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怀安向北
怀安向北
红尘不负我：疯批美人的爱与救赎
我被暗恋了一年的学长宋予拒绝后，不小心栽进了江里。
再次醒来，我穿回了二十二年前。
意外成了宋予他爸的相亲对象。
「你可能不知道，我还带了一个孩子。」宋予爸爸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有些抱歉，「如果王小姐介意的话……」
我可太知道了！
「不介意！我最喜欢孩子了。」
这个宋予后妈我是当定了！
我从大一迎新晚会上看到宋予的第一眼开始，就暗恋他。
接下来，我拼尽全力进了他的社团，积极参与所有社团活动。
每次他的号召我都第一个响应。
每次活动我都第一个给他递水。
可谓是润物细无声，渐渐地宋予也对我有了一些回应。
一年后，宋予即将大四毕业，我也在室友的鼓励下决定向他告白。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听完我的表白，宋予微微锁眉对我说：「北北，我一直拿你当亲人。」
可能是我脸色过于难看，宋予连忙解释：「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亲切，就……就好像是我的姐姐一样。你对我很好，更让我觉得像是在被姐姐照顾着。」
？
我比他小三岁！
他说我像他姐姐！
我坐在江边拿手机当镜子看了很久，也没看出来我哪点老得像他姐姐。
直到一个小时后，我看到了他朋友圈发出的官宣照片。
跟他亲密贴在一起的女生比我看起来至少大五岁。
理智告诉我，这并不是他的错。
但我还是没忍住一把将手里的东西扔进了前面的江里：「狗东西！」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扔出去的是我刚抢到的 iPhone14pro max 256G 暗夜紫。
我连忙站起来往台阶下走了一步后，又想起来我不会游泳。
那一刻，什么男人都被我抛到了脑后。
只有无尽悔恨的泪水。
我真该死啊，我真该死。
这只是我在悔恨之余随口说出的一句无心之言，却不知道是哪个多管闲事的人在我身后轻轻一推。
就这样。
我和我的 iPhone14pro max 256G 暗夜紫一起泡在了冰冷的江水里。
「你说的这个，i……iPhone14pro max 256G 暗夜紫是什么东西？」听我讲完一切，坐在我对面与我有八分相似的我妈问我。
早就听说我妈年轻时候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没想到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
我叹了一口气：「就是二十二年后的一款手机。」
是的。
我穿回了二十二年前。
而这一切都要归咎于那个骂了我花瓶害我跌进江里的宋予。
第一个发现我的就是从江边路过的我妈。
我妈把我带回了家，看见了我手肘上与她十六年前走失的妹妹有一款一模一样的胎记。
再加上我长得与她有七八分相似，她一口咬定我就是她的妹妹。
听到我说我是她未来的女儿后，她一脸忧心地翻箱倒柜找出为数不多的钱就要去给我找医生。
为了不让她花冤枉钱，最后我妥协地叫了她一声姐。
就这样，我以小姨的身份在家里住了下来。
街坊四邻都知道王家那个走丢了十六年的小女儿居然自己找了回来，时常会有人来探望。
让我没想到的是，居然会有媒人找上门来。
只不过不是来找我。
「秀芬啊，你说说你也二十二岁了，你母亲走得早，如今妹妹也找回来了，也是时候考虑考虑个人的事情了。」媒人坐在凳子上，看了我一眼才又看向妈妈。
一想到我那从未见过的爸爸，我连忙放下手中的瓜子凑了过去。
媒人嘴里的人样貌英俊，学识渊博，家底殷厚，总之就是一个只应天上有，地上绝无第二人的男人。
越听越觉得不靠谱。
最不靠谱的还是我妈。
明明是给她说的媒，她却把我推了出去。
「听起来，这个人各方面都很优秀，如果和你有缘分就更好了。」去赴约之前，妈妈替我理了理衣领。
我看着她：「那你为什么不要？」
她微微低下头，耳尖微微泛红，却一个字没说。
我也没问，但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等我到饭店的时候，一个男人已经坐在了我们订好的位置上。
远远一个背影就能看出这个男人身姿挺拔，气质绝佳。
「不好意思，让你久……」后面的话在看到男人样貌的时候戛然而止。
媒人没一句是说的假话。
这个男人光是坐在这里，就能让整个餐厅的人黯然失色。
而让我僵在原地的是他那张与宋予几分相似的脸。
这张脸我见过一次，在校门口。
那次看见他和宋予站在一起，我还以为是宋予的哥哥，打听下来才知道是宋予的爸爸。
「王北北？」男人坐在位置上，目光透过金丝框眼镜镜片落在我身上，竟有些说不出的温柔。
我如梦初醒，忙点头答是，在他对面坐下来。
他微微扬起嘴角，露出极为绅士的一个笑：「我是宋怀安。」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慌忙收回目光，说出刚刚没说完的抱歉的话。
宋怀安替我倒了一杯茶，温声道：「我也是刚到。」
真是跟宋予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王小姐可能不知道。」他放下茶壶，伸出修长的食指扶了扶高挺鼻梁上的镜架，有些抱歉道，「我还有一个儿子。」
我突然想起来，这个时候宋予都快一岁了。
那我能不知道吗？
我可太知道了！
「所以王小姐如果介意的话……」剩下的话他没继续再说。
这个年代，一个男人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难怪他这样的条件还需要媒人说媒。
「不介意！」我连忙抬起头，看向他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我最喜欢孩子了。」
宋予不是说我像他亲人吗？
姐姐就不必了。
但后妈我还是可以考虑考虑。
宋怀安似乎没料到我会说这样的话，诧异了好一会。
他应该也是想用这个理由让我知难而退。
「如果可以的话，宋先生下次带着孩子一起出来。」我又语气诚恳地加了这么一句。
宋怀安好看的眉梢微微扬了扬，将手中的菜单递到我手上：「王小姐与别人有些不同。」
我的确是不同。
我比别人更想当宋予恶毒的后妈。
「我不同意！」我妈听说宋怀安有一个儿子后，差点一掌把桌子拍成两半。
我和媒人分别坐在桌子两边，手里还拿着筷子。
「林姨，您是从小看着我长大，怎么能把这种人介绍给我妹呢？」我妈看向我对面的媒人。
媒人看了看我，连忙解释：「他就这一个缺点，你问问北北，的确是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男人。」
如果说的是样貌的话，的确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妈满脸反对，「连孩子妈都不知道是谁，这种男人能好到哪儿去？」
是的。
宋予是个没妈的孩子。
媒人说她也是听人说的，几个月前有人趁着天黑把一个孩子放在了宋家门口。
后来就听说这个孩子是宋怀安的儿子。
所以宋家二老才慌忙开始替宋怀安张罗起亲事来。
「所以就是先了解了解嘛。」接到媒人求助的眼神，我也放下筷子。
如果是别的带了孩子的男人，这相亲黄了就黄了。
可这是宋予他爸啊。
我不仅要报宋予说我长得老之仇，我还想看看这次穿越是不是跟他有什么关系。
最后我和媒人一起劝了我妈很久才让她勉强接受，让我先跟宋怀安发展看看。
可是过了一周宋怀安也没有再约我。
我就趁着媒人来串门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
结果第二天，我就接到了宋怀安的邀约。
这个媒人是真能处，有事她是真上。
宋怀安约了我在城中的花园见面，这一次我没有拖拉，准时到了约定的地点。
我刚坐在长椅上，就看到了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推着小车，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他当真把宋予给带了出来。
淡蓝色的中山装搭着黑色长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气质出众，和旁边那个与他擦肩而过穿着花衬衣和喇叭裤的男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王小姐，久等了。」宋怀安走到我面前，露出一个和煦的笑。
听媒人说他原本是一所高中的数学老师，因为要照顾宋予，就从学校离职了。
难怪看起来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我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示意让他坐下来：「我也刚到。」
「这就是你的孩子？」等他抱着宋予在我身边坐下，我故作惊讶地探过头去。
他点了点头，抱着宋予的手微微调整了一下，让我能更清晰地看到宋予，有些抱歉道：「他今天有些闹人，我就一起带出来了，王小姐不会介意吧？」
我看着正乖乖睡觉的小婴孩，看不出丝毫闹人的样子。
「不会不会。」我笑着用手戳了戳宋予的脸，由衷地夸了一句，「真可爱啊。」
没想到宋予说话这么欠揍，小时候还挺可爱的。
宋怀安看向我，一双眼睛藏在镜片后面，看不真切其中的情绪。
「王小姐当真是喜欢小孩。」
我连忙点头，朝他伸出手：「要不给我抱一会吧？」
他一愣，我以为他是不放心，解释道：「你放心，我学过怎么抱小孩的。」
是之前跟室友一起去看她刚出生的侄女的时候，和她一起学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宋怀安看着我小心翼翼接过宋予，好几次伸手过来最后都做了罢。
我抱着怀里还睡着的小小一团，有些得意地看向宋怀安：「怎么样？我就说我可以吧！」
宋怀安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微弯，十分好看。
比宋予当年在迎新晚会上还要好看。
「抱错了吗？」我突然有些心慌。
宋怀安噙着笑伸手过来轻轻抬了抬我的手肘，温声夸我：「你做得很好，是我没想到王小姐能做得这么好。」
好像是很简单的一句夸赞。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脸一下子烫了起来。
事后我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我那颗见色起意的心，就像我当年一眼就看中了好看的宋予一样。
正当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时候，宋怀安问我：「王小姐，这园子里的花都开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来都来了，肯定得去看看啊。
「好。」我爽快应下来。
就在我以为我们要去愉快赏花的时候，怀里的宋予醒了。
不仅醒了，还哭了。
我十分无措地看向宋怀安。
这场景我可没处理过。
宋怀安倒是很淡定，转身就在小车的包里翻了一下。
随后我就看到他白皙的脸又白了一度，他回过头来，有些难为情地看我：「出来得急，忘了带奶粉。」
老天果然是待我不薄。
没想到穿回来第一次见到宋予，就有了独处的机会。
「你刚刚不是还很拽吗？」我等到宋怀安走远了，才低头捏了捏怀里已经没哭的宋予的小脸蛋，「落到我手里了吧！」
宋予张了张嘴，咿呀了两声。
好。
他搁这儿给我装可爱！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我恶狠狠地又在他另一边脸上捏了一下，「你等着瞧，以后有你好日子过。」
嗯。
有恶毒后妈那味儿了。
然后宋怀安就回来了。
他提着两个袋子，问我：「怎么了？」
我吓得连忙把宋予裹了裹，看着他红得很均匀的两边脸睁眼说瞎话：「好像有点冷，脸都冻红了。」
宋怀安看了看风和日丽的天，又看了看微微摇动的树枝，取出一个奶瓶来：「可能是因为风大，他身子弱，一点都不像个男孩子。」
宋予在我怀里踹了踹小脚，好似在反抗。
我想了想他曾经那副直男的样子，煞有介事地附和：「的确跟个小姑娘一样。」
脑海里已经浮现了另外一种报复的方式。
正当我想着要怎么说服宋怀安给宋予穿裙子的时候，宋怀安突然在我身前蹲了下来。
吓了我一跳。
听媒人说，宋家想快点给宋怀安娶个媳妇，最主要是想让宋予名正言顺一点。
但也不至于这才第二次见面就求婚吧。
我惊恐地看着宋怀安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一双刺绣精致的布鞋。
嗯？布鞋？
他将布鞋放在我脚边，又从袋子里拿了两张创可贴，手指扶了扶滑落的镜架抬头来看我。
「你的鞋不合脚，后跟快磨破了。」声音比刚从我面上拂过的风还要温柔。
我低头看了看脚后跟，的确是快破皮了。
宋怀安伸手过来想替我贴上创可贴，但似乎是怕唐突了我，手停在空中片刻，最后将创可贴放在了长椅上。
他站起来朝我伸手：「把小予给我吧。」
一切都做得顺其自然。
彬彬有礼。
活了二十年，宋怀安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绅士的人。
「小予好像很喜欢你。」宋怀安走在我身边，笑着看向他小车里的宋予。
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小小的宋予正抬头看着我傻笑。
宋怀安看向我：「他很少会这样，其他人一靠近他就会哭。」
我挑眉看向宋予还红着的一张小脸。
看不出来他还是个抖 M 啊。
我抬头对宋怀安笑了两声，胡诌道：「我也很喜欢他，听说小孩更能知道人的好坏。」
宋怀安好像对这句话深信不疑，看我的眼神再没有了最开始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疏离感。
「王小姐是个好人。」他步子放慢，侧头看我，「说这样的话可能有些唐突，只是王小姐样貌出众，应该不乏追求者，为什么会选择我这样一个带着孩子的人？」
的确是有些唐突。
我总不能告诉他，我是想试试给宋予当恶毒后妈的感觉吧？
「因为我喜欢你呀。」可能还有比这更好的回答，但是我脑子一热，话没过脑子就说出了口。
宋怀安一愣，停了下来。
他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面上有些微不可见的无措。
「宋先生才华出众，样貌堂堂，绅士有礼。我从见到宋先生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既然说都说了，那得说得像模像样。
宋怀安垂眼看了小车中的宋予：「王小姐过誉了。」
一时间我们都没再说话，本来我就是瞎说的，在这样的气氛下却真感受到了一丝暧昧不清。
打破这份气氛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辆摩托车从我们面前飞驰而过。
坐在摩托车后座的正是说今天要晚点回来的我妈。
宋怀安接过宋予也跟着我的目光看过去，问我：「怎么了？」
我轻轻皱了眉收回目光，对他摇了摇头：「没事。」
上次提到相亲，我妈表现得十分抗拒，我就猜到了她现在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但我没想到会是一个骑摩托车染了一头黄发的小混混。
在我记忆里，妈妈一直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
「去哪儿了？」我坐在门口，双手环胸看向不远处低头走路还嘴角带笑的我妈。
我妈没想到我会坐在门口等她，吓了一跳，连忙收起嘴角的笑。
这模样我熟悉。
就是被家长捉到早恋的样子。
我妈一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好不容易休息，工友约我出去玩。」
等她走到我跟前，我哼了一声，问她：「男工友，还是女工友？」
「男……女都有啊。」我妈从门的另一边，一下溜了进去。
不正常。
肯定不正常。
如果她跟那个黄头发的混混是正常交往的话，她为什么不敢跟我说？
「姐姐。」我跟在她身后，语重心长道，「你一个女孩子，以后不准这么晚回来了。」
说完觉得不够，又补一句：「以后晚上都不准出去。」
这个年代这么乱，我妈长得好看又心思单纯，万一在遇到我爸前被欺负了怎么办？
我的话刚说完，我妈就「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喝了口水，笑着看我一眼：「我是你姐，还是你是我姐，怎么感觉你跟个老妈子一样？」
你是我妈！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你是我姐，我也要管你。」
不过接下来几天她也很听话，每天早早下了工就回家。
我安慰自己，或许那天只是人家顺路带了她一程。
自从上次我和宋怀安去过公园之后，他就变得主动起来。
主动约了我好几次，基本上都会带上宋予。
因为我本来就是想靠近宋予，也乐得跟他们父子一起出去。
这天，我突然接到了宋怀安的电话。
电话那头他问我：「电影院新上映了一部电影，不知道王小姐有没有时间赏光和我去看一场电影？」
这次宋怀安没有带上宋予，自己开了车来接我。
他十分绅士地替我打开车门，一手挡在车顶温声道：「小心碰头。」
我小心坐进车里，突然抬头揶揄他：「宋先生是不是对所有女士都这样体贴？」
他愣了一下。
随后他笑道：「只有王小姐给了我这个机会。」
真是很标准的回答。
却让我心跳漏了一拍。
为了掩饰慌张，我连忙道：「宋先生对往任女友都是这样说的吧。」
宋怀安微微扬起嘴角，食指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替我关上了车门。
等他坐在驾驶座上，才侧头来对我道：「王小姐对我可能有些误解。」
说完他倾身过来。
「王小姐，失礼了。」他的话一落，修长的手臂从我身前穿过。
那一刻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眼中只有他出现在我面前的侧脸。
高挺的鼻梁，常年藏在镜片下长长的睫毛。
一切都完美无瑕。
「啪嗒」一声。
我的安全带被扣上。
然后我听到已经坐直的宋怀安轻声道：「我没有往任，王小姐如果愿意成为第一任的话，我会感到十分荣幸。」
明明汽车发动的声音那么响。
我却好像只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等我们从电影院出来，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幸好来的时候开了车。
「王小姐稍等，我去把车开过来。」宋怀安说完就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
他里面穿了一件白衬衣，在这样的雨夜里，更是衬得他端庄如玉。
我看着他递过来的外套有些不解。
「等会王小姐上车的时候，用这个盖在头顶。别淋到雨，容易生病。」见我不接，他上前一步，「唐突了。」
下一瞬，他的外套就盖在了我的头顶。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见他转身扎进雨里。
他的外套有一股十分干净又好闻的味道，我闻着这股味道，看着他快要消失的背影，心里「砰砰」的声音好像比外面雨滴砸到地面的声音还要大。
我从来没有这样过。
就算以前宋予收下我的水，笑着说「北北对我最好了」的时候，我都没有像这样过。
想到这里，我连忙甩了甩头。
「顾北北，你理智一点。」我咬了咬下唇，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个男人，有个连妈都不清楚的儿子。
前面不知道这样对过多少女孩子，现在这一切肯定都是假象！
在自我洗脑的时候，宋怀安已经把车子开了过来。
看着他又要下车给我开门，我连忙顶着衣服冲过去，打开车门坐进去一气呵成。
因为刚刚已经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一路上我都没再跟宋怀安讲话。
直到车子在巷子口停下来。
我拿着宋怀安的衣服，才冲他道：「谢谢你的外套，等我洗好了还给你，再见。」
没等他说话，我顶着外套就开了门下车。
「王小姐。」没走几步，就被宋怀安叫住。
我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他举着伞两步走到我面前，将原本要落在我头顶的雨全都隔绝在外。
此时我的衣裙已经湿透了，其实打不打伞都一样。
他却还是把伞塞到我手上，木质的伞柄上还有他掌心残留的温度。
好似烫了我的掌心一下，让我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刚好一脚踩到了一块小石子上，重心向后倒去。
雨伞在我松手之际落到地上。
而一口一个「唐突、失礼」的宋怀安，这次想都没想地伸手来搂住我的腰。
因为来不及拉我起来，他一个翻身和我一起倒在地上。
我听见他闷哼一声，应该是后背磕在了石头上。
「宋先生！」原本压在他身上的我，吓得连忙起身，「你没事吧？」
他双手撑地慢慢从地上起来，朝我摇了摇头，弯身捡起地上的雨伞递给我。
「快回家吧。」他的声音和着雨声，有些低哑。
我一手抱着他的外套，一手撑着伞听话地朝家走去。
走了几步后，我又回头看他。
他还站在雨里，头顶的路灯幽幽，让我有片刻的失神。
「宋先生。」我鬼使神差地问他，「你要的，是宋予的母亲，还是宋怀安的妻子？」
我肯定是疯了。
疯了才会问出宋怀安那样的问题。
「啊啊啊啊！」我蒙在被子里，恨不得穿回去给自己两巴掌。
我妈在另一间屋子里听到我的喊声，一会就走到了我的床边。
「北北？」她轻轻扯了扯我的被子。
我慢慢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来。
「你说得对，他连孩子妈是谁都不知道，能是什么好人。」这话像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我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说的是谁，好看的细眉皱了皱：「怎么了？前面不是还好好的吗？他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
说着她撸起袖子，一副只要宋怀安真对我做了什么，她一定马上冲出去给他揍扁的样子。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妈妈年轻的时候好像比我记忆里的更活泼可爱。
从记事起，妈妈就总是十分稳重老练的样子。她总是很忙，忙着处理事业，忙着养活我，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咋咋呼呼。
「你笑什么？」她抬手在我额头拍了一下。
她的手好凉。
「北北！」她的脸一下子垮了，又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不是她的手凉。
是我发烧了。
烧了整整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妈趴在我床边睡得正香。
我口里干得厉害，刚想要起床去喝口水就惊醒了她。
「昨晚都烧得说胡话了。」她一边给我喂水，一边心有余悸道。
我吞下水，有些心虚地看她：「什么胡话？」
不会说出我把宋家父子喜欢了个遍这种丢脸的话吧！
我妈一脸无奈地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昨晚非抱着我叫妈妈，怎么说都不听。」
这算什么胡话。
我放下心来。
「你还说。」她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看了我一眼。
让我一颗放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
「你还说你不可能喜欢宋怀安。」
我心里「咯噔」一声，连忙点头：「对啊，这是实话啊，怎么叫胡话呢？」
看着我妈不太信的表情，我垂下眼又添一句：「我怎么会喜欢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
平白有个儿子不说，连儿子的妈妈是谁都不知道。
还大言不惭地说想让我成为他的第一任。
我不可能跟那些女人一样，被他这副谦谦公子的模样欺骗。
他要的只是一个能给他儿子当后妈的女人，而不是共度一生的妻子。
「王小姐，小予对我来说，很重要。」这就是宋怀安给我的回答。
他对我的所有主动和温柔，都是基于宋予喜欢我。
「姐，你让林姨去说一下吧。我们不合适，没必要再了解下去了。」我躺回床上，转过身闷声道。
我之前也仔细观察过宋予，的确没有什么异样。
可能我能穿回来跟他没什么关系。
而且我向他表白，他拒绝我也没什么错，我犯不着非要去当他恶毒的后妈。
还是离宋怀安远点比较好。
这是我思考过后得到的结论。
我妈对我这个结论很是同意，她原本就不喜欢宋怀安。
不知道媒人是怎么跟宋怀安说的，总之他没再来找过我。
再次见到他，是我妈拉着我去和她的那些工友吃饭。
说是吃饭，其实是她想把他们厂长的儿子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早就听秀芬提起过你，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坐在我邻座的就是我妈厂长的儿子何毅，他笑着给我倒了杯水，「果然跟你姐长得一样好看。」
我妈坐在我身边：「你要敢欺负我妹，我可跟你没完。」
「是是是，有你在，我可不敢，现在谁还敢惹你王大小姐啊～」何毅调侃了一句，又看向我，「北北，你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
我刚想说句我不挑食，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另一边餐桌上的宋怀安。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穿西装，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里穿了一件白衬衣，还配了一条黑色简洁的领带，搭着他那金丝框眼镜，有种一丝不苟的禁欲感。
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让我挪不开眼。
他怀里还抱着不太安分的宋予，对面坐了一个长发的女人。
这才多久没联系，他就开始跟别人相亲了？
还穿得这么正式。
我捏着手中的杯子，恨不得能直接把杯子扔到宋怀安脸上去。
刚有这样的想法，就看到他突然抬头朝我这边看过来。
吓得我连忙侧头打断我妈的话：「喝呀，谁说我不会喝酒。」
「豪气！」何毅愣了一下，给我竖起大拇指，没等我妈说其他的话就让服务员上酒来。
我收回心思，开始跟桌上的人说说笑笑。
等酒来了，何毅第一杯就倒给了我。
「这第一杯就敬初次见面的北北！」何毅很会起哄。
他的话一落，桌上的人都举起杯子朝我敬过来。
气氛都到这儿了，我不喝也不好。
我谢过大家后就端起酒杯准备一口干了，可酒杯刚到嘴边就被人拦了下来。
「王小姐。」宋怀安站在我身边，伸手来挡住了我的酒杯。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似乎没有察觉，只看向我，温声询问我：「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
我脑子懵了一下，下意识问：「什么忙？」
「小予好像出了点问题。」他有些难为情地回头看向坐在小车上哭闹的宋予。
那个原本坐在宋怀安对面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宋予好像看了我们一眼，哭喊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去帮你，北北你继续喝你的。」何毅从位置上站起来，说着就要朝宋予走去。
宋怀安却没动，他回头十分认真地看我：「小予只认王小姐，如果王小姐不方便的话……」
他说得没错。
何毅刚走到宋予身边，宋予哭得更狠了。
眼看着声音都要哭哑了。
我认命地放下手中的酒杯，从位置上站起来：「他怎么了？」
「应该是饿了。」
我看宋怀安一眼：「你又没带奶粉？」
这不会是他专门用来考验相亲对象的招数吧！
宋怀安后背一僵，他抬手扶了扶眼镜：「带了，应该是在路上掉了。」
还是跟那次在公园一样，我替宋怀安看着宋予，他出去买奶粉。
「又落到我手里了吧。」我看着怀里已经安静下来的宋予，忍不住又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脸。
他居然朝我傻笑两声。
我一时鬼迷心窍，想在他另一边也掐一下。
这时上菜的服务员从我身边走过，不小心撞了宋予的小车。
我连忙扶住小车。
因为动作有些大，小车上的小包就敞开了口子。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里面的奶粉罐子。
宋怀安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奶粉冲好给宋予喝上了。
他看了看宋予抱着的奶瓶，又看了看我。
「宋先生，奶粉好像没有掉在路上。」我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已经在我对面坐下来的宋怀安。
宋予也看向宋怀安，小声打了个嗝。
宋怀安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奶粉往座位旁边放了放，抬手扶了扶镜架，温声解释：「看来是我没仔细找。」
装得真像。
我妈说得对，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看宋怀安这个样子，谁能想到他骗人都不带心虚的。
「既然宋先生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了。」说着我从位置上站起来。
因为宋怀安去买奶粉的时间有些久，我妈和工友们已经散了。
原本我妈是要等我一起回去，我想着她明天还要去上班，就让她也跟其他人一起先走了。
「王小姐。」见我要走，宋怀安连忙也从位置上站起来，他伸手想要拦住我，最后又有些尴尬地放下，「很抱歉打扰到你用餐了，我请你吃点东西吧。」
和他相处了这么久，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总是能绅士得体地处理好。
还是头一次看他这样小心又带些无措的样子。
「不用了。」我把宋予放到小车上，抬头看他，「宋先生以后出门还是多备点奶粉。」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刚走出饭店，宋怀安就追了出来：「王小姐。」
我停下来却没回头。
「我从来不说谎。」他的声音就在身后，十分温柔又带些往常没有的无奈。
我觉得有些好笑，回头刚想问他那包里的奶粉是怎么回事，就听他继续：「这是第一次，我很抱歉。」
这些话但凡是换一个人来说，我都觉得他是巧言令色，还有些油腻。
但宋怀安……
我慌忙收回目光，大步继续朝前走：「宋先生不必抱歉，以后对刚刚与你相亲的女士别再说谎才好。」
难受。
心里堵得慌。
以后还是不能跟宋怀安再说这么多话了。
不对，以后还是不要再碰到他才好。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走了多久，眼看着就要到家了，我在巷子口一转角就看到了两个身影。
人的悲欢果然是不相通的。
我在这里堵心，人家一对小情侣在角落里卿卿我我。
原本我是想绕开小情侣，换一边走。
结果就在转身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女人身上十分眼熟的衣服。
再走近一点。
「姐！」
那个正和一个黄毛小子卿卿我我的，不是我妈是谁。
我妈听到我的声音，浑身一僵。
她转过身来，连忙挡在黄毛小子身前，扯了扯嘴角：「北北，你这么早就回来啦？」
我微微皱起眉，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身上。
男人站在黑暗里，除了一头黄发，根本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子。
我妈在身后的手动了动，男人好像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对她道：「那我先走了。」
还没等我叫住，男人转身大步离开。
「喂！」我连忙叫住，结果男人修长的手将摩托车头的头盔一勾就戴到了头上，他回头看了一眼翻身上了摩托车。
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还挺帅的。
我回头看向正低头看着鞋尖的我妈：「那是谁？」
「你说谁啊？」我妈装傻。
我气笑了，指着已经消失不见的摩托车：「就刚刚跟你在这儿，卿卿我我的男人啊。」
我妈脸上一红，连忙转身朝家里走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越走越快，被我追上后反问我，「你不是说跟宋怀安断了吗，今天怎么又扯到一起？」
「帮个忙而已。」没意识到她在岔开话题，我解释道，「不是断了，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我妈听了我的解释，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然后脚步加快，一回到家她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早点休息，晚安。」说完，她「啪」一声把门关上。
好。
很好。
这一波祸水东引她用得真是好得很。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每当我再问起那个黄毛小子我妈都会跟我装傻。
因为没在宋予身上找到端倪，我开始四处找回去的方法。
宋怀安从那次以后，打来过两次电话，不过都被我妈给截了，我也懒得再回过去。
我妈依旧热衷于撮合我和何毅。
这天她又带着我去参加了何毅的生日宴，人比上次的要多。
那个黄毛小子依旧不在里面。
「北北，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第一杯敬你。」何毅坐在我身边，给我满上一杯酒。
盛情难却，又没了挡酒的宋怀安。
「生日快乐。」我举杯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后何毅就替我挡掉了后面来的酒。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对象。
我看了看我妈，又看了看周围起哄的人。
这时候我突然想如果是宋怀安，他一定不会这样。
他会觉得是唐突了我。
「不好意思。」我拿起外套站起来，对何毅道，「我有点不舒服。」
我头也没回地出了饭店，身后的人们是什么表情我不知道。
过了一会，我妈追了出来。
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走在我身边：「怎么了？不喜欢何毅？」
我低着头，不回答她的话。
「都是我的错，前面几次我看你和他聊得挺开心的。」
「不是你的错。」我摇摇头，抬头对她说，「我就是有点累了，想回家休息。」
我也以为我和何毅聊得挺开心的。
我甚至以为自己是个很容易喜欢上别人的人。
可刚刚我突然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我只是觉得宋予太好看了，我只是觉得何毅有趣又豪爽。
我从来没喜欢过他们。
在遇到宋怀安之前，我可能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至少如果是宋怀安拒绝了我，我肯定不会想做他的后妈报复他。
打断我思绪的是突然拦住我们的两个男人。
「两位小姐，这么晚了去哪儿玩啊？」小巷子里，两个猥琐的男人一步一步靠近我和我妈。
我妈下意识大步上前拦在我身前：「你们做什么？」
「玩玩而已啦。」这时我们身后也出现了两个男人。
浓郁的酒味在空中散开。
我一时分不清是我自己的，还是这四个男人的。
他们渐渐靠近，将我和我妈围在一起。
「别过来，我喊人了！」我妈紧紧护在我身前，声音都在发抖。
换来的只有四个男人放肆的笑声。
突然上来两个男人，一人将我和我妈分开。
他们捂住我们的嘴巴，另外两人上来抬起我和我妈的双脚。
那一刻我害怕极了。
不管我们怎么挣扎，都没办法从他们手中挣扎开。
我全身都在抖，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我不敢去想。
就在我的上衣「划拉」一声被撕破的时候，有一个人冲了上来。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看不清是谁。
「敢坏老子的好事。」抱住我的男人突然放开了我。
又有一个人冲了上来。
我颤抖着连忙缩到了角落里。
一群人在外面打成一团，我不知道谁是谁。
直到最后有警笛声响起。
一群人立马骂着脏话散开。
突然有一件外套从头罩在我身上。
「王小姐。」我听到宋怀安心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颤抖地抬头，看到了衣衫凌乱，右边脸上红肿的宋怀安。
他小心翼翼地在我身前蹲下来，伸手放在我的头顶上，见我抖得厉害又拿开了手，问我：「有没有伤到哪儿？」
「宋怀安！」这时我才回过神来，扑进他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冲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宋怀安。
还有一个是那个黄头发的男人。
等我在宋怀安怀里回过神来看向我妈时，发现她也在黄头发男人的怀里。
看清楚那个男人的长相是我们一起坐在派出所里。
但我还没来得及震惊，宋怀安就当着我们的面倒了下去。
他没说他被捅了一刀。
他被送进急救室的时候，上次那个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也抱着宋予来了。
宋予应该是哭了很久，哭得声音都哑了，看见我后才停了下来。
女人连忙把他递到我手上：「哭了一路了，可算是不哭了。」
「怀安怎么样了？」女人皱眉看向急救室，问我。
我摇头。
我不知道。
「医生还没出来。」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在哭。
宋怀安背后被捅了一刀，却还是抱着我一路走到了派出所。
他一声不吭，没人知道他中了刀。
到他倒下，大家才知道他那件黑色衬衣后面全都被血浸湿了。
我抱着宋予，觉得心上好像少了一块。
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没有那些幼稚的想法，我就不会穿越回来，更不会刻意靠近宋怀安，他也不会为了我躺在急救室里生死未卜。
这时我妈也带着黄发男人包扎好手上的伤口跑了过来。
我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她一脸心疼地抱住我：「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
她什么都不知道。
所幸宋怀安活了过来，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宋家人是在半个小时后赶过来的，他们从我手上接过宋予，就让我早点回去休息。
「你就是王小姐吧。」我刚走出病房，之前的女人就叫住了我。
我和她一起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她笑着对我介绍自己：「我是怀安父亲的朋友的女儿，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
青梅竹马。
我心里涩涩的，面上却还是扯出来一个笑：「你好，我是王北北。」
「我知道。」她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底，「怀安跟我提起过你好几次。」
这我倒是没想到。
毕竟哪个男人会经常跟自己的对象提起别的女人。
她侧头来看我：「怀安跟他哥哥不一样，他从小到大都很有分寸，做事规矩有礼。」
「他有哥哥？」我没听宋怀安说过。
她点头：「他哥哥很随性，大大咧咧和怀安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我认识怀安这么多年了，只见他做过一件没有分寸的事。」她说着正了脸色，眼里好像有些酸意，「那就是对你，王小姐。」
「你是他的例外。」
我不明白。
她走的时候，站在我面前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怀安遇到你之后，好像不太会用脑袋了。」
「所以今天也不怪你。」她转身离开，只剩这句话散在空荡的走廊里。
她说的这些话，我似懂非懂。
最后我又一个人在病房外坐了很久，直到我妈和黄发男人找过来。
看着我妈担忧的样子，我故作轻松地调侃她一句：「藏得这么深的男人，还不是让我见到了。」
说着我抬头看了她身后的男人一眼。
男人很英俊，只是一头黄发很另类。
让我震惊的不是他好看的脸，而是那双和我相似的眼睛。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就是我爸。
我妈和我爸原来这么早就认识了。
「你好，我是顾南。」
顾南。
顾北北。
我看着他，严肃地问他：「你会娶我姐吗？」
可能他们都没想到我会第一次见面就问出这个问题，都没反应过来。
「你不会。」我拉着我妈就走。
我妈还有些懵，任由我拉着她往前走。
这时顾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会。」
他不会。
因为我从小就没爸爸。
这就是我一定要留在我妈身边找到我那个未曾见过一面的爸爸的原因。
我妈是未婚妈妈。
因为这个身份，她过得比别的妈妈要苦上许多。
「北北，怎么了？」走了很久，我妈才挣开了我拉着她的手。
因为我拉得太紧，她手腕上红了一片。
我脚步没停，也没有说话。
她跟上我，走在我身边，替顾南说话：「他虽然看上去有点像个小混混，但是他人很好……」
我停下来看她。
她没说出口的话全都吞了下去。
这一刻，我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我的脑子一片混乱，看着我妈这副无条件相信顾南的样子，我哭着朝她吼：「他不会娶你的。」
她愣在原地。
远远跟在后面的顾南也愣在原地。
我没再理他们，自己跑回了家，躲进被子里睡了一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妈已经去上班了，只留了张让我吃早饭的纸条。
但她没再和我说话。
我们冷战了几天。
这几天我仔细想了一下，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我爸是谁，那就不急着找穿越回去的方法了。
我要拆散他们。
在拆散他们之前，我要先去看一看还在医院的宋怀安。
宋怀安被宋家人从普通病房转到了单人病房。
我这才知道，宋予不是富二代。
他是富三代。
「怀安已经睡下了。」我到病房外的时候，宋妈妈刚从病房出来。
我一时十分拘束，最后只好看着手中的果篮道：「我把东西放下就走。」
宋妈妈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开。
几天不见，宋怀安好像瘦了一圈，整个人躺在床上没什么气色。
我鼻尖一酸。
等我把我爸妈拆散，我估计也会消失。
就再也看不到他这张好看的脸了。
我吸了吸鼻子，乖乖把果篮放下就转身要离开。
只是还没抬脚就被人捉住了手腕。
「王小姐。」宋怀安的声音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我惊讶地回头看他：「你醒了？」
看他要起身，我连忙轻轻按住他的被子：「你别动，好好休息。」
「不碍事的，医生说恢复得很好，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他看着我微微弯了眉眼。
此刻他没戴眼镜，让他少了几分书生气，现在看起来才像是二十岁的男生。
我替他拉了拉被子：「那也要好好躺着。」
见他不睡了，我就在床边坐了下来。
「上次王小姐托人来和我说，觉得我们不合适。」他侧头来看我，表情十分认真，「不知道王小姐觉得是哪里不合适呢？」
正在给他削苹果的我手一顿，长长的苹果皮落到地上。
「是我配不上宋先生。」我继续削苹果。
宋怀安看了一眼地上的苹果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王小姐说是因为喜欢我才愿意选择我。」
……
我迟早败在我这张不经过大脑的嘴上。
「我说过吗？」我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装失忆，「宋先生可能记错了，我不是这么随便的女人。」
宋怀安接下我递过去的苹果，看着我不说话。
我用纸巾擦了擦手，站起来故作淡定地说：「时间有点晚了，我先回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今天的来意。
「宋先生。」我回头看他，「谢谢你，但以后请不要再这样冒险了。」
为了打破和我妈的冷战，我决定亲自下厨给她做一顿饭。
当然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差点烧了厨房。
我妈一边给我的手上烫伤药，一边瞪我：「谁让你去做饭的。」
「我想给你做顿饭吃。」说不定以后都没机会给她做了。
听见这话，她的脸一下子就柔了下来。
就这样，虽然她没吃到我做的饭，但我们重归于好了。
当晚她和我躺在一张床上。
「北北，你为什么讨厌阿南？」她侧头看我。
我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问她：「那你为什么刚开始不敢让我知道他？」
答案我心知肚明。
「阿南家里条件不好，没读过什么书。」我妈侧回身也看着天花板，「他爸妈在他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为了不受欺负，他就老是和别人打架。所有人都说，他不是个好人。」
「上次只是和他走在一块让别人看见了，第二天就有人来家里让我离他远一点。」
「你知道吗？他会给摔断腿的小猫包扎，会给乞讨的小女孩一笔钱，雨天骑车遇到水坑都会慢慢过。」
「这些没人知道，大家只知道他打架厉害，在街上横行霸道。」她侧过头看我，「他是个很值得被爱的好人，北北，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希望听到你也说他不好。」
她的话里饱含爱意。
可是她不知道，她不幸的一生都是这个男人造成的。
「我做了一个梦。」我也侧头看她，十分认真道，「梦里顾南没有娶你，反倒让你没结婚就生下一个小孩，闲言碎语差点把你活埋，你带着孩子搬了几次家。因为家里没男人，老是会被人欺负，你一个人又带孩子又养家，过得十分辛苦。」
怕她不信，我骗她：「我从小到大做梦都很灵，这是预示未来。你明知道你这不幸的一生是顾南造成的，你还要跟他在一起吗？」
「你怎么知道我这一生就是不幸的？」她反问我，「这些事情在旁人看来觉得是不幸，可对我来说或许我就乐意守着孩子过一辈子呢？感情的事，如人饮水。」
我被噎了一下。
妈妈的确从来没说过她是不幸的。
「而且，顾南已经要娶我啦。」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妈一双眼睛里亮晶晶的。
我愣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
她神秘兮兮地从脖子上拽出那个被一根绳子串起来的素戒：「他前天就向我求婚啦。」
「他说等四个月后，他买下看好的那套房子，就带我去领证。」
这真的是我没想到的结果。
难道是因为我的出现，改变了时间轨迹？
我看着她挂在脖子上的素戒，眨了眨眼睛：「好，四个月如果你们领了证，我就不阻止你们了。」
只要再等四个月。
「但是这四个月，你不能夜不归宿啊！」我连忙警告她。
得到她的回答后，我才放下心来。
或许事情真的都因为我的来到，在冥冥之中改变了走向。
在我要睡着的时候，我妈突然问我：「你梦里的，我的小孩长什么样子？」
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期待。
我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么多年，答道：「挺漂亮的，就是不太懂事，小时候非要跟在你屁股后面，长大了又恨不得长翅膀飞走。」
「漂亮就好。」她声音轻轻。
再回头去看她，就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我忍不住弯了嘴角。
还真是几十年都一个样。
宋怀安出院我没去，但没过几天他就给我打了电话过来。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问我：「小予会翻跟头了，王小姐想不想来看看？」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过这么一个梗，用家里会翻跟头的狗邀请喜欢的人到家里做客。
没想到在二十年前就被宋怀安拿来用了。
「好，我来看看。」
自从知道顾南要和我妈结婚以后，我沉重的心一下子就轻了。
也不想再刻意远离宋怀安。
这次宋怀安真的没骗我，宋予真的会翻跟头了。
他不仅会翻跟头了，还学会了说话。
他在我怀里，一双小手揪住我的衣服，叫了我一声：「妈妈。」
这一声宛如晴天霹雳。
这会我要是有个手机，一定恨不得录下来，然后循环播放给说我像他姐姐的二十三岁的宋予听。
宋怀安连忙将宋予抱过去，有些无措地向我解释：「不好意思，我……我没教过他。」
宋予却丝毫没感受到他爹的不容易，朝我张开一双手臂，又叫了一声：「妈妈。」
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宋怀安也不好意思地笑出来，在他低头的瞬间，我看见他耳尖悄悄爬上一抹粉色。
像是个纯情大男孩。
「认识你这么久了，从没听你提起过小予的母亲。」我坐在宋怀安对面，最后还是问出了这个萦绕我许久的问题。
他说他没有往任。
他的那个青梅竹马说我是他的例外。
可是宋予怎么解释呢？
宋怀安垂眼，看向小车里已经熟睡的宋予，轻声道：「这是宋家的秘密。」
「希望你可以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他抬头看我，一脸对我的信任。
我心里跟着「咯噔」一下，但还是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宋予不是宋怀安的儿子。
这原本只是我的猜想，毕竟他们两个长得有五分相似，不是父子能是什么？
是叔侄。
我猛地抬头，听到这个的时候十分震惊。
「大哥从小就不听家里的话，不论是工作还是找伴侣。早就听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但是他怕家里不同意就一直没带回来过。」宋怀安眉目间好似有散不开的愁，「那次出任务前，父亲答应他，只要他能平安回来就同意他和他喜欢的人结婚。」
宋怀安的大哥是消防员。
那次他没能平安回来。
「我们等到的是他牺牲的消息。」宋怀安的声音越来越轻，「全身都被火烧过，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听他的战友说，原本是早就活不成了，但他求生欲强，硬是生生痛苦地撑到了抢救室。」
明明是完全不认识的人，但是听到这些，我鼻子一酸。
这得多想活着啊。
说到这里，宋怀安眼尾也有些泛红，他继续道：「我们不知道他喜欢的女人是谁，更不知道她有了大哥的孩子。孩子被送来的时候，我们也是看了上面的信才知道。」
「父亲说不要声张，怕耽误了人家。」
所以他宁愿自己担下这个负心的罪名。
我万万没想到，其中会是这样的故事。
临走的时候，我又抱了抱宋予。
幸好没真的做他恶毒的后妈。
以后要是有机会，他叫我大姐其实也没关系。
回家的路上宋怀安一直跟在我身后，不知道走了多远，我才回头看他。
「宋先生？」
他白衬衣外面穿了件灰色大衣，站在路灯下，像那些年代剧里能惊艳岁月的贵公子。
「太晚了，王小姐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他也在离我两步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才是他，好像永远都十分有分寸。
我歪头看他：「宋先生对那位青梅竹马是不是也这样绅士体贴？」
「青梅竹马？」宋怀安微微锁眉，好似想了一下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他垂头轻笑一声，「那是我父亲朋友的女儿，上次是和我在商议一些事情。」
这时宋怀安朝我走了两步，停在我身前。
「王小姐误会了？」他眉眼弯弯，好似心情晴朗。
他离我有些近，我紧张地往后退了两步。
「我、我误会什么？」我连忙转身往前走，口是心非道，「我们又没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跟她青梅竹马跟我又没关系。」
「是吗？」宋怀安在身后的声音笑意愈浓。
像是一把火点在我的脸上，让我的脸立马烫了起来。
我提高声音驳他：「是的！反正你也只是想给宋予找个后妈，找个青梅竹马不是更好。」
说到这里，我心里突然窝了一团火。
听我说完这句话后，他没再接话。
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只知道他一直跟在身后。
我也不敢再回头，一直走到家门前的巷子口，才又停了下来。
「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过了很久宋怀安都没答话，等我回头去才看到了他抬起微垂的眼，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最后他道：「王小姐上次说，要将衣服洗了还我。」
我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愣在原地半天。
最后回过神来，气得一脚将脚下的石子踢到了马路对面。
「你等着！」我咬牙切齿。
等我回家取了衣服来，他还站在刚刚站着的地方。
我狠狠地把衣服塞到他手上：「还你。」
就在我转身的时候，却被他拉住了手腕。
这时候他倒不觉得是唐突我了。
「王小姐。」他指尖冰凉，贴在我的腕上，声音倒是一如既往地温和，「你和她们都不一样。」
又来了又来了。
我那不听使唤的心脏，疯了一样乱窜。
「是我不对。」他轻轻松开我的手，带些歉意，「王小姐已经说了我们不合适，我原本不该再来打扰你。我自己也明白，我带着一个孩子，的确算不上是良配。」
我早就知道他有一个孩子。
我还是因为这个孩子才接近他的。
怎么现在听起来我才是那个负心的人？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觉得不舒服？」宋怀安扶了扶镜架，低头看我，柔柔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今日也是，只要王小姐亲口对我说，我们哪里不合适，我断不会再来打扰。」
救命！
他这副通情达理的样子更让我觉得，自己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我只好反问他：「那你觉得我们合适？」
他只是觉得我合适做宋予的后妈，他真的认真考虑过我们合不合适吗？
「我不知道。」他倒诚实。
「我读过很多书，所有人都说我天赋异禀。但没有一本书告诉我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婚姻。我对感情一窍不通，认为不管女人还是男人都是一样。」他看着我，「但是我知道，王小姐与别人不同。不仅仅对于小予来说不同，对我来说也十分不同。」
「上次你问我，我想要的，是小予的母亲，还是我的妻子。」
「现在我重新回答你，一开始我是为了能给小予找一个母亲才答应相亲，遇到你以后才想着，若是能娶你为妻，那应该会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事。」
宋怀安的一字一句仿佛用尽了他此生所有的诚意，全都落在我心上，彻底熄灭了我心中的火。
心跳乱得一塌糊涂。
「你这算是告白吗？」我连呼吸都是乱的，却还是假装自己是一个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有一颗冰冷的心的大妈。
「是。」他又靠近我一步，我们几乎快要贴在一起，这已经是他分寸之外的距离了，「所以，王小姐可以告诉我，我们哪里不合适吗？」
也不是那么不合适。
至少长相还蛮合适的。
我看着他，假咳了一声。
「宋怀安，我有点冷。」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慌忙将手中的外套替我披在肩上。
看着一向得体的他那有些紧张无措的样子，我抿了抿嘴还是压下了嘴角的笑意。
等他给我披上外套后，我转身就往家走去。
「外套下次还你。」
「不是说去还衣服吗？」我妈靠在门上，瞟了一眼我肩上的外套。
我嘿嘿两声，从另一边一溜烟跑进屋子里去。
「姐，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我环住我妈的手臂，下巴靠在她肩上。
她身上有一股独属于她的香味，尽管年轻了二十几岁也是一样。
「说什么胡话？」她一掌拍在我的脑袋上，「哪有女孩子不出嫁的。」
想着反正她也不懂我在说什么，傻笑了两声又在她手臂上蹭了蹭。
「跟宋怀安和好了？」她笑着看向我。
从小到大，我妈都是最了解我的人。
没想到她还不是我妈的时候就这么了解我了。
我打算好好在这里留下来，就想着应该好好找一个工作。
可是我没有文凭，没有毕业证书，除非是做小工和去流水线上，都找不到什么工作。
「我和陆菲开办的机构马上就要开业了，不如你来机构上班？」看到我垂头丧气的样子，宋怀安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
陆菲就是他那个青梅竹马，人好看性格也不错，我很喜欢。
现在我和宋怀安也已经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我去他开办的机构上班也没什么不好。
还可以经常看着宋予。
近来我对宋予越来越好了，已经渐渐背离了我最开始的初衷。
只是……
宋怀安看着我手中的小裙子，食指扶了扶镜架，问我：「小予真的喜欢这种衣服？」
我十分认真点头：「是的，上次路过的时候他直愣愣盯着，我就想买来给他试试。」
宋予穿裙子的样子比他平时更可爱。
我笑得前俯后仰，决定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以后好好做他的后妈。
这时，他穿着小裙子，蹒跚着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眼看着他就要摔了，我连忙张开手接住了他。
他却往我怀里塞了个小盒子。
我打开小盒子，里面躺了一枚精致的钻戒。
样式简单但应该价值不菲。
我惊讶地转头看向宋怀安。
他不知道从哪儿拿来一捧花，紧张又局促地在我身前单膝跪下。
「北北。」他抬头看我，「遇到你以前，我以为世界是正方形，正方形里面是白色，正方形外面是黑色。遇到你以后，我发现世界是三角形，是多边形，是不规则的曲线，你路过的地方不止有黑白两色。」
这是我听过最离谱的表白文案。
「上次你问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
「我认真想了很久，想起来那应该是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玩笑般地对我说你喜欢小孩，那时你的眼睛干净纯粹，像是装了满天星辰。」
「动人十分。」
「王北北。」他虔诚地将花举到头顶，小心翼翼问我，「你愿意余生与我共度吗？」
我扬起嘴角，泪却落了下来。
「我愿意。」
我和宋怀安领证的日子，定在了我妈和顾南领证的同一天。
这几个月以来，有了我的首肯，我妈经常会跟顾南出去约会。
不过她也十分守信地从不在外面过夜。
也不准我在外面过夜。
一直到领证前一天，我妈约了玩得好的工友一起喝酒告别单身。
我因为经期不舒服没有参加，在家早早就睡了。
直到第二天醒来，我才知道她一夜未归。
「昨天太晚了，想着你身体不舒服就没回去，怕打扰你。」她在电话那边是这样解释的。
看样子她昨晚是跟顾南在一起。
不过今天他们就要成为正式夫妻了，不会再有什么变数。
我这样安慰自己。
原本宋怀安是说要来接我，我嫌他那边过来太远，就说了我和我妈会一起过去，让他先去民政局等我。
现在我妈和顾南一起走了，我只好自己骑自行车去民政局。
一切都那么顺利。
连空气中的风都是甜的。
如果没有那声传来的呼救的话，今天一定会是很美好的一天。
我将自行车停在了路边，朝江边传来呼救声音的地方走过去。
「救命！」
我仔细一看，离岸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孩的脑袋在江水里一沉一浮。
有小孩子落水了！
而我不会水。
我心里一慌，连忙看向四周。
空无一人。
「救命！」小孩呼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传来。
我浑身都在发抖。
那个地方离岸边很近，其实水不算深。
如果我过去可能淹不到我。
我分析过后再朝小孩看去，发现水流正在把他往水深的地方带过去。
「救我……」小孩一边哭一边求救。
「别怕，别怕。」我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我自己。
我一步一步朝水里走去。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那个地方水不深。
我抓住那个小孩的时候，水刚到我脖子。
「别怕，姐姐带你上去。」我小心翼翼地将他拉到身前。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脚下一滑。
最后的一刻，我只来得及将小孩用力往前一推。
而我跌入水中。
江水冰凉，瞬间就有水进入了我的鼻腔。
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
宋怀安还在等我，他今天要娶我。
我不能死！
我拼了命挣扎，却好像越沉越深。
我不能死啊……
宋怀安还在等我……
「北北，明天不要迟到。」
「迟到会怎么样？」
「我会害怕，害怕是你反悔了。」
好人都会有好报的。
当我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我才觉得这句话说得没错。
「北北。」我刚睁开眼，模模糊糊就看到我妈站在我的床边。
我扯了扯嘴角，叫了她一声：「姐。」
病房里静了一会。
随后我妈的手就放在了我的额头上：「北北，我是妈妈呀，你不要吓妈妈呀。」
视线渐渐清晰。
我看到我妈那张有了岁月痕迹的一张脸。
那一刻，好像是有人捏住我的心脏，狠狠一拽。
我喉头一酸，哑声问我妈：「这是哪一年？」
「2022 年啊，北北你怎么了？」
我做了一场梦。
好长好长的一场梦。
梦里，我马上就要成为宋怀安的妻子了。
我侧头看向窗外，眼泪从眼角顺着脸颊一路滚到枕头上。
「妈，我怎么了？」
「两天前你不小心掉进江里了，幸好被人及时看到把你捞起来了。」
我哭着哭着就笑了出来。
原来只过了两天啊。
我在医院又躺了一天，我妈再三询问过医生后，得到我没什么问题的回答后才带着我出了院。
因为我妈担心我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就没送我回学校，直接带我回了家。
出院后第一个见到的熟人是宋予。
他站在我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北北，你没事吧？」
「如果要不是那天我有事走得急，你可能就不会掉进江里了。」他一脸内疚。
对于他来说，这都是几天前的事。
对我来说却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我摇摇头，故作轻松地开个玩笑：「那你陪我一个手机。」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他，想也没想答：「行。」
「苹果 14pro max 1t 暗夜紫。」我狮子大开口。
「行。」
看到我真的没什么事后，他放心地准备离开。
「宋予。」我叫住他，「你爸是做什么的？」
这是我最后，最后的挣扎了。
「北北，我们真没有可能。」他回头，一脸无奈地看我。
我懒得解释，继续道：「开的教育机构？」
「不是啊。」
最后一根稻草，断了。
「但是听说以前是做过。」
我猛地抬头，看向他。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有些不解。
他的确从来没跟我提起过宋怀安。
我握着杯子的手都在抖，顿了很久，才压住喉头的酸涩，问他：「可以给我一下，你爸的联系方式吗？」
「我有点事想问他。」
宋予以为我是要向他爸告状，又坐了回来，试图说服我看看其他男人。
在我再三保证我找他爸不是为了他的事后才给了我一个电话。
我看着那个电话号码，从白天坐到了晚上。
等到新手机到手后，我颤抖地拨下那串号码。
或许真的只是一场梦呢？
可我不甘心。
我将电话拨出去。
响了三声后，电话被人接起。
「你好。」熟悉的声音从手机传出来。
光是听这个声音，就能知道对面的人是如何的儒雅英俊。
我还没张嘴，泪就先一步落下来。
「你好？」没听到我回应，宋怀安又问了一句。
「宋怀安。」我的声音发颤，仿佛叫出这个名字已经用光了所有力气。
我听见手机落到地上的声音。
然后是什么撞到硬物的声音。
最后才是宋怀安小心翼翼，又带着不敢置信的声音：「北北？」
「你在哪儿？」没等我回答，他又问。
我报出自己的地址。
「你别动，我来找你。这一次，让我来找你。」这是宋怀安挂电话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两个小时后，我家的门铃响了。
我一开门就看到了满头是汗的宋怀安。
二十一年过去了。
岁月好像对他格外留情，让他看起来依旧很年轻。
他和宋予站在一起，别人都只会以为他是宋予的哥哥。
我红着眼眶冲进宋怀安怀里：「真的不是梦。」
那一年，真的不是梦。
宋怀安抱着我的手都在发抖，好像是在抱着一个极珍贵又易碎的瓷娃娃。
这让我的心更加疼。
这么多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这时，我妈出现在了电梯口。
她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
「宋怀安？」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我抱住的人，连地上的东西都没捡就朝我们走过来。
我连忙从宋怀安怀里退出来。
半个小时后，我坐在沙发上，埋下头：「事情就是这样。」
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我妈。
我也能理解。
谁也接受不了，我妹是我女儿这个设定。
「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吧。」我妈看向宋怀安。
宋怀安看向我。
我也看向他。
还没看够呢。
过了许久，他才站起身来，对我妈道：「好，我明天再来，打扰了。」
这才是他。
永远都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
我扯了扯他的衣角，他低头看我，眉眼弯弯，目光柔得好似春天的第一缕阳光。
「我不走。」他的手盖在我的手上，柔声哄我，「我就在楼下。」
他离开后，家里安静下来。
我和我妈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窗外汽笛声一波又一波，最后是我妈先开的口。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老天仁慈，才让你们长得一样。」
她回头看我，眼角好似有水光：「果然是一模一样。」
我忍不住上前抱住她，下巴在她肩头蹭了蹭：「妈，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让一切乱了套。
「妈，顾南呢？」
明明他们先去了民政局。
为什么我妈会未婚先孕，为什么从小我妈就告诉我我爸死了。
听我这么问，我妈身子一僵。
「当年，我们在民政局等你们一起，却迟迟不见你来。我们就一起回去找你，才听说你落到江里去了。」她的声音越来越沉，有些喑哑，「阿南和宋怀安二话没说就跳进了江里，那天的江水应该是很冰。他们两个人不断地下沉去找你的身影，但阿南前段时间为了多赚点钱干了很多活，再加上前一天晚上喝了不少酒……」
我直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双眼微微泛红，眼底一层水光。
「宋怀安上来了。」泪从她眼角落下来，「阿南没上来。」
我喉头酸涩不堪，流着泪摇头。
这不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我哭着问她，「怎么会这样？」
「阿南经常对我说觉得你很亲，一看见你就会开心。」我妈伸手抹了抹我脸上的泪，「那时候我还偷偷为此吃过醋。」
我摇着头不敢相信。
一直以来被我唾弃，被我埋怨的我的爸爸，是被我害死的。
「原来阿南早就见过他的女儿了。」我妈抱住我，轻轻拍打我的后背，「这一切，早就在冥冥之中注定了。」
我闭上眼睛，哭得更狠了。
「你爸爸要是知道他救的是他的女儿，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一夜，我是在我妈怀里睡着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在楼下等了一夜的宋怀安已经被妈妈请回了家里。
现在面临了一个世纪大难题。
宋怀安比我妈小两岁。
我要是跟宋怀安在一起了，他是给我妈喊姐，还是喊阿姨？
还有就是……
我比宋予小两岁多。
「一定要现在去见吗？」我看着宋怀安牵着我的手，有些不安。
宋怀安说要带我去见宋予。
最主要的就是，他还不知道，我跟宋予早就认识了。
更不知道，我还跟宋予表过白！
宋怀安替我系上安全带，笑着问我：「你害怕？」
我害怕你生气！
一个小时后，宋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宋怀安和我牵着的手。
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几道雷直接劈到他头顶。
我懂。
我都懂。
就是前不久跟他表白的女人，转眼就成了他的后妈，这个事的确是有点让人接受不了。
宋予气得脸都红了，「你们相差二十二岁啊。」
我干笑两声，解释道：「但是，我们认识二十二年了。」
他更不敢置信：「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二十岁吧！」
好。
越描越黑。
「我不干涉你，你也不要干涉我。」宋怀安将我拉到身后，语气有了点爸爸的威严。
宋予当真就收了情绪。
值得庆幸的是，宋予没有当着宋怀安的面说出我曾经跟他表过白。
那我真的是要现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宋怀安也不打算告诉宋予，他开口喊的第一声「妈妈」是喊的我。
「你变了。」我坐在车上，看向宋怀安。
他微微一愣，侧头来看我：「你嫌我老了？」
见他这副认真的模样，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以前都会问我愿不愿意，会担心我做一个后妈会不会带来闲言碎语。」我眨眨眼睛，「现在你什么都不问了。」
「是。」
他把车子停在了一条林荫小道上。
然后我听见他安全带解开的声音，他抬手取下了自己的眼镜，下一瞬他的唇就落到了我的唇上。
他的唇凉凉的，还有些微微发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和我微微拉开距离。
我们的脸离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
细看之下，他的眼尾已经有了些细纹。
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二十一年了。」他的声音又低又哑，「我不想再浪费任何一秒钟。」
「你也别想逃。」
说完便又吻住了我。
我的心乱得一塌糊涂。
好像这样的他更加迷人了。
我生涩又迫切地回应他，恨不得能将自己和他合为一体。
「宋怀安，我爱你。」这是欠他的一句表白，「我要嫁给你。」
迟了二十一年的结婚证，我总算是和他领了。
去领证的前一天，我问妈妈：「你会嫌他岁数比我大二十二岁吗？」
妈妈摇头。
「你们认识的时候，都只有二十岁。」
「北北啊，你只和他相爱了一年，他却爱了你二十二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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