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我与她，落轮回
我与她，落轮回
刺客爱人：甜虐反转的古言故事
醒来后，我穿越到了一个熟知穿越者并对其抱有恶意的朝代。
我在这个朝代战战兢兢地生活，隐瞒身份。
哪承想转头又冒出个穿越来的将我的身份挑得一干二净。
哦，就是没人信。
1
「腐败社会的受益者就别叽叽歪歪的！」
身前原本摆放着珍馐美味的桌面，此刻一片杂乱，一些汤水甚至撒在我用极为珍贵的珠紫锦所制成的衣裙上。看着那一层深深的污渍，让我火冒三丈。
若不是恪守这具身体原本的人设，以我以前的脾气，怎么也得让她知道太阳为何这么红。
「你是哪家的？」我端着得体的笑容，温和地问道。
「你算什么东西？」站在我面前的女子双手叉腰，浓妆艳抹的脸毫无品位，她横眉竖眼地朝我喊着，口水喷得满天飞。
我揉揉额角，偏头看向我身边的丫鬟玲珑询问。
玲珑告诉我，站在我面前这位毫无教养的女子乃是林太傅之女，林倩允。
我觉得有点好笑。
林太傅是何等人，居然会养出这等骄纵、目无尊卑之人。
腐败？社会？受益者？
林倩允这位从 21 世纪来的穿越者实在是伪装得一点儿都不好。
「掌嘴。」
我神情漠然地靠在椅子上，抬眼懒散地对玲珑开口道。
清脆的巴掌声在耳边响起，与之交杂的还有林倩允气愤、破口大骂的声音。
然后又被玲珑更为用力的巴掌给压下。
望着她的样子，我不由得想起当年我刚来南梁的时候。
2
我本来是一名考古系的大学生，却在前往古物馆时出了车祸，因抢救无效，最终死亡。
当我从黑暗中挣脱出来，一睁眼就看见一名长相清秀的小丫头满脸担忧地看着我，嘴中不停地嘟囔着：「完了完了， 公主殿下不会被穿越女顶替掉吧？」
我心头一动，面不改色地装出一副虚弱模样，颤着声音道：「水……」
她闻声赶忙倒盏水递到我的嘴边。
趁着喝水的时间，我将丫鬟刚刚的一句话分析了一下。
我现在的身份是某不知名朝代的公主，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女儿。而在这个地方，穿越并不是秘密，甚至不是好事。
在我之前有别的人穿越过来，并且将身份暴露给这个朝代的人。
暂且不知道「穿越者」身份的影响，还是先隐藏起来比较好。
我将丫鬟打发出去，便开始在室内寻找有用的信息。
经过不懈的努力，我确实找到不少信息。
比如说我现在这具身体是南梁的安平公主，又比如说我从原主的寝宫里，翻出一些与穿越者有关的书籍。
从本年再往前数百年就有过穿越者的出现，当时的穿越者留下一句「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便消失无踪。
又过十年，第二名穿越者出现。
而这一名穿越者便是后来一切事情的源头。
起初的她凭借才华引来人们都敬仰与欣赏，可惜她的才华与她本人的行径实在不符，让人怀疑。在当时年轻皇帝的一再试探下，确定她的诗文非自己所创，她又不肯承认，犯下欺君。
可她还是不甘心，即使在牢里还不老实，不断地在里面喧闹。
同年，普临县及周边几座城池闹起了饥荒，事情不断发酵，逐渐失控，乃至南梁二分之一的城池都是民不聊生。在这种情况下，边疆战事亦是告急。
钦天监的人向皇帝道，一切皆是那穿越女导致。
那穿越女本要到初秋才行刑，钦天监这话一出，当场就拖出来斩了。
死前那女子大喊自己是穿越而来之类的。
从这日之后，饥荒好转，边疆战事也走上坡。
皇帝与钦天监的人一合计，这穿越女出现时，那日正好是大凶啊！
从那之后，穿越者便成为南梁的凶兆，更是一种避讳。
只是后来少有穿越者出现，即使有，也没有再引起这般严重的事情。因此这种避讳逐渐淡了下去，这些故事流传向了民间。
从那日起，我开始了在南梁的生活。
3
距离我穿越到南梁已经过去了两年，在这两年里我将南梁皇室该学的东西学了个七七八八。得亏我向来过目不忘，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就学会记住。
虽然做不到原主那般，但也不至于露馅。
日子过得十分舒坦。
而在今年的年末，皇上驾崩了。
好巧不巧，后一天林太傅之女林倩允失足落水，醒来后本嚣张跋扈的性格更加张扬，甚至敢于顶撞林太傅。
皇帝的葬礼定在三日之后，由太子亲自主持。
整个京城都显得沉寂，所有娱乐活动皆被禁止。
而林倩允就在这个时间里，出现在我的面前。
在先皇下葬的一日之前，那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中。
望着此刻不听管束的林倩允，倒是让我想起玲珑曾经跟我提起的一位过去的穿越女。
那位因太过张扬而被打入天牢，执行死刑的女子。
我神情自若地端起茶盏抿了口茶。
即使被玲珑连打好几个巴掌，林倩允还是倔强地不肯认错。
她反而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
「真是倒霉，落到这种没有电视也没有手机的破地方！以为这个破社会很好吗？可怜的封建社会的奴隶！」
她被玲珑打在地上，却还是鼻孔朝天地看着我、嘲讽我？
我觉得好笑。
她语气之傲慢让我一时想不明白对方是真的蠢还是假的蠢。
还有那股溢满出来的怜悯语气。
该说她胆子大，还是该说她见识少呢？
都不需要我开口，玲珑眼疾手快已经再次出手。
「大胆！」玲珑眉头一竖，呵斥道，「谁允许你对公主这么放肆的！」
林倩允瞥了眼玲珑，冷笑一声道：「哪有贱奴说话的份，自甘堕落的家伙，还觉得伺候别人是光荣。」
「有本事你打死我啊？就算你是公主，你还敢对本小姐出手不成？」
「你知道本宫的身份，却依旧藐视本宫……你可知，本宫就代表着皇室？」我眉头皱起，双眼眯着看向林倩允。
她若知趣，就该收声住嘴。
「我和你们这些家伙可不同！」可她依旧在讽刺着我，这个时代。
林太傅家未免倒霉。
我摇摇头，最后提醒她道：「林小姐，皇帝驾崩，百姓一月内不得穿鲜艳衣裳，需着素衣，否则是大不敬，可是要砍头的。」我一顿，「可别觉得你的身份在南梁很重要。」
出于对林家的尊重以及对这么久来见到的第一位同时空的人，我还是没有做得太过分。
4
而这一切的后果，就是葬礼那日发生的波折。
她穿着一身白衣出现在葬礼上时，我真的以为她把我的话听了进去。
直到她出声打断尚未登基的太子主持的葬礼，我感觉额角直突突地疼。
「太子殿下，且慢。」她朗声道。
我的心里隐约泛起不好的预感。
当今的太子洛殊慕是先皇嫡出，自小聪慧过人，也是城府最深的一名皇子。以病弱为掩饰降低其他几位皇子的警觉，又在那几位争得头破血流时，给予致命一击。
他眉眼深邃，乌黑的眸子古井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漫不经心道：「怎么，林家对本宫有不满？」
林倩允似乎愣了愣，并没有猜到洛殊慕会这样去想。
她急切地想要开口，可洛殊慕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抬手打断林倩允，紧接着命人将其带走。
「先皇的葬礼上，容不得无礼。」
洛殊慕的声音很冷，眉眼也捎上几分戾气，我不自觉挪开了目光。我很少看见他流露出这般模样，林倩允这回是踩着雷区了。
林倩允的面上流露出不甘与恼火之色。
她大声地喊道：「你让我当你的太子妃，从今以后整片天地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林倩允的声音在台下传开，落入洛殊慕的耳中。
她的这番话几乎传到葬礼中的每个人的耳朵。
众人都被她这番大言不惭的话语所惊到，看向她的目光多了诧异与怜悯之情。
我震惊于她的大胆，心中却已给她判下死刑，缓缓摇头。
我觉得怪可悲的。
以前的林倩允虽然也是一个性格张扬的主，但行事都在规矩之内。但自打被人穿越之后，就完全是在破坏规矩。
现在还在洛殊慕的面前反复试图越界。
洛殊慕的表情淡漠，看不出情绪。只是他冷呵一声，开口反问：「你是觉得以本宫的能力，不足以收纳天下？」
林倩允的面上浮现疑惑，显然她想不明白为何洛殊慕会这么说。
我的目光瞥向站在林倩允身边的林太傅。林太傅神情隐忍，显然他想派人将林倩允带下去，却又怕惹怒洛殊慕。
「来人，将林小姐带下去，让她好好清醒一下。」
见场面就这般僵持着，我出声下令道。也是这时，我与洛殊慕的视线交织一瞬，我好似从他的眼里看到些许奇怪的情绪。
好在先皇的葬礼中只出了这么个小插曲，后续皆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
次日，洛殊慕登基，封国号为德元，而我也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安平长公主。先皇的女儿少，只有我这么一个公主，在皇宫中十分受宠，洛殊慕也是给予了最大的权力。
5
洛殊慕的后宫中无人，连后位都是空的。先皇死得太过突然，在太子时还没定下婚事。
洛殊慕刚及冠不久，便匆匆即位。
太后为了给洛殊慕挑选一个好的皇后而愁得紧，在各大世家贵女中挑了又挑。后宫无人，这对一国之君而言可不行。
为此，太后将我召入宫中一起参谋。
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尽管如今的南梁对于穿越者已经不如曾经那般忌讳，但我也无法确定太后是否也对穿越者的身份不在乎。
以及，太后真的从未怀疑过我的身份吗？
即使我自认伪装到位，我却判断不了太后是如何考量。
午时，我与太后在她的寝居里面对面而坐，她笑着命令手下侍女为我沏茶。
太后虽是洛殊慕的母亲，但因先皇死得早啊，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那眉眼间的凌厉并未消减。
「安平，本宫记得你前两年染了风寒，大病了一场。」太后缓缓开口道。
她在怀疑什么？
我强压下心中的紧张，扬起笑容道：「是啊，皇太后。」说着，我流露几分后怕，「那场风寒可叫安平胆颤，险些就再也见不到皇太后了。」
话落，我又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泪。穿越到南梁之后，我的演技直线飙升，若回现代去，我怎么也得能当个实力派演员啊。
太后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好一会儿才又露出慈祥的表情，拉着我的手道：「苦了你了，安平。你是我们皇家唯一的公主，总归是怕被其他不知哪来的孤魂野鬼占据身体，夺了你该得的。」
我并未因为太后这么说而松口气，反倒感觉寒毛倒竖。
太后能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中这么多年，必然不是简单角色。
「本宫是看着你长大的。」太后又冷不丁道，「你若是换了个人，本宫自然看得出。」
但太后却没有继续说，而是神色如常地将话题转移到洛殊慕的后位上。
「那日林家小女在葬礼上那么一闹，倒是让本宫想起来，皇上的后宫清冷，竟无一人，这可不成。」
「皇上此前一直不愿定下太子妃，如今匆匆登基，后位又悬空，朝堂上不少大家想要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后宫。」
「依安平看，哪家最为合适？」
我有些无措地拨弄着指尖杯盏，好半晌才道：「安平不敢妄论。」
太后此话，点了林倩允的意思，无非是在警告我。
她大抵不知何时已经发现这具身体的主人被调包，却出于某种原因始终没有揭穿。
但林倩允的出现，让太后重新提起此事。
只是她又提起洛殊慕的后位，反而让我摸不清她的意思，她眼里的深意我无法看透。
「本宫颇为喜爱丞相之女。」太后淡淡一笑。
6
离我出宫不过半日，京城中便已在传丞相之女叶绛，将会成为未来的皇后。
我与叶绛是十分聊得来的好友，因此被她借着赏花宴的名义，邀请入府上。
我本以为这种消息的传出会让叶绛高兴，却不想她满脸愁容地将我带入座，拉着我的手道：
「那些话可是真的？」
「阿绛不愿？」我问道。
叶绛叹了口气，幽幽道：「若是能选，谁愿意进那后宫。」她嘴角牵起一抹有几分嘲讽的笑，「我现在的身份足以保自己衣食无忧又自由，何必当那后宫中困在牢笼的金丝雀。」
「我不过就是他们拿捏父亲的工具。」
谁都知道叶丞相对其女极好。
叶绛的母亲在生她时难产而死，当初意气风发的叶丞相一夜之间白了头，对叶绛是成千万倍地好。
叶绛就是叶丞相的软肋。
「一切还未定，只是皇太后的意愿，皇上尚且不知。」我宽慰道。
她就是在这个社会活得太过清醒。
「大小姐，林太傅家的林小姐求见。」
突然，一道怯懦的女声响起。循声看去，是一名脸色苍白的清秀少女。
「林倩允？她来干什么？」叶绛黛眉微蹙，有些不解。不论是这个疑似穿越女的林倩允还是以前的林倩允，都跟她不熟。
「怕不是为了今日京城的传闻。」我轻笑道。
叶绛闻言也是立刻反应过来，不免冷笑，「这算盘打得，真是好极了。」
不论叶绛究竟会不会成为皇后，她又是否愿意，这都是她的事情，还轮不到其他人来染指。
「让她进来。」
林倩允一进来，就透露出与京城贵女们截然不同的姿态与礼仪，更像从乡野来想要效仿贵女们的模样，却反而成为不伦不类的丫头。
她进来第一句话就惊得我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你，你叫什么来着！」
她指着叶绛好一会儿实在想不起来，转而恶狠狠地道：「我告诉你，皇后之位必然是我的！」
我在心里给她单扣一个 6。
上一个这么指着叶绛的家伙，已经连带家族被贬到最偏僻贫穷的城县了，再上一个连骨灰都不知道飘去哪儿了。
对比林倩允的狰狞，叶绛就完美表现出一名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她足够淡定，嘴角微微上扬的笑容得体。
她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十分不以为然。
「你若想要，那便拿去。」
可笑，皇后之位是她们这些人说一说，就能定下的吗？即使有太后的喜爱，最终的决定权始终属于皇帝。
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对方眼里却显得不值一提，这个认知似乎刺激到了林倩允。
她似乎一直自诩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加独立，更加高贵厉害，看不上她们争夺一个男人的样子。
可惜林倩允没注意到，她才是那个在争夺的人。
现代人未必不如古代人，只是不同的环境造就不同的人。
以现代的眼界来看古代，来融入古代，无非就是被作为异类。
林倩允嘴里念念有词又凶恶地说：「我将会和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的男人，必然眼里只有我一人！」
我笑了，叶绛也笑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与皇上？实在滑天下之大稽。
7
半月之后，我听说林倩允在叶绛开设的诗词宴上「作诗」一首。
却当场被人发现这诗早已在《古仙诗集》中记载。
闻言，我不免失笑。
《古仙诗集》是我找人出版的。
而它所记录的，便是我们所熟知的李白、杜甫、杜牧等等诗人的诗词。我将我所记得的全部背了下来出版，并将署名还给它们原本的主人。
当时这册诗集一出版，便引起京城大震，连天子手上都有一册。
好了，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林太傅之女是个抄袭别人作品的小偷了。
我看得出来，叶绛不屑于和林倩允斗。曾经的林倩允虽然娇蛮，但怎么也是大家闺秀，而现在的林倩允就如同一个山野村夫般，实在不入她眼。
林倩允在府上大发雷霆，后又被林太傅禁足三月。
这是我进宫时，洛殊慕告诉我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很奇怪。
我和洛殊慕的关系说不上近，甚至有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但他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
嘶。
男人真的很奇怪。
比如他现在让我从御书房滚出去。
就因为我提了一嘴太后说他后位悬空这件事！全是太后指使的啊，怎么还往我身上撒气？
但我麻溜地顺从他的话从御书房退了出去，他似乎看到我的样子更来气了。
无所谓。
我带着玲珑当即就离开了皇宫这个是非之地。
我并不太想经常与洛殊慕见面，他比太后还要麻烦好几个档次。
尽管我知道，洛殊慕多半已经清楚我不是原先的洛殊倾了。
就怕他哪天发疯，又或者被林倩允给刺激到。
这么一想，我突然意识到得尽快解决掉林倩允这个变数。
若她做了什么不可挽救的事情，或许连我都得被牵连，更别说远离京城将会变成奢望。
离开皇宫后，我约了叶绛去满清楼吃吃喝喝，它们家又上了几道新菜。我听叶绛说她手上的胭脂铺这几月风生水起，想要邀请我入股。
我当然是欣然同意。
之前找人帮我将《古仙诗集》出版，由于销量极佳，因此出版商还反馈给我很多部分。
钱这东西，谁会嫌多？
我俩正在对胭脂铺的未来规划大谈特谈，却插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你们怎么这么高兴？！」有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我茫然且不解。
哦，原来是乔装打扮后的林倩允。
「我们有什么不能高兴的？」我反问道。
我巴不得远离这里！
「皇上要纳妃了，你们都不怕自己选不上吗！」她咬牙切齿道。
林倩允现在的身上透着一股对我们不在她掌控与认知里的恼羞成怒。
「我是长公主，你知道这是什么身份吗？」三番五次被她打扰，我也开始不耐烦起来，忍不住嘲道。
我真怀疑这个人有没有点常识。
她听到我这么问，显然愣住了。
我摇了摇头，不想再去搭理她。
林倩允现在的样子，倒是和她说的完全不符。
眼里只有权势，甚至还接受了洛殊慕选妃的事情。
实在好笑。
当初还说什么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变得倒快。
叶绛轻笑一声，道：「林小姐真是脑子糊涂了，连长公主的身份都不知道。」她一顿，眉眼攀上笑意，配着她眉眼间的凌厉充满压迫感。
「我管她什么长公主？关我什么事！」
见林倩允如此蛮不讲理，叶绛也不再理她，而是与我接着商谈。
不曾想，林倩允胆子大得很。
8
当我身前的茶盏再次被她扫洒，全部溅到我身上时，我这段时间的火气终于压制不住。
我猛地站起身抬手扇了她一巴掌。
此前都是玲珑去掌，我倒是第一次尝试。
不仅林倩允被打懵了，我对面坐着的叶绛也愣了一下。
虽然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但我的面上功夫丝毫没有落下。
我冷笑一声，反问她：「你是个什么东西？」
「林太傅倒是会教人，就养出你这么个玩意。看来不止你，连着林太傅也得好好反省一下！」
林倩允盛气凌人，但我比她更盛。
她只是太傅家的子女，而非任何拥有品级之人，却敢跳在我的面前肆意妄为？
我身为一国长公主，比起贵女的身份要尊贵得多。
大抵是我与叶绛之间的交流显得毫无阻碍，才让她觉得我与她也一样。
林倩允不敢置信地瞪着我，她指着我的脸的手发着抖，那样一下估摸也是打得有些狠。
那鲜红的印子在她的脸上让我觉得有些好笑。
她红着眼睛站起身冲上来，一边骂我又要抬手打我，却被叶绛牢牢抓住手腕。
我淡然地看着林倩允，希望她之后可以长点记性。
我还是高估了林倩允。
自那日回去之后，她非但没有消停，还和发疯似的宣传我是一名穿越者。
我意外她居然发现我并非本地人，但细想之下却也觉得合理。
毕竟有先前的《古仙诗集》，她自然会意识到这个世界还有第二名穿越者。
而这个人，只要林倩允稍加打探，就能得知我在两年前曾经染过风寒，严重得差点没能再醒来。
怀疑到我身上很正常，只是她大肆宣扬我是穿越者的身份，却是十分愚蠢。
我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个传言没有多久就被洛殊慕下令亲自终止。
这中间的风浪并未影响之后的秋狩。
秋狩日。
我在玲珑的挑选下，换上一身黑色劲装。看着镜子中在玲珑手中精心化上妆的面容，不禁感慨原主这张脸实在是太过精致了。什么样的风格，这张脸都能驾驭。
这两年来我第一次细细打量，却突然发觉一件事——
洛殊倾和洛殊慕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连容貌也是。
9
秋狩一如往年般地进行。由于新帝后宫中无人，来的多是皇亲国戚，高官及其尚未有婚配的子女。
这是太后的意思。
大抵是为了给洛殊慕挑选合适的皇后。
「听说皇上与太后大吵了一架？」
叶绛挪步到我身边好奇地问道。
「似乎是因为皇太后想要包揽皇上的后妃挑选。」我小声地回应她，「你也知道他的脾气，肯定不愿意被掌控。」
闻言，叶绛轻松地笑了笑，「那就好，看来皇后之位必不可能是我的了。」
就在前天，我又被太后唤进宫，却被她宫中的人告知，她在御书房。我本准备在她的宫中等待，谁知太后的贴身丫鬟告诉我，太后在御书房等我。
我实在去的时间很巧，太后和洛殊慕吵到了高潮部分，房里甚至传来茶具破碎的声音。
我贴着门听里面动静，听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好仪态，装作不知情地进入御书房中。
洛殊慕的脸色不好看，太后的脸色更不好看。
「皇太后，皇兄。」我行礼道。
「平身。」洛殊慕烦躁地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洛殊慕的目光在看到我时有略微的停顿，而后又挪开了。
御书房死气沉沉的，太后与洛殊慕都不愿先开口。
我若无其事地问道：「不知皇太后寻安平来，所为何事？」
「当然是你好皇兄的婚事。」太后冷哼一声道。
我就知道。
我心里叹了口气。
太后对洛殊慕的后位看得很紧，我怀疑她是想扶持自己家的人。
她口口声声说什么喜欢叶绛，又一次次在洛殊慕面前提起叶绛，不过是为了激发洛殊慕的叛逆心理罢了。
她要排除叶绛的威胁。
「朕的事儿不需要太后来多言。」
洛殊慕的语气强硬，亦是分毫不退。
我？我头疼。
我脑子一转，当机立断直接「晕」了过去。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10
多亏我进宫时提前联合了自己在太医院的心腹，这才在洛殊慕与太后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
但总不能一直靠这种方法躲避。
我这般想着，目光瞥见桌上摆放的一堆补品，突然感觉头又疼了起来。
这些都是洛殊慕送来的补品。
回到秋狩这时，我被回忆打一激灵。
我的脑子里突然升起一个堪称有些离谱的念头。
关于原主和洛殊慕，关于整个皇室的秘密。
如果是这样，那某些行为也能解释得通了。
似乎是发觉我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叶绛有些担心地唤了我一声。我回她一笑以示安抚，平复好心情，将心思暂时放到了秋狩上。
我还挺期待这次秋狩的。
因为我知道，林倩允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她一定又会跳出来给我整点乐子。
先前的穿越者传言没有给我造成任何影响，反而她还被揪出来训斥一顿，自然不会服气。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林倩允非得针对我。
林倩允一点儿不负我所望。
她与将军府嫡女穆兰子和叶绛赌约，比三人谁在这次秋狩中能狩得更多的猎物。
我怀疑她是因为怕只有叶绛说明不了什么，才非得拉上将军府的穆兰子。穆兰子虽然是女子，在智谋上却分毫不输男子，甚至被定国将军夸赞为天生的军事奇才。
她从小接受最好的武功教导，在骑射方面碾压同龄一批男子。
林倩允或许是觉得只有她也在，才能证明自己有多厉害。
但是很好笑。
她以为自己是谁啊？
她迫切地想要将自己在洛殊慕面前展现出来，让洛殊慕看到自己有多特别，却忽视了自己本身的能力。
林倩允本来还想把我一起拖下水，谁知道洛殊慕却开口道：「安平身子自小就弱，不适合这种活动。」
我：？
想起来玲珑曾经说过，安平长公主原主从小追着其他几位皇子打，一个惹她不顺，迎接的就是一顿暴揍。有时候那些皇子都没撑过来的训练，安平愣是坚持下来。
小时候安平曾经发过一次高烧，当时太医们都说她熬不下来了，结果她硬是熬下来，醒来后身体还更好。在骑射方面，安平更是和穆兰子相差不远。
所以当他这话一出，在场知晓其中事情的人们都露出几分疑惑。
身子弱？洛殊慕搁这儿睁眼说什么瞎话。
但我心里还是给洛殊慕点了个赞。
毕竟牛逼的是安平长公主，和我有什么关系？
洛殊慕都开口了，林倩允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
穆兰子是一名极其英飒的女子。
用我们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不斩男但斩女。
我真的要被她帅死了，只不过面上还是保持着得体的淡然笑容。
一袭红衣猎裙在身，略施粉黛的妆容将其飒爽凌厉的眉眼与线条勾勒得更美三分。她骑坐在马背上挽弓朝猎场中猎物射去一箭。
精准而优雅。
在这一刻，没有人比她更加耀眼。
11
我透过人群看到林倩允急躁的模样，她恶狠狠地瞪着穆兰子，那张娇俏的面容在此刻显得分外狰狞不堪。
她本想让别人绿叶衬鲜花，不想自己反而成了绿叶。
与穆兰子这种真正上过战场的女子相比，林倩允差得实在太多了。
让我比较意外的是，林倩允居然真的会骑射，甚至面对溅射出来的猎物的血，都没让她眨一下眼。
在她握上弓箭时，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宛如换了一个人，不再有那种急躁。
我压下心头的惊诧，首次开始正面打量起林倩允。
虽然这只是秋狩正式开启前的开胃小菜，但林倩允确实给我带来了些惊讶。她倒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至少在刚刚的骑射表演上，她没有被彻底压制。
表演后便是让她们进入狩猎场中，去获得自己的猎物。
我不知道在这里面她们发生了什么。
但是当三人出来时，穆兰子的脸色却惨白。
叶绛的脸色更是冷淡。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林倩允遮掩不住的洋洋得意。
在场的其他人似乎并未发现三人身上的变化般，洛殊慕面色平静地宣布林倩允获得贵女中秋狩的第一。
之后便是男人们的时间了。
我对此并无兴趣，便着急地寻了叶绛想要了解情况。
而她小声地告诉我：
一切都在计划里。
我们有个计划，针对林倩允的计划。
为了让她在此后能够不继续作妖引起太后她们的注意，我决定让她从圈子里消失。
穆兰子自身并不喜欢参与秋狩这些活动，对她来说有些太小儿科了。
但是我知道，她很讨厌穿越者的身份。
她的祖辈就曾因为穿越女而被搞得一团乱。
当我与叶绛找到她，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时，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其实我并不在乎林倩允，但架不住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前来挑衅，我与叶绛一合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个麻烦彻底解决。
林倩允的种种选择几乎都在我与叶绛的计划里。
她的眼皮子浅，对京城中各个家族的分部也不清楚，便只挑她记得住的那些。而这些人里，她为了攀上洛慕殊，自然会选择将被传为未来太子妃的叶绛作为眼中钉。她必然会为了向洛殊慕展示自己比叶绛更优秀而让对方与自己进行比拼。
在秋狩前一段时间，我安排人有意无意地在林倩允的面前提及穆兰子。提她是如何在年幼时得到他人的称赞，被当时的军师称为军事天才。又提她如何在一群男人中站稳脚跟，让他们对自己服气，如何出谋划策，让敌军败退。
提她的武略，提她的骑射之优秀，提她的清傲。
林倩允记住了她，偏偏不觉得自己与对方有多大的差距。
她的眼皮子之浅，让这并不出色的计划轻松得到了我们所预设的结果。
林倩允的城府根本不知道我早就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她兴致勃勃地和自己的「心腹」交谈如何在这次秋狩中让穆兰子与叶绛失去脸面，让自己成为万众瞩目之人。
可惜这些全部一字不漏地传到我们三人耳里。
鉴于她自己的计划太过简陋，我们甚至帮她进行了完善。
比如避开洛殊慕的眼线让穆兰子意外受伤，再比如叶绛突然出现似是打破计划暴露林倩允之心，受此影响而导致后面心境不稳，最终输掉比赛。
让她林倩允一枝独秀。
最后，我负责联系洛殊慕。
洛殊慕这一环是重中之重，就看他是否会按照我的心意处理林倩允。
我会在秋狩结束之后，向洛殊慕请示，说林倩允实乃优秀，望他指配良人成婚。
洛殊慕是不可能真的让林倩允进入一个好人家的。
林倩允曾经在葬礼上做的事情，洛殊慕全部记得。
怎么最快毁掉一个人？先捧她上最高处，再让她狠狠跌落山谷。
她确实会骑射是在我意料之外，但对于这次计划只是锦上添花，还免去我们一些麻烦。
借着她，我试图让京城混乱起来，并从中找到脱身的希望。
12
叶绛告诉我，洛殊慕下圣旨了。
我练字落笔时的手一顿，随即问道：「他说什么？」
叶绛的脸色有些怪异。
「皇上说，赐林太傅之女林倩允与年王为婚。」
我：？
我虽然意外，却也点头明了。
「把前年的那位探花郎赐婚于我了。」叶绛脸上的女儿姿态不似作假。
我：？？
我不解，我迷茫，我不懂。
我当然记得那位探花郎，我刚穿来不久便是春闱揭榜时。
那位探花郎唤邱朗风，清贫学子。我不知道叶绛是什么时候与对方认识的，我只知道叶绛有一名心爱的男子，却不知那人是邱朗风。
也许是为了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推拒太后吧？
我猜测洛殊慕特意调查的理由，但这治标不治本啊，毕竟太后的真正目的，本就不是叶绛成为皇后。
我猜不明白。
以洛殊慕的聪明，应当也想得到太后的目的。
我在药馆见到了那位年王。
凶狠残暴，喜怒无常。
这是外界对他的一贯评价。
所以当洛殊慕将他与林倩允赐婚，我便意识到洛殊慕想要将二人捆绑在一起，并找机会一石二鸟。林倩允居然觉得自己在秋狩上大出风头，就能吸引洛殊慕的注意？
年王虽是王爷，拥有着皇家血脉，我却从未见过他。他就如同这个圈子的边缘人士，尽管拥有着尊贵的身份，却始终不入其他人的眼。
当我亲自见到年王这个人时，才发觉他与传言之间相差甚远。
他温和俊朗，眼眸似有星河。
我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如传言残暴。
只是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那般弱的存在感？回到府上，我立刻命玲珑去查这位年王的事情。
年王，洛殊年，先帝第五个儿子，是洛殊慕的弟弟。
他不受待见的原因是因为他疑似非先帝亲生，而是其生母——当时的刘更衣与他人偷情所生。这种身份，先帝丢不下脸面才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孩子，但皇宫内谁不知其究竟为谁所出？
朝堂是没有秘密的。
但是这些消息玲珑是怎么得到的？按理来说这些都应该算得上皇室秘辛才是，若非有人有意让玲珑知道，她从何得知？
我突然察觉在我们的计划之下，似乎还隐藏着更大的一只手在背后推动。
——洛殊慕？
我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了他。这位当朝年轻的君王，掌控着国家的全部秘密，也只有他能做得隐秘而不暴露。
我始终摸不清洛殊慕的心里在想一些什么，我猜透了大部分人的最终目的，尽管我并不能了解他们每个人的中间过程。只有洛殊慕，我猜不透他的想法，也了解不到他要做些什么。
他就像一团谜，需要一层层抽丝剥茧，才能得到最终的答案。
13
事情发展得很快，快得让我措手不及。
从林倩允成为秋狩头号人物，被赐婚又成婚，到年王被套上反叛军首领的这一名号，其中时间只有半月不到。
反叛军是两月前出现的，我一直疑惑为什么洛殊慕不将其镇压，毕竟以他如今的势力与实力是轻轻松松。
事到如今我才明白，他在等这一天。
他准备把林倩允与年王一网打尽。
京城乱起来了。
这一切让朝堂的局势产生变化，也让我身边产生变化。
我本想借机向洛殊慕提出自己已倦，想要离开京城去清静的地方休息。
可现在倒被绊住了。
事发之后，他们被打入天牢，我与叶绛一道前往。
我挺意外叶绛居然感兴趣去看林倩允。
「你了解年王这个人吗？」半路上，叶绛突然问我。我侧目看去，发现她脸上带着的笑容中藏着我从未发现的漠然。
她有种掌控全局的感觉。
「他曾经是欺负皇上的主使人。」
我一怔。
「不过你应该不清楚。虽然皇子们内部斗争纷乱得很，却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了你，从来没有在你面前展现过他们私下的暗流涌动。」
我沉默不语。
原主的记忆里，她的兄弟们都是和睦友善。即使知道皇位之争避免不了血，但原主一直都念着她兄弟们给她展现的那份情谊。她一直都想着，洛家是不一样的。
「你回忆一下吧，如今先皇的几位儿子，除了年王就只剩下皇上了，你猜那几位都是怎么死的？」
「年王是最后一个，至于林倩允，谁叫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正巧，本身皇上也有意打压林太傅家。林倩允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女，是罕见的穿越者，殊不知自己的命运早便尘埃落定。」
我终于在一团杂乱的记忆里搜出，叶家、穆家皆是当初洛殊慕的主力支持者。
我觉得自己身处棋局之外，幡然醒悟，却发现大家都在棋局之中。
「所以，洛殊慕什么都知道。」此刻，我梳理清楚了思绪。那些曾经充满了疑点的地方，突然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洛殊慕很清楚叶绛所爱慕之人，为什么穆兰子会那么轻易地答应。这一切顺理成章的发展，都有他在背后助波推澜。
我何止是看不透洛殊慕啊，我也没看透叶绛。
他们都把我骗了过去。
两年时间于我，还不足以摸清楚这整个局势。
「但是你别误会，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叶绛冲我眨眨眼，脸上流露几分担忧，她挽着我的手臂略有紧张，「我没有想骗你，但是你也知道的，皇命不可违。」
我没忍住笑，「我当然知道，怎么可能会怪你。」
反正和我也没多少关系。
毕竟只要有长公主的身份在，我也不用担心叶绛她们会对我做什么。
既然如此，真真假假又怎样。
14
多日不见林倩允，天牢中的她狼狈不堪，双眼红肿。一头蓬乱的头发发油，衣物早已肮脏。
「真是可怜的穿越女。」叶绛在一旁弯眸浅笑，「比起你的那些前辈们，你的成就似乎是最差的，没能泛起一点儿水花。」
「你！」
「哐。」
两种声音同时响起，林倩允紧紧抓着天牢的栏杆，直到此刻她的眼里更是充满怨恨之色。
「都是你，你们毁了我的一切！我本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都怪你们！」
她痛哭流涕，我只想拍手称赞。
能到这步还保持初心的人不多了。
她哭了好一会儿，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微微睁大眼睛，然后愤怒地指着我道：「她也是穿越来的，你们凭什么不对付她？」
我还没说话，叶绛便先一步接过话茬：
「我和安平从小一起长大，她有没有换了人，我能认不出来？你也别在这里挑拨离间，我可不吃这一套。」
她直到现在还想用穿越者的身份拖我下水，却没想过为何始终没有引起波澜。
因为背后保我的是洛殊慕。
「你说，一介穿越女，怎么斗得过我们世家贵族培养了十多年的大家闺秀呢？」叶绛笑着问道。
我赞同地点点头。
林倩允看我的眼神更加愤怒，指着我破口大骂：
「你这个叛徒！你和不属于自己那个时代的人同流合污，一起对付自己的同胞……」
「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只有我这样的穿越者才知道谁才是！你们相信我啊！」
她不甘心地怒吼着、挣扎着。
我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什么叫叛徒？融入时代，接受现处的环境，接受现实，这才是生存之道。反倒像林倩允这样，拿着 21 世纪的认知来应对古时期，不过是愚昧之人。
「你不属于这里！」林倩允抓着栏杆晃动着，发狠似的想要掰开一般，「你不会比我更好过！你也是穿越来的！」
她抓着栏杆的手愈发颤抖，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消散在空气之中。
我告别叶绛，转身又入了天牢。
——寻找那位年王。
即使身处天牢这种地方，洛殊年端的那份气质依然优雅。
他好整以暇地站在牢中，似乎早就料到我会前来。
「等你许久了，洛连妍。」
操。
「你是谁？」我急切地开口。
我一直以来的修养在这刻分崩离析。
洛殊年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指竖在自己唇前，道：「别急，所有的问题都会有答案。现在我要给你的答案，是你最想知道的。」
他一点儿不像身处在天牢之中的犯人，更像是来这里旅游的。他惬意而轻松的姿态，反倒让我更为急躁。
我一无所知地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了两年，却震惊地发现有个人竟知晓我真实的过往。
洛连妍是我在穿越到这里之前的名字。
洛殊年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我就是洛殊年。二十多年前的洛殊年是我，现在的洛殊年也是我。」好像猜到我心里的怀疑，他说。
15
洛殊年只比我早一月穿越来，却比我多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二十年。
与我不同，他是胎穿，所以从来没有人意识到这位年王换了人。
「原本的洛殊年因为早产而死，但我的到来让这具身体重新活了下来。在我来到这里的一月之前，我曾被一个道士拦下。」
他看着我道。
「那个道士说，我在轮回里走了太久，该去破开那道心结了。」
「你在轮回里走了太久，该回去了。」
洛殊年的声音与当初那突然出声的道士的声音混在一起，声音不大，落在我耳边却如雷响。
「你怎么了？」
太后握着我的手，担忧地望着我。
我摇摇头，努力将先前的事情甩到脑后。
和洛殊年的谈话并未结束，我就中途被太后的人赶来带走。而最后洛殊年看着我的，有些遗憾的眼神却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原本的念头在听到洛殊年的话之后，我选择留下来，将一切搞清楚。
「如今事情皆是告一段落，你也可以安心下来了。」太后笑着安抚我道，「虽说有着诸多变化，但结果在逐渐变好。」
林家被林倩允牵连，林太傅的势力一落千丈，洛殊慕有意将其权力架空。说是念及林太傅曾经的功劳，不将其贬职，却给了他一个没有实权的位置。
洛殊慕除了我之外，再没有别的兄弟姐妹，无人可再起反叛之心。
朝堂局势的动荡被他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平定下来。
太后并非洛殊慕的生母，而是养母。太后因幼年得了风寒终生难孕，因此总想着把哪位妃子的孩子过继到自己的名下。
听说洛殊慕实际是先皇曾经的宠妃的儿子，后来宠妃犯了忌被贬更衣。太后瞧她儿子有不凡之资，这才接了过来。
而洛殊慕也不负其所望，自小天资卓越，精通天文地理，知各类杂学。
就是从小不亲太后，谁也不知原因。
「安平，皇上待你极好，你也多劝劝他，如今事态平稳，也是时候立后了。既然叶家女有了婚配，那不如……」太后此时终于是按捺不住，露出来她最真实的想法。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日，我明面上答应了太后，却一拖再拖。
太后不好相与，洛殊慕更不好相与。
16
临近新一年的冬宴，我也逐渐忙碌起来。手底下的人中间告知我，林倩允与洛殊年将会在秋后问斩。
当时我并无闲暇时间去管这些，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办好近期的冬宴。如今皇上后宫无人，这种冬宴便尽数交由到我这名长公主手中包揽。
我这边忙得焦头烂额，什么琐事都要通过我。好不容易有点片刻喘息时间，又要被太后喊去念叨几句。
搞得我烦不胜烦。
冬宴虽是我一手操办的，我却躲在皇宫的御花园享受好不容易属于自己的时间。
夜空铺着稀疏星星，流星从夜幕一闪而过，引得我注目。
平静的时刻总是短暂，脚步声踩在雪地上几乎被掩饰个干净，架不住我的耳力实在过于常人。
一回头，我就和洛殊慕对视了个正着。
为什么这位应该在冬宴主持大局的人会出现在这儿啊？他可是皇上！皇家冬宴，邀请朝堂重臣，高官达贵，一国之君居然缺席？
我有些错愕。
洛殊慕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我身上，害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这位城府深不见底的帝王这般盯着，感觉整个人都赤裸裸地站在阳光下，被一览无余。
「皇上怎么不在大殿内主持冬宴？」我牵起一抹笑容。
「洛连妍，又或是洛殊倾？」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17
洛殊慕的平静与我的稍显局促形成对比，我逃避般地挪开视线，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他懒散地坐在亭中长椅上，眸光潋滟，「朕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亲妹妹。」
他说我和洛殊倾之间实在有很大的区别，大到他第一眼就发觉不对劲。
「洛殊倾从来没有过那么清亮的眼睛。」
洛殊慕看出我的不解，神情轻松地道：「她从来都是偏执的疯子。」
偏执的疯子？
我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回过神来，平稳呼吸道：「为什么在今天揭穿我？」
我始终看不透也想不明白洛殊慕的想法，他总是什么都藏匿在面具之下。
「心情好。」
我想过洛殊慕自然不信。
「因为洛殊年要死了。」我语气尽量让保持平静，仔细地盯着洛殊慕的脸，不放过上面任何一个微表情。
而当我说出这句话时，我清晰地看到洛殊慕眸中的微微闪烁与挪开目光的眼眸。
果然是因为这个。
在洛殊慕与洛殊年身上一定还有什么秘密。
知道洛殊慕一直清楚我的身份之后，我总算不需要再戴着另一个人的面具。
此时的洛殊慕双眼微阖，我在挣扎间选择悄悄离开此处。
我知道他能察觉。
但此刻我只想知道全部的答案。
我急匆匆进入天牢时，一路畅通无阻，尚还来不及多想，就看到坐得端端正正的洛殊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一如我第一次在天牢见到他的那般。
他又料到了。
我快速地将刚刚的一切告诉他，并想从洛殊年的脸上得到什么信息。
当提及洛殊慕和洛殊倾时，他传来一声轻笑。
「他没有告诉你，原本的洛殊倾与他之间的关系？」洛殊年笑得讽刺，「他俩之间存在的扭曲的情感关系。」
「他自然是不爱洛殊倾，但爱极了她的皮囊。里面的人是谁，不重要。」
「洛殊倾也是一样的。」洛殊年微微垂眸，「只是她对洛殊慕又掺杂几分真实的爱。」
「两个人就像互相折磨一样，意图占有又放手，因为他们是兄妹。」
「他们不是亲兄妹吧？」我试探地开口将一直压在心头的猜测问出。
洛殊年显然有些意外，他缓缓点头道：「没错，这件事他们自己也清楚，但是外人不清楚，皇室也不可能把这种事儿传出去。所以才说，这是折磨。」
虽然知道很不合时宜，但我的脑子里不可遏制地脑补了一部宫廷虐情爱恋小说。
我轻咳一声掩盖自己的走神，抬眸看着洛殊年，正欲开口，洛殊年接着道：
「你应该很好奇，为什么我与洛殊慕都知道你的名字，想一想你刚穿越来的时候吧。」
我的回忆被拉回了两年前。
我看到了什么？
整个头疼得厉害，冷汗潸然而下。我迫切地想要回忆起来，脑海中一块块的碎片，艰难地拼凑成一块完整的图片。
那是一张画像，是我的画像，画像旁的名字……
是洛连妍？
怎么会是我的名字？
洛殊年没有给我消化这些信息的时间，而是又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你觉得自己到底是谁？现在的你，是洛连妍还是洛殊倾？」
我微微张口，话到嘴边却始终无法落下。他的问题明明很可笑，我能是谁？自然是洛连妍，不过扮演了两年洛殊倾的身份罢了。
但我又怎么不是洛殊倾？
我缓慢地眨了眨眼，洛殊年的表情肃穆，我突然意识到他这句话中暗含的别的意思。
18
我既是洛殊倾，也是洛连妍。
又或者说，洛殊倾与洛连妍本就是同一个人。
洛殊年最后跟我说：「洛殊慕那个小子，刻意帮你隐瞒了你的所作所为，将知晓《古仙诗集》的出版人的人都灭口了。但也只能瞒得住那些想要去调查的人而已，我们哪里需要去调查？」
所以说洛殊慕一直在关注着，还帮忙隐瞒着。
他到底在图些什么？
我把自己关在宫殿之中，一连数日都不曾出门，尝试理清这些时日来的种种谜团与线索。
信息量有些大，我得缓缓。
我与洛殊年都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才会有那句如出一辙的「你在轮回里走了太久，该回去了」。
我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那张姣好的容颜在此刻让我觉得陌生又熟悉。
模糊的记忆里，让我想起，原来在穿越来之前我也是这般模样。
我早就死了。
死在前往古物屋的那天。
但我并未因此失去意识，反而更加清醒。
也是在那一天，我遇到了那名道士，听到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道士不是道士，他其实是各方平行世界的纠正者。
洛殊年知晓我，是因为他告诉了洛殊年。
原本的洛殊倾应当与洛殊慕保持着最合适的距离，但我从洛殊倾的灵魂分离，导致一切走向改变。
我其实已经在南梁度过无数年，又或者说无数个轮回。我好像在寻找一个只属于我的生活一般，一次又一次踏入轮回中。
可只有这一次，我落在了洛殊倾的身上。
曾经以为那是漫无目的的，却是早有准备。
洛殊倾本就是不完整的人，当我的轮回踏足到她的身上，她才完整起来。
所以曾经的洛殊倾被洛殊慕评价为疯子，因为缺失了我这一块拼图。
至于洛连妍这个名字，是如今的我，亦是曾经的洛殊倾。
洛连妍的名字，是她的生母所取。
最后一次见到洛殊慕是出城那日，他一身玄衣衬得整个人挺拔，眼神还是一如以往地平静。
在那天，他告诉了我为什么会在那日揭露的原因：
「你表现得太明显，你急切地想离开，甚至利用身边人来达成目的。」
我难免好奇，他到底是在爱着谁？是真的如洛殊年说的那般，他只是爱洛殊倾的皮囊吗？
可惜剩下的问题都不会有答案。
我不准备留在京城，我让洛殊慕随便封我块地，让我自己潇洒去。
当时他沉默良久，才缓缓说了一个字：好。
太后因为这件事似乎还发了脾气，不过都没关系了。
直到许久之后我才知道，为什么洛殊慕会确定洛连妍就是我。
凭借一道占卜，他从各种细碎的线索中，推理了出来。
真是极其可怕的人。
再听到关于京城的消息，是来自始终与我联络的叶绛。
她告诉我，洛殊慕将剩下的叛军全部收服，把之前未解决的烂摊子收拾好后，便一直醉心于政务。太后数次提及后位之事，反复被他驳回，最终竟惹得洛殊慕下令再不许人提及。
我落笔回信，自己一切都好，再闲谈几句家常便寄出。
（完）
作者署名：双莓柚子茶
备案号:YXX16yABPzBFEpPO3MUrp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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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爱人：甜虐反转的古言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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