直一团糟。
」「但请你相信我,碰到你之后,我开始有了好好生活的动力。
」「所以,你在我心里,跟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你是最特别的」。
徐杭冲我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袋。
「当然,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选,我等你的答案。
」「你想回国,我就跟你一起回去,你想留在国外发展,我这里移民材料也随时可以递交审核,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好不好?
」迷宫仍然在我脚下延伸。
但我觉得,我应该找到了那个,可以和我一起走出去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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