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告别高中

告别高中

吴雯做的事情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因此只是在派出所连着父母一起被教育了,再加上学校的一个处分。

但吴雯毕竟也不过只是一个高中生,这点惩罚,也够她害怕的了。

高中的最后一段日子,杨岁过得很平静也很开心。林音音休学在家,周裴除了睡还是睡,针对杨岁的领头羊吴雯也被这件事吓到了,也就没有人再来找她麻烦。

高考那天,领到准考证的时候,杨岁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有些开心也有些失落。即将步入一个新的阶段,可高中的日子也还是令人有些舍不得。

高考发挥正常,杨岁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比保送的 A 大数学系还高出很多分。

蒋思右考上了离 C 市不远的一所大学一本。丁纪喻超常发挥,去了一所普通本科。她所在的那所大学西门就隔着一条街,正对着 A 大的东门。而吴雯发挥失常,也只考上了偏远地区的普通本科。

配角一定是和主角捆绑而行的,因此林音音依旧去了保送的 A 大外语系,而周裴则是考上了 A 大的计算机系。

正式毕业的时候,老陈跟喝醉了酒一样,满脸通红,他站在讲台上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个带了从高二开始带了两年的班。

这两年里,班里几乎所有人都被老陈骂了个遍,但真到了毕业,大家都舍不得。

「祝高三一班的所有孩子们,前程似锦!」老陈开心地笑着,眼睛却有点湿润,「总之,可千万别忘了你们的老陈啊,有空没空常来看看我啊!」

「老师,我舍不得你啊!」蒋思右情绪最激动,几乎是要哭出来,冲上讲台熊抱住老陈。

老陈回抱住他,笑道:「平时数你最会惹事,被我骂得次数最多,现在还舍不得我了?」

「老师骂我,不是为了我好嘛!」蒋思右忍住眼泪,「老陈,你真的是我遇到过最好的老师。平时老是凶我们,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您可别以为我没看见,刚刚您还在办公室里抹眼泪呢!是不是也舍不得我!」

这话刚说完,全班哄堂大笑,但笑着笑着,好多人的眼睛都红了。

「行了,你可打住吧!你再说下去,我老底都要被你扒光了。」老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笑骂道。

他说完后,余光看了一眼,底下做得最工工整整的杨岁,冲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老陈很少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来夸奖学生。

杨岁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她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更加做不到像蒋思右一样冲上去抱住老陈。

但她真的、真的、真的非常舍不得老陈。

如果没有老陈,她的高中这几年,只会更艰难。突然间,杨岁很恨很讨厌自己,为什么自己不能大大方方地去表达自己的感情。

待到所有人都走光之后,杨岁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小盒子。

她低头想了想,走到老陈办公室。

老陈正偷偷地拿着纸巾抹着眼泪,猝不及防看到了门口的杨岁,一愣,赶紧胡乱用袖子把眼泪擦干净。

可不能让学生知道,他是一个爱哭的老头。

「陈老师,我给您挑了件礼物。」杨岁走上前,将盒子递了过去,「不贵重的。」

老陈眼睛红红的看了看礼物盒,犹豫着要不要收。作为老师他其实不应该收,但这又是杨岁的心意……

杨岁怕老陈不收,自己动手把盒子拆掉,取出了一个黑色的保温杯又递了上去:「只是一个保温杯,不到一百块钱。」

老陈看了一眼自己原本的保温杯,用了三年,保温效果已经不太好了,瓶身也有些掉漆。他想着能喝水就好,也懒得去换一个。

可现下,杨岁给他送了一个保温杯。

保温杯不贵,可贵的是杨岁的用心和细致。老陈不再推脱,收下了保温杯。

毕业典礼结束后,蒋思右背着小书包,晃晃悠悠地回到家里,把书包随手扔在地上,心情低落地躺在床上发呆。

以前总想着高中生活太苦了,每天都要晚自习到很晚,早上又要一大早起床,除了学习之外还是学习。可现在突然整个人放松下来之后,又有些无所适从,居然还有些怀念充实的高中生活。

蒋思右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直到晚上才想起来,该把脏兮兮的小书包洗一洗了。他嫌弃的拎起书包的一角,拉开拉链,随意地把里面的试卷倒在地上。

突然间,一本封面熟悉的漫画掉到了他的脚边。

他蹲下身,捡起,待看清漫画封面的时候,眼睛瞬间睁大。

这不是他之前在课上偷偷看,结果被英语老师没收的那本绝版漫画吗!当初漫画刚刚出售的时候,蒋思右真的是排了好久的队。他本来以为,这本漫画肯定是拿不回来了,可现在怎么会突然在他书包里出现?

蒋思右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原因。

他拿着漫画,难得端正坐在书桌前,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这本漫画当初被收上去的时候,他也只来得及看了个开头。

他捧起书,小心翼翼地打开第一页,一张书签一样的纸从书页中滑落。

上方字迹方正隽秀地写着——

——「同桌,多谢照顾,祝凡事顺利。杨岁。」

「卧槽!」蒋思右看着那张纸,愣了半晌,过了一会,才兴奋地喊出两个字。

居然是杨岁,果真是中国好同桌!他早就知道,杨岁是一个把一切都压在心底的人,但只要是别人对她好,她就以更多倍地还回去。

有这样一个同桌真好啊!

蒋思右突然又更加舍不得高中了,上了大学以后,再和老陈与杨岁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右右,帮妈妈去买瓶酱油。」蒋思右妈妈敲了敲房间门,说道。

蒋思右听到后,把漫画轻轻合上,放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才冲门外说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他飞快换了身舒适的衣服,穿着拖鞋,慢悠悠地走出楼道。

晚上六点多,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小道上的路灯开始亮起。

蒋思右悠闲地哼着歌,从小卖铺买了一瓶酱油,优哉游哉地出来。

在经过一个小巷口子时候,突然听见黝黑的巷子里传来激烈的叫骂声,甚至还有几声沉闷的痛呼。

蒋思右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巷子深处,茫然地挠了挠脸,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如果是小混混约架,他过去了不是找死嘛。可万一是哪个倒霉蛋被小混混欺凌,他要是不过去的话,良心实在过不去啊。

「好烦啊,这简直就是人性的考验!」蒋思右在巷口来回走,犹豫不决。

——「你们敢跟我要钱花?疯了吧!」

响亮急促又带着沉重喘息声的女声响起。

「靠!居然敢欺负女孩子!」蒋思右不再犹豫,潇洒地把酱油瓶子往口袋一揣,提步快速向巷子深处奔去。

他蒋思右这辈子最见不得,就是有人欺负女孩子!

铆足劲,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进去,等他看清楚巷子里面的情况后,人都懵了。

谁能告诉里面以一敌三凶狠的寸头是谁?还有那个娇弱需要保护的女孩子在哪?以及为什么那个寸头看向他的目光也如此恐怖?

蒋思右脚步猛刹,急急地转身,想装作若无其事地默默离开。

「站住!」寸头神色狞恶,声音洪亮喊住了他,「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蒋思右这人平时怼怼吴雯倒是还行,但真遇到打架的事,他就有些害怕,连着语调都有些颤抖:「大……大哥,我怎么会和他们一伙的!我就是去买个酱油,路过巷子听到女生呼救,我就进来看看。这……这不是误会了嘛,这里也没女孩子,而且大哥神勇无敌,我留在这里也是给大哥添麻烦,我就这就撤了啊。」

他说完,还特意将揣在兜里的酱油瓶子拿了出来,在寸头面前晃了晃,以此证明自己说话。

「原来是想英雄救美?不过,就你这小身板,还是算了吧。」寸头听到他的话,挑起一侧嘴角,讥讽地笑了笑,「还有,你想救的女生不就正在你面前吗?」

「你他妈是女生?」蒋思右简直震惊到极致,不可思议地咽了口唾沫。但其实冷静下来之后,仔细想想这寸头的声音确实就是刚刚从巷子里传来的女声。

寸头踹了一脚躺在地上的混混,自信地挺起胸脯:「那是!我可是世纪高中的扛把子,丁纪喻!不对,我已经毕业了,是一名光荣的本科生!」

丁纪喻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成功考上了大学,于是十分骄傲自豪的改口。

「……呵呵,真棒。」蒋思右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但看对方那副自满的样子,下意识地扯起嘴角,极其敷衍地夸道。

丁纪喻听到夸奖后,自信地扬起了脑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劝导:「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可别冲进来掺和了。否则我还得一边打这几个混混,一边分出心思照顾你。」

蒋思右敢怒不敢言,只能勉强笑笑。但他觉得比起躺在地上的混混,面前的女寸头更像是混混!

「好了,不说了。大学生要回家了!」丁纪喻十受自己大学生的身份,懒得再跟面前的弱鸡说什么,长腿一迈,离去。

暑假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得很快,这期间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开学前一天,一辆极其骚包的粉色吉普车停在了杨岁家的楼道门口。

杨岁拎着行李箱,饱和度极高的颜色,看得她眼皮一跳。

主驾驶的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了一个戴着墨镜的脑袋。

丁纪喻左手支在车窗上,极其浮夸地摘下眼镜,霸道地冲杨岁招了招手,示意她上车。

「我……要不然还是自己坐大巴吧。」杨岁头疼地看着这辆粉色的吉普,真得有点不太想坐。

「为什么?」丁纪喻实在不理解,还有女生会不喜欢粉色的跑车吗?她郁闷地挠了挠头,可当看到杨岁略带嫌弃的目光后,她终于明白了,生气地怒问,「女生不都是喜欢粉色的吗?我还特意为了你去改的色!你现在居然嫌弃的我的粉色小吉普?」

「为了我特意去改成粉色?」杨岁蹙眉问道,「为什么为了我去改粉色?」

「这是丁瑞安给我们俩的奖励!」丁纪喻懒得再废话,把杨岁的行李扛起放到后备厢,「我不是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嘛,虽然大部分还是靠我自己努力,但是还是有一点点你的功劳!况且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这不是要了辆车来,到时候放假来回啥的,我们两都不用去坐大巴了!」

「最好的朋友?」杨岁轻轻重复一遍,嘴角微不可查地扬起了小小的弧度。

她想,常常会替她出头的蒋思右,也一定算是朋友。但这么直白说出「朋友」二字的只有丁纪喻,而且还是最好的朋友。

杨岁经常会庆幸,那个时候老陈给她介绍了这么一份家教工作,认识丁纪喻这个好朋友。

丁纪喻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后,给杨岁打开了后座的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行李太多了,副驾驶也塞满了。你坐后座吧,后座还宽敞点。」

杨岁点了点头,不在意坐的位置。

她坐进去之后,才发现后座的另一边坐着丁瑞安。

丁瑞安看到杨岁坐进车后座后,收起刚刚在看文件的平板,放到一边。

「小杨老师。」他侧过头,温柔笑了笑。

杨岁一愣,她没有想到丁瑞安也会跟着一起去,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也对着丁瑞安笑了笑,打了声招呼。

「杨岁,我跟你讲,丁瑞安真的绝了!我又不是无证驾驶,他还非要跟着我一起去,说怕我出事!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丁纪喻愉快地跟着音乐哼着歌,抱怨道,「对了,我上个月打架遇到了一个小弱鸡,那小身板还想英雄救美……最关键的是,他还认不出我是个女的,真是气死!」

「你打架了?」

「你又打架了?」

丁瑞安与杨岁几乎是同一时间出口问道。

「啧……你们两这默契……都一样爱管人!」丁纪喻瞄了一眼内后视镜,嘴角扬起,打趣道,「要不然在一起得了!算了不行!丁瑞安太老了,都快大了十岁,配不上我们小杨老师!」说完,还故作嫌弃的啧啧嘴,十分认真地摇了摇头。

她说完后,特意等着后面两位的反应,结果车子里一片安静。

丁纪喻皱眉又瞥了一眼内后视镜,杨岁靠在车玻璃上,像是快要睡着了,而丁瑞安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翻阅着文件。

显然都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丁纪喻耸耸肩,继续说道:「我说丁总,您老都快三十了,还不谈个恋爱吗?」

丁瑞安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片刻后,抬眸淡淡看了她:「丁纪喻,认真开车,不要总是往后看。」

「不谈就不谈呗,生什么气呀!」丁纪喻嘟囔着,伸手调大了车内音乐。

丁瑞安这人和谁说话都是带着笑的,即使是生气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但她好歹跟他从小一起生活,怎么会不知道,丁瑞安一旦用这种不咸不淡的语气说话,就代表着他生气了。

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丁纪喻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又不是第一次催他谈恋爱!

丁纪喻郁闷地开车,再也不想说话,可没过多久,后面传来丁瑞安的声音。

「音乐调小声点,小杨老师在睡觉。」

「知道了!」

接下来的一路,谁都没有说话,丁纪喻老老实实地开车,偶尔会响起极轻的翻阅纸张的声音。

到了 A 市后,丁纪喻极力要求先去杨岁的寝室,帮杨岁整理一下床铺啥的。

杨岁无奈笑着摇了摇头,丁纪喻明明自己连被子都懒得叠,怎么可能是去她寝室帮忙整理,大概是想为了她撑场子,顺便看看寝室里的人是否友好。

丁纪喻不依不饶,非要跟去。丁瑞安叹了口气,劝丁纪喻道,「我先陪你先去看看你自己的宿舍,把你的宿舍整理好了,我们再去找小杨老师。」

「那你要快点把我宿舍整理好!」丁纪喻想了想,勉强认同,「我要快点去会一会杨岁的新室友!」

丁瑞安听完她的话后,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和地吐出是四个字:「自己整理。」

「杨岁,你慢点整理,我整理好之后马上找你,晚上一起吃饭啊。」丁纪喻没好气地拍到丁瑞安的手,着急地跟杨岁说道。

自从上次知道杨岁被校园霸凌之后,丁纪喻生怕这样的事又会继续发生在杨岁身上。哪怕丁瑞安告诉过她,杨岁能保护好自己的,可她还是怕。

杨岁是她的朋友,她有责任保护这么好的杨岁不受到任何伤害!

丁纪喻没有把内心想法说出来,可杨岁怎么会不明白,她朝丁瑞安丁纪喻摆了摆手,扬起笑说道,「一会见!」

在看见丁纪喻被丁瑞安半推着走向对面的学校后,杨岁才拎起自己的行李箱,缓缓走向寝室。

行李箱里面只装了一些简单的夏天的衣物,至于其他的大件,她在前几天的时候就快递寄到了学校。

如果不是丁纪喻,她其实原本的准备是自己坐大巴。

「真好啊,有朋友了……」杨岁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向前方。

九月不算热烈的阳光,穿过密密的树木花草,零零碎碎的光斑投影在她脸上。

她忽然觉得,也许她也有机会拥有光亮。

杨岁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心情愉悦地打开宿舍门,却在看到林音音时,笑容凝固。

「杨岁?」林音音瞪大眼睛,语气惊讶。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会在宿舍遇到杨岁,会与杨岁做室友。

数学系女生很少,经常会和其他系的混住。

这届数学系也是如此,413 寝室安排住了两个数学系的女生,两个外语系的女生。

可任谁也想不到,偌大的 A 大,几十个大系,几百上千个寝室,偏偏又是杨岁与林音音住在同一个寝室。

所以,即便是到了大学,林音音的命运依旧要捆绑着杨岁。

杨岁垂下眸子,淡淡地也同她打了招呼。

数学系的除了杨岁之外,另一个瘦瘦小小,沉默寡言的叫严胜男。

严胜男穿着胸前图案洗花的短袖,发白的牛仔,以及一双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球鞋。长长的刘海把的眼睛遮住,背有些微微的缩着,局促的不敢与任何人说话。

外语系的除了林音音之外,还有一位全身上下都是奢侈品的女生,叫程宜云。

「大家好,我叫程宜云,家就住在本地。」程宜云一进寝室,就热情地把准备好的甜点分给其他人,「收拾好寝室后,我请大家吃晚饭吧?」

「谢谢!」林音音接下甜品,张大双眼看了一眼袋子里的糕点,开心道,「是栗子蛋糕!宜云,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栗子蛋糕!」

「是吗?因为我比较喜欢栗子蛋糕,所以就多买了一些给大家一起尝尝。」程宜云放下身上的小包,无所事事地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林音音想到了什么,面露抱歉,犹豫了一会对程宜玉说道:「这次聚餐我可能去不了了,我约了朋友一起吃。下次,我请大家吃一顿!」

「朋友?」程宜玉放下手机,来了兴趣,追问道,「是男朋友嘛?」

林音音听到这三个字,脸瞬间红了,腼腆羞涩地摇了摇:「还只是朋友。」

「明白明白!去吧!反正大学四年,大家有的是机会聚餐。」虽然说还是朋友,但看她这副样子,程宜云了然地点了点头,大方地说道。

「我晚上也跟朋友约好了,」杨岁也想起了和丁纪喻约好了晚饭,也有些抱歉地说道。

程宜云夸张地叹了口气:「好吧,那只能下次再约大家了。」

严胜男一直沉默地整理床铺,在听到程宜云说下次再约的时候,松了口气。

她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内心也有些自卑。她刚刚在担心,会不会去什么高级的酒店吃,可自己万一一不注意,一定会丢人的。

何况,家里人不支持她读大学,因为家里还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弟弟。

她求了好久,保证自己绝不会用家里一分钱,父母才很勉强的同意。所以在收拾好寝室之后,要抓紧点时间,看看附近有没有招兼职。

严胜男悄悄瞄了一眼其他三人,眼中是抑制不住地羡慕。

晚饭点前,杨岁收到了丁纪喻发的短信,说他们二人已经在寝室楼下等她。

正好杨岁把自己的床铺收拾得差不多了,于是跟寝室三人说了一下,准备下楼。

「我和你一起下去吧。」林音音拿上小包,对杨岁友好地笑了笑,「刚好,周裴也在楼下等我了。」

杨岁神色淡淡,点了点头。

下楼时,林音音走在后面,时不时抬头看向杨岁,犹豫过后,小声开口:「杨岁,也没想到会和你分到一个寝室。你要是觉得跟我呆在一起不自在的话,我可以提出申请换寝室的。」

听到这话后,杨岁脚步微不可查的一顿,随后又恢复到之前的走路速度。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林音音没有等到她回话,心越发着急,快走几步到杨岁跟前,语气慌张却焦急地想问个明白,「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林音音站立在杨岁眼前,逼得杨岁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在高三的时候,蒋思右就问过她,是不是讨厌林音音。她那时的回答是不讨厌,现在的回答也是不讨厌。

林音音从小生活在被所有人偏爱的环境中,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一切的人和事都应该为她让步。可杨岁就像一颗挡在她通畅道路上的石子,软化不了,搬不走,也无法忽视。

她也同样不讨厌杨岁,只是觉得每一次看见杨岁,心中就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危机感。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离杨岁远远的,继续呆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就如同高三最后一个月一样,为了逃避,请了长假。

「不讨厌。」杨岁摇头,淡淡道。

「不讨厌和不喜欢是两个意思。」林音音情绪有些激动,似乎陷入了一种执拗中,连音量都有些拔高,「杨岁,你不喜欢我,对不对?」

杨岁看了林音音半晌,缓缓开口:「林音音,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喜欢你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非要所有人都喜欢我。」杨岁清亮的眸子,灼伤了林音音的刚刚突如其来的勇气,她低下头,有气无力地继续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不喜欢我哪里?如果可以,我会把我不好的那一面改掉。」

「可是,这样不会很累吗?」杨岁在林音音疑惑的目光中,再次开口,「想要得到所有人的喜欢,不会很累吗?」

「累吗?」林音音缓缓闭上眼睛,一遍遍问自己,累吗?

她不知道累不累,但是她享受所有人以她为中心的感觉。

「音音。」在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楼下,周裴看见跟在林音音声后的杨岁,微微皱眉,「你怎么也在这?」

「我是 A 大的学生,在学校里的宿舍楼里面出现,有什么问题吗?」杨岁反问道。

「杨岁!」丁纪喻伸长脑袋,看到杨岁后,开心地喊道。

「小杨老师。」丁瑞安侧过脑袋,温柔笑着,当目光触及到周裴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杨岁听到后,绕过周裴,快步走到他们旁边。

周裴没想到杨岁又无视他,他转身看向杨岁身边的两人,眼神最后定在丁瑞安身上。

丁瑞安今天没有穿西装,而是穿了一身简单舒适的纯色运动服,整个人更添几分阳光温柔。

即使全身上下的服饰,都并没有明显的品牌 logo,但周裴还是能一眼看出,对面那人穿的每一件都不便宜。

「你认识?」周裴面露不愉,表情古怪得看了一眼杨岁,想不清楚杨岁怎么认识这种人,还那么亲切地喊她小杨老师。

「抱歉,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这个问题。」杨岁感受到周裴探究的目光,语气也有些不悦。

「好歹做了两年同学,我关心你一下而已,你用得着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周裴眼中有了怒意,似乎很不爽刚刚杨岁对他说的话。

杨岁看了一眼在后面欲言又止的林音音,又看了一眼周裴,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你究竟是关心我,还是别有他意,我还不至于分辨不出来。我们之间最多只有同学关系,你并没有任何立场来质疑我的朋友。」

「喂!你听不懂杨岁的话吗?」丁纪喻本来不打算插嘴,但是看到那个男的莫名其妙的敌对,就一肚子气,忍不住说道,「你要是听不懂杨岁的话,我可以再复述一遍。杨岁有些话不想讲得太过分,但我不一样,我再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

「小喻,要有礼貌。」丁瑞安一双噙笑的眼睛,早就默默看透了周裴心中那点不堪的心思。话虽说让丁纪喻注意礼貌,语气中却不难听出纵容的意味。

丁纪喻冷笑一声:「对待有礼貌的人,我自然也有礼貌。但对待他,还需要什么礼貌?」

「你一个女生,说话有必要这么阴阳怪气吗?」周裴压低音量,脸色阴沉。

「怎么?还带性别歧视?允许你阴阳怪气,不允许我阴阳怪气?」丁纪喻一向不怕打架吵架,说话间故意漏出左臂上的大片纹身,想以此震慑周裴。

周裴从不打女生,但看到丁纪喻这幅得瑟的样子,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教训一顿。正当他要出手时,衣角被人扯住。

「我肚子饿了,先去吃饭吧,好吗?」林音音眼眸低垂,小声说道。

周裴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不对劲,狠狠瞪了丁纪喻好几眼,拉着林音音出了寝室楼。

丁纪喻十分得意地看着周裴离开的背影,一转头就看到杨岁低头看着她的纹身。

「什么时候贴的?」杨岁问道。

丁纪喻挠了挠脑袋:「昨天晚上贴的!我贴了好久,这次绝对没有起皮!你瞧瞧!」说完,还特骄傲地把手臂伸向杨岁。

杨岁抬手拍掉了伸过来的手臂,蹙眉又问道:「大学报道第一天,就贴了一个花臂?」

「哎!这不是想着,万一你的室友人不好,我这花臂不是可以起到震慑作用嘛!」丁纪喻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大学这四年,我丁纪喻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可是,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杨岁笑了笑,温柔说道,「我很强大的,可以保护好自己的。你在大学四年中,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倒是可以来找我帮忙。」

「算了吧,」丁纪喻一把揽住杨岁的肩膀,笑嘻嘻又十分认真地道,「反正要是有人欺负你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两学校这么近,我走两步就可以来揍他们!」

丁瑞安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们两打闹,在听到丁纪喻又动不动地说要揍人时,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她脑壳,笑骂道:「别什么事,都想着用揍人来解决问题。遇到麻烦的时候,多用用脑子。」

「丁瑞安,你就是拐着弯,说我笨?」丁纪喻怒道。

丁瑞安笑了笑,连带着好看的眼睛都弯了弯:「我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你要是愿意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丁纪喻气得脸都红了,拉上杨岁噌噌噌地走出校门,坐上车。

饭店是丁纪喻提前预订好的,离学校不远,是一家火锅店。离开学还有好一段日子的时候,她已经在网上搜了一堆附近的美食。

一进店,丁纪喻马不停蹄地点了一堆菜。当服务员问及锅底时,她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就是辣锅。

「鸳鸯锅吧。」丁瑞安劝道。

「这家店最出名的就是牛油辣锅!」丁纪喻坚持想点辣锅,况且他们三个人又不是不能吃辣,干嘛要点鸳鸯。

丁瑞安在菜单上勾选了鸳鸯锅,递给了服务员,解释道:「我今天喉咙不太舒服,想吃点清淡的。」

「你喉咙不舒服?」丁纪喻莫名其妙,明明说话声音都挺正常的,哪里都不像喉咙不太舒服的样子。最后她想了想,还是妥协了,「行吧行吧,鸳鸯就鸳鸯吧,反正鸳鸯锅里面也有牛油辣锅。」

等菜品上齐后,丁纪喻自顾自地吃了一会,突然发现今天吃辣锅的只有她自己!

「你怎么也不吃辣锅?」她嘴里吃着虾滑,含糊不清地问杨岁,「你不是能吃辣的吗?咋不吃辣锅,这个辣锅真的巨香啊!」

「上火了,喉咙有点痛,吃不了辣。」杨岁慢悠悠地夹过一根菠菜,说道。她从前几天开始,喉咙就有些上火,只能吃一些清淡的,还每隔一会要含一块润喉糖才能舒服点。原本当丁纪喻提吃火锅时,杨岁是想拒绝的,但听到是她好不容易预约上时,便打算迁就她一回。为此,特意在车上含了好几片润喉糖。

丁纪喻忙不迭往嘴里夹进一大块牛肉,奇怪道:「咋你们两个喉咙都不舒服?生个病还能这么凑巧?」

「这片牛肉也熟了。」丁瑞安从锅内夹起一块牛肉,放在丁纪喻碗中,微笑着扯开话题。

「对了,杨岁,我都忘了问你了。你们寝室其他三个人怎么样啊?有没有看着不好商量的?」丁纪喻不客气地把碗里的肉塞进口中,侧过脑袋问杨岁。

丁瑞安听到丁纪喻问的问题后,也放下了筷子,手掌撑着下巴,温柔笑着望向杨岁。

「寝室是混寝,其中有一个是我的高中同学,还有两位分别是数学系和外语系的。」杨岁如实回答。

「高中同学?人怎么样?」丁纪喻像个老妈子似的,继续追问道,「还有另外两个室友,好相处吗?」

「都还好。」其实杨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同时她也不愿意在人后去评价他人,只能抛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好在丁纪喻脑子简单,没有想太多。而丁瑞安听到这个回答后,垂眸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

「对了,下个星期天,丁瑞安还要来 A 市开会。」丁纪喻突然想到了这件事,向杨岁发出邀请,「到时候我们去吃特色菜吧,据说还挺有名挺贵的!就是离学校有点远,让丁瑞安请客!」

「那天我有点事,应该去不了。」杨岁算了算日子,摇了摇头拒绝。

「为啥啊?啥事啊?比吃饭还重要?」丁纪喻问。

「很多事都比吃饭重要。」丁瑞安出口打断丁纪喻的追问,「也就你,能把吃饭放在第一位。就算小杨老师不去吃,也少不了你这一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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