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心动难逃
心动难逃
刺客爱人:甜虐反转的古言故事
我是县令府上一个混吃等死的庶女,被侯府公子看上,强夺入府。
哪知侯府公子是个贪得无厌的,不仅要吃我的饭,还要吃我的人……
1
我是胎穿来的,庶女的出身不高,好在我也没多大追求,唯一的爱好就是吃。
却没想到这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技艺,竟然被侯府公子看上了,还强行让我变成了他的专属厨娘。
2
事情要从那天说起。
我从小到大就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女,又被安排在府里最偏僻的地方,加上姨娘早逝,根本没人管我,院子里丫鬟也没一个。
所以从小我就得自力更生。
琴棋书画什么的我从没学过,就对吃有几分执念,还偷偷建起了自己的小厨房。
大概是侯府公子从我院墙外经过,闻到了飘出去的烤鸡香味,顺着香味找到了我。
哎,都怪我,太大意了。
只顾着防着我那县令爹和那一家子人,却没想到院墙外面路过的狗也不安全。
侯府来人时,那一家子知道了我开小灶的事情,厨房里总是莫名其妙丢失的食材似乎也有了线索。
众人看向我的眼神,只能说是一言难尽。
侯府下人说要带走我的时候,我那县令爹感恩戴德。
还不断嘱咐我,若是日后飞黄腾达了,可千万要记得提携他。
我心想,他还真看得起我。
3
我以为与侯府公子素未谋面,但实际上,他已经在围墙上观察过我很多次。
他生而富贵,但就是在吃一事上从未顺心如意。
确认那些好吃的东西都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以后,他才让人上门带走了我。
到府里第一天,我就受到了「友好的」招待。
老厨娘嫌我抢了她的饭碗对我冷嘲热讽,侯夫人对我进行严厉拷问,侯府大太太派人来敲打我,侯府公子身边的小厮更是暗暗威胁我。
言下之意不外乎是,好好干少不了你的赏赐,要是敷衍了事惹怒了主子可有你好受的。
于是我蹙眉,我怎么知道那狗公子喜欢吃什么口味?
所以第一餐,我保守地做了个烤鸡。
毕竟是那狗公子是闻着这味儿来的,做这个总没错吧。
直到我被一群气势汹汹的下人带到侯府公子的院子时,我都没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说,为什么味道不一样。」景煜一脸阴郁。
「哪里味道不一样了?」我揉了揉被下人推攘痛了的胳膊,怀疑他在故意找碴。
「还不承认?」景煜笑了,总算是正眼看了我两眼,似乎是没想到我胆子这么大。
我是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明明火候和用的调料……对了,有一味我偶然发现的调料,是我独家秘制的,府里没有,所以没放。
所以景煜这是狗鼻子吗?这都能闻出来?
而且那个胡椒是一味中药,只有我这种厨艺天才才能在中药包里找到,并且把它磨成粉当作调料,景煜吃都没吃过,怎么这么灵敏?
「侯府厨房里没有那味调料。」我坦白了。
「小厨房没有,你不知道去大厨房啊,真是死脑筋。」小厮四喜嫌弃地看着我。
「大厨房也不会有,那是我独创的。」我骄傲地抬起头,瞬间又低下去。
有什么好骄傲的,人家都抓你来当厨娘了。
以前再怎么不受宠,也是个主子,现在变成下人了。
说实话我在府里的身份有些尴尬,说是下人吧,我又是官家女,并非奴籍,说是客人吧,我又是个厨娘。
此事最后以我要外出采购调料,获得了可每日自由出府一次的权利为结束,对我来说也算意外之喜。
毕竟入了府的下人,再想出门都得报备取对牌,门房才会放行。
而我这个拥有自由出入对牌的小人物,出府一次还是两次,有谁会去数呢。
呼吸着府外自由的空气,我都不想回去了。
但是这世道,我一个弱女子,就算有点荒野求生的知识储备,但是不做好万全的准备,也是没办法出走的。
除非我活腻了。
所以在买完该买的调料后,我还是乖乖地回了侯府。
回府路上,我差点被一辆疾驰的马车撞翻,幸亏一个黑衣大哥将我从马蹄下救了下来。
看着他硬朗帅气的面孔,我眼冒星星,这该不会就是那个能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大好人吧。
结果人家根本没把我当回事,等我站稳后就直接走了。
我严重怀疑他甚至没有看清我的脸,也许在他眼里,救我就跟救了一只阿猫阿狗差不多吧。
我有点魂不守舍,似乎自己对救命恩人一见钟情了?
4
不过很快我就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因为景煜是真的狗,一天三顿饭还不够,晚上还要吃夜宵。
小厨房里三四个大厨,非得可着我一个人薅。
感情我没来之前,他都在辟谷修仙呢。
于是在第三天的消夜三鲜小馄饨中,我暗戳戳地丢了一小把烟灰进去,并且搅了搅。
下毒容易出问题,恶心一下他总没事吧。
非常不凑巧的,确实有事。
我又被暴力拖到了他院子。
这个院子肯定是跟我犯冲,不然怎么每次我都是被拖过来,就像一只被牵住了翅膀,还在不断扑腾的大鹅一样。
我也是长了腿的人,就不能让我自己好好走吗?!
真是有什么恶主,就有什么恶奴。
这偌大的侯府在我看来,真是没有一个好人。
看着原封不动的小馄饨,我有点心虚地移开视线。
「今日这碗小馄饨看起来甚是鲜美,本公子念在云然厨娘近日兢兢业业为我做饭,劳苦功高,所以特意赏赐给你了。」
我还是低着头,这狗东西,他是怎么发现小馄饨有问题的?
而且,他竟然知道我的闺名,真是见鬼了。
「这是特意为公子做的,小的怎么敢随便吃,还是公子你吃吧。」吃不死你的,赶紧吃吧。
「是要自己吃,还是要让我找人灌?」景煜眼皮都不抬一下,铁了心要给我点颜色瞧瞧。
「多谢公子赏赐。」我咬咬牙,端起碗吃了几口。
还好我没那么恶心,吐口水或者擤鼻涕到他碗里。
反正是干净的草木灰,吃了说不定还能补钙呢。
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我才又心安理得地吃了小半碗之后,打死不再吃了,谁跟他一样,大半夜的吃宵夜。
「公子,我减肥,吃不了这么多。」
我这十五年来可是养生得很,不熬夜、不吃消夜,这辈子肯定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至于景煜这个狗东西,这么多陋习,人品又不怎么好,多半是要英年早逝。
看我吃得坦然,景煜有些不可置信地皱眉,不够也没再为难我,大方地把我赶走了。
我收到了来自狗主人的赏赐?或者说是赔偿?
反正我得了五两银子,这是月例之外的。
对,我来做厨娘是有月例的,每个月二两银子,还没别人随手的赏赐多,我可真是个廉价劳动力。
景煜,就是一个妥妥的资本家。
我在家中的时候,手头没什么资产,偏安一隅,有吃有喝有住,也没想过要存钱。
都怪景煜,结束了我的米虫生活。
现在不想为别人打工,自然是要存钱跑路的。
只可惜,我全身上下就这么五两银子,存钱之事任重而道远。
该怎么样,才能快速来钱呢?
没想到我还没想好怎么快速搞钱的时候,景煜那狗东西竟然馋上了我。
事情是这样的,自从发生了烟灰事件后,景煜便要求我顿顿亲自给他送饭。
于是为了得到赏赐的小费,我伺候起他来,更尽心尽力了。
给他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对他殷勤得很。
没想到,这份殷勤被他误会了。
大男子主义的景煜认为我是对他心存爱慕,而他十八岁了,想着母亲总是想往他房里塞人,但是他都没同意,也被母亲烦得很。
但他奇异地看我还算顺眼,便想着,把我收了房也不错。
最起码我的长相看起来还可以,又做得一手好菜,他勉强收了我也不算太吃亏。
草,是一种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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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同意。」我大声反驳。
「故作矫情。」景煜认为我是欲拒还迎。
我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线也被扯断了,条件反射地给了他一巴掌。
景煜看向我的眼神像是要冒火。
「堂堂侯府公子,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偏偏要找我这么个厨娘,说出去都要丢死人了。」我有点㞞了,但还是努力鼓起勇气说道。
我之所以这么咸鱼,是认清了这个时代。
我穿越而来,初有记忆的时候,就见过太多人命如草芥的事情。
我清醒地知道,这不是那个人人平等、人人受法律保护的时代。
这个时代,权贵一声令下,对平民生杀掠夺之事屡见不鲜。
所以当初侯府来人,我那便宜爹连半分犹豫都不曾有,直接就将我打包送上门。
「你不必妄自菲薄,本公子想要谁,还轮不到别人来说三道四。」景煜强压怒火,继续动作。
如果说他原来只是一时兴起,我那一巴掌就是让他势在必得的导火索。
身为侯府嫡出公子的骄傲,很难让他轻易接受一个县令家庶女的巴掌。
「可是,可是小的已经有心上人了。」妾这个字,我是说不出口的,所以我一直以小的自称。
我也知道那一巴掌草率了,但是我不是这个时代被奴化的原住民,我很难接受这种行为。
我说完后看向景煜,相信以他的骄傲,不会强要一个心里有人的女人吧。
「是谁?」景煜眼神阴暗。
「是谁不重要。」我梗着脖子,我倒也想知道是谁,就见了那惊鸿一面,都来不及要人家的联系方式,人家就走了。
「你在撒谎。真当我没脾气?」景煜眉头紧皱,他能肯定我在撒谎,但是却不知道是哪部分在撒谎。
「公子,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为难我呢。」我叹了口气,你也不怕我毒死你。
「为难?能得本公子宠幸是你的服气。你最好闭嘴,否则休怪我无情。」若说景煜原本有几分柔情,这一场对话后也所剩无几了。
他向来是天之骄子,哪里轮得到我来嫌弃。
景煜冰冷的话,像一条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脖子,让我全身发麻,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杀意。
是了,他不仅是侯府公子,更是实打实上过战场的少年将军。
这些日子,我没少听侯府的人在背后崇拜他这个英雄。
杀人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景煜,你令我感到恶心。」我屈辱地流下泪水,任由他为所欲为。
事后,景煜逃也似的离去,只在看到那一抹鲜红时,狼狈地停滞了一瞬。
我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委屈地哭了起来。
十五年来,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讨厌这个强权至上的时代。
人命如草芥,有的人即使是死在路上,也不会有人问津。
虽然我不是个把贞洁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但这种被狗咬了的滋味,真的太难受了。
「姑娘,奴婢是夫人派来伺候您的。」听说我被收了房,侯夫人满心喜悦,原来自家儿子没毛病。
不过正妻还没入府,我顶多算个通房,所以定然是不能让我怀孕的。
我擦干眼泪,喝下那碗还算温热的避子汤,回绝了侯夫人送来的丫鬟。
「小的只是个厨娘,用不着丫鬟伺候。」
「不识好歹,不过是个县令家的庶女罢了。」侯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听了丫鬟回话,暗嗤了一声。
她笃定是我勾引了景煜,如若不然,之前夫人送了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女儿家进去,公子都不为所动,为何就对我破了例?
她如此不忿,不过是因为她是家生子,她孙女曾经也是公子的通房人选,只不过景煜没看上罢了。
6
我照常给景煜做饭,给他送饭,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景煜以为我认命了,却不知道我已经下定决心要逃离了。
现在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不过是降低他的警惕心罢了。
「若是厨房里的事情辛苦,你就别做了。」景煜牵住我的手说道。
「我一个外人,在这府里,不做厨娘做什么,难道做你的暖床婢女吗?」我也不知道是在嘲讽他,还是在嘲讽我自己。
「你一定要这样同我说话吗?」景煜手猛地收紧,我手上顿时一痛。
「是小的逾矩了。」我低头认错。
「你真的知错了吗?」景煜意味深长地说道。
「小的来月信了,如果公子不嫌晦气的话,大可直接来。」我强忍心中的厌恶,摆烂。
我就不信,来没来月信,他还会亲自上手检查了。
果然景煜兴致大减,但他还是没有松开我的手。
「你为何总是如此强硬。」
「如果我真的强硬,就该跟你同归于尽。可见我还是胆小怕死的,哪怕是忍辱负重也要活下来。」我双眼如矩,目光带刺,嘴里说着卑微的话,眼神但却没有一丝屈服。
「大胆!你是笃定我不会将你如何吗?」景煜愤怒的目光中竟然带着些许哀伤,令我大为震惊。
这个狗东西,还懂得什么叫作哀伤吗?
我一定是花了眼,要么就是瞎了眼。
「公子尽快用膳吧,凉了味道不好了,怕是又要怪罪小的了。」我低下头,不再与他争执。
「你给我滚!」景煜一把将桌上的饭菜扫落。
我很听话,马不停蹄地就滚了。
四喜在我身后用愤怒的眼神盯着我,我却一点也不受影响。
不吃就不吃,最好饿死去。
我回到厨房,厨娘和大厨们都离我远远的,生怕跟我扯上什么关系。
以前为难过我的那位,更是怕我一朝飞黄腾达找她报仇,所以每次我在厨房的时候,她就格外安静。
我也不管他们,自顾自地吃完饭之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这个月发了月例,我现在所有的存款加起来也才七两银子。
我从来没见过像景煜这么抠的雇主,睡了我都没点赏赐,真的是被狗咬了。
他要是再想睡我,我就用钱去恶心他。
夜深人静时,我躺在床上,思索着赚钱的法子。
想了半天,终于还是给我想着了。
我以前就很喜欢看书,古今中外多少名著,我顺着记忆随便写几部话本子出来,卖给书局去,倒是一条出路。
说做就做,第一步就是找景煜要纸和笔。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纸笔实在是太贵了,一般人真的买不起,比如我。
「你要纸笔做什么?」景煜挑眉。
「日子有些无聊,练字打发打发时间。」我难得挤出一个笑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四喜去准备吧,日后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告诉四喜就行。」景煜心想,自己的女人得靠自己养,之前是他忽略了这个问题。
于是景煜又给了我一百两银子和若干金银首饰……
我大为震惊,早知道找他要东西有用,我早就行动了。
不过话本子还是要继续写,因为以后我真的逃脱了,也得谋生,没什么生存本事的我,写话本子是个比较好的出路。
可能是因为景煜发了话,四喜对我的态度友好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吹鼻子瞪眼了。
反正以后都是没有交集的人,他的态度是好是坏我完全不在意。
我头回写的便是西游记的故事,连载,署名射阳居士。
书局老板看了大呼过瘾,现场催更,又问作者名讳,我道吴承恩。
我,自然就是假扮的射阳居士的书童了。
我与书局约定的是分成模式,每个月给我一次分红,利润五五开。
就在我闷头在房里写作的时候,景煜又找上门来。
「你在写什么?」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吓得我笔下一抖,墨水沾染了纸张,我顿时火起。
「公子怎的来了?」我将纸张收到一边,拿了张白纸盖在上面,显然并不想给他看。
尽管他已经发了话说我不用忙于厨房之事,但是一日三餐我还是按时准备。
我是厨娘,也必须是厨娘,否则我一个未婚女子住在侯府又没有工作,除了是景煜的女人还能是什么?
「你是我的人,我来你这里还需要先打招呼吗?」景煜不悦。
「公子,小的只是个厨娘。」我撇过脸,往后退了两步。
「你是想要个名分。」景煜皱眉。
「小的不敢高攀,只想做个厨娘。」我冷漠回应,真以为你这侯府是个香饽饽吗?
只希望我的态度够明确,他能早早失去耐心。
可惜景煜向来就不是个会知难而退的人。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景煜态度强硬地搂住我的腰。
知道多说无益,我只是咬紧牙关闭上眼睛。
只希望这一场折磨能快点结束。
他将我推在墙上,就掀开了我的裙子。
耻辱不断在我心里发酵,这一刻我恨不得杀了这个暴力的男人。
「如果你要名分,爷不是不能给,只是还要等两年。」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次日我醒来时,床上只余我一人。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心如死灰,不如就这么去了算了。
保不准,下次能投个好胎呢。
虽然这么想了想,但我还是努力振作起来。
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就是景煜长了张好看的脸。
身为京城四大美男之一的景煜,是不少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但他已年满十八,却还未议亲,与他的八字有关。
护国寺高僧有言,此子乃战神下凡,可护国运昌盛。因煞气过重,不宜早婚,需得等到冠礼后,方可娶妻。
一开始,侯夫人还尝试给他议过亲。
连着议了两家,两家的女儿都出了些意外,景煜克妻的传言也就愈演愈烈。
后来侯夫人又觉得,不议亲,那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儿子,自景煜十六岁起,侯夫人就往他房里送人,可惜一个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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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事后,我主动找人要了一碗避子汤,别说我这副身体才十五岁,根本不适合怀孕,就算是已经符合条件了,我也不想怀景煜的孩子。
景煜听说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又赏赐了一些布匹和首饰。
书局那边的话本子销量不错,名气是打出去了。
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谁知道景煜什么时候又会抽风。
他想要就随时要,我是半点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于是我开始策划跑路,乔装后在京郊找了个村子,赁了个小院子,二十两银子就能租一年,对我来说正好算个过渡。
我不知道景煜有没有暗中派人监视我,所以只能谨慎再谨慎。
在跑了几趟之后,终于将事情办得差不多了。
八月十五是侯府家宴的日子,府里所有人都忙于这场宴会。
小厨房自然是不开的。
所以这时候跑路,无疑是很好的选择。
好在我拒绝了侯夫人送来伺候的丫鬟,又跟府里的其他人没有深交,所以平日里除了景煜,也没有人会关心我的行踪。
趁着城门还没关,我带上所有家当和两套换洗衣服,直接溜出了府。
为了保险起见,又在成衣店换了装扮,扮成一个半大小子,从后门离开。
如果没有意外,景煜会在明天早上才知道我不见了的消息,而那时我早就在自己租的院子里,他没可能找得到我。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向着自由狂奔。
奈何今日是中秋,街上人来人往,速度比我预计的慢了不少。
等我到了西城门,已经被告知不能再出城。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错过这次,我很难一鼓作气再次逃跑了。
这次若是被景煜发现了,我更加不会再有机会出逃。
而且我租的院子租金都付了,少住一天就浪费一天啊。
「兵爷,我祖父病重,就等着我抓的药回去救命啊。」我抹了把脸,压低声音哀求,我现在是又急又怕,眼泪瞬间飙了出来。
不争取一下怎么知道不行呢,现在城门还没关。
「起开,已到时间,不许出城。」那士兵见我纠缠,用力一推。
我顺势倒地,扮好一个弱者的形象。
「兵爷,求您开开恩,我替我全家谢谢您了。」我跪坐在地,一边哭一边迅速思考着办法。
「让他出去吧。」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又看到了曾经惊鸿一瞥的那个人。
两次相遇,都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
「谢谢大人。」我低头,捡起包袱,道谢之后迅速离开。
「我也出城,捎你一程吧。」他说他叫顾瑾,约莫是被我刚才哭得伤心的样子感染了,主动提出帮忙。
「谢谢大人。」于是我坐在了马车的车辕上。
不管是处于私心还是什么,如果能搭一段顺风车,我就能在天黑之前赶到那个村子。
一个在马车里,一个在马车外,我们身处两个阶层,并无客套话可说。
直到了村子的分岔路口,我下了车。
「多谢大人帮忙,小子家住杏花村,来日若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我虽未将详细地址告知,但也说了个大概。
此次能顺利逃脱,要多谢他帮忙,他对我确实有大恩。
等我抹黑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吃了两口自己带的干粮,我就先睡下了,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说。
我不知道的是,我不见了的这件事情,景煜比我想象中知道的要早。
中秋当晚,家宴结束后,他拿着一根发簪想亲手送给我,到了我房间却没发现人。
侯夫人听闻自家儿子要全城搜人,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眼下已经宵禁,全城搜人这种事情如何能做。
「若是给人留下话柄,你让侯府如何自处!」侯夫人掷地有声,不允许景煜胡闹。
景煜握紧拳头,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玉做的发簪瞬间被拦腰折断。
最终,他还是忍到了天亮。
一大早就进宫请旨,说府里走丢了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请求全城搜查。
皇帝不明所以,但不妨碍他对景煜的宠信,这是高僧有言能护国运的将星。
拿了皇帝的旨意,景煜搜起人来,声势浩大。
一时间,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宣威侯府走丢了一个重要人物,还是个女子。
8
次日一早,我睁开眼睛,看着简陋的屋顶,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我没有户籍,也没有其他身份的路引,所以只能先苟在这个村子里。
我对房子的主人我当时说的是新寡,被婆家赶出来,娘家也不收留,才只能勉强落脚在这个村子。
房主大婶见我出手大方,便对里正说我是来投奔她的远房亲戚,里正倒也没有多问。
我的新身份并不适合社交,所以大多数时间我都闭门谢客。
园子里有些青菜,我又托房主大婶买了些锅碗瓢盆、米面油盐、腊肉、鸡蛋和新鲜猪肉,让可以中间商赚差价的大婶笑开了眼。
她送东西来的时候,我正双手扛起大水缸换了个位置,又一把菜刀丢过去,扎死了墙脚飞速移动的老鼠。
于是,她对于我的武力值有了新的认识,原先蠢蠢欲动的心也收敛了些。
财不外露,如果没有足够自保的能力,那就只能成为别人的待宰羔羊。
虽然这十五年来我活得咸鱼,但该有的自保手段还是学了不少,毕竟在这个时代,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护住小命。
我那三脚猫的拳脚功夫,对于震慑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农家人,还是足够了。
两三天的时间,这个农家小院就焕然一新了。
在我紧锣密鼓开启新生活的同时,宣威侯府的气压却越来越低。
景煜身边的暗卫,都是随他上过战场的人,作为暗哨,可瞭望千里;作为探子,可打探不少秘闻;作为刺客,更是所向披靡。
如此有着重要用途的一支队伍,竟然被他用来找一个厨娘,确实大材小用了。
显然景煜已经失了理智。
景煜还去了县令府找我。
但他不知道的是,脱离了那个所谓的家,我是肯定不会再回去的。
景煜翻上了他曾经翻越多次的墙头,直接到了我之前住的院落里。
大约是因为我进了侯府,不知哪天就飞黄腾达了,所以我的院子得以保留,并且还有人定期打扫卫生,倒也不算脏乱。
但对于景煜这种天之骄子来说,还是太简陋了。
院子很小,总共就两间房,所以一眼就能看得出,没有人在。
景煜铩羽而归,终于相信,我是有预谋的逃离,并非一时兴起。
否则,怎么能逃得这么干净?
离开时,景煜又从正门进了县令府,严令县令府上下留意,一旦发现我的踪迹就报告。
当得知我竟然逃跑了,云县令差点现场表演一个晕倒。
但碍于景煜阴冷的眼神,他硬是强撑了下来。
原来这些时日闹的京城沸沸扬扬的找人事件,主角竟然是我。
我皱着眉头听完邻居大婶的八卦。
宣威侯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我没想到的。
景煜发什么疯?
不过是一个最不起眼的女子罢了,走了便走了,何苦要找?
难不成是想抓住我,再报复一顿?
我胆战地摇摇头,更加闭门不出。
自那日后,我便日日浅眠,还做了个自己被抓了酷刑伺候的噩梦。
村子里始终不安全,我把目光放向了后山。
于是,我便偷偷地在后山找了个山洞收拾了下,囤积了些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好在以前我喜欢看一些荒野求生的节目,搭建的庇护所也勉强能入眼。
有一天晚上,我听见墙角那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顿时心里一个咯噔。
等了半天没等到其他声音,我便披了外裳,拿起匕首出门查看。
结果在墙角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男子。
也不知道是有缘还是孽缘,又是顾瑾。
算起来,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但没有一次是两个人都光鲜亮丽的。
我费劲地将人拖进西厢房,给他搭建了一个简易床榻。
「怎么会中了弓箭呢?」更棘手的是,箭上似乎有毒。
我并不会医术,所以我也救不了人,只能先将人安顿好,次日一早拜托房主大婶帮忙请大夫。
大夫医术一般,箭是拔出来了,止血费了老大工夫,人也一直高烧不退。
我只能拿酒精帮他擦拭。
为了救他这条命,我连续三天守护,他终于睁开了眼。
戒备、惊讶、怀疑、释然……他的眼神几经变换,最后定了下来。
「在下顾瑾,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我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自己是作妇人打扮。
当初在城门遇见的时候,我是作男子打扮,说要拿药给病重的爷爷,而更早之前,他虽然救了我,却连看一眼都不曾,想来根本不记得我。
「你中了毒,我请的大夫解不了。」我一脸凝重,他的嘴唇都开始泛着乌青了。
「夫人放心,你且帮我将此物送至城中金福客栈,自会有人来接我。」他现在的体力,不足以自行回城。
这个忙,我恐怕是帮不了。
一来我没有路引,进出城本就麻烦,二来我也说不准景煜到底还有没有派人在找我。
「你先养伤,等我消息。」虽然有很多顾虑,我还是先收下了玉佩。
或许,可以找房主大婶帮忙。
但她不过是个贪财的乡民,万一出现意外状况,她肯定是会第一时间出卖恩公的。
我纠结了一天,在看到顾瑾的脸色越来越差之后,知道我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有没有什么令牌,能畅通城门的。」
顾瑾犹豫了少许,还是递给我一块令牌。
我拿着令牌端详,上面写着顺王府。
眼下没有时间研究这个,我拿令牌,果然不用查路引,顺利进了城。
我依旧是做男子打扮,只希望事情能顺顺利利。
到了客栈,我把玉佩和顾瑾交代的话一并说了,确认掌柜听明白后,便留下地址告辞。
城内多待一刻,危险便多一分。
街上还是有一队一队的人在巡逻,但应该不是宣威侯府的人。
景煜,应当放弃了吧?
当晚我一直心神不宁,直到顾瑾的人来将他接走,这份不安都没有散去。
临走前,顾瑾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我想他应当是想对我道谢,毕竟我也不眠不休照顾了他几日。
但他毕竟救过我两次,两相抵消,我也还欠他一次呢。
半夜,村中的犬吠声突然变大,我眉心一跳,瞬间醒神。
拿好事先收拾好的包袱,我直冲着后山而去。
如果不是景煜的人就最好,毕竟我才刚在这个村子安定下来,不想继续逃跑。
但如果是的话,只希望我跑得够快。
我浑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在暗夜里极速奔跑。
9
我在庇护所周围洒满了防蚊虫的药粉之后,便快速熄灭了火把,然后屏住呼吸。
此时,我才感受到了脚痛。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我的鞋子竟然跑掉了一只。
没有穿鞋的那只脚,被石子和树枝划伤,已经有了血痕。
我才感觉到痛,眼泪就唰唰地掉下来了。
前世今生,我都没吃过这种苦,都是景煜那个天杀的,等我逃离了,一定要去庙里多拜拜,咒他倒霉一辈子。
正想着,就听到外面有动静,我尽量缩成一团,不发出任何声音。
眼下正值半夜,天上半颗星子也无,只希望他们不要发现我。
脚步声逼近,我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脚步声远去,我深呼吸一口气。
他们还未走远,我连姿势也不敢变一下,腿都麻了。
明明夜间温度很低,我还是开始冒汗。
正当我放松警惕想动一下的时候,庇护所的茅草被人掀开。
我在条件反射的尖叫声中抬头,就看到景煜那张吓死人的冷脸。
「啊!!」我放肆尖叫,总算觉得快速跳动的心脏好受了些。
在景煜的目光中,我往后缩了缩,结果被他一把拖了出去。
他半点怜香惜玉也无,直接拖着我向山下走。
我的脚明明很痛,但却一言不发。
刚才的尖叫声已经够丢脸的了,我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走着走着我脚下一个不稳,直接趴倒在地,景煜因为拉着我的手腕,也被我带了一个趔趄。
然后他才看到我的一只脚没穿鞋,在火把的照射下,白色的袜子上全是血迹。
我抬起头,就看到景煜眼神如要杀人一般,比夜色还寒凉。
10
天旋地转间,我就倒在了景煜怀里。
他将我打横抱起,随后急速下了山。
因为逃跑的大起大落,我已经心力交瘁,此时被抓了反而松懈下来了。
大不了就是要命一条。
于是我直接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睡得并不安稳,总觉得全身都痛,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脚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这不是我在侯府的院子,我刚想起身,就有丫鬟迎了上来。
「小姐,您先别起身。」丫鬟走了过来,为我掖好被角。
我才知道,我又回到了宣威侯府,但这里却是景煜的寝室。
想想也好笑,为了避嫌,以前这个房间我是从来不进的。
「我要回自己房间。」一见到景煜,我就提出了要求。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景煜表情冷漠,说出的话不容拒绝。
我闭上眼睛,胸闷气短。
明白此事之后,景煜怕是会严防死守。
以前好歹有个厨娘的身份,这一逃跑连人身自由都丧失了。
景煜见我不愿与他搭话,也没多说什么,甩甩袖子就走了,显然也是生着气呢。
我这一逃又一回,终于还是惊动了侯夫人。
她是这后院的女主子,要召见我,我自然不得不从。
「是个知礼的好孩子,委屈你了。」侯夫人表情温和,与我想象中的雷霆大怒倒是有不少的差距。
按理来说,我这种行为都算得上是祸水了,重男轻女的社会,就算犯了错也都是女子的错,世人向来爱将大锅扣在女人身上。
没想到,侯夫人居然意外的开明。
我没与侯夫人多吐苦水,毕竟她若是能管得住自己那个天杀的儿子,我就不至于被抓回来了。
最后侯夫人又赏赐了我一些东西,嘱咐我要认命,既然我已经是景煜的人了,就安心伺候公子,侯府是不会亏待我的。
哪怕以后正室夫人进门了,她也会为我撑腰。
我勾了勾嘴唇,冷笑。
我是绝对不会给人做妾的,更何况是给景煜这种蛮横人做妾。
我不愿意待在后院跟别人争风吃醋,只要让我抓着机会,我肯定还得逃。
当晚景煜问我白天夫人唤我问了什么话,我一一交代。
就算我不说实话,也有的是人跟他传话。
我说得敷衍,景煜听得也没多认真,就寝时景煜与我同榻而眠,但也许是因为我还带伤,他也没什么过分的行为。
我背对着他睡下,第二日一早醒来时,又到了他怀里。
11
「小姐,京城下雪了。」
我坐在屋子里看书,丫鬟喜笑颜开地走了进来。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原来已经初雪了啊。
「再过不久就要到年关了吧。」这些时日我倒是没怎么注意时间流逝,一转眼今年都要过完了啊。
我出生于冬日,据我姨娘说,生下我的那个日子恰好是初雪,她们乡下人啊,讲究瑞雪兆丰年,所以她一直觉得我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只可惜,最近遇到的事情并不算什么福气。
过完年,我就十六岁了。
「是啊,小姐,今天是冬至呢。」丫鬟是侯府的家生子,自幼生活不说多富贵,也是不缺衣少食的。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最喜欢的就是年节了,都能讨到赏。
我看着窗外在梅花枝头上跳跃的鸟儿,陷入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自身后为我披上披风。
「天冷了,怎么也不多穿一点。」景煜搂着我的肩膀,朝着我看的地方望去,雪花已经开始在枝头堆砌,倒是让人分不出哪里是花、哪里是雪了。
我扭头,看向比我高了一个头的少年,突然想起,他不过也才十八岁罢了。
也许是我那一眼,给了他勇气,景煜拿出藏在袖子里的簪子。
「这个送给你。」白玉无瑕,上面雕了几朵梅花,玉质上乘,但工艺一般。
我并未答话,不是故意给景煜冷脸,而是没什么好说的。
说什么呢,恩宠赏赐皆不过是给笼中金丝雀的小甜头罢了。
「奴婢来替小姐簪上吧。」丫鬟试图上前接过簪子,毕竟之前的赏赐也都是她接的。
「我来吧。」景煜将我带到铜镜前,打散我的头发,开始为我盘发。
镜中男女动作亲密,男子笨拙地挽着发,看不清面容和表情,看起来倒像是一对璧人。
「公子看中我哪里?」我突然发问道。
论容貌,我怕是还比不上西院的那几位表小姐;论才情,在外人眼里我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论温柔体贴,我自然是半点也算不上的。
难道,看中我叛逆?那如果我顺从呢?
「你的眼睛,很漂亮。」
我沉默良久,自戳双眼的话在舌尖盘旋了又盘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让我瞎了,还不如让我死了。
好个景煜,真是会挑。
「明日就是你的生辰,这是送你的礼物。」
景煜留下这句话,就往外去了。
今日冬至,宫中有宴,他自然是要赴的。
景煜走后,我取下发簪,发丝如瀑布般流下。
我盯着发簪看了良久,终究没有将它摔碎的勇气,而是丢到妆匣里吃灰去了。
次日清晨,景煜说要带我出门。
听闻目的地后,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如今大雪,不说封山,山中的路也是极难走的,他这是要与我同归于尽?
「你放心,我们那路好走,不会有事。」景煜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忧,试图安慰我。
「煜儿,为何非要今日上山?」侯夫人拦在马车前。
「母亲,玉真方丈今日归来,孩儿想去求佛解惑。」景煜站在车门前解释,脸色冷冰冰的。好似一直以来,他对宣威侯夫妇的态度就不怎么热络。
玉真方丈,就是断言了景煜命格的高僧。
「如今大雪,方丈既然归来,想必也会多停留几日,你为何不晚两日待雪停了再去。」侯夫人还是不能理解。
「玉真方丈一向行踪成谜,晚上几日或许就见不到了。」景煜执意要上山。
「就算这次见不到,日后也还有机会,没必要冒这个险。」宣威侯也不同意景煜的上山之举。
我在一旁见几人争执,觉得百无聊赖。
「公子若是要去便自己去吧。」为何要带上我?
我就算是要出逃,也不会选在这种天气,今天出门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这大冷天的,多遭罪啊。
「你要同我一起去。」景煜并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
我闭了嘴,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没有更改的余地。
最终景煜不顾宣威侯夫妇劝阻,带着几个人就出发了。
上山的路果然崎岖,护卫一边清理积雪,队伍一边前进,速度极慢,天将擦黑了,才看到西林寺的影子。
我在马车上冻得发抖,抱着个炉子,也没有感觉到半分暖意。
景煜直接将我纳入他怀里,有了他的些许温度,我的手才恢复了知觉。
如果我有罪,请让我上西天,而不是这下雪的天气被人抓着去西林寺。
「方丈今日不见客,施主明日再来吧。」
于是我们在寺庙中住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景煜便带我去见了玉真方丈。
「施主,佛渡有缘人。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不能证得。当日老衲所言,至今未变。世间万物自有其规律,勿要强求。」
「为何佛不渡我?只因我造了杀孽?既然无我,何来『杀生』?」景煜表情冷漠,对待玉真大师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敬畏。
「慈无量、悲无量、喜无量、舍无量,世事因果,轮回不息。施主还需看你所行,是因为爱,还是恶念驱使。阿弥陀佛。」玉真大师双手合十。
景煜让下人带我出去逛逛,我知他应当是有什么要避开我问,便从善如流地走了。
我不知道景煜问了什么,只见他出来的时候脸色好了很多。
想必他问的话,玉真方丈给了他满意的回答。
「大雪封山,我们在山上住几日再下山。」
景煜带我去后山,说是他幼时最喜欢的地方,我才知道,原来景煜从小就在西林寺长大,没有人比他对这里更熟悉了。
所以他才有底气,在大雪天还要赶路上山。
而且在后山上,还住着一位老嬷嬷。
「父亲母亲将我送上山,只派了陈嬷嬷和四喜来伺候,后来我下山,陈嬷嬷说自己年纪大了,不愿下山,便留在了山上。」
听景煜这么讲,我就知道这位陈嬷嬷对他来说,很重要。
这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嬷嬷,头发灰白,穿着朴素的袄子,眼睛已经不大灵光了,却还一直拉着我和景煜的手,絮絮叨叨的。
我诧异于景煜对陈嬷嬷的好脾气,景煜也诧异我对老人家的顺从。
陈嬷嬷将自己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我们,在听说今日是我生辰后,还专门煮了一碗长寿面。
面的味道很朴素,却奇异地让我想起了自己的上辈子。
跟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的我,每年生日的时候,奶奶都会煮上一碗长寿面。
虽然没有生日蛋糕,但那却是我童年最好的记忆。
我默默地吃面,已经有许久,不曾想起前世生活的种种了。
景煜带我去山顶上看日出,去山腰上看凝结成冰的瀑布,看漫山遍野的山梅花,和我一起山里白雪皑皑的冬天。
我任由他瞎折腾,看着厚厚的雪,直接向后躺倒,陷进了雪地里去。
景煜转身的时候,就发现我人没了。
「云然,云然!」
我坏心眼地不说话,装作没听见。
我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中不断有雪花落下,我的眼前却突然出现了梅花。
而后就是景煜的大脸。
景煜也扑了下来,我们掉进了一个坑里。
突如其来的重量令人不适。
景煜看着我原本放松的脸皱了起来,开始哈哈大笑,笑毕,在我的额头印下一吻。
我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倒是初次见他笑得如此明媚。
「云然,我们好好在一起吧。」
原来景煜也会恶作剧。
12
山上真是个好地方,住了几天,我的心情都变好了。
难怪古人总喜欢归隐山林。
下山前,景煜想送几个下人来伺候陈嬷嬷,被她拒绝了。
她说自己骨头还硬朗,山里的猎户和村民总是会照看她几分,暂时还不需要人照顾。
景煜也不勉强,只说自己会时常上山来探望。
下山的时候,景煜还碰上了熟人。
「景将军,这是方才下山吗?」华贵的马车中,一名贵女探出了头。
她五官精致,笑容明艳,是这沉闷冬日里一道难得的风景。
「见过三公主。」景煜抱拳,并不回答那三公主的问题。
我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景煜为将军,叫他大人的有、叫公子的有、有爷的也有,叫将军的还真没有。
原来是满朝闻名的三公主。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三公主夏婉君心仪宣威侯府的少年将军,曾放出豪言非他不嫁。
但宣威侯府并不希望嫡出的二公子尚公主,皇帝也不愿意自己损失一员大将。
所以尽管景煜已经两度议亲,侯夫人都没有考虑过夏婉君做自己的儿媳。
但夏婉君似乎从没想过放弃,反而越战越勇。
认为那些命格不好的女子配不上景煜,所以才会在议亲后出了意外。
天底下能配得上他的女子,只有她夏婉君一人。
这么冷的天气,夏婉君出现在这里,是追着谁来的,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说实话,我倒是佩服她的勇气。
一桩谁都不看好的姻缘,她却一直为之努力。
「景将军,雪天路滑,将军可否护送本公主上山祈福。」见景煜并不愿意停留,欲打马而过,夏婉君拦人。
「景某有要事在身。」景煜显然不是个好说话的。
「马车中坐着何人,莫不是宣威侯府女眷,本公主也想碰面打个招呼。」可能是因为看到景煜背后马车的帘子一直关着,夏婉君觉得自己受到了慢待,突然发难。
我一想,没好戏看了,得遭。
虽然只是一个公主,但刁难我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车中之人多有不便,无法给公主请安了。」好在景煜并不打算让我与三公主碰面。
「怎么,本公主是见不得了?」夏婉君直接下了马车。
景煜不方便拦夏婉君,一不注意她就直接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然后,看见一个昏迷的女人。
没错,就是我,为了不直面夏婉君,我也是拼了,毕生的演技都用在装晕上了。
「马车中是病人,不能见风,还望公主见谅。」景煜用手中的树枝直接挑落了帘子,隔绝了夏婉君的死亡视线。
然后带着人马扬长而去。
走出没多远,景煜就弃马上了马车。
「就这么睡,也不怕着凉了去。」景煜将自己的披风搭在我身上,我也不装晕了。
「我知你是不愿纠缠,但你也不必害怕,我能护得住你。」他又补充。
「我的小命轻得很,真惹了事,受罪的还是自己。」我忍不住说了句。
我连你都斗不过,怎么去跟金枝玉叶的公主斗?
「我不会让你受罪。」景煜郑重承诺。
我沉默,你就是我目前为止受过最大的罪。
入了城,景煜有事先骑马走了。
京城的安全性高,他走得自然放心。
马车驶过街道的时候,与对面一行人让行,帘子被风卷起,路面拥堵,我便下了车活动活动筋骨。
我又见到了顾瑾。
顾瑾也看见了我,他下了马朝我走来。
「我回去找过你,但是他们说你被人接走了。」
「是啊。」我扯扯唇,不愿说明自己是被谁接走了,现在又住在哪里。「你的伤可曾好全了?」
「已经大好了。」顾瑾点头。
「对了,还未问你是哪家的姑娘……」顾瑾拿出随身携带的玉佩。
就在这时,景煜突兀地出现了。
「当然是我家的,顺王府的小王爷,真巧啊。」景煜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顾瑾。
「原来是宣威侯府的姑娘,云姑娘,若有事,可持此玉佩来寻我。」顾瑾接着未说完的话。
「呵!」景煜一声嗤笑,随后下马,走到我身边,伸手揽住我的肩膀说道,「她不是宣威侯府的姑娘,是我的未婚妻,待我及冠就会完婚,怕是没机会寻小王爷了。」
两名男子相对站立,四目相对,眼神中暗含敌意。
「是我失礼了。」顾瑾捏紧玉佩,移开目光。
「公子为何要乱说,小的身份低贱,怕是做不了这个未婚妻。」我气愤于景煜的胡言乱语,明知道不该奢求什么,但在顾瑾面前,还是想与景煜撇清关系。
「不知者不怪,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景煜却并不理会我说了什么,直接对着顾瑾说道,说完将我打横抱起,放入马车。
我能感受到景煜平静之下压抑的滚滚怒气,便沉默不语。
但奇异的是,直到回了府,他也没有对我发作。
他的脾气,最近似乎变好了些。
我不知道的是,景煜从我这儿离开就出了城,去了京郊的大营,在演武场上以一挑十,士兵们都换了好几轮。
景煜这一去,就连续三天都没回府。
侯夫人派人来打探,我也只说不知道。
13
景煜是有自己的将军府的,只是因为还没及冠,所以一直没有搬进去。
他回来后,就带我去了将军府,我才知道原来他有自己的府邸。
「云然,我们可以在这里完婚。」
我不知道他是何时定下的计划,但他似乎也没有要征求我意见的意思。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当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我冷静分析。
「你放心,婚事父母双方已经定下了,不日我便上门提亲,待我及冠,我们便完婚。」景煜既然说了定然造不了假,他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情?
他又是如何说服宣威侯夫妇的?
「那我也当归家了。」我眼眉低垂,淡淡说道。
如果真的是明媒正娶,他总不会至于让我从侯府出嫁吧?
「云然,我可以放你归家,但你不能逃。」景煜握住我的双肩,眼神幽深莫名。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有太多复杂的情绪,犹如满天星河一般,危险又深邃。
「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我侧头,不让自己沉浸在他的眼里。
是啊,天大地大,唯我无所依,能逃到哪里去呢。
景煜如约放我归家,我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小院子里。
父亲要让我住最好的房间,因为我即将成为这个家里最尊贵的人。
能不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要看我了。
但我拒绝了,虽然父亲和嫡母关爱的嘴脸很虚伪,但不得不说,还挺有意思。
他们可能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需要对我点头哈腰吧。
不过如果是因为我即将要嫁人,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所以我也并没有为难他们。
丫鬟跟着我回了县令府,于是我拒绝了嫡母派来的其他伺候的人,只留下了从宣威侯府带回来的丫鬟。
嫡母她们脑子里有什么想法我并不清楚,只是最近出门变得麻烦了些。
明面上有便宜爹找的人跟着我,美其名曰保护,暗地里还有景煜的人跟踪。
暗地里的人我管不着,但是明面上的也很令人讨厌。
「父亲,有宣威侯府的人跟着,我丢不了,你也别白费力气了。」
尽管我那便宜爹被气得吹鼻子瞪眼,但他生怕得罪了我,便撤了人手。
我将写完的话本子给了书局,更了一年多的故事,落下了帷幕。
「射阳居士可会再出新作啊,这话本子的销量实在是太好了。」书局的老板看到完稿,顿时热泪盈眶。
「暂时不写了,但也不确定,或许哪日又想写了。」我拿了这个月的分红,确实喜人。
难怪书局老板,对我总是那么热情。
「在下对射阳居士仰慕已久,可否安排一见啊?」书局老板退而求其次。
「我家先生云游去了,我也不知他人在何处,怕是不方便。」我沉吟了片刻,拒绝了。
书局老板也知道不能强求,只好悻悻地放弃。
他除了是个商人,也是个书迷,他的心情我能理解。
只是,我也没办法变这么一个大活人出来应付他。
只要话本子一日在卖,我就一日能拿分红,果然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那些日子绞尽脑汁写书磨出的茧子,也算是有了回报。
14
十月初七,景煜及冠。
行了冠礼后,他就是真正的大人了。
侯夫人特意派人来接我去观礼,我隔着人海看他加冠,听着周围宾客对他的赞美,突然发现,我并不了解景煜这个人,我也从来没想过要主动去了解他。
他的英勇事迹、他的战功累累,现在的我听起来就像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一样。
「她就是那个和景将军定亲了的女人吧。」
「听说就是一个县令府上的庶女,也不知道怎么攀上的宣威侯府。」
「门不当户不对,景将军迟早会对她厌烦的。」
「……」
都是一群自恃身份高贵的贵女,怎么说出口的话,都这么难听呢。
丫鬟在一旁愤愤不平。
我却只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是啊,景煜什么时候才会厌烦呢。
「果然是你。」一个女子被簇拥着走过来。
她的声音有些熟悉,周围的人开始行礼,果然是那位三公主夏婉君。
我从善如流地跟着众人行礼,人数众多,夏婉君也不好单独只为难我一个。
「那日马车里的人就是你。」夏婉君笃定。
「臣女也是初次见到公主,不知公主说的是哪日?」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毕竟我当时可是昏迷了。
「你要嫁给他了。」夏婉君声音悠扬,显得有几分孤凉。
我知她并不是跟我聊天,便也没有搭话。
「你到底哪里好?」她上下打量着我。
「臣女亦不知。」我只能苦笑。
「你配不上他。」夏婉君断言。
我并未反驳。
夏婉君又打量了我好几眼,最后在离开前又补充了几句:「你配不上他,不是因为你身份地位或是相貌配不上他,而是因为我看得出来你不爱他。他那样好的男子,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好妻子。」
我低着头,看着公主摇曳的裙摆走远,思绪也开始飘远。
喜欢一个人的眼底藏不住,不爱一个人的眼底同样也藏不住。
「二弟还需要忙上一会儿,你若是累了,就去西院休息休息吧。」世子夫人走了过来,见我不像是被三公主为难过的样子,便放了心。
我谢过,然后去了西院。
后来景煜亲自送我回了府。
我问:「景煜,你真的要娶我吗?」
他答,是。
「你值得一个更好的妻子。」
我看着他转身离开,没有犹豫。
他说:「我值得一个更好的你,可你,愿意吗?」
15
婚礼如期而至。
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得到了全城的关注。
谁也没想到,堂堂大将军、宣威侯府的嫡出二公子,会明媒正娶一个七品芝麻官家的庶女。
在世人眼里,这种庶出的身份,直接纳入府中就行了。
何必浪费一个正妻的名额呢。
是以,人们都觉得,这个庶女必定有其特别之处,比如容色倾国倾城。
所以看热闹的人就多了,大家都想看看新娘子的容貌到底是有多美。
只可惜,大部分的人,都是看不到的。
婚礼是在将军府办的,宣威侯夫妇也在将军府留宿了一晚。
红烛袅袅,我和景煜和衣而卧。
景煜凑过来,紧紧地抱住我的腰,头也埋在我的颈侧,我无动于衷。
他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越搂越紧。
「景煜,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是要谋杀吗?在新婚之夜?我气极。
「云然,云然,云然……」景煜一直唤我名字,我怀疑他没少喝酒,应该是醉了。
「睡吧。」我拿开他一只手,瞬间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我都快睡着了,又听到他讲话。
「云然,我哪里不好?」
「你没睡着?」我侧过头,发现他眼睛紧闭,也许是在梦呓?
「是啊,你哪里不好呢,你哪里都好。我一个小门小户的,能嫁给你都是高攀了。外面谁人不说,云县令府上的庶女福气大得很,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可是,我想要的爱情不是强取豪夺,我想要的婚姻也不是。
「我只是想要一份双方对等的,能平等对话的关系。
「你是侯府贵公子,你与我的地位可曾对等过?」
你可曾,给过我任何一次选择的权利?
若不是景煜睡着了,这番话我是不会说的。
同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谈阶级平等,无异于对牛弹琴。
夜色宁静,我也累了,没过多久睡了过去。
景煜换了个姿势,靠在我身边睡了。
16
婚后生活比我想象中的要平静,景煜要出征了。
我第一次,对他将军的这个身份,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将军,是要上战场的。
北方匈奴来犯,景煜奉旨出征。
景煜忙着调兵遣将,与主将商定西征计划,侯夫人来了将军府,只见到了我。
看着她红肿的眼眶,我才体会到,她作为军人的家属,那不安的心情。
「我只盼他啊,能平安归来。」
出征前,景煜对我说:
「云然,等我回来。」
我站在城楼上,看着皇帝激励将士,看着大军离去。
队伍越走越远,最后似蚂蚁般消失不见。
景煜走了,却留下了他的暗卫首领,留守将军府。
我也是有一次偶然发现,原来身边还跟着这么一个高手。
景煜并没有交代他保密,所以我问什么他都如实答。
我也才知道,这人美其名曰留下是保护我,其实不过是看着我。
但景煜想多了,我暂时没想逃,就算逃,也不会选在他出征的时候逃。
无论他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此时此刻的他,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英雄,不应该被后方抛弃。
景煜走后的日子,就更平静了。
我也越发的惫懒,连出门的次数都变少了。
京中有什么宴会,都被我推了去。
理由很充分,要为出征的丈夫祈福,是以谁也没话说。
侯夫人时常过府,和我前线的消息,是打了胜仗还是吃了败仗,景煜有没有受伤等等,我明白,她是怕我无聊怕我担心。
但说实话,我的内心很平静。
景煜走后的第二个月,我发现自己的月事似乎很久没来了。
请了大夫过府,才发现自己是怀孕了。
我眼下也不过十七岁的年纪,竟然就要当母亲了。
我抚摸着肚子,感受里面有一个新生命的跳动,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侯夫人听说我有喜讯,直接就搬进了将军府,说要来照顾我。
看她开心的样子,我也就没有拒绝。
前世今生我都没有怀孕经验,有个长辈在身边,确实令人安心不少。
我怀孕的消息被送往前线,我不知道景煜是怎样的心情,但他应该会觉得开心吧。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盘算着日子,预产期应该会在十月。
不冷不热,是个生产的好时间。
直到临盆的那天,前线的战事还是没有停歇。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产房,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在外守候。
前所未有的痛,我从来不知道生孩子竟然这么痛。
我疼得浑身冒汗,想逃离。
「夫人,再使把劲,胎位很正,您怀相好,容易生的。」
「夫人,跟着我呼吸。」
「夫人,喝点参汤……」
我脑子里天旋地转,只本能地听从指挥。
在这段时间里,我脑子里走马观花地回顾了我这十几年的人生。
从带着记忆呱呱坠地后,对这个新世界的探索与抗拒;从姨娘走后,幼小的自己在府中艰难求生地活着……但大半的记忆,都与景煜有关。
讨厌的是他,害怕的是他,喜欢的也是他。
他就像无孔不入般,扎实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都说人这一辈子,能记忆深刻的事情并不多,明明那么讨厌的景煜,却在我的人生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夫人,生了,是位小姐呢,你看,她多白啊。」
我瞥了一眼那个红彤彤的小东西,浑身都带着湿漉漉的黏液,扯了扯嘴角,实在是夸不出来,只好力竭地闭上眼睛。
侯夫人却欢天喜地地接过孩子,给了赏钱。
世子与夫人成亲四年了,也只得了一个嫡子。
这个小女孩,是宣威侯府这一辈的第一个女孩儿呢,多珍贵啊。
17
抢着帮忙带小孩的人很多,所以我并未体会到当老母亲的心酸。
洗三礼、满月酒,也都有侯夫人操心,我得了空闲。
不知不觉西瓜就三个月大了。
西瓜是我给起的小名,虽然她们不懂这是个什么品种的瓜,但也没人提出反对。
至于大名,景煜来信里说,待他回来再取。
实际上,只是他还没有想好。
得知我怀孕之时,前线战事胶着,他没有多余的精力能去想这些。
如今战事即将告一段落,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匈奴求和,愿向我朝岁岁纳贡,俯首称臣。」
比景煜早到京城的,是前线信使传来的消息。
西征大军回朝,皇帝亲自率文武百官及全城百姓相迎。
这些战场上回来的男儿,再一次守住了边关。
然后就是封赏。
主将林老将军封镇国公,景煜也由三品头衔升为二品。
景煜入宫谢恩后,还没来得及脱去盔甲,就看到了侯在将军府门口的众人。
「恭喜将军得胜归来。」
宣威侯同侯夫人站在最前面,为自己的儿子感到自豪。
「多谢母亲照料家中。」
景煜看向我怀中婴孩的目光闪闪发亮,随后说道:「女儿的名字我想好了,便唤云蕖,景云蕖。」
景煜不顾众人目光,轻轻将我搂入怀中,道:「云然,谢谢你。」
这一回回来,景煜身上添了很多伤口。
但他的精神,却十分饱满,人也成熟了许多。
景煜带娃没什么经验,但却愿意花时间陪伴小西瓜。
没两个月,小西瓜就很亲近他了。
相比于以往的热烈,如今的景煜变得克制起来。
我也委婉地暗示过他,可以纳通房小妾,却被他冷脸驳回。
看他冷清冷心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边关有了人,但也不关我的事。
他若是愿意纳妾,我就为他张罗,他不愿意就算了。
「云然,你生西瓜受苦了,我们有一个女儿就够了。」
有一夜躺在床上,他突然开口说道。
「你不怕后继无人吗?」沉默良久后,我才回答。
「这不重要。」你的平安才最重要,景煜侧身看向我,眼睛亮晶晶的。
「你啊,怎么这么狡猾。」我叹息。
景煜一直在改变,变得不那么霸道专横,学会换位思考了。
「你说要一段平等的关系,我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好,但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原来那夜景煜并没有喝醉,也没有睡着。
那晚我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可以吗,云然?」
「可以吗,云然?」
「可以吗,云然?」
我不回答,他便一直问。
「可以。」我被问得烦了,也困了,便囫囵说着。
待我说完,他才放我睡了。
景煜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满心欢喜。
玉真大师说得对,他们是天定的姻缘,所以没有比他更适合云然的人了,那个顾瑾,什么也不是。
景煜想,他娶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女子了。
殊不知,敞开了心扉的女子,比不愿跟他斤斤计较的女子比起来,要「可怕」多了。
不过,他甘之如饴。
(完)
□ 约等于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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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爱人:甜虐反转的古言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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