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什么女主很沙雕的小说推荐?

 

一连吃了几天全肉宴,我的个老天爷啊,我一个花季少女,放着最臭的屁,便着最重的秘。

终究,还是我太过年轻啊!

我是一个不太寻常的公主,和我娘一起把后宫搅得天翻地覆不说,还女扮男装上战场大杀四方……

我自小便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我娘是护国大将军的女儿,举国上下没有人敢娶她,所以她只能选择进宫。

还不是皇后。

只是个妃子,连个贵妃都没捞上。

因为她,性格太虎了。

要不是有「护国大将军的女儿」这个头衔在,我估摸着我娘早都死八个来回了。

按理说,凭借娘家的余威,哪怕是装,我父皇也得对我宠爱有加吧?

但是错了,他的公主们足有好几打,漂亮乖巧伶俐可爱活泼开朗俏皮的,应有尽有。

而我,出生的时候随机选择了「呆」这个人设。

我娘这个人,美则美矣,不能开口,一张嘴就立马暴露了她不学无术的本质。

比如那次去太后娘娘宫中请安,我娘好不容易逮到空奉承一把,她一开口就是:太后娘娘近来看起来年轻了许多,连眼角的皱纹都淡了呢!

霎时间,所有人都闭了嘴,目瞪口呆地望向她。

太后娘娘的一张脸又白又红,捏着杯子的手在隐隐发抖。

我娘见机又道:太后娘娘莫不是出现了中风迹象?怎的手抖得如此厉害?不如喊太医过来瞧瞧?

一场本来平平无奇的请安,最后落了个不欢而散。

所以,到了下午,太医如愿光临了太后娘娘的寿康宫。

我父皇是一个很好的皇帝,但他却不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有次他瞅见我被小二十九给推倒了,不仅没有过来扶我,反而躲在角落里默默地偷窥。

小二十九趾高气扬地走了,而我拍拍屁股爬起来,伸手就让宫女抱着我回去了。

晚上,父皇本以为我会趁机告状,结果我并没有。

他问我:今儿小二十九推你了?

我:没有吧,我们一直这么玩儿啊?

父皇佯装生气:朕看你的手都被磨破了皮!还说她不是推你?

我:哦,那就是御花园的地不平,不关二十九姐的事儿。

父皇对我娘说道:要不然找个太医来给孩子看看脑子吧!

没错,我排行三十。

我父皇是一个战斗力很强的皇帝。

主要是他的儿子只有六个,闺女,三十个!

唉,莫怪宫里总是阴盛阳衰。

我出生的时候,正是一个干旱的季节。

据说,旱地土地都龟裂了。

我娘早上起来想吃肘子,小厨房赶紧捅开火给她炖上,等到她造了半盘肘子的时候,突然觉得肚子痛。

本以为是吃多了撑的,出门溜达溜达就好了,结果她越走越痛,等到嬷嬷们发现她症状不对的时候,羊水都破了。

平地一个惊雷,天空乌云密布,我父皇很给面子地守在产房外,欣喜地对着所有人说道:我儿还未出世就有如此祥瑞!

然后等我出来了,乌云散去,太阳灿烂得简直快要把我父皇的眼睛刺瞎了。

父皇一张脸瞬间拉了得有八尺长,一听说又是个闺女,索性对着我娘说道:既然是个闺女,不如就叫小雨吧!

我娘:小雨吧叫起来真别扭。

父皇:……

然而第二天,雨水唰唰,父皇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如今总算是不用愁干旱了,结果,却遇上了水灾。

父皇大概把这一切都算在了我头上,他可能认为我把他的祥瑞都带走了。

父皇的心情,一直跟着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的,忧愁得他甚至想过要不要把我掐死。

好在理智战胜了他,毕竟,我身后可戳着护国大将军这个护身符。

也所以,我压根就不受宠。

唉,迷信啊,真是要命!

还是读过四书五经的人呢!

我的姐姐们实在是太多了,最大的生的娃儿都会打酱油了,所以我一出生就当了小姨妈。

我娘一度很忧愁,人家相亲能相到表兄妹,我可能就要相到外甥了!

好在冷嬷嬷及时制止了她的挥发性思维,她说那个叫作「乱伦」,是不被世人所容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发生!

我娘这才收起了她那莫名其妙的忧愁。

不过外祖父还是很喜欢我的。

毕竟他老人家疯狂地喜欢闺女,结果家里阳盛阴衰,生了八个儿子才有了我娘这么一个闺女,自是当明珠一般娇养的。

可惜进了宫。

外祖父对我娘是这么说的。

我娘羞涩一笑:其实皇上对女儿很好的。

外祖父: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我叫季如雨,是父皇的第三十女。

今天,依旧是蹲在锦鲤池喂鱼的日子。

我才七岁,唯一的烦恼就是,嘴小胃浅无法吃掉太多的美食。

池里的鱼太多了,丢一点饲料进去,一大群就涌了过来,整个水面咕嘟咕嘟,跟水开了似的。

乐得我拍手称赞。

小二十九从旁经过,白了我一眼:小傻子,看个鱼也能乐成这样!

我很认真的纠正她:二十九姐,我不是傻子。

小二十九叉着腰,挺着小肚子,像是粒汤圆多了对翅膀:你就是傻子,小傻子小傻子,小!傻!子!

宫女们不敢言语,倒是我身边的徐嬷嬷不乐意了:二十九公主怎可如此说我们公主?

小二十九愈加气愤起来:你不过是个嬷嬷而已,你也配同我说话?

然后,不知怎的,她说着说着就上手来推我,可我被我娘教育过了,她说这不是在同我玩耍,所以我学会了躲,躲着躲着,只听「扑通」一声,我一个没站稳,左脚绊住右脚,倒栽葱掉进了锦鲤池中。

岸上霎时乱成了一锅粥。

以前总听我娘给我讲外祖父跟舅舅们无数次地面临死亡的威胁。

那时候我懵懵懂懂的,压根不晓得死亡是一种什么感觉。

在掉进池里后,我突然就明白了。

水从四面八方袭来,我的眼睛好痛,鼻子好酸,耳朵也难受,还有无数锦鲤以为是粮食来了,不停地往我身边跑,鱼尾巴滑溜溜地拍在我身上。

恐慌笼罩着我,死亡实在是太难受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我捞了出来。

我娘得知消息的时候,小二十九早就跑了,她呸了一句:不愧是赵雅茹的闺女,有胆子做坏事没胆子承担,一家子忘恩负义的玩意儿!

等我醒来的时候,小二十九哭哭啼啼地跪在我床边,我娘呵斥道:闭嘴!再哭就把你嘴缝上!

小二十九的哭声戛然而止。

哇,我娘真厉害!

醒来后的我,突然觉得,我娘,太牛了!

我娘不愧是将门虎女,得知我只是昏迷,没大碍了之后,立马风卷残云般地飞去永和宫,打倒了一片宫女太监,压着瑟瑟发抖的小二十九就回来了。

她娘赵贵妃去太后宫中请安还没回来,所以我娘才能如此轻易就掠走了小二十九。

小二十九梗着脖子咬死了说是我自己摔下去的。

其实她说的是实话,但是也是她想要推我在先。

我娘冷笑一声,直接「啪啪」给了她嘴巴两下,只打得小二十九唇齿生疼目瞪口呆。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推没推你三十妹?」

我是知道我娘的手劲儿的,上能挽弓,下能扛刀,没给她把嘴打烂,那都是省着劲儿来的。

小二十九哭得撕心裂肺,我娘果然去拿了针跟线过来,吓得小二十九把哭声都噎了回去,憋得她一个劲儿地打嗝。

我一听,事儿大了,赶紧悠悠转醒,我怕我要是再不醒来,小二十九会魂归长春宫。

这时候,只听一声呵斥,外头人传:贵妃娘娘到!

「哟,妹妹好大的气性,不过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也值得你去我宫里抢人吗?」

赵贵妃大约还不知道她闺女已经经历过我娘的蹂躏了,所以还能如此的心平气和。

我娘翻了个白眼:「没进宫前你不都是叫我姐姐的吗?怎么?现在开始叫妹妹了?你隐瞒年龄了?」

赵贵妃被噎了一下,眼见我已经醒了,赶紧给她闺女找台阶下:「如雨既然已经醒了,那我跟如蕴也就不打扰了,如蕴,还不快跟母妃回宫!」

小二十九一脸不服:「凭什么?我就要跪到父皇来!我就要父皇给我做主!还有,她,她还打我!母妃,我疼!嘤嘤嘤……」

赵贵妃一听我娘竟然还动了手,柳眉一竖,拍得桌子「啪啪」直响,指套都差点飞了:「许锦月你是什么意思?竟敢对如蕴动手?」

还不等我娘开口,只听再次有人通传:皇上驾到!

赵贵妃立马换了副嘴脸,踉跄几下就搂住小二十九哭了个稀里哗啦,变脸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得,她们的戏演得正起劲儿呢,我这个当事人还是乖乖躺回去吧!

十一

我娘曾说,外祖父家的人最是护短,一旦涉及家人,无理也要搅三分。

所以,父皇来了后,赵贵妃哭了好一会儿,拉着小二十九唱念做打玩儿了个遍,直把矛头对准我娘,并且把我这个苦主完全遗忘。

父皇被哭得头疼,但他好歹当了数年皇帝,能精准地捉住要点:「你说良妃去你宫中掠走了小二十九,那原因是什么?」

还不等赵贵妃开口,我娘幽幽开口道:「如雨为了躲避如蕴推她而落了水,也不知她外祖父知道后会如何心疼,唉!」

我父皇跟赵贵妃同时想起了那些年被我外祖父支配的恐惧。

我娘再接再厉:「我娘家姑娘少,也不知我娘听说后会不会急火攻心生场大病?我爹回边关的日期恐怕又要延后了,唉,我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我娘生病,也不晓得两位老人家会不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唉……」

每叹一口气,赵贵妃就哆嗦一下,很显然,我外祖父一家护犊子的本事她是领教过的。

我父皇没抖,但是赵贵妃却浑身抖似筛糠,只恨不得落水的是小二十九而不是我。

一不哭,二不闹,简简单单就把事情搞大扯了,这还是我那传闻中不学无术一肚子草包的亲娘吗?

十二

最后还是惊动了太后娘娘。

其实她老人家挺不喜欢我跟我娘。

我娘嘴毒,而我,嘴笨。

她孙女足够多了,不差我这一个。

奈何辅国大将军的名头太牛了,哪怕她是太后,也得给这个名头几分薄面。

主要是边关总是告急,外祖父家八个儿子,个个都是将门虎子,如果我外祖父撂挑子,那谁能管得住八个坐镇各地的儿子呢?

要是因为我落水后惹到外祖母大病一场,外祖父那个耙耳朵怕是会冲进宫里捏死小二十九。

捏死小二十九倒没什么,主要是没法儿给他一个交代!

我外祖父是出了名的滚刀肉,不是没有人偷偷想要挑拨他跟我父皇之间的关系,奈何统统失败。

我觉得很大一个原因是他跟我那八个舅舅都太横了!

只要他老人家一天不想当皇帝,只要我娘安安稳稳地蹲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那么我父皇就能高枕无忧。

也所以,尽管大家都很烦我跟我娘,但是该来探视的全部都来了。

小二十九跟她娘一起跪在长春宫门口任由大家观摩,这里子和面子可是全没了。

小二十九一张小脸儿煞白煞白,估计在心里已经恨死我了。

十三

皇后娘娘是跟着太后娘娘一起来的。

她倒是不烦我也不讨厌我,因为我只是个丫头片子,而她,生了仨儿子。

「可怜见的,得亏雨丫头身子强健,否则肯定是要大病一场的!」

皇后娘娘估计在帕子里抹了姜粉,否则眼泪怎么说来就来?

太后也长吁短叹,不停地劝慰我跟我娘。

而我,从昨儿醒来后就饿了,爬起来胡吃海塞了一通,除了还有点儿耳鸣以外,现在也只能窝在被子里佯装脆弱。

我娘不发一言,我估计她一开口必然憋死一片,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然而总有人想要打破僵局,顺妃见机为赵贵妃求情,道是反正我又没出意外,不如让赵贵妃她们起来吧,这人来人往的吧啦吧啦吧啦……

然后我娘就起身准备往外走,皇后疑惑地问她干吗去。

我娘一脸冷漠:「臣妾去顺妃宫中把小十七丢水里再捞出来涮一遍。」

「良妃你敢!」

顺妃一改圣母光环,立马起身紧张地拦住我娘。

我娘继续一脸冷漠:「敢情你闺女落水你知道心疼,我闺女落水就是应当应分的?还让我们原谅罪魁祸首?这道理,难不成是你娘教你的?」

顺妃吃瘪,剩下的想要求情的,都选择了闭嘴。

十四

自此以后,我尽管不受宠,却也再没有受到过什么欺压。

主因是我娘的战斗力太强了,简直是一大杀器型选手。

谁敢欺负我,她就敢去欺负回去。

什么?不能打小孩?抱歉,只要不是我故意挑事,我娘的字典里面就没有这个词。

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儿玩儿了次飞刀,切掉了赵贵妃的一小撮头发,赵贵妃叫得跟只尖叫鸡似的,翻着白眼儿晕了过去,成了宫中一大笑柄。

小二十九再也不敢欺负我,偶尔相遇,也是躲着我的多。

而我父皇,也深深了解到了我娘的战斗力,从此以后,连过夜都不敢往长春宫来,生怕我娘一个不顺心半夜爬起来一拳打爆他的龙头。

以前,他们所有人都觉得我娘是被娇宠着长大的,那些什么刀枪棍棒之流不过是吹出来的。

现在,在这个宫中,我跟我娘,几乎可以说是横着走都没人敢管。

唉,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十五

然而,我娘依旧是定时定点去皇后以及太后宫中请安报到。

做足了一个妃妾应尽的义务。

外祖父得知我落水后并没有表态,而是私底下慢慢搜集赵家的黑历史,在大家都已经遗忘这起落水事件后的一个风和日丽的朝堂上,一股脑儿地全捅了出来。

父皇勃然大怒,不是对我外祖父,而是对赵家。

他本以为赵贵妃挺委屈的,一连多日宿在她宫中,给足了她脸面,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赵家竟如此回报他!

买官卖官,许诺自己是皇上的老丈人,没有赵家办不成的事儿!

他的老丈人是皇后娘家好吗?

你算哪根葱?

父皇气得都哆嗦了。

于是,赵家,凉了。

赵贵妃,也热乎不到哪儿去。

我曾问我娘,为何要如此?只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矛盾,何必上升到家族之间呢?

我娘欣慰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像撸狗似的。

她说,她本以为安安稳稳不争不抢就可以避免惹是生非,毕竟她背后是辅国大将军之女的名号,她不想堕了父辈的名头。

奈何人都是有贱性的,一次两次,她赵雅茹都纵容小二十九来欺辱你,我也不曾同她争论什么,导致她越来越放肆,难道她不知道小二十九经常推你吗?难道她不知道好多次你都被她推倒后划伤手掌吗?

连你父皇都知道,她怎么可能不清楚!

不过是觉得我不敢跟她争论罢了。

我只是不愿因为你们姐妹之间的事去跟她争跟她吵,毕竟你们都是皇上的女儿。

所以,小二十九才敢骂你是小傻子,动辄就想推你,也不看看周围是什么环境,那锦鲤池有多深啊!

儿啊,那天你要是被捞得慢一点,娘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赵雅茹以为我不敢怎么她,真是天真!

儿啊,你要记住,以后万一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在掌握了所有证据之后,一击致命,否则,就会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撒尿!

听了这一席话,我宛如醍醐灌顶。

十六

因为落水事件,我被我娘强逼着开始练武。

我的妈妈呀!我才七岁啊!我不要变成浑身肌肉的肌肉女啊!

然而我娘还嫌弃我年龄太大了,起点太晚了。

我:……

自此,每天的起床都成了我痛苦的根源。

赵贵妃的盟友顺妃曾暗戳戳地去皇后那里告状,说是后宫规矩森严,我娘竟然敢动武,还要我练功,实在是胆大至极!也不怕伤到宫里的花花草草!

皇后:你去跟良妃说啊,你去啊!

顺妃:我不敢……

皇后在心里暗忖:你不敢难道我就敢了?连我娘都特意入宫让我离许锦月远一点,你还要我去跟她对上?你不聪明难道我就傻了吗?!

春夏秋冬不停轮回,日子过得很快,我也被我娘训掉了一身膘,曾经的白白胖胖天真可爱,变成了黑黑瘦瘦,既不天真,也不可爱了。

我娘却满意得不得了,言道这才是许家好女郎!

我:咦?我貌似是姓季的?

十七

父皇今年生辰之前,外祖父率领我那八个舅舅又一次打了胜仗。

如今,我已十四岁,早就从当年那个木讷不善言辞的胖闺女进化成了一个安静的少女。

这些年在我娘的魔鬼训练中,我悄悄地练就了一身本领,单挑个把小偷之流完全不成问题!

而我上头那几个年龄差距不大的姐妹们,几乎都已经积极地参与了相亲这门伟大的事业。

我娘问我,想找个什么样的驸马?

我想了想,说道:「我可不可以不找驸马?」

我娘呵呵一笑:「放心吧,没人逼你。当初娘做不到的,绝对不会让你也经历一遍。」

自从我娘在宫中疯狂地刷了一遍存在感之后,这么多年,我们娘俩过得可谓舒心又愉快。

一遇到其他妃嫔,所有人都会对我们行注目礼,人群自动让开,我娘要是盯着谁多看两眼,定力好的最多打个摆子,定力差的甚至会晕过去。

唯有皇后娘娘镇定自若,毕竟是后宫的首领,起码气场上就不能跌份儿不是?

父皇也很久没有留宿长春宫了,来也就是应个卯。

只不过也没人敢说良妃娘娘不受宠。

我娘从最初的期待,到最后的麻木,我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我不想成亲。

十八

赵贵妃依旧还是贵妃,父皇并没有降她的位份,或者是,没那个必要。

一个娘家倒台的贵妃,总比一个娘家太给力的妃子要让他省心,呵,男人!

我估摸着后宫里赵贵妃跟小二十九最恨的人莫过于我跟我娘。

但是我们母女武力值属于逐年上涨,硬碰硬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下药?

拜托,这是等级森严的皇宫,更别提我娘是辅国大将军的闺女,就是我父皇也必须护着我跟我娘,只要我外祖父跟八个舅舅一天不倒台,我跟我娘就得好好活着。

所以,赵贵妃就如同狗咬刺猬,简直无处下嘴!

小二十九也由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这样一个阴森沉默的别扭少女。

听说她也在相看驸马了。

父皇别的没有,就是闺女多!

也因为外祖父他们打了胜仗,金国人来求和,并且据传闻,他们想要联姻。

联姻吗,后宫里的公主太太太太太多了,随便挑出来哪一个都行!

我父皇对此简直志得意满。

十九

也因为联姻的这个传言,后宫的女儿们一时间人心惶惶,尤其是还没有定亲的。

所以相亲事业进行得如火如荼,除了我。

因为我知道,金国人也好,我父皇也好,绝对没人敢让我去联姻。

但其实我很向往边关的生活。

我娘嗤笑一声:「你道边关跟京城一样?那地方,热的时候热死人,冷的时候冻死人,更别提风沙漫天!水果少蔬菜也少,多是吃牛羊肉,就你这精心养着的肠胃,去了边关吃上三天就得便秘,不出五天就得哭着喊着要回来!」

我被笑得老脸一红,自觉面子上过不去,便梗着脖子跟我娘打赌,说是在京城先体验一下,看看连吃三天牛羊肉会是什么样子!

于是,在人人都愁眉苦脸生怕自己会被嫁到边关的时候,我跟我娘在长春宫愉快地烤起了小羊。

二十

「皇后娘娘,您说这良妃,是不是缺心眼儿?如今宫里头什么情况?哪家不是胆战心惊的?偏她不在意,不就是有个了不起的爹吗?切!天天要一整头羊,据说前儿还弄了头牛进宫,这庄户人可就指着牛过活呢,她倒好,竟烤来吃了!简直是丧尽天良!」

顺妃又开始了告密行动,因着她闺女也没嫁人,所以这段日子急得她直上火,嘴角都起了大泡。

皇后也烦她,没别的本事,还净能瞎咧咧!

你说她一天天的光关注长春宫干吗?你打得过人家吗?就算是打得过,你比得过人家吗?人家有个牛 X 的爹不说,人家还有八个亲兄弟,你有吗?

皇后在心里疯狂地吐槽,奈何面子上还得过得去,只好安抚顺妃,打发走她后,坐在贵妃榻上,招了个宫女来给自己轻揉太阳穴。

可见皇后这门职业是有多难做!

皇上开始苍老,她的儿子们都已经成年,正是最生龙活虎的时候,可惜皇上始终不肯立太子。

难道她的儿子们不优秀吗?

以一个母亲的眼光来讲,她的儿子们都太优秀了,简直上能捞月下能捉鳖,琴棋书画骑马射箭无所不能无所不精!

唉,这么优秀的儿子们,要怎么才能让皇上开口立下太子呢?

二十一

我想,我一定是跟肉有仇。

自从我娘搞出来烤全羊后,又搞出来个烤牛排。

带骨的牛排用各种调料腌好,放在铁丝网上慢慢炙烤,油咝咝地往下掉,溅起无数火星子,伴随着肉香味,外焦里嫩的烤牛排就做好了。

可惜这段日子我娘疯狂地让我吃肉,最近几天我放的屁都是肉类腐烂的臭气。

再加上便秘……

我的个老天爷啊,想我一个花季少女,放着最臭的屁,便着最重的秘,终究,还是我太过年轻啊!

不怪我娘耻笑我,还没等去边关呢,一顿顿的肉类大餐就活生生地劝退了我。

吃了几天全肉宴,乍一看见点绿叶菜,我差点哭出声来。

就着凉拌雪菘,我一个人连刨了三碗饭!

饭后又吃了好几盆的水果,全都按着拉肚子的食量开始造!

第二天的时候,我飞奔进长春宫,一边跑还一边喊:「娘啊,你不晓得,我拉了得有一瓮的……嗯?」

屋内,三张脸回过头来,形色各异地看着原本兴奋的我。

还是我娘憋住笑,给了我个台阶下:「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如雨公主,还未有封号,你们称她如雨就是。」

「雨儿,这位是陈相爷的夫人以及陈小公子,因着你外祖父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小公子一命,相爷夫人特地携小公子进宫答谢。」

我的亲娘哎,你完全不必介绍得那么仔细啊!你就不能给我个理由让我圆润地离开吗?

你看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公子……

咦?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二十二

陈相爷,我国出名的政治家以及文学家。

辅佐了我皇祖父后又继续为我父皇鞠躬尽瘁。

为人正直,从不搞帮派,最主要的是,他这辈子都没有纳过一门小妾,连个通房都没。

家风就是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实实做事。

是京城所有闺秀打破头都想嫁入的人家。

陈相爷跟夫人一共生了四个儿子,如今来的这位陈小公子,则是陈相爷嫡次子的儿子,而且还是孙子辈里最有出息的一个。

至于为什么会让我外祖父救了……

但看大家一副比我便秘时还难看的脸色,我就知道,估计是有隐情。

但是作为宫里的十佳好少女,我发扬了一个优秀公主应有的精神,绝对不光明正大地去揭人家的老底。

陈小公子名叫陈熹,肤白貌美,身子娇柔简直一推能倒,衬得我似个铁塔一般。

要不是那双眼睛里满是坚毅的神色,他恐怕比我还像个大家闺秀!

陈小公子咋说也是个外男,实在是不好久待在嫔妃的宫中,于是,我就被我娘无情地踢了出来,让我领着陈小公子逛逛御花园啥的。

难道我就不是个姑娘家了?难道我就不怕名声有碍了?

好吧,我感觉我跟陈小公子走在一起的话,名声有碍的也该是他。

相爷夫人倒是好脾气,笑说都是孩子,不碍的,我家熹儿就是太安静了,也该多跟朋友好好相处一下。

得,一句话就掐灭了我的粉红小火苗。

二十三

陈小公子同我走在一起,实在是连个屁都不放,沉默得让我想要爆炸。

我想了好几个话题,奈何都不太适合他。

人家是文化人么,我能跟他讨论斧钺钩叉吗?

小公子,你看,我能一拳捣烂那颗大树!

这像话吗?

但是你让我搞诗词歌赋,那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没有共同语言可是人类进步的一大障碍啊!

正在我抓耳挠腮之际,陈小公子「扑哧」浅笑出声来,他转过头,一双弯弯的眼眸里倒映出我的影子,让我仿佛要沉溺其中:「公主不必拘束,我知自己容貌尚佳,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但是您是我救命恩人的外孙女,大可不必对我如此疏离。」

我:???

这竟然还是个自恋狂???

二十四

陈小公子的形象突然在我的心目中有了一丝裂痕。

我干笑两声,直说没有没有,我这不是怕话题起不好会尴尬吗!

陈小公子一副「你别说了我都懂,解释就是掩饰,你完全沉溺在我的美貌当中」的嘴脸。

不说别的,这家伙的容貌属实上佳,在我所见的异性当中能顺利排进前三。

柔美而不做作,拥有着男性的坚毅还有着女性的温和,虽然矛盾,却并不冲突,相反,似男似女的特质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结合。

就是太自恋了!

他这个自恋完全能排在全京城第一位!

虽然我的大脑正在胡思乱想,但是嘴巴却还是在给他讲解御花园的景色。

主要是我也没别的话题能跟他聊,一般是我说几句他嗯几声,态度极其诚恳,完全看不出是敷衍还是认真。

如果不是遇见了小二十九,其实今天也算是完美的一天吧!

二十五

京中姻亲如同大树盘根一样错综复杂,各个枝丫还有着其他的分支,所以就有嫁了一个女儿/娶了一门媳妇儿,得到十几门亲戚的笑谈。

我从不知小二十九竟然歪七扭八地,还能跟陈相爷家里攀上亲。

她不过大我一岁,本也是个娇艳的小美女,奈何面由心生,自从她外祖父家出了事后,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脸还是那个脸,但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

平时如果跟我偶遇,一般也是她避讳我的居多,几年下来也算是相安无事。

但是今儿不知怎么了,一看见陈小公子同我走在一起,小二十九竟然主动跟了上来。

只见她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陈小公子。

任是谁被人一个劲儿地盯住也会不舒服,尤其是我还练过武,感官比常人要灵敏得多,没奈何,我只得转身给陈小公子介绍一二。

唉,怎么也是我的亲姐姐。

我话还没说完呢,只见小二十九竟然潸然泪下……

她这是打算走什么矫揉造作的路线?

二十六

小二十九任凭眼泪流了个满脸,轻咬下唇嗫嚅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寻思她是不是把声带落自个儿宫里了?

陈小公子更是一脸疑惑。

见了他有兴奋的,有爱慕的,有羞涩的有狂热的,唯独没有哑了的,难道他的魅力如今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我说二十九姐,陈小公子一会儿就该出宫了,你这是……」

「桂花糕,一点点,甜过你,甜过我,初一你做乖娃娃,初二我做你相公。」

小二十九终于找回了声带的正确使用方法,就是说的话让我更加迷惑,这是什么神奇的咒语?难道是暗号?

而陈小公子思索一会儿后,一脸的恍然大悟。

只见他嘴角上扬,往前多走一步,一点也不避讳地靠近小二十九,看着她,深情地说道:「好久不见啊小表妹!」

小二十九突然号啕大哭起来。

二十七

我眼瞅着小二十九顶着鼻涕泡一头扎进了陈小公子的怀里。

光天化日朗朗干坤,这这这……

这是要气死我吗?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俩人分开!

周围跪了一地的宫女跟太监。

好么,皇宫内院,众目睽睽之下,公主跟外男搂搂抱抱,是要浸猪笼吗?

还有这俩人,什么情况?能不能来个人告诉我一下?

我已经被晾在一旁好久了!

倒是陈小公子一脸的光明正大,他欣喜地说道:「多年前一别,没想到竟然在宫里与你相遇,当初舅母只说你是她家远房亲戚的女儿,却不曾告诉我你的身份如此贵重,当日多有冒犯,还望公主原谅则个。」

说罢,便对着小二十九作了一揖。

小二十九的脸上迸发出了奇异的光,她擦了一把鼻涕和眼泪,什么阴森啊骄纵啊萎靡不振啊统统都消失了,那眼睛闪闪发亮,仿佛是垂死的人突然回光返照一般。

只听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我们已经相遇,虽然有外人在,但有些话我也是不吐不快,表哥,当初你说好要娶我,如今可还作数?」

我,的,亲,娘,啊!

二十八

我娘以前总说人做了亏心事会被雷劈。

我觉得我没做过亏心事,现在也有被雷劈之感。

风中石化的不只是我,还有一群围观的太监跟宫女们。

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现如今的女子都是这般豪迈的吗?说好的羞涩保守呢?

是我跟不上时代的变化了吗?

好在我的理智及时回来,赶紧威胁一众宫女太监们不要把这段对话传出去,又半拖半挟持地把这俩有碍风化的人物弄到了人烟稀少的八角亭里。

毕竟事关公主颜面,自古以来,一家姐妹,名声都是连坐的,十个姑娘里面有一个名声有碍,剩下九个无论多优秀也会被人不齿。

这是时代的悲哀,也是趋势所迫。

虽然我是最小的一个,但是从来公主都难嫁,我父皇跟甩籽似的下了一串儿公主,连十七姐都没嫁出去呢,更别提后来的这一些姐姐们了。

我很烦所谓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做错了事,不可能只让你一个人承担,风波扫到谁谁就倒霉。

我还巴望以后能找个好驸马呢!

可不能让这俩坑货把我的姻缘给破坏掉!

二十九

陈小公子大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许久没见过的拐弯抹角的「表妹」给逼婚了。

要说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只是太过震惊,所以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我拖到八角亭里了。

风景不错,人烟稀少,倒是个干缺德事的好去处。

别看他家家风伟光正,其实陈小公子自小就是个心黑手毒不积德的,尤其在女人方面,光是当年许下的海口就多了去了。

只不过大家那时都还年幼,没有人会放在心上,所以这么多年他也没当回事儿。

可惜进了趟宫,反而被人逼婚了。

真是笑话,一个公主,一个相爷之孙,还是最有前途的一个,难道他要放弃所有去迎娶一个公主?未来几十年都要在家遛鸟逗鱼吗?

换句话说,她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为此放弃的理由吗?

嗯,以他的眼光来看,几乎没有呢!

所以,甭管小二十九哭地有多难过,陈小公子都是十动然拒。

「你,你当真忘记了曾经的诺言吗?」

小二十九眼睛哭得跟核桃似的,帕子都湿透了。

而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出来的时候忘记带瓜子了。

三十

陈小公子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嘴角噙着一抹笑说道:「公主想来是误会了,那一年我才六岁,公主想必也不大,童言童语,做不得真,况且,公主下嫁,也是要皇上赐婚,我如今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未有婚配,所以,哪怕是赐婚,也是在两个兄长之间选,我与公主,属实是无缘了!」

一番话说得是既漂亮又残忍。

小二十九哇的一声大哭着蹿了出去。

陈小公子微微摇头,似是在感叹如今的女子真是脆弱,什么坚韧啊果敢啊都快成了传说。

「倒是让如雨你见笑了。」

他对我说道。

陈小公子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矜持又诱惑,仿佛开了屏的公孔雀一般。

我:???

小二十九就是公主,到我这里就是直呼名字?大兄弟你如此两面派,真的合适吗?

气死人了,大早上的,本来打算勾搭勾搭漂亮小伙儿,结果这家伙是个黑心的,让我看了半天的戏,还没给我备好瓜子。

吹了半天风,还有名声有碍的风险,我图个啥?

图个我是好人?

于是,我冷了面容,清咳两声,假装对眼前的美色视而不见:「闭嘴,叫我公主!」

三十一

陈小公子从小就知道自己用自己的外表优势为自己谋取利益。

小到在兄弟姐妹之间谋取一份更大的糕点,大到游学逃课不被夫子责骂,几乎是所向披靡未逢对手。

要不是辅国大将军需要带领军队回朝赶路速度慢,他也不会先跟着祖母来宫里。

也就不会遇见他早就抛到脑后的所谓「表妹」。

更不会被季如雨这个小丫头片子鄙视。

没错,他作为一个玩弄人心的高手,对人的情绪很是敏感。

眼前的少女,高挑修长,肤色不似京里闺秀那般雪白,但是整体呈现健康的麦色,看起来就是一股子积极向上的感觉。

如果那双熠熠生辉的大眼睛里不是充满了对自己的鄙视就更好了。

这么多年他自认为是伪装高手,任是谁都没有看穿他那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或许是他这几年太过顺遂,或许是季如雨的外表太过缺心眼,所以他大意了,露出了些许马脚。

被个看起来就蠢兮兮的女子呵斥,当真是头一遭。

所以他一时无法反应,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表情要多扭曲就有多扭曲。

此时此刻,那个蠢兮兮的女子正泄愤般疯狂地折断了足有胳膊那么粗的树杈。

陈小公子顿觉眼前一亮,这种类型的,好刺激!

三十二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把那个外表光鲜亮丽的狗皮膏药送走的。

小二十九当着人面闹这一出,我想很快就会传到父皇的耳朵里。

于我来说,不痛不痒,几乎没人会来斥责我,但是小二十九就不一样了。

亲娘失宠已久,外祖家早已倒台,金国联姻一事怎么看都是为她们这样爹不疼娘不爱、一没后台二没底气的落魄选手准备的,这样一来,简直是把她架在火堆上烤。

但是,干我何事呢?

外祖父就要回京,我跟我娘又会成为宫里的活靶子——光是那些嫉恨的眼神都仿佛是想吃人了!

好在父皇这几年不晓得是怎么了,一直也没奋斗出来下一个公主或者是皇子,所以我这老幺的位置一直很稳固。

今天这一出,让我彻底理解了光看外表是没用的,还是得靠内涵啊!

可是,我的内涵又是什么呢?

三十三

辅国大将军又打了胜仗,而且这一次金国彻底输惨了。

消息一传出来,简直是举国欢庆。

前朝如何没人知道,后宫里,顺妃又开始酸言酸语。

这一次,别说是顺妃了,就连皇后都要嫉妒了。

你瞅瞅人家的爹跟兄弟,成天建功立业,走出去脸面都有光!再瞅瞅自己家的一群男女老少,除了招猫逗狗就是惹是生非,没一个省心的!

好不容易考中个秀才,那都是了不得了,万一考中个举人,那简直是烧了高香了,要是中了进士,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不像武将,咔咔砍几个人头,那官职,跟坐了火箭似的往上蹿得飞快!

皇后娘娘仿佛苍老了十岁,而且越想越觉得烦躁,干脆把顺妃赶了回去。

这家伙太烦人了,净知道拿话来膈应人,你有本事弄死良妃啊?!

再有本事,让你爹也进军营替代辅国大将军啊!

而皇上为了嘉奖,今夜又是留宿长春宫,良妃倒不是个张狂的性子,但是,好气!

再看见自己的二儿子喜滋滋地拎着个画眉笼子进来,皇后娘娘一个没控制住就顺手丢了个茶杯过去。

一脸血的二皇子:……

三十四

我其实挺烦父皇来长春宫的。

就为了伺候他一个,所有人都得动起来。

子不言父过,但是不妨碍我暗地里吐槽一下。

第二天我随我娘去皇后宫中请安的时候,只听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冷哼声。

我娘倒是不生气,喝了口茶水后,看似随意地就把椅子的扶手给掰断了。

再往小几上一扔,「哐啷」一声,什么冷哼热哼的统统消失不见,场面一度出现了窒息的感觉。

皇后娘娘被吓出了一身白毛汗,差点忘了这夜叉的本事,几年不见她发飙,果然自己大意了!

好在皇后不愧是皇后,努力地让自己的眼神不往残缺的椅子上瞄,打了几声哈哈就率领一众嫔妃去给太后请安了。

太后娘娘倒是真心实意地夸起了我娘……跟外祖父一家。

直言是虎父无犬子,果然老子英雄儿好汉!辅国大将军一家都是忠贞之士,简直就是我朝的大功臣啊大功臣!

这一次我娘倒是没反驳什么。

夸奖的话,谁不爱听?

三十五

外祖父回来的时候,天气正好,阳光浓烈得仿佛要把人晒成人干儿。

父皇很给面子地率领一众大臣们迎接。

隔着老远,外祖父一骑绝尘扬起一地烟尘。

沿路都有欢迎的百姓,父皇与有荣焉一般地挺了挺肚子。

还未到跟前,外祖父老当益壮,利索地翻身下马,领着八个舅舅跪地叩谢皇上。

父皇一脸慈祥,笑得如同一只欢乐的大黄老鼠。

我父皇对于外祖父这种一来就来一窝的行事风格很是满意,这代表着外祖父是全心全意为国为民,给他这个皇帝老老实实地埋头苦干,没有一丝杂念。

毕竟他要是扔个把儿子在边关坐镇,万一起兵造势,简直是易如反掌。

好在父皇是杞人忧天,外祖父一根肠子到底,曾亲口说当皇帝是天底下最苦的差事,直说得父皇也跟着大吐苦水。

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很好,很好。

父皇拍着外祖父的肩膀,仰天大笑。

三十六

我父皇这人,说好听点叫识人善任,说难听点儿叫脑子稍微缺根弦,对人没有戒心。

无论别人如何挑拨,我父皇都不为之所动。

或许他心里也有揣测,但是外祖父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了,他又不是傻子,人家老老实实地给你打拼,回来就跪下喊你皇上万岁,诚恳得不能再诚恳了,还把唯一的闺女送进了宫,你再怀疑人家,万一真把人家逼得造反了,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打仗很累的,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随军去过边关,那个苦啊,那个累啊,打死他也不要再去一次,京城里多舒坦,没事了歌舞表演,无聊了后宫找妃嫔联络联络感情,这日子,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不管底下的臣子们是如何的心思各异,反正现在所有人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

也有不少人暗戳戳地想着辅国大将军功高震主,皇帝估计要容不下他了。

毕竟自古以来但凡是跟「国」有关的封号,向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前朝如何勾心斗角都暂时波及不到后宫。

我跟我娘高兴得让所有嫔妃都翻了白眼儿。

我娘握着我的手,手心一层薄汗,我知道她有多挂念父兄。

三十七

晚上的宴会几乎就是为了我外祖父准备的。

父皇乐得一脸油光,频频举杯同我外祖父干杯,偶尔插空跟我娘说说话以示荣宠。

皇后娘娘干笑着坐在父皇身边,捏紧杯子的手指显示出她此时有多嫉妒。

与此同时,金国使者送上了公主,而且跟话本子里写的一样,都是同样野性的舞蹈,手上脚上都带了银铃,一动就叮玲玲作响,薄面纱遮住了面容,让人隐隐约约的看不清轮廓。

我悄悄地跟我娘说,也不晓得大半夜的,这一堆铃铛带在身上,会不会引来恶鬼之流。

我娘被我的话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她说:闭上你那张烦人的嘴!

唉,都是我这知识啊,学得太杂了。

铃音停止,舞闭,饶是父皇这样一个对美色麻木了的人都目露绿光,直道了三声好。

皇后娘娘倒是没什么反应,底下妃嫔们的脸色可就有够五花八门的了。

外祖父精神矍铄,一双虎目满是精光,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那浑身的杀气可不是盖的,眼神往这边一扫,我看了都直打哆嗦,只有我娘偷偷抹泪,道是外祖父瘦了。

外祖母满脸慈爱,父皇特意恩准她坐在我们娘俩身边,她闻言便说:「瘦什么,一顿能干一条羊腿,还要喝半斤烧刀子,也不晓得吃那么多是不是都化成了屎!」

我跟我娘:……

三十八

我那八个舅舅轮番给父皇敬酒,喝到最后,父皇的舌头都大了。

简直是少有的场景。

唉,大舅子太多也是麻烦事!

八个舅舅虎虎生威,并排一站,直让人胆战心惊。

有些还想挑拨的,一见了这八条大汉,什么诡谲的计谋都化成了云烟。

不说别的,光一人给你一拳都能打爆你的狗头。

就我外祖父的教育风格,向来是能动手尽量别吵吵,君不见我娘横行整座后宫,更别提我那八个青出于蓝的舅舅们了。

外祖母偷偷地问有没有人给我们气受,毕竟她生闺女可不是为了让人糟践的。

我娘摇摇头说后宫的姐妹们都特别的好相处,也处处让着她,而且她们的儿女们也对我这个老幺特别好,从不跟我争抢什么东西。

外祖母欣慰地夸我娘是个好运气的,能跟一群嫔妃们和谐相处。

又说我一看就是个实诚的好孩子,真不愧是尽得许家家传。

真是的,夸得我都快要不好意思了。

三十九

由于喝了小半杯果酒,酒量奇差无比的我被我娘嫌弃地赶出来散散酒气。

头虽然有点儿晕,但是还在能受得了的范围。

凭栏独坐,湖面的小风一吹,凉得我打了个喷嚏,不远处就是人声鼎沸,而我这边却安安静静,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我竟然觉得伤感了起来。

跟着我出来的宫女回去给我拿外衣去了,冷风习习,万一风寒可咋整?

我搓了搓鼻子,周围静到能听见各类虫子的声音。

由于练过武,我的耳力向来好使,所以当有人靠近的时候,我早就听见了,仗着自己横行后宫没人敢惹,所以我就没把来人当回事。

「妹妹可让我们好找,今夜如此良辰美景,你撇下我们独自赏景,可是不地道呢!」

来人是十七姐,大龄未婚女青年,顺妃娘娘向来挑剔,京城里的优秀男儿几乎被她娘俩筛了个遍,可惜依旧未能成功出嫁。

原因很简单:她看上的人家看不上她,看上她的她又看不上人家。

想要躲避赐婚有的是方法,哪家有志气的儿郎愿意尚公主呢?官途无法再前进,相当于一成亲就要过七老八十被荣养的日子,有上进心的谁乐意啊!

而一般的勋贵之家,不是徒有外表就是马上要降爵,十七姐可是自诩宠妃公主,哪能甘心下嫁呢?

所以,十七姐的婚途,艰难而又坎坷。

也因此,十七姐向来有些尖锐,但是我知她恨嫁,所以一般不太同她见识。

十七姐身后跟着小二十九和孙贵嫔所生的六皇兄,这仨人凑在一起,说是巧合?

我怎么那么不爱信呢?

四十

父皇的儿子们比较稀少,奋斗了大半辈子只得了六个皇子,所以比我们这一打又一打的女儿们可是珍贵多了!

孙贵嫔的娘家也是武将,虽然外祖父几乎一手掌握了所有的军权,但是她们家并不是跟我外祖父在一个阵营里的。

因为所有人都在等着接手我外祖父打下的江山。

有了皇子就多了一层想法,太子一位迟迟未定,孙贵嫔怎么可能不眼红心热呢?

所以六皇兄看我的眼神也就不那么友好。

这三个人,来者不善。

我暗暗地给自己提醒。

六皇兄桀桀一笑,仿佛话本子里的黑心老巫婆。

「三十妹,这大晚上的,也没个人伺候?自己一个人怕不怕啊?」

他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跟个关爱妹妹的好兄长一样,其实在我看来,更像个人贩子。

喝了点儿酒,我头晕不乐意说话,但我是个懂礼貌的好少女,所以我忍着不适回道:「谢六皇兄关心,我身边的宫女回去拿我的外衣了,想来不一会儿就会赶来,就不劳你挂心了。」

「哎呀,别这么说嘛,这么多年,为兄也不曾好好跟你说说话,真是心有愧疚,正巧跟两位皇妹走到这里,又正巧遇见你,为兄的一片关爱之情,如雨可不要拒绝为兄才好。」

我:?

你说了一堆屁话,没看我冷得都流鼻涕了吗?你倒是脱件袍子给我让我暖和暖和啊?

伺候我的宫女也是,就是蜗牛,这会儿功夫都能打一个来回了,取的什么外衣?这般艰难?

四十一

这人一多,七嘴八舌的,我的脑子就容易发晕,答非所问了一大堆后,我心里烦得要死。

平时不见你们跟我联络感情,今儿这是怎么了?

到了最后,我只看见六皇兄的嘴皮子不停地上下翻飞,仿佛他不是个人,只是个嘴炮王者一般。

在我眼神发直的时候,突然,一阵大力扑向我,我心里一个咯噔。

我身后就是玉心湖,湖水漆黑一片深不见底,而且周围也没什么岩石一类的供我踩踏,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古人果然诚不欺我。

但我是谁?

我可是经过我娘精心调教的,这么多年,不说得了全部真传,就是三分,也够我招呼他们的了。

只听远处传来一句「公主小心!」

我来不及看那道声音的主人,立马翻过身来扒住栏杆。

六皇兄他们一脸的慌张,毕竟是深宫出来的孩子,杀人放火他们听了不少,真要是自己来干,那可就是两回事了。

「哼哼,果然是来者不善!」

我冷笑一声,十七姐不由得尖叫:「如蕴快去扒开她的手指!今晚她不死我们就完了!」

小二十九犹豫了一会儿,就在这个空档,远处跌跌撞撞地跑来一个人影,不晓得是喝多了还是太紧张了,他中途还摔了个大马趴。

「三位殿下,万万不可,回头是岸啊!」

那人喊得都破音了,也没引来禁卫军,今夜这场好戏,不晓得又是谁的手笔。

六皇兄闻言,目露凶光,我知道,他是真动了杀心了。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只是想作弄我,现在可能就是真的想弄死我跟那个仗义之士了。

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就是喝了酒后会热血沸腾。

老老实实吹吹风散了酒气倒还好,一旦血液循环了起来,酒气上涌到了脑子,那就完了。

四十二

跌跌撞撞跑过来,中途摔了个大马趴,又顺手扛了截绊倒他的树枝准备来救我的竟然是陈小公子。

这个花花公子竟然也有如此仗义的时候,我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此时此刻,我正蹲在白玉栏杆上,抢过来陈小公子扛来的那截长树枝,挨个儿的戳着水中大声呼救的三个人。

没有人看清我刚刚是怎么翻身爬上来的,也没有人会看清我是怎么把他们一个个踹进水里的。

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很兴奋,有一种飘飘欲仙很快乐的感觉。

「气蛤蟆,气蛤蟆,气到八月十五,八月十五点灯,气蛤蟆你千万别哭!」

我嘴里喊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歌谣,一边唱一边不停地敲着水里三个人的头,念一个字敲一个人,开启了循环模式。

谁要是往岸上爬,我就用树枝把他捅回来。

此刻,别说我那两个姐姐了,就是六皇兄也跟着哭号了起来。

唉,真不是个爷们儿!

陈小公子在一旁一脸的呆滞,说好的英雄救美呢?

水里扑通的水花太大,渐渐地,不晓得是谁没了力气,水里的三个人跟水鬼似的,披头散发的,珠钗早就掉进了湖水里,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好在这个时候,伺候我的小宫女终于赶来了。

哦不,是带着人群浩浩荡荡地杀来了。

八个舅舅首当其冲,然后,就看见了如此诡异的一幕。

我咧嘴冲着他们一笑:「舅舅们,快来看,仨大蛤蟆!」

四十三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待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我娘黑口黑面的,仿佛黑山老妖。

我试探着叫了一声娘,心内忐忑不安,我娘这种表情,总让我觉得很可怕,非常相当之可怕!

只见我娘用力地捶了一下我的床头,整张床都跟着颤抖了一下:「太可恶了,又是这样,她们还有完没完?!」

我怂怂地不敢接话,我头疼,我头晕。

陈小公子被父皇留在了宫里,作为唯一的人证,陈小公子的存在可以说让几方人马都焦虑不安了起来。

被皇上召见之前,陈相爷特意来安慰自己的孙儿,并且让他不可把当时发生的一切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出来。

陈小公子不解,说好的家风清正呢?难道他不该揭露这一场暗害吗?明明季如雨才是苦主不是吗?

陈相爷丝毫不为之所动,老狐狸一般的双眸中透出一丝精光:「没有哪家的大家长希望看到亲兄妹之间因阋墙而产生祸端,无论其他人如何询问,你都不可说出实情,只有等到皇上单独召见你的时候,你才可以说出一切,记住了吗?」

论狐狸心计,陈小公子自认为不输其他人,但毕竟还是少年人,一遇到大事竟乱了方寸,经祖父一提点,立马领悟了过来。

但他仍旧坏心眼地问道:「祖父,不是不可揣测圣意吗?」

陈相爷捋一把美髯:「不揣测圣意,你祖父早就死了好几个来回了!别以为老夫不晓得你那点小九九,乖乖听话,回头让你祖母做好吃的给你压惊!」

陈小公子垂下了一双美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果然,当着好多人的面儿,皇上询问的时候,陈小公子只说是天黑他没看清,只是出来散散酒气,听到有人落水,所以古道热肠的他打算去救人,仅此而已。

至于为什么让小丫鬟回去求救,那是因为他只认出来了如雨公主。

一个伟光正的正义使者的形象立马起来了,几方人马暂时把心落回了肚子。

陈小公子的身姿也愈发显得挺拔了起来。

让人不得不赞一句:真是家风清正,一表人才的好少年啊!

四十四

皇上毕竟是皇上,他能是个单纯的傻白甜吗?

显然不是。

深更半夜的时候,皇上派人悄悄地把陈小公子接到了清凉殿。

陈小公子跪地叩头,直言自己犯了欺君之罪。

又不着痕迹小小地拍了皇上的马屁后,才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没有添油加醋,也足够皇上细思半晌。

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切,皇上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玉心湖周围种了不少杨柳,夏季走过的时候,微风习习,柳条依依,疲乏的眼睛也会得到舒缓。

皇上本来喝到微醺,奈何八个大舅子同时起身同时飞奔出去实在是太乍眼了,细问过后才知道,是小三十出事了。

伺候小三十的宫女来回话,说是自己拿完外衣要回玉心湖的时候总是被莫名其妙的人给岔开,纠缠许久后才渐渐发觉问题,又恰逢陈小公子的丫鬟前来求救,这才知晓问题大扯了。

八个舅舅以为外甥女出了大事,这可是老许家好不容易才出的一个大外孙女,对于阳盛阴衰的许家来说,简直比眼珠子还要重要。

这不,大部队浩浩荡荡赶到的时候,玉心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三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在水里鬼哭狼嚎,外甥女蹲在白玉栏杆上仿佛一只调皮的猴儿,嘿嘿傻笑着用一根长长的树枝戳着水里的人。

八个舅舅互相对视一眼,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外甥女一个激动也下了水。

还是大舅舅经历的风雨比较多,仗着自己的功夫最佳,上前打算把外甥女薅过来,结果这外甥女反应更快,「嗖」地一下就蹿上了树。

四十五

陈小公子回忆起发生的种种事情,嘴角含蜜,心神荡漾。

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踢倒一颗大树,也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发起酒疯来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要不是后来闹得太厉害,良妃娘娘用绳子把如雨公主捆了起来……

一想到那个姑娘,陈小公子只觉得心里痒痒到难受。

他正在琢磨着,怎么才能把她娶回来。

实在不行,他可以入赘。

就连未来生几个孩子他都想好了。

对这一切,我都不知晓。

因为,我又开始了漫长的「养病」之路。

父皇扣住陈小公子蹲在后宫一夜,也不晓得问了些什么。

那样细皮嫩肉的小公子,会不会被吓到?

他虽然人花了点儿,又很自恋,却难得的有一副热心肠。

我觉得我被兄弟姐妹们伤透的心,略微暖和了一点。

勉强让他当我的朋友好了。

父皇今天很罕见地特意来看我,中年男子一般都会发福,我父皇还好,只是略微有些肚腩,脸并没有很油腻。

也所以,他用一副很奇异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没有感觉到作呕,毕竟是我亲爹。

虽然,他对我不闻不问了这么多年。

四十六

六皇子被救上来后,回去就病了。

孙贵嫔急得几欲晕厥。

顺妃跟赵贵妃同样度过了一个难捱的夜晚。

谁都不知道,这三个妃嫔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孙贵嫔听着自家儿子不停地呢喃着「三十妹,我错了,三十妹,我不敢了!」心疼得都快揪起来了。

都是她的错,她不该嫉妒许锦月,也不该暗示儿子去搞季如雨。

她只是想让辅国大将军最疼爱的外孙女病上一场,最好是病入膏肓的那种,死了也没关系,反正不过是个女儿,在她眼里,女儿都是赔钱货,只有儿子才最金贵。

只要能让辅国大将军心急如焚,毕竟他年事已高,还占着茅坑不拉屎,不仅不肯放权给其他人,甚至还打压她们家,这怎能不让她气愤?

如果他一着急上火人也跟着病倒,就再好不过了。

剩下八个儿子,不过是虾兵蟹将(孙贵嫔自以为的),不足为虑。

只可惜她那「金贵」的儿子不堪大用,哪怕联合了另外两个最恨季如雨的妹妹谋划了好久都没用,反而被一个丫头片子扔水里了。

还发起了高热。

太医说,再不退烧,大概要被烧成傻子。

一个傻子……

孙贵嫔觉得,自己离太后的宝座,越来越远了。

四十七

后宫风向诡异。

先是十七姐和亲金国,后又是小二十九的婚事定给了昌平侯家的世子。

昌平侯一家远在岭南,二十九姐可以疯吃荔枝了。

唉,那么一小篓荔枝,据说要花费数金才能运到京城。

而且鲜荔枝比又冰又蔫的荔枝更好吃。

我娘得知消息后,脸上露出了蜜汁微笑:「傻孩子,岭南哪有京城舒服(为了故事情节,不是贬低岭南哦~)一来一回要好几个月,她哪儿是吃荔枝去了,她那是吃苦去了!」

而我疑惑不解的还有十七姐和亲。

不是说,战败国给咱们送了公主吗?为什么我们还要和亲?不是说金国人来求娶公主只是传言吗?

我娘跟看傻子一样:「你是喝酒把脑子喝坏了吗?但凡你十七姐稍微出点儿人样儿,你父皇都不会让她去和亲,你外祖父拼命打胜仗,难道是为了让公主们下嫁金国吗?不过是准备放弃她却又给你十七姐安个合理的名头罢了!」

不知为何,我听到这两个消息后,心里反而沉闷了起来。

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虽然她们想要害我,但,终归是没成功。

我略有遗憾,却也知道,她们这样的结局,实属活该!

四十八

六皇兄没有成为傻子。

只不过,一个心性残忍敢于弑的皇子,大概率是与皇位无缘了。

皇家就是如此残酷。

你要是干坏事能干成,也算你有勇有谋,就这样的,别说是当皇帝了,当个王爷也要小心吃馒头被噎死,为啥?智商太低了!

父皇虽然皇子少,但也不允许自己的儿子中出现了不稳定基因。

很显然,不稳定基因遗传自孙贵嫔。

父皇深感女人对于孩子的智商影响之大!

并后悔当初自己只贪图美色,忘了给后宫嫔妃们出个题目什么的筛查一遍,智力低下的以后就尽量不要进宫了。

孙贵嫔大势已去,被皇上斥责过后,又被儿子无情地抛弃,然后再被娘家一通责骂。

孙贵嫔的娘家人,真的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谁晓得孙贵嫔如此没有脑子!

不管其他人的生活过得如何风云变幻,十七姐跟小二十九一前一后地出嫁了,自此,她们远离了父母亲人,远离了京城,也不知道她们跟她们的娘亲会不会后悔。

据说,十七姐是哭着被拖上马车的。

小二十九倒是没哭,老老实实地跟着陪嫁去了岭南。

而我,总算是「病愈」了!

四十九

自我因为「勇救落水」的皇兄皇姐们而感染了「风寒」,整整一个多月才好「利索」。

玉心湖遭受了无妄之灾,父皇痛心不已,好不容易收拾齐整了,我又「复活」了。

这个把月以来,陈相爷家的夫人频繁入宫,说是看望「病中」的我。

怎么也有陈小公子仗义相助的前提在,她打着「救命恩人」的旗帜来,我也不好赶人不是?

鬼知道每次她一来我就要躺回床上,硬是憋出一身汗,没风寒都要风寒了。

好在我娘看出来她们家有点儿居心不良的意味,本以为是想打着跟外祖父家联姻的主意,所以她一直对相爷夫人虚以委蛇。

毕竟人家是个相爷夫人,一把年纪了,还得为家里后代操心,也是不容易。

跟文化人对话就是累,无数次我娘都是脸色蜡黄的回来,一副唇青齿白的憔悴模样。

那一肚子的弯弯绕绕,可把我娘累劈叉了。

你要夸人就直接夸,人家得先说你衣裳搭配的好,我娘回哪里哪里,都是宫女帮忙配的。

又说你簪子插得美,我娘又回都是工匠造得好。

相爷夫人也不嫌这对话噎得慌,就差夸我娘指甲盖的光泽也跟别人不一样了。

我娘又是个尊老爱幼的,尽管已经不耐烦了,但是依旧稳坐钓鱼台,毕竟如果不停地扭来扭去,会让人误会她有痔疮。

后来才逐渐咂嚒出味儿来。

五十

我跟我娘虽然都不聪明,但也不是蠢人。

人家就差把来意明晃晃地写在脑门上了,我娘要是再看不出来,那就是真蠢了不是?

相爷夫人年纪也不小了,回回披挂一身诰命服,一蹲就是大半天,她不累我娘都替她累得慌。

她们家也只有她一个人有这个资格可以递牌子进宫,没有办法,剩下的小辈儿女眷,不是男人的官职不够请封诰命,就是跟着爷们儿外放出京了。

老太太也是逼上梁山啊!

我娘细细一寻思。

好么,敢情这是要把她闺女拿下的意思啊!

我娘瞅了瞅我。

眼睛挺大的,就是鼻子不够挺,脸型还凑合,肤色不够白,眉毛太浓了,身姿太挺拔了,跟儿郎站在一起,倒更像是兄弟。

我娘愁眉不展,完了,这家的儿郎,不是眼瞎就是读书读多了把脑子读傻了。

她怎么敢放心地把闺女嫁过去呢?

而一无所知的我正咔咔啃着水灵灵的水蜜桃,淌了一手的汁水,顺手就擦在桌布上了。

我娘一看我那吃相,更愁了。

唉,人家书香世家,一窝的文化人儿,就她闺女这幅尊容,怕是能吓死仨俩的不成问题。

我扔了桃核,跟我娘说我要去西山骑马。

我娘怒目圆睁:「骑什么马,都要嫁人的人了,给我蹲家里好好捂捂白!」

我:……

五十一

我,要嫁人?

我怎么不知道?

有谁通知我这个当事人了吗?

我娘拉着我的手,询问我对文化人儿有什么看法。

我:「估计打不过我。」

我娘:……

我喝了口茶压压惊:「娘啊,你不是说我可以不找驸马的吗?再说了,我还想去边关呢!有了驸马多麻烦啊!」

我娘闻言,更加愁眉不展:「你那八个舅舅家可是有你好多表兄弟,你乐意跟你表兄弟们成亲吗?」

我一听,差点被茶水呛死!

八个舅舅们给我创造了二十多个表兄弟,我到现在都没认全好吗!还有的表外甥比我都大!到时候我喊我娘什么?

我娘既是我娘,还是我姑姑?

做什么春秋大梦!

我娘一看我一脸吃了大便一般的脸色,便说道:「反正你外祖父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去他的外人田!

我娘又感叹道:「你外祖父也是怕你的身份,到时候恐怕会身不由已啊!」

一句话,愁得我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不过有个重点我还是抓住了。

「来求亲的是哪家?」

五十二

陈熹,陈小公子,陈相爷嫡次子的小儿子,年方十三,比我还小一岁,已经是个秀才了,据说未来的发展潜力巨大,是一颗根正苗红的好少年。

在外人看来,谁家闺女要是能嫁给陈小公子,简直就是家里祖宗显灵了。

家风清白,人品正直,端看在宫里舍身救人就可以窥见一斑。

人家的容貌还是一等一的好,跟我比起来,他反而更像个姑娘家。

而我,则更像是辣手摧花的变态公主。

再想起来他那自恋到家的模样,实在是……倒胃口啊!

我只是把你当兄弟,而你竟然想娶我?!

但要是让我嫁给那二十来个表兄的其中一个……得,更倒胃口了。

我的梦中情人还没有个具体的轮廓,就已经要面对一群汉子,实在是让人无法抉择。

于是,我跟我娘一起惆怅了起来。

人生在世,就非得嫁人吗?

我上能爬树,下能捞鱼,对待宫女太监们都很随和,从不轻易打打杀杀,平时爱护花花草草(玉心湖的柳树:???),偶尔扶扶老人家过石子路(太后娘娘),我都已经这么优秀了,为什么还要嫁人?

五十三

陈小公子偷偷约我在宫外见面。

我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行了。

她倒是不怕陈小公子对我做什么,她更怕我兽性大发对着弱质少男下毒手。

好在怎么也是自己的闺女,她相信我的人品。

出宫还得经过皇后娘娘那一关,不过我毕竟背靠着外祖父,皇后娘娘略微调侃我几句也就放行了,只是叮嘱我在宫门落钥之前一定要赶回来云云。

我本来还想骑马出宫,是我娘拦住我,道是纵马容易伤及百姓,不如马车那么省心。

于是,马车一路晃悠到了迎君来饭庄,本朝最火也是最大最贵的一家饭庄。

我点了点头,嗯,陈小公子的品味还行,知道我饭量大,特意找了这么个能吃饱的地方。

他要是约我去品品茶吃吃点心,那我早就拒绝了。

到了二楼的包间,我一见他的那身打扮,立马就想收回我刚刚夸他品味还行的那句话。

陈小公子本身就才十三岁,身量单薄倒也罢了,偏偏还穿了一身雪白雪白的衣裳,腰上挂着雪白雪白的羊脂玉坠,手上捏着一把雪白雪白的骨扇,一入眼就是刺得人双目难睁。

我感觉他整个人都模糊了,浑身散发着白盈盈的光,仿佛雪人成了精。

面对着他那一脸的「我很帅」「我很酷」「快拜倒在我的石榴裤下」的表情,我不由自主地开口询问道:

「你家最近在办丧事吗?」

五十四

陈小公子气到想要过来撕我的嘴,奈何身体力行都不如我,于是他咽回那口气,安慰自己女人都这样,刀口无德没关系,反正都是他喜欢的。

爱一个人,就要连她的缺点也一起包容。

他殷勤地照顾我喝茶,我正渴了,牛饮一般咕咚进了肚子,大咧咧地问他约我出来干嘛。

陈小公子扭捏地问我,对我们这桩婚事的看法。

我说:「我并不看好我们两个。」

陈小公子漂亮的眼睛里似是浮起了一层水汽,他问我,为什么?是他哪里不配吗?

我叹口气:「我对于未来驸马,连个大概想法都没有,而且,我不光跟你不熟,还有一身的毛病,更不懂诗词歌赋,怕是跟你没有共同语言。」

陈小公子倒也不泄气,他打开雪白的骨扇遮住半张脸,馋得我差点没流出哈喇子。

绝色就是绝色,他要不是陈相爷的孙儿,绝对会被捉进小倌馆任凭其他大汉疯狂蹂躏!

我差点被美色迷住,只得暗咳一声提醒自己回神。

他说:「公主,我可以为了你放弃仕途,你喜欢舞刀弄棍,我就陪你熟读孙子兵法,你喜欢不拘小节,我就陪你慕天而席,公主,我真心想要求娶你,你可否考虑一下在下?」

我都快被感动了,然后拒绝了他。

「可是你比我矮啊!」

五十五

陈小公子终于被我激出了本性,毕竟还是少年心性,天天端着,他不累我都觉着累!

男人嘛,一不能说他不行,二不能他说矮,这是常识。

只见他哇哇叫着就要来扑我,估计是想跟我打一架吧!

唉,这小鸡仔一般的体格,瘦弱的小胳膊被我拧在身后,陈小公子嘤咛一声就要往我怀里倒。

我的妈,这是什么脆弱的品种?

陈小公子弱弱地开口道:「公主,人家好痛!」

我:?

你前后这么大的反差,你们家里人知道吗?

只见他轻喘着坐在我对面,一双娇滴滴的美目似诉似泣地看着我,直把我瞪出了一身冷汗。

我说:「你有意见就提,别动手动脚的,打也打不过我,好好说话咱们还能当朋友!」

陈小公子扭过脸去冷哼一声:「谁要同你当朋友!」

好在他冷静下来后就恢复了正常,又开始招呼小二上菜。

好吧,我就当他有点儿精神分裂好了。

不跟我晒脸的时候,他也算是个君子,我又同他打听当初为啥会被我外祖父救,结果他一脸尴尬,哼哼哈哈地就略了过去。

得,绝对有猫腻。

不说就不说吧,我总能打探出来。

一顿饭吃的是宾主皆欢。

临走前,陈小公子叫住我,一张玉般的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

他说:「公主,我总会长成你喜欢的样子!」

五十六

我总觉得这陈小公子一副靠不住的样子。

初时,小二十九曾喊过他表哥来着,但明明他才十三,比我还小一岁。

后来我问他的时候,他又说是当时为了让小二十九喊他哥哥,他故意把自己的年龄往大了说的。

再后来我悄咪咪打听了才发现,满京城里,到处都是他的「好妹妹」!

承恩伯家的大闺女都十六了,还好意思叫他哥?真是不害臊!

我绝对不承认我其实是有点儿酸。

日子就这么慢慢地过去了,前朝后宫都无波无浪,除了陈小公子开始以十三岁的高龄练武引起了哗然一片。

据说他爹他娘苦苦哀求都阻挡不了他练武的决心。

本来是个内阁大臣的好苗子,现在,得,成了武状元了!

自古就是文武之间王不见王。

武将嫌弃文臣咬文嚼字酸话太多,有本事上场杀敌试试?

文臣不屑武将只知道打打杀杀太过暴力,有本事写个八股文试试?

所以,世人才对陈小公子的行为如此震撼。

只有陈相爷呵呵一笑,保持了中立。

五十七

我娘揶揄我,道是为了爱情,陈小公子真是豁出去了。

而我自小脸皮就厚,闻言也是脸不红气不喘:「一时的冲动可以理解,要是他能一直坚持下去我才佩服他呢!」

我娘弹了我一个脑门儿:「行了吧,别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你都把人家文弱书生逼成这样了,好歹给个痛快话儿,这婚事行还是不行?否则你自己个儿从你那一堆表兄弟中间选去吧!」

我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明年也就及笄了,按我父皇那个尿性,万一有什么弯弯绕绕的联姻,估计我这婚事就悬了!

我只能暂时同意了,但却放话,一切等明年再议!

其实阖宫里几乎都晓得相爷家的那点儿小九九了,只是大家都觉得陈相爷已然是权柄滔天,何苦再让家里的子孙跟皇家联姻呢?

可是换个角度又想,娶了公主回去,陈相爷才能保住一家大小。

所以说,高,绝对是高!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舍了一个儿孙,收获最强保护伞,真是厉害啊厉害!

然后众人一打听,对方竟然是陈小公子,立马吓蒙了一圈儿人。

这不是,陈相爷家最有出息的一个儿郎吗?

这陈家人,怎得如此不走寻常路?

我跟我娘压根不理会外头那些风风雨雨,安安心心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只不过,我每天多了项任务:看陈小公子的来信。

这家伙矫情得很,一会儿在信里喊痛,说是练功太辛苦了,一会儿又说自己伤到胳膊了,如果能让我亲亲就好了……

直看得我脸红心跳,想扔了吧,又没舍得,折好了就让宫女收起来了。

这进展,简直神速!

五十八

时间过得飞快,待我及笄过后,我就跟陈小公子定下了婚约。

这家伙,一年的时间里,长势喜人,本来比我还矮半头,如今竟然迎风窜个儿,比我高了不少。

尤其是那嗓音,也更加的低沉了起来。

只除了那小白脸还是一如既往。

上回他圈我入怀被我一个过肩摔出二里地去后,他就指天赌地地发誓,总有一天要我臣服于他!

我:……

其实你对我压根不是爱情,只是征服欲吧?

可惜他这个愿望,一时半刻也实现不了了。

父皇说我是他最小的女儿,所以他舍不得我早早出嫁。

其实我知道,是因为我头上还有好几个姐姐们没有着落呢,他为了脸面好看,也得压我一压。

就他?还舍不得我?

我怎么听说他知道我有人要后开心地连刨了三碗饭?

于是,我的婚事被推到了两年后。

天可怜见的,这两年间,我的姐姐们要是还不嫁人,不晓得我的婚事还会不会被推后了。

后宫里,相亲事业进行的如火如荼。

五十九

因着这几年不断的写信回信,我跟陈小公子之间的友情更加深刻了。

对,我跟他之间,只有友情。

连我娘都说我是根木头。

陈小公子的娘在得知我能脚踢柳树拳打野狗后,愁得三天没睡好觉。

还是相爷夫人骂她是个拎不清的。

陈小公子的娘哭哭啼啼地为自家儿子的前程可惜,相爷夫人把桌子拍得「啪啪」响,道她「如果不想要这桩婚事,有本事就去宫里让皇上收回成命!」

陈小公子的娘一听,立马萎了。

好在我的公主府也在建中,以后也不会跟她这个婆婆天长日久的相处。

一切都是这么的顺利,所以,老天爷可能看不过眼,一定要让我难过一次。

所以,在得知八个舅舅七死一伤,外祖父下落不明后,我娘晕了过去。

而我,如同被雷劈一般,浑身冰凉,瘫坐在地上无法起身。

六十

自两年前金国求和后,我本以为边关就会安稳很多。

没想到,这金国人,只要一放任他们一丁点,立马就会反扑。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的长春宫,我娘醒来后不哭也不闹,只换下了一身华服,要去干清宫跪求父皇。

我拉住我娘,我问她,你能去干什么?跪下求什么?

我娘双眼通红,她说:「我去求你的父皇,准我去边关,我要为你外祖父还有舅舅们报仇!」

我娘这简直就是在说天方夜谭,不说我还有二十几个表兄弟,就父皇听了这话,能准许吗?

用屁股想也知道压根不可能!

我知道此刻我娘已经痛苦到了极点,她的行为已经不受控制。

所以,当顺妃幸灾乐祸地打着「探望」的旗帜,实则是来挑拨我娘的情绪时,被我娘连扇几个耳光后又丢出了长春宫。

不管顺妃如何在长春宫外叫骂,也不管皇后娘娘如何趁机来训斥我娘,我娘满脑子的都是出宫。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能趁其不备打晕她。

她需要好好的休息。

唉,女儿打娘,真是有违天理!

六十一

这一夜过得极其漫长。

这后宫里,有许多的人正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或许,还有很多人在等着落井下石。

可我现在没空去想这一些,我的脑容量也不允许我想太多。

父皇那边没有一点儿消息,只有金国公主被下令禁足。

我估计,他是怕我娘去弄死她吧!

度过了一个不安稳的夜,第二天,我娘醒来,依旧是不哭也不闹。

她的这种情绪很危险,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发泄出来。

然后,大清早的,父皇的旨意就来了。

他说,让我跟我娘,禁足长春宫,无旨不可踏出长春宫半步!

我娘站着接的旨,冷哼一声转身便进了内殿。

中午的时候,父皇憋不住还是来了一趟。

我娘不理他,父皇吭哧半天才说:「朕这都是为了你好!」

我娘也是愤怒到了极点,一巴掌拍裂了桌子,吓得父皇蹦起来老高。

「为我好?为我好就禁我的足?为我好就放任顺妃来冷嘲热讽?口口声声为我好,实则不过是怕我闹事你无法收场吧!」

我娘气疯了,冒着大不敬的危险指着我父皇字字诛心。

因着我娘的战斗力属实很强,父皇连斥责的勇气都没,扔下一句:「你要是这么想朕也是没办法」后就夹着尾巴逃了。

我娘冷笑三声后颓然坐到了凳子上:「这就是我当初嫁的男人!」

我作为两个人的女儿,两头为难。

第三天的时候,陈小公子偷偷寄来了书信,上面寥寥一行字,却让我第一次忍不住潸然泪下。

「我必举全家之力去帮你。」

六十二

其实后来我想过很多次,如果父皇同意了我娘出宫,会不会事情就不会搞得这么大。

在知道陈小公子带的那句话后,我娘久久不语。

末了,轻笑一声,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看来,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把女儿许给了陈家。陈家果然家风清正,哪怕一个孙儿,都有如此胆量维护落魄的未婚妻,好,很好。」

这么久以来,我还是头一次有了羞涩的感觉。

我跟我娘说,以后,我想努力学女红跟厨艺,他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我也不能堕了陈家的名头,好歹也是待嫁的妇人了。

我娘一双眼睛亮得如同深夜里的星星,我被她的眼神吓得发毛。

主要是,我们俩都被禁足了,出又出不去,大内高手如云,凭我跟我娘两个,难啊!

我娘眼神闪烁,她大力支持我学厨艺,并且大方地把小厨房贡献了出来。

又暗地里让陈小公子打探下宫外的情况,主要是辅国大将军府和边关的消息。

以这种事来麻烦他,好就好在他一无功名所以做事方便,二来他在京中好友颇多,大都是家世显赫的儿郎们,所以让他来打探消息,实在是最好不过了。

尤其是可以旁敲侧击陈相爷,听一下父皇对此事的看法。

可惜的是,那条老狐狸顾左右而言他,一通太极打得是熟捻之极,好在陈小公子是他一手带大的,凭借三言两语,他获得了以下内容。

一,父皇在朝堂之上大怒,道金国人不仁不义;

二,有人弹劾外祖父上次的胜仗是里通外国,跟金国皇子勾结,外祖父杀了金国太子,二皇子就可以顺利即位。如今,金国二皇子暴毙,所以,金国人才反扑回来,打了外祖父以及舅舅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娘听后,冷哼一声,颓然坐在内室,不发一声。

六十三

朝堂上弹劾外祖父的越来越多,有很多证据指证外祖父里通外国。

我娘依旧安稳地蹲在后宫,既不理会顺妃的大呼小叫,也不理会其他妃嫔的落井下石。

只是每天逼我学做菜。

可惜的是,第一天我就把小厨房炸了。

我知道我娘心里悲痛,但是又没有疏解出来,很容易出事的。

哪怕她哭一场,闹一场,也好过于如今的不声不响。

父皇最近也没空来后宫翻牌子,辅国大将军生死不明,八个大将七死一伤,简直是对我国的一场重击。

他有暗地里派人监视长春宫,得知我跟我娘热衷于做菜后,这才逐渐放了心。

只要我娘不闹腾,他就没心事了。

事实上,我们都错了。

太后娘娘年事已高,皇后娘娘仗着自己生了三个儿子,愈加喜欢掌权。

她一见我跟我娘落魄了,三番五次地以口谕来斥责我娘,宣旨的太监第一次来,我娘没说什么。

结果又来了第二次,被我娘丢出去了,并扬言来一个打一个,打到没人敢来为止。

皇后娘娘气得拗断了小指的指甲!

顺妃提议,让陈相爷家跟我的婚约作罢,任凭哪个公主顶上都比我强。

然后皇后娘娘可能被捧了几天脑袋发晕,真就这么干了。

陈小公子说:「吾妻只有如雨一个,其他人再好,那也与我无关!」

直气得皇后娘娘拗断了另一截指甲。

六十四

这一天,天气阴沉沉的,我娘看着窗外,轻声地说道:「生你的那天也是这般天气,你父皇本以为旱了许久,生了你能下场雨,结果生完天气就晴了。」

「我知道,第二天就暴雨成灾,所以父皇一直不太喜欢我,可能是我真的不带祥瑞吧!」

我哀叹一声,心情也跟着沉闷了起来。

我娘摸着我的头,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皇后与顺妃做的那些事,我娘不是不知道。

其他人有没有跟着踩两脚,那就不清楚了。

太后娘娘关起门来天天研究佛经,谁也不见。

父皇在朝堂上也被烦得焦头烂额,哪儿有空管我们。

长春宫,门可罗雀。

因为是阴雨天,不晓得为何,我格外的犯困。

我娘让我去内室躺一会儿,结果我往床上一躺,就立马人事不省了。

等到我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外面乱作一团,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抓了个小宫女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宫女年纪不大,瑟瑟发抖的回道:「良妃娘娘闯了素仪宫,剃光了瑾嫔娘娘(金国公主)的毛发,打伤了宫女太监后,把瑾嫔娘娘倒挂着栓在了素仪宫……」

我的脑子已经无法思考,张大了嘴巴呈呆滞状。

「还有……」小宫女顿了顿,觑了下我的脸色后继续说道:「良妃娘娘又去了栖梧轩,拔掉了顺妃娘娘的指甲,因为,因为顺妃娘娘指着她说她是细作之后……」

「最后,趁宫里正乱着,良妃娘娘跟外头里应外合,打伤了禁军,跑出了宫,如今,皇上正发怒呢!」

六十五

我父皇应该说是个好皇帝。

但我也说了,他从来都不是个好丈夫好爸爸。

良妃作出这一场幺蛾子的时候,他正在跟大臣们议事。

主题是该派谁去收复边关,以及,辅国大将军是不是细作。

正在两伙人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就见自己的贴身太监抖抖嗖嗖地进来了。

听到一切后,父皇立马暴跳如雷。

瑾嫔不说是他最宠爱的妃子,起码是现阶段他的心头好。

金国人虽然可恶,但是女人又有什么错呢?

好端端的火辣小美人,生生被剃成了丑陋小尼姑。

父皇撇下一群快要打起来的大臣们,火速赶往事发现场。

恰逢我娘正用绳倒吊新出炉的小尼姑。

瑾嫔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泪糊一脸,那尊容,别提有多「好看」了。

要说我娘也是个狠角色,你剃人家头发也就罢了,怎么把眉毛也刮了呢?

估计小尼姑还反抗过,所以脸上还有一道道的细痕,大概是被刀划的。

父皇大惊失色,顿时喝止出声:「许锦月,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快住手!」

我娘压根不理他,依旧把瑾嫔挂在了树上,瑾嫔来回晃悠着如同一个巨型蚕蛹,哭喊着求父皇救她一命。

父皇忍住想骂街的欲望,冷着脸问我娘,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娘说,她只是想出宫。

父皇暴跳如雷:「你出宫能干吗?」

我娘一听他大声,瞬间喊得比他还响:「我能马革裹尸!我能替父兄报仇!我能死在边关!好过被你关在后宫寸步难行!也好过听你那一群女人的冷嘲热讽!我许家的儿女,岂能容忍父兄死得不明不白,还要被人泼一身的脏水?季仲平,你要是不怕我把事闹大,那你就继续关住我,除非你打断我的手脚,否则的话,我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

我父皇听完简直怒火滔天:「你是想造反吗?」

我娘回头,邪魅一笑:「造反就造反,你莫以为老娘不敢!」

六十七

我娘,出宫了。

扔下一堆乱摊子给我。

父皇好歹是我亲爹,疯狂地来长春宫暴走一通后,看着我一脸呆滞,他有心想骂我几句,可是一见我也被蒙在鼓里,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指责的话了。

只得按捺住一身的暴躁因子,努力地让自己的脸色更加温和,然后又跟我说,让我乖乖地蹲在长春宫,千万不要学「其他人」那样到处乱跑,安心待嫁。

还夸陈小公子绝对人品靠得住,叫我不要堕了皇家脸面云云。

我老老实实地点头应是。

毕竟亲娘简直要把后宫搅翻天,父皇没有迁怒于我,已经是他做的最大的让步了。

其实主要是我跟陈相爷的孙儿有了婚约,他也实在是不好怎么处置我。

难道他真要跟顺妃和皇后说的那样,让其他的女儿顶替我的婚约?

拜托,那两个娘们儿不要脸,他身为皇帝还要呢!

跟臣子出尔反尔,合适吗?

父皇一想到这儿,立马就去找皇后的茬了。

要不是她沉不住气任凭那些女人来骚扰我娘,我娘也不会狗急跳墙(呸,你才是狗!)。

父皇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走了。

诺大的长春宫,就剩下我了。

黑夜笼罩着整座宫殿,睡了几乎一整天的我,此刻精神无比的亢奋。

于是,我提笔给人品绝对靠得住的陈小公子写了封信。

六十八

陈熹这个人,我以前一直对他有所误解。

比如他瘦弱如鸡,比如他满嘴跑马车,又比如他相当的自恋,再比如他那一群「好妹妹」。

上到八十岁下到八个月,全是他的妹妹们。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几乎是他的口头禅。

好就好在,他有一副好皮相,并不曾让人觉得恶寒。

有的人属于恬不知耻,有的人却能做到恰到好处的恭维。

而且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无论什么手段,只要能成功就好。

简直是能屈能伸型选手。

所以,当我出宫骑在马上的时候,不由得一阵阵的感叹,或许,真的是我配不上他。

由于父皇跑了一个妃嫔,所以最近宫里戒严,尤其是长春宫更是关注的重中之重。

没了我娘,就我一个人,确实是寸步难行。

好在,我有个伟大的未婚夫。

不得不承认,我除了武力上能碾压他,在脑力这方面,完全属于拖后腿系列。

所以,当陈小公子扮成小太监进宫的时候,我简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家伙,假以时日,可堪大任!

六十九

一副优秀的皮囊也是有很多好处的。

我不止一次地对着陈小公子的那张脸感叹万分。

想想我要跟他成婚,实在是有辣手摧花的嫌疑。

他仿若手眼通天一般,跟宫里的人里应外合,先是他扮成小太监进宫,后又把我打扮成出宫采买的小宫女。

最主要的是,小宫女的身份还是皇后娘娘宫里的。

因为他还要留下收拾残局,所以,在给了我一包装有散碎银两的包裹和一匹快马后,他站在城外同我告别。

那一双细嫩的手握着我的爪,一双美目深情款款地凝视着我:「去做你想做的吧,我的公主殿下。」

直感动得我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仰着头问他:「为何这般帮我、信我?」

「可能是因为,你注定是要展翅翱翔的,而我却要留下来为你守候,你要记得,你飞得再高,风筝的线也在我这里。明年回来按时嫁我,否则,我怕我等不及。」

他已经高我一头多,十五岁的少年人,逐渐有了年轻男人的棱角。

我吸溜一下鼻涕,也不管他会不会嫌弃我,头一次扑在他怀里打算诉诉衷肠。

然后,撞了他一个趔趄。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七十

离开的时候,陈小公子的脸上满是懊恼。

可惜我无法再跟他依依惜别了。

出了城后,我就火速赶往边关。

然后才发现,貌似我,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

还有就是,我可能,迷路了。

娘,外祖父,舅舅们,我该怎么办啊!

且不管这头我是怎么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的,那一头,我娘风尘仆仆地已经到了边关。

诺大的军营如今丧气满满。

将军失踪,至今没有任何消息,大部分的人都认为外祖父凶多吉少,只有少部分依旧在拼命的寻找。

受了重伤的是七舅舅,如今也有了好转的迹象。

剩下七个舅舅的尸身已经放进了棺椁里,暂时还未下葬,七具棺椁排在一起,说不尽的苦涩心酸。

我娘赶到的时候,军营里乱作一团,因为没有主帅,底下的人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马、王两位副将分成两派人马,王副将忠于外祖父,所以七舅舅一直是在他的手下被照料。

马副将就背景成谜了。

你攻击我说我经验不足无法带兵,我攻击你武功不行是个弟弟。

这个时候,我娘一掀门帘钻了进来。

「你们吵了半天,不如这主帅换我来当当?」

七十一

马副将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手里的银枪对准了我那女扮男装的娘:「你是何人?如何混进来的?」

我娘不紧不慢地说道:「许豪第九子,许氏阿钊是也!」

马、王两派人马面面相觑。

好在营里还有舅舅们的儿子也就是我娘的侄子们在,他们一见了我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有嘴快的差点喊出一声「小姑姑」来。

表兄一号的年纪也就比我娘小了没几岁,小时候也是一起愉快地玩耍过的。

这时候装死也晚了,又被其他兄弟们往前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就站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闭着眼叫了一句:「见过小叔叔。」

阿钊这个名字还是我娘没入宫之前,男扮女装偷溜出门时的化名。

因为舅舅们都行金字旁,所以我娘用了钊这个字。

王副将毕竟是外祖父的人,虽说不曾见过我娘,但也知道家中只有八个男丁,唯一的闺女进了宫。

按照他们的脑回路,一个深宫里的娘娘,怎么可能抛弃荣华富贵出宫奔赴苦寒边关呢?

再说了,皇上那关也过不去啊!

然而不光是娘娘跑来了,娘娘的闺女也快到了。

马副将似乎话很多,他又问道:「怎么可能?许家不是只有八个儿郎吗?这老九是怎么冒出来的?你这人看起来娘们唧唧的,不会是冒牌的吧?」

说着说着,就越觉得自己有理:「来人呐,把这冒牌货丢出去!」

「且慢!」

阻止他的是王副将:「你没看人家的侄子都认了吗?马副将如此急切,可是欲盖弥彰?」

王副将毕竟是书读得比马副将多,说的话也中听,所以,大家还是比较认可他的。

「你说,是怎么回事?」

马副将一脸的急不可耐。

表兄一号心里哀叹一声。

娘,个,腿儿的,我不会撒谎啊怎么办?编瞎话我也不行啊!在线求救,我该怎么回答!

然而,没人帮他。

好在人被逼急了什么都能干出来,于是,表兄一号慢吞吞地吐出一句:「是祖父的私生子。」

底下哗然一片。

七十二

不说质疑声,只说擂台已经摆好。

我娘信心满满地准备大干一场,然后没几个回合就被马副将扔下了擂台。

表兄们心知肚明这位身份贵重,实在是没眼再看,只得拖着还在叫骂的我娘赶紧离开。

主要是,我娘的功夫更适合近身搏斗,毕竟招招都是狠手,可是她又心软,下不了死手,怎能敌得过被战场磨练到经验丰富的老将?所以节节败退也是情理之中的。

可是被扔下擂台,就让人接受无能了。

我娘在得知外祖父跟舅舅出事的时候没哭,反而被人打败后哭了个凄惨。

几个表兄们轮番安慰她,结果个个儿笨嘴拙舌。

有一个索性说道:「姑奶奶,我给您跪下了!」

我娘听后也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还当着小辈儿的面,她这个做姑姑的也不能太矫情。

擦擦眼泪后,又让表兄们带着她去看一下七个舅舅们的棺椁。

那一排排的暗红色棺椁里,躺着的都是曾经宠溺她的兄长们。

我娘终于忍不住,踉跄着奔到最近的棺椁旁,跪在地上哭到撕心裂肺。

表兄们忍住悲痛,搀扶着我娘起身,好在,七舅舅还活着。

我娘这才想起来,还活着一个兄长呢!

好在七舅舅已经从昏迷中苏醒,就是被一刀捅在胸口,喘气也疼是咳嗽也疼,好悬没戳在心脏,否则,就要一门八烈士了。

七舅舅本来在挣扎着喝药,一见我娘进来了,张着大嘴忘了闭,任凭汤药淌了一身。

七十三

我娘盘问了许久,七舅舅只说是遭受了金国的围攻,外祖父预估有误,军营里有细作,跟金国里应外合,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金国二皇子也就是新上任不到一年的太子意外暴毙,三皇子是个暴虐成性的,跟二皇子这个亲中派不一样,属于战斗狂系列,一天不杀个把人就浑身难受。

外祖父就是被他一箭射中掉下马后消失不见的。

我娘咬紧牙关,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就在我娘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我好不容易才灰头土脸地赶到了边关。

一见了我娘,我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两道灰痕挂在脸上,仿佛两条现挖的壕沟。

我娘怒骂我,问我干吗也跟着跑来?

我说反正父皇也没脸来边关抓人,一个也是跑,两个也是跑,上阵母女兵,我怎好舍得让娘吃苦?

我娘使劲地拍打着我的后背,差点把肺给我拍出来。

又跟表兄们一一见过后,我娘带我去了七舅舅的营房。

七舅舅一如既往的撒了一身的汤药。

他甚至在想,这娘俩是不是故意不想让他喝药的?

七十四

军营里没有小事。

多了一个人,那是因为人家是许将军的私生子,毕竟能在马副将手底下过上好几招呢,虽说不男不女的,但是起码有真本事在的。

又出现的这个小黑脸又是什么情况?

好在大家能接受外祖父有私生子,也就能接受我是我娘的私生子了。

还有人窃窃私语:「私生子的私生子,跟绕口令似的,别再是蒙人的吧?」

然后被我打了个大马趴,切,这么弱!

我在心里唾弃他。

我娘如今是冲锋营的一员,说白了就是敢死队的。

但是她毫无怨言。

虽然我年纪比她小,但是军营里不分大小,所以我也被丢进了敢死队。

每天训练,我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也不知道是我的运气好还是不好,没几天,两军就开战了。

七舅舅急得几乎想要冲出来拦住我们,可惜身子骨还没恢复好,只能躺在床上急到乱咳嗽。

表兄们更是拦不住我跟我娘。

我娘目色深沉,她对我说:「雨儿,战场残酷,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你是娘的闺女,娘不舍得你去送死。」

而我则问我娘:「每次开战,外祖父可有让八个舅舅蹲在后方?可有让表兄们不要上战场?我身上流着许家的血脉,合该在战场去冲锋陷阵,父皇的子女那么多,不差我这一个给他尽孝!」

我娘拍拍我的肩膀:「好女儿,娘知道了。是娘着相了。」

号角声响起,所有人整装待发。

七十五

小时候,我总是听我娘跟我讲述外祖父他们在战场上的种种事迹。

我满心向往,以为英雄不过是实时造就,外加一点儿运气。

结果,是我想得太过简单了。

两军对垒,先是叫骂一通,语言之粗俗简直让我没耳朵听。

我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人间炼狱,杀红了眼的人们面目狰狞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

一开始的时候我被吓到了,还是我娘一脚踹开了我,让我堪堪躲过一招。

表兄们还要分神照顾我们娘俩,不一会儿,表兄三号就被人从背后戳了一刀。

我一看,鲜红的血瞬间湿透了衣服,七个舅舅们的棺材就映在了眼前。

这样软弱下去可不行啊!

表兄三号愤怒地嘶吼:「不行你就躺下装死!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痛死了!」

这一吼,终于把我的神智给拉回来了。

撑着腿软,我一刀砍翻了一个敌人。

原来杀人的滋味是这样的,砍在刀上的时候是钝钝的,像剁猪骨一样。

鲜血喷得哪哪儿都是,我觉得我已经是个麻木的杀人机器了。

或许,许家的血液里天生就有对血的渴望,我竟然开始逐渐感到了兴奋。

金国的三皇子骑在马上奋力砍杀,无数人群倒在他的马下。

他操着蹩脚的官话大声的问:「许豪的私生子在哪儿!来与我一战!你老子死于我的箭下,今儿我便把你也解决了!」

说完便得意洋洋地仰天大笑,也不知道是赶巧了还是人品败坏到连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

一只鸟儿恰巧飞过,拉了泡屎正好掉进他的嘴里。

七十六

我娘真乃巾帼英雄。

只见她扛起印有「许」字的大旗,一只脚落地,一只脚撑在一片尸体上,满脸血污地喊话:「我以为是谁在叫,原来是鸟儿的马桶成了精!爷爷在此,有种就来跟我单打独斗!」

三皇子正「呸呸」吐着鸟屎,闻言更是气愤无比,再一看我娘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立马就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就你这幅不男不女的模样,老子一会儿就能把你砍成八段!」

说罢,就骑着马冲了过来。

几个表兄们急得团团转,奈何敌人太多,一时间无法冲过来阻止我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国三皇子啊啊叫着骑马冲过来。

我娘本就为了父兄而心有郁结,如今见到了杀父弑兄的罪魁祸首,哪儿还会有理智!

只是我了解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短短几天的训练哪能这么快就恢复成武林高手?

我娘擅长的是近身搏斗,而且招式狠毒手也黑,可惜金国那鸡贼的三皇子一直骑在马上,嗷嗷叫着就扑过来了,压根不给她下黑手的机会。

眼看我娘就要跟他对上,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刀捅烂我眼前的敌人,又飞快地把刀拔出来后,对准了金国三皇子就掷了过去。

「走你!」

其实,我只是想让他分个神,最好能为了躲避我的刀而滚下马,能跟我娘一对一的单挑。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三皇子的人品确实是差到了极点,弓箭手都没射到他,反而被我扔过来的刀给戳中了胳膊。

三皇子嘴里大喊:「你玩儿阴的!」

就滚下了马。

我娘乐滋滋地扑过去连砍他好几刀,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不把他剁成肉泥,都对不起自己的好运道!

七十八

我娘简直要乐疯了,左劈右砍,刀刀致命。

三皇子上蹿下跳,四处躲藏,就是不肯正面跟我娘对上。

金国的人疯狂地往我们这边挤,大约是想救回三皇子。

但是我们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吗?

显然不能。

几个表兄桀桀怪笑着呈包围圈把三皇子团团围住,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谁肯放他走谁才是傻子!

三皇子,已然是困兽之斗。

「姓许的,说好了单打独斗,你玩儿阴的,你出尔反尔!」

我娘才不管阴不阴阳不阳的,只知道拼命地砍他,砍他,砍他!

表兄们围住了三皇子,三皇子依然做着最后的抗争,然后被表兄们围扑过去,有捶他的,有踩他的,还有下嘴啃他的。

王副将他们简直傻了眼。

原来要捉住金国三皇子,竟是这么容易的吗?

换句话说,三皇子的脑子,原来是如此不堪一击的吗?

「嘴下留情,饶他一命!」

王副将扯开嗓子喊道。

表兄三号因为被敌人戳了一刀,正浑身没力气,奈何杀父仇人就在眼前,手脚用不上索性用嘴啃,正待往他脖子上啃的时候,被王副将何止住了。

金国人一看最高领导人都歇菜了,立马军心大乱,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溃不成军,输了个惨败。

王副将跟马副将一脸的不可思议。

打仗,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七十九

经此一役,金国人几乎要被吓破了胆。

三皇子被生擒,其余的都是些乌合之众,成不了大事。

换句话说,要是能平安喜乐,谁愿意四处征战呢?

我娘成了新出炉的英雄。

如今也到处有人喊她:许小将。

私生子疑云也被人自动忽略了。

毕竟谁要是能有这么勇猛的私生子,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而掷出那把定干坤的大刀的我,因为没了兵器,竟然被敌人从背后刺了一枪,当时没感到有多疼,等被人抬走后,瞬间痛到我满地打滚。

当时我娘砍人太入迷了,完全没顾上我。

要不是表兄二号前来相救,我怕是已经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因为身份的缘故,几个表兄们死活不敢让军医来为我治疗。

废话,一枪捅在后背,不得光膀子?

我要是个男的,光也就光吧,可偏偏我是个女的,这一光不就露陷了?

因着七舅舅的照拂,我被挪到了单独的帐篷里。

好在我有个万能的娘,帮我包扎好伤口后,她就默默地坐在床前。

我悄声问她怎么了?

没想到竟然惹哭了她。

「雨儿,是娘错了,娘不该把你扔下,更不该带你上战场,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青春……是娘错了,娘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我也跟着哭了起来,除了有伤口疼痛的缘故,也有劫后余生的恐惧。

「娘,是我自己愿意来的,我也想为外祖父和舅舅们报仇!受伤是我自己大意了,你,你不要哭了,都是女儿自己不好,呜呜呜呜呜呜……」

「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不愧是我许家的种,男女都是顶天立地的人物,我的女儿和外孙女,从不会输给其他的儿郎们!」

一道熟悉的爽朗声音传来,人还未进,我跟我娘的哭声就戛然而止。

「怎么,不认识我了?」

只见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掀开厚重的毛毡门帘,走了进来。

脸还是那张脸,甚至连神态都是如此的一致,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梦幻。

可能是太刺激了吧,于是我娘,「嘎」的一声抽了过去。

八十

我对于外祖父的印象,从来都是一丝不苟中带着些许的和蔼。

自然了,那些仅存的和蔼只是对着我和我娘。

在外人看来,他总是满身煞气外加一脸横肉。

我一年到头见他的次数有限,毕竟外祖父常年驻扎边关,轻易不会回京。

连外祖母也跟着他一起颠簸。

老两口说了,死也得死在一起。

家里的儿郎们多是行武,少有从文的,导致老许家的孩子们文学素养属实不太够看。

你比如说形容月亮,别人可能会说什么「月似银钩」啦,「对影成三人」啦,再不济还有「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这样浅显易懂的诗句。

据说三舅舅跟三舅母还未成亲的时候,相约出去赏月。

三舅母满心欢喜地跟三舅舅说,你看天空。

三舅舅:哦,一个大月亮。

所以,全家人都属于嘴笨口拙、情商感人之流。

也所以,活生生的外祖父在看见我娘晕过去后,着急地把我娘提在了手里,并且来回地晃着她:「女儿,你醒醒,这是怎么了?」

我满眼惊恐,看来这不是幻觉,这是活人啊!

还有,外祖父,您再这么晃下去,你确定我娘不会陷入深度昏迷状态吗?

八十一

我娘幽幽转醒后,第一句话就是:「雨儿,我仿佛看见你外祖父了。」

下一瞬,外祖父就把头伸了过来:「闺女,爹在。」

我娘连爬带滚,好不容易下了地,伸出手来戳了一下外祖父,有温度,是活人。

然后就瘫在地上号啕大哭了起来。

我也跟着哭到抽搐。

老天明鉴,我可还受着伤呢,这么个嚎法,确定我的伤口不会绷开吗?

外祖父毕竟是个男人,对着哭到撕心裂肺的女儿和外孙女,实在是不晓得该怎么办,只得笨手笨脚地拍拍我跟我娘的后背。

那手劲儿,差一点送我上了西天。

直拍得我头晕眼花恶心想呕。

几个表兄一齐挤了进来,纷纷用尽毕生绝学来安慰我们。

好在我跟我娘还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没一会儿也就止了哭。

我娘赶忙问外祖母的下落。

外祖父笑得有些尴尬,道是他们藏在不归山,暂时很安全。

我耳朵很尖地捉住了灵光一闪的重点。

他?们?

八十二

原来一切都是金国大巫师的阴谋。

金国的大巫师就相当于我朝的和尚/道士的头头。

只不过大巫师还承接各类秘药害人啦、画符诅咒啦、咒语作恶啦,等等备受唾弃的不良业务。

所以,大巫师在金国的地位很高,仅次于金国皇帝。

他们假意把亲中派的二皇子推上来立为太子,也假意送出公主求和,除了半路杀出个十七姐硬是嫁到了金国以外,其他的一切都按照着大巫师的操作顺利进行中。

大巫师有一门不外传的密术,那就是通过药水和人皮,就可以让一个人改头换面,仿佛换了颗头一样。

由于药水跟人皮的制作方式只掌握在大巫师的手中,一般也少被外人知晓。

废话,这玩意儿太可怕了,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万一有人顶着你的面目去做为非作歹的事,到头来,你嘎嘣被砍了头,罪魁祸首再换张脸继续作恶,你亏不亏啊!

所以,不到关键时刻,也没人把换脸术拿出来用。

但是外祖父太厉害了,也太能生了,八个舅舅,个个儿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这几年搅得金国举步维艰。

他们想攻城掠地都不敢,正儿八经地做买卖多累啊,不如明抢来得快!

所以,大巫师索性让人改头换面,偷溜进了我方军营,并且逐渐渗透进了朝堂。

要不是外祖父察觉他们的不轨企图,又发觉军中总有细作,所以,干脆将计就计假装中箭的话,还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可怕的样子。

可惜外祖父目标太大,见过他的人也太多了,实在是不好随便拖具尸体来闭着眼说是他本人,只好偷偷藏起来暗地里调查。

但是一个人行动太难了,他索性和其他几个舅舅们一起演了一场戏。

由于七舅舅演技太差,又加上太过兴奋,于是一个激动,被人当胸戳了一刀,差点儿就真的歇菜了。

外祖父绑来了大巫师手下的徒弟,逼着他交出了半成品药水和人皮面具,随便黏在了死人脸上,大家就真当舅舅们已经不在了。

一行人悄悄跑到不归山去藏匿起来,逐渐发现了金国的大阴谋。

这瓜太大了,直吓得外祖父他们目瞪口呆。

八十三

外祖母借口太过难受闭门谢客。

搁谁死了老公又没了七个儿子能好受?所以,一时之间也没人去打扰她。

不过外祖父生怕她被人暗害,半夜偷偷把外祖母也转移到了不归山。

只留了个假货在府里。

外祖母一见失而复得的男人跟儿子们,高兴得差一点撅过去,这暂且不提。

说回金国的惊天大瓜。

有段时间五舅舅觉得手底下好几个人突然行为变得怪异了起来,有时候觉得明明比他还高的人,怎么突然比他矮了半截?

只听说有人长个儿的,没听说有人年纪轻轻就缩水了啊?

所以,当他跟外祖父说起来的时候,外祖父深思了一会儿,让他暂时不要声张,按耐住,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万一是咱们孤陋寡闻了呢?

后来就是频频出现战事被金国提前预知,外祖父顿觉不对,在慢慢发现金国的图谋后,外祖父赶紧修书一封去给了父皇。

父皇被惊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那段时间他看哪个臣子都像戴着面具。

岳婿两个里应外合演了场大戏,为了逼真,也没敢提前剧透给我们。

谁想到我娘的反应这么大。

不过也是,谁没了爹又死了兄长,还一死死了快一打的家人,还能受得了?

没疯了就不错了。

结果我娘一露面,还打着外祖父私生子的旗号,他老人家立马就受不了了。

儿子被捅了个半死不活也没见他如何,闺女跟外孙女一上战场他反而难过了许久。

所以,干脆提前蹦出来吧。

反正大局已掌握,还怕个鬼!

八十四

一行人历尽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才绑了大巫师的徒弟,逼问出了好多秘密后,外祖父火速飞书给父皇,让他照着名单去抓人。

却意外得知,我跟我娘,跑了。

外祖父急得抓耳挠腮,又不敢贸然露面,生怕坏了父皇的大计。

憋了好几天,担忧得他连黄羊肉都吃不下了。

一听闺女携外孙女要上战场,他老人家实在是扛不住了,这才敢出来露面。

又见了受伤的我,一把年纪,饱经风霜的铁血硬汉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有心想抱抱我,却蓦然发觉我已经定亲了,不再是滚到他怀里听故事的女娃娃了。

我娘又哭又笑,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才好。

一想起自己差点儿把后宫给搅翻天,心中终于有了一丝的忐忑。

「爹,你说,皇上那儿,女儿该如何是好?」

外祖父一脸的不愉:「皇上要是敢休了你,爹就把你留在边关,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了,当个女将军不比给他当娘娘强?」

我:……

外祖父,您老人家有考虑过当着人家闺女的面儿,挑唆人家父母不和,而且,我还没有成亲呐,难道我也不回宫了吗?

那陈小公子怎么办?我,难道要抛弃他吗?

八十五

好歹外祖父知道给皇家留点「脸面」,知道「遮羞」,没敢说我跟我娘其实是女娇娥,算是做实了私生子的传言。

可惜了外祖父的不锈钢好名声,被我跟我娘一通搅合,多了一丝裂缝。

父皇得知我跟我娘战场一日游后,吓到胆突。

飞快拍来一封家书,又怕外祖父不喜,没敢大肆责骂,只能偷偷隐喻,还得明面上夸奖,外祖父属于半文盲系列,他如何能听懂?只当是皇上赞扬他闺女跟外孙女有勇有谋呢!

金国三皇子被俘,不光战事败了,大事也被揭露,端看金国想怎么搞了。

按外祖父的意思,不如长驱直入,什么金国不金国的,干脆成了金县得了!

好在父皇还有他的考量,想要合并一个国家,尤其是人心不稳的国家,有些困难。

主要是金国太鸡肋了,你不理他他老是来挑战你的底线,你理他他就萎了,而且发展困难,民风还有够彪悍。

再出钱出力地去搞发展,不知要发展到猴年马月去。

把名单上的人物都揪出来后,且慢慢等着金国那边的回话吧。

插个题外话,怪道顺妃如此趾高气昂,原来十七姐在其中也参与了一脚。

据说,那些官员的官职以及用途,也是她透露给大巫师的。

气得父皇差点掐死顺妃。

又有小道消息,道是顺妃只是爪牙,真正的幕后主使实则是皇后娘娘。

只是未经认证,我跟我娘半信半疑。

因着外祖父归来,军中大乱了一场,好在王副将在经过搓脸皮考验后证实了自己没有改头换面,有了自己人的帮忙,混乱的军营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我跟我娘很是横着走了几天。

然后,就是去不归山接舅舅们以及外祖母。

我们到达不归山的时候,几个舅舅们正蹲在一起烤野猪,漫山遍野都弥漫着烤肉的香气,也不怕引来其他的野兽。

外祖母乐呵呵地守在一旁,脸色红润,任凭几个舅舅们争先恐后地献上自己烤的肉。

我跟我娘瞬间红了眼眶。

八十六

不归山附近人少,金国人也不爱往山里跑,慢慢地几乎没人往那里去了,逐渐就传出来有进无出的传闻。

后来舅舅们接二连三地在边关出生,他们闲来无事就爱四处乱跑,慢慢摸索出不归山的上山下山的便捷路径,倒是个隐匿的好去处。

所以外祖父他们才躲在不归山。

外祖母搂着我跟我娘哭着喊心肝儿肉的,直弄得我们两个又哭一顿。

我那伤口果然又又又又一次渗血了。

因为听闻我跟我娘上了战场,我还中标了,外祖母立马抄着野猪腿就漫山遍野地追杀外祖父。

外祖父一把年纪了依旧是老当益壮,瞬间就蹿没了影儿。

外祖母抹着眼泪,拉着我们就要下山,还仔细叮嘱我,让我小心,顺便埋怨我娘不晓得照顾伤员,竟然让我也跟着上了山。

我嘿嘿一笑,反正不是伤到了要害,不碍事的。

外祖母絮絮叨叨一路,什么年轻底子好不当回事,老了有你罪受的!

得,耳朵受罪就受罪吧,只要人都活着就好。

金国大巫师的徒弟已然被折磨到不成人样了,被舅舅们拖着也下了山。

再说回舅舅们,一个个的穿得破衣喽嗖的,也不知道是去哪儿造成这样的,外祖父就跟领着一串儿叫花子似的。

军营里瞬间炸开了锅。

八十七

王副将因为接二连三地接受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如今的一颗心,已然是麻木到快要不会跳动了。

表兄们更是目瞪口呆,外祖父倒是说过他们的爹们还活着,只是没想到啊没想到,一群人浑身发臭不说,还穿得破破烂烂的,从远处排着队走来,那叫一个壮观!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被外祖父拐出去行乞了呢!

虽然他们也确实当了一阵子乞丐来着,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遥想在金国卧底的那段日子,真个儿是一把辛酸泪。

好在父皇连半盏茶功夫的歪心眼都没有,直接让外祖父全权负责。

金国的皇帝已然年老,说他是傀儡也差不多了,大巫师权柄滔天,要说他没有别的想法,那根本不可能。

端看金国如今能想出什么对策来了。

战神没死,金国还敢打吗?

显而易见,怕是会吓出屎来。

朝堂上的事,外祖父并不过多参与,他只负责守着边关这一亩三分地,他也不让舅舅跟表兄们掺和朝堂上的事情,什么权势什么地位,都不如一家人能好好地生活。

选择了带兵打仗这门职业,那他就做好保家卫国的准备。

这里,还有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和外孙女,女儿家总是最娇弱的,他一定要守护好她们。

回头看了一眼正跟儿子们比比画画的两个人,外祖父顿觉喉头一噎。

尽管,他的闺女跟外孙女也不怎么娇弱就是了。

八十八

我觉得我娘欺骗了我。

她曾说边关天天吃肉,可是并没有。

肉,是有的,却只够上头的人吃,底下的兵卒们就不是太够了。

偶尔还要出动小分队到处去捕捉野味。

外祖父当了一辈子的兵,什么风浪没见过,但是带兵打仗,最怕的就是粮草短缺。

而父皇显然不会干这么缺德带冒烟的事儿。

唯有一个理由。

京城,乱了。

外祖父发给京城的密信一直没有回音,我跟我娘急得团团转,好歹是我亲爹跟我娘的亲丈夫,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我娘捶胸顿足,不止一次地后悔自己当初不该那么对待父皇,好歹让他走也走得舒心一点儿。

我:娘啊,我父皇还没死呢好吗?当着闺女的面儿诅咒她爹,这样真的好吗?

外祖父让我们稍安勿躁,没有回信,说不定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惜的是,粮草还是在一天天的缩水,大舅舅一马当先打了头阵先回了京城,毕竟干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外祖父还需要稳定军心,没事的时候带着小分队们去抢抢金国贵族,偶尔去城门骂骂街,企图引起两军交战。

然而金国在三皇子被抓,大巫师的徒弟也被掳了后,就夹着尾巴再也不肯出战。

「做贼心虚!」外祖父啐了一口。

就在他思索着要不要直接拿下金国的时候,军营外头乱成了一锅粥。

我跟着出去蹭热闹,大老远就看见一条白色的人影在不断地跟人解释着。

「我是辅国大将军的外孙女婿。」

「如假包换的未来驸马!」

「我是来找我娘子的!」

「我真的不是细作!快让我见见许老将军!」

这声音,这熟悉又骚包的穿着……

只见那人一眼就看到了挤在人群中的我,正要高声呼叫的时候,被我飞奔过来一巴掌捂住了口鼻。

「哎呀,这不是我……公主表姐的驸马爷吗?您怎么大老远的跑来了?」

陈小公子被我捂得翻起了白眼儿。

八十九

陈小公子带来了好几马车的粮草跟御寒衣物,其中甚至还有不少药草。

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陈熹啊陈熹,你干脆别叫陈熹了,你简直就是及时雨啊!

外祖父拍着陈小公子的肩膀,乐得皱纹都舒展开了。

只是陈小公子被拍得呲牙咧嘴,还不敢喊疼。

我连忙把他从外祖父手里抢救出来,陈小公子揉了揉膀子,看着我,一脸的郁闷。

「你干嘛不认我!」

得,这小心眼儿的,估计还对刚刚在门口的时候,我捂着他嘴说的那句话而斤斤计较呢。

「我能说我是女的吗?而且还即将要出嫁了。我倒是不怕别人议论,你们家怎么办?我天天跟一群爷们儿待在一起,万一被人传出什么不好的话,京城里的人还不得喷翻了我?」

陈小公子的脸色好歹是缓和了一下。

继而又跟外祖父解释了他的来意。

因为金国的密谋,京中很是乱了一阵时日,各家都惶惶不可终日。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动不动就杀人砍头什么的,搁谁身上都会害怕,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

陈相爷因为跟外祖父家有着我和陈小公子的姻亲在,所以得知了真相,并且悄悄透露给了他。

因为密切关注着朝堂的动态,陈相爷怀疑后宫跟金国绝对有了牵连。

区区一个十七公主,还指点不到如此地步。

再联系到近期有粮草发往边关,陈相爷觉得其中有诈,便伙同父皇把粮草偷天换日,跟着官家走的是假冒伪劣产品,正儿八经的军饷就落在了陈相爷手里。

押送军饷,是一个很有挑战性的任务。

人选得足够聪明机智,还要绝对信得过,身份也得能压得住,然后,陈小公子挺身而出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且不说这一路的胆战心惊跟千难万险,陈小公子不负众望到达目的地后,特意换上了他以为的美美的衣服,结果被我一巴掌捂住了口鼻。

岂止是狼狈,简直就是狼狈!

九十

近来军中有传言,说我是个断袖,还有人造谣说我准备抢走公主表姐的未婚夫。

因为成日看着我跟陈小公子出双入对,我俩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在外人眼里全是毛骨悚然。

各家儿郎们都捂好了衣衫,生怕半夜被我拖走进行不可言说的骚扰。

我:呸!就你们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哪儿有陈小公子那么香喷喷软糯糯?一群人十天半个月都不洗一次澡,呕,我才不会看上你们呢!

陈小公子:你怎么晓得他们不洗澡?

大哥你的关注点还挺神奇的。

好在很快就要回京,我跟陈小公子欢快地出双入对,打算恶心死人不偿命。

然而知道真相的表兄们流下了单身汉卑微的眼泪。

皇后反了,她那三个儿子跟金国人里应外合,差点儿把江山免费送给人家。

气得父皇上吐下泻,人也差点儿过去了。

然后验出来他被人下了毒。

生完我之后,父皇就被皇后娘娘下了断子绝孙药,就是为了预防父皇会继续生儿子妨碍她儿子的地位。

因为父皇迟迟不肯立太子,她那三个儿子急了,皇后心想,反正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太后人选了,不如早早地当上太后舒坦舒坦。

于是,三位皇兄跟金国搭上了头。

一个是心怀鬼胎,一个是暗藏祸心,两方也真是凑够了天打雷劈的所有条件。

可惜的是,外祖父提前获取了情报,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皇后娘娘索性也不装了,联合娘家一起,反了。

然而,父皇这么多年的皇帝难道是白当的吗?

只是看起来傻!

父皇对着原配发妻,露出了狰狞的微笑。

他这辈子统共就六个儿子,废了一个(六皇兄),反了三个,就剩下俩了。

原本他是想把皇位传给大皇兄的,可惜皇后也太没有耐心了。

把他们娘四个关起来后,父皇伤心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然后,想起来跑去边关躲开这场暗争的我们。

秉着我不好受你们也别想舒坦的想法,父皇一旨诏书下来,宣外祖父回京。

得,我跟我娘,总算是要回去了。

九十一

回京的时候,春暖花开。

在边关过了个年,包了一顿没有蔬菜全是肉疙瘩的饺子,吃得我又便秘了好几天。

我娘果然诚不欺我,边关,没有菜,全是肉!

陈小公子上蹿下跳,到处跟人单挑,仗着自己在京里学了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以为自己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奈何回回都被人打趴下,躲在我背后哭哭啼啼的,让我给他报仇。

得,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当我背后的男人吧!

来的时候七零八碎,回的时候满满当当。

想起自己头一次来边关,骑了多久的马就磨了多久的大腿,好在回去的时候坐上了马车。

陈小公子为了显示自己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特意不坐马车非要骑马,结果不出半天就哼哼唧唧地喊着大腿痛躺在了马车里。

外祖父很是忧心,生怕婚后的日子他会被我折磨死。

外祖母倒是很喜欢他,一直认为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陈小公子很是开心,一路上嘴甜得跟喝了蜜似的,好话说个不停,直哄得外祖母喜笑颜开。

外祖父气得骂他是马屁精。

然后被从马车里丢出来的鸡翅膀砸了头。

走走停停一个多月,京城,终于到了。

九十二

父皇把四皇兄立为了太子。

四皇兄是郑嫔的儿子,郑嫔的父亲则是礼部侍郎,也算是清贵门第。

至于五皇兄……

因为他生母只是个宫女,既没有外家,亲娘还死得早,身世上俨然不能跟四皇兄比,所以只得了个宁王的称号。

皇后娘娘没有被废,她跟三个皇兄一起被圈禁了起来。

也好,大家没事搓搓麻将,也不失为一种娱乐。

我跟我娘刚一回宫,就去了太后宫中请安。

所到之处无不寂静无声,大家看向我们的眼神都是敬畏中带着点儿瑟缩。

自从知道金国三皇子就是被我们娘俩生擒的后,后宫众人再也不敢嘲讽我们了。

再加上手刃了不少敌人,我跟我娘,仿佛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

太后娘娘一个劲儿地哆嗦,可能她一想起我跟我娘的双手也曾沾满了血迹,就会吓得想自闭。

她年龄大了,禁不起折腾了,皇后反水了,她不怎么怕,可是我娘是真杀过人的,太后娘娘反而觉得恐惧。

一场请安,就在安静如鸡的气氛中友好地结束了。

九十三

父皇迈着八字步,头昂得高高的,走进了长春宫。

我娘尴尬地连连请安,父皇却用鼻子对着我们,大大地哼了一声。

我身为俩人的闺女,简直是两头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父皇心里憋屈啊!

他知道事实真相,却为了演戏逼真而不敢透露给我娘,结果逼得我娘暴走边关。

瑾嫔的头发至今还没有长长,顺妃就更别提了,被打包跟她闺女一起守皇陵去了。

要说十七姐也是个厉害人物,跟了人家爹,又跟了人家儿子,后来还跟大巫师有一腿。

要不是大巫师自尽以绝后患,十七姐估计还得兴风作浪一阵子。

被金国捆吧捆吧遣送回来的时候,她还叫嚣着要搞死父皇。

父皇心道:朕招谁惹谁了?

可毕竟是自己个儿的闺女,父皇还真无法狠心掐死她。

只好让她亲娘跟她一起去守皇陵了。

皇陵那地方,幽深静谧,偏僻难行,别说鸟不拉屎,人去了都拉不出来屎好吗?

顺妃痛哭流涕,可惜人生没有重来,不让她在白绫和毒酒里二选一就不错了。

君不见皇后娘娘跟仨皇兄天天打麻将去了,她要是再蹦哒,等待她的大概就是黄泉一日游了。

这场动乱,总算是顺利地落下了帷幕。

九十四

十七岁这一年,我在宫里过完了生日,不久就要出嫁了。

陈小公子一天来一封信,一封比一封热切,直看得我脸红耳赤。

我娘揶揄道:都快要成婚了,啧啧啧,真是一时半刻也等不起了啊!

外祖父没有如期回边关,我作为许家唯二的女子,他们无论如何也要亲眼看着我出嫁。

原先外祖父对陈小公子还有不满,后来,轻易就被人家一把伏虎刀给收买了。

外祖父跟外祖母耳提面命地嘱咐我,不可欺负人家,搞得我哭笑不得。

因为出嫁,我被逼着在嫁衣上戳了两针,以示这算我自己绣的。

鬼知道我两根手指似棒槌,绣片叶子都绣不利索,干脆让绣娘绣好了完事儿!

公主出嫁,万事琐碎。

好在,每天忙忙碌碌的,充实又期待。

九十五

我出嫁那天,天空阴云密布,吓得钦天监差一点儿要自挂东南枝了。

我娘急得不行,这大喜的日子,万一下起暴雨可怎么办?

这十里红妆还给谁看?

好在没一会儿就乌云散开阳光灿烂了。

父皇满怀感慨,道是我出生那天也是如此。

我娘在大喜的日子里不爱怼他,只当没听见他说的话。

或许是知道我是他最后一个孩子了,自从被皇后娘娘下了断子绝孙药后,父皇对我突然好了起来。

无时无刻不在挂念我,吃口酱菜都要想着给我留着,被我娘当面揭穿老底:也不知道是谁,前十几年对闺女不闻不问的。

惹得父皇一张老脸上满是尴尬。

我的公主府据说又扩建了不少,引得一众姐姐们羡慕嫉妒恨,却又不敢找茬。

毕竟,我这双手,也是捅死过敌人的!

红盖头盖住了我,对着太后以及父皇母后稳稳地磕了头后,我被喜娘搀扶着上了花轿。

过五关斩六将,光应付我那一堆舅舅跟表兄弟们,陈小公子就花费了快半天的功夫,等到了宫门口,已然累得快要吐舌头了。

唉,娘子家如此多的兄弟,看来今后他的夫纲是振不起来了!

九十六

我的脸被涂成了染色缸。

就这样,陈小公子也能满眼浓情蜜意地注视着我。

还一个劲儿地夸我美不胜收。

我就说这人的审美不行吧?!

本想在新婚之夜逞逞英雄的他,最终被舅舅和表兄弟们灌了个半死不活。

当小太监拖着烂泥一般的他回新房的时候,陈小公子已然昏睡了过去。

于是,新婚之夜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度过了。

第二天的时候,陈小公子一脸的懊恼,见我跟他躺在一张床上,瞬间又喜笑颜开了起来。

公主下嫁,无需拜见公婆,但是为了尊重他,我还是决定让公婆喝喝新妇茶。

公公倒是没说什么,呵呵笑得一脸慈祥,婆婆有些扭捏,一忽儿看向自己的儿子满眼痛苦,一忽儿看向儿媳妇略带不满却又不敢如何。

陈小公子领着我逛遍了陈府,一路都牵着我的手,丝毫不顾及旁人揶揄的眼光。

到了晚上,趁我不备,他嗷呜一声扑过来,被我条件反射性地一脚踹了出去。

看着趴在地上人事不省的他,我突然觉得,人生啊,真是充满了未知。

九十七

父皇撤除了驸马不可为官的这条规矩。

其实往来驸马也不是不能做官,只是官职向来低微,还都是不冷不淡的闲职,所以,有抱负的男儿很少有乐意当驸马的。

这一回,宫中未嫁的姐姐们可成了抢手货了。

陈小公子的新婚之夜,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成功了。

清早起床的时候,精神抖擞的他把我从床被里挖了出来,要不是他体力不济,他真想扛着我出来。

因着要回门,所以,明明折腾了一夜,我还是要强打起精神来。

进宫的时候,父皇跟我娘都在。

我娘对着我上看下看,生怕我少了几两肉。

父皇拍着陈小公子,让他好好准备考试,争取状元及第。

九十八

婚后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

除了他总爱在夜里闹腾我以外,我的日子几乎比在宫里过得还要顺心。

公公老老实实上朝,祖父陈相爷偶尔见我一次,也多是问有无人给我委屈。

我寻思着我没给人委屈受就不错了。

只有我婆婆总是扭扭捏捏的,有时候仿佛想跟我说什么,有时候又避开我。

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还是祖母一语揭破她的那点儿心思:不过是怕你不好好待熹儿,又怕你跟熹儿关系太过亲密罢了。

婆婆被人戳破了心思,顿时觉得丢人现眼,哭哭啼啼的就走了。

祖母撇撇嘴道:「要不是两家是世交,就凭她这个脑子,打死我也不会让她进家门的!好在她容貌不俗,熹儿随了她,也有副好相貌,权当是她为陈家做了贡献吧!」

这话我没法接,主要是我的智商也不允许我接。

第二年春闱,陈小公子如愿中了榜首,过了殿试,皇上就是他老丈人,所以,几乎不用想了,状元就是他了。

骑马游街的时候,我正坐在迎君来的二楼,看着那个少年,骑着高头大马,胸口扎着绸缎花球,笑得如同开了屏的孔雀。

所有的大闺女小媳妇都被他吸引走了眼球,手帕香包跟不要钱似的拼命地往他身上砸,剩下的榜眼和探花反而不如他那么受欢迎。

气得我捏爆了三个杯子后,华丽丽地晕倒了。

待我醒来的时候,陈熹的那张绝版大脸正在我眼前晃悠,只见他呲着一口白牙,嘴咧得得有八丈长。

他说:娘子,你有身孕啦!

□ 一日丧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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