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嬴政,刘彻,李世民,赵匡胤关在一间密室里,只准一个人活着出来,谁会被最先玩死?谁能最后存活出来?

面具人抬手摘下面具,其下赫然是刘彻的脸,他尖叫道:「李世民,你是蠢驴吗?」

李世民镇定道:「你不是刘彻。」

「嘿!」「刘彻」笑了声,手不停地从脸上晃过,先变成「赵匡胤」,再变成「嬴政」,最后变成「李世民」。

李世民依旧镇定道:「你不是我!」

「李世民」手再次从脸上拂过,恢复了面具人原样,说道:「我当然不是你,你们都是我而已。」

1

密室里,四人直直地盯着一方屏幕,屏幕内历史画面一幕幕掠过,最后定格在公元 976 年。

「这世上果真有仙人,天上一刻,人间千年,如此法术,当真神乎其技,」嬴政长呼一口气,随即恨恨道,「可恶赵高,竟敢毁我基业,断我子孙,枉我视之如兄弟。」

「哼,兄弟最靠不住!」赵匡胤盯着屏幕,脸色铁青道。

「我早知道兄弟靠不住,但防住了兄弟又如何?」李世民苦笑道,「一群不肖子孙竟被一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哈,还是朕慧眼识珠,」刘彻大笑道,「留下霍光,保我后世三代。」

嬴政看向刘彻,冷冷道:「窃国之贼,也配称朕!」

李世民和赵匡胤不约而同看向嬴政,刘彻本欲反击,见状微微转动身体,和李、赵两人站成一线,好整以暇地看着嬴政。

一时间,肃杀之气顿起。

「两位稍安勿躁,」嬴政面不改色道,「秦本周室诸侯,尊天子所谓恩,伐天子所谓义,身居庙堂不忘社稷,圣人遗训也。天子无能而禅位于贤臣者自古有之,卑贱之流而能主庙堂者闻所未闻!」

李、赵两人闻言面色稍缓,颔首转向刘彻。

刘彻冷笑道:「嬴秦暴虐,天下苦秦日久,高祖不忍苍生受苦,以布衣之身揭竿而起,从者如流,实乃天命所归。杨隋失德,众归于唐,五代治乱,民服于宋,天道轮回,苍天饶过谁?」

「哼,我大秦明法度、定律令,大公无私,何暴之有?」嬴政反驳道,「咸阳中正,拨云即可见日,何须大动干戈,另谋长安?尔等起而言义者,无非乱天下以饱私囊,与赵高、李斯等乱秦私天下者何异?」

刘彻大笑道:「好一个大公无私,连长城、通道路尚且是公,修宫殿、筑陵园也算是公?苛法无度、酷吏横行也算是正?民不聊生、哀鸿遍野若还不推翻暴政,难道百姓真要蠢到死不旋腫吗?」

「哈,两位先消消气,嬴兄平一天下,刘兄拓定边方,都是一代英主,具受后人敬仰,」李世民打圆场道,「诸位不觉怪异么?我等四人本异世而生,秦、汉、唐、宋相差千年,风马牛不相及,何以今日竟会同处一室?还请两位暂且放下昔仇旧恨,先把心思放在眼前为妥。」

赢、刘两人明知李世民说的有理,却偏偏僵持不下。此时赵匡胤突然叫道:「快看,那里又起变化了!」

众人齐齐往屏幕看去,只见原本赵光义登基的画面已经消失不见,换成一个相貌怪异的面具人。

那面具人发出一串刺耳的声响,说道:「大家好,欢迎,我相信你们一定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向你们保证,你们所在的位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的游戏,你们都是所在时代所向披靡的帝王,能阻止你们获得更大成就的唯有死亡。我想玩一个游戏,你们现在都身中剧毒,密室角落燃烧的香能抑制毒发,但香会在一个时辰内烧尽,想活命唯一的方法是想办法活到最后,最后唯一幸存的人将获得解药。如果香燃尽之后,不止一人活着,那么剩余的人全部要死。

「对了,为了公平起见,我已经把你们的身体指数都调整成一模一样,也就是说任何两个人的战斗力都是一样的。所以,想活到最后,关键是靠脑子。好了,游戏现在开始。」

四人面面相觑,刘彻对着化成满屏雪花的屏幕吼道:「你是什么混帐东西,竟敢戏耍我们!」

「别发狠了,」李世民淡淡道,他抬头瞄了眼角落的香,问嬴政,「嬴兄,依你之见,我等是否中毒在身?」

嬴政正自省其身,闻言睁开眼,点点头。

李世民轻叹一声,看向赵匡胤道:「赵兄好武艺,如果我猜得没错,所谓将身体指数调成一样是以你的武力为准,若非如此,只怕我们三人联手都不是你的对手。」

赵匡胤顾自走到一角落,背墙而立,冷漠道:「我乃一介武夫,所谓公平,对我最为不公。」

「赵兄过谦了,能在乱世脱颖而出,哪有等闲之辈,」李世民笑道,「如此看来,虽不可思议,但那人似乎所言非虚,诸位以为我等该如何应对?」

「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受他人摆布!」刘彻走到燃香的角落,同样背墙而立,说道,「我不想杀人,也奉劝你们一句,别来惹我,犯我者,虽难必诛!」

李世民走到第三个角落,席地而坐,笑道:「我也不想任人摆布、枉造杀孽,如果诸位都无心动手,能轻松度过这一时辰,就算最后毒发身亡,也不错!嬴兄,你说呢?」

嬴政呆呆站在原地,一边松握着拳头,一边置若罔闻地喃喃自语道:「有力量真好,浑身软绵绵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躺着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抓不住,明知道不稳妥,却只能相信他人,只能寄托他人。」

「嬴兄?」李世民催促道。

「人生苦短,怎能让光阴虚度,生与咸鱼为伴,与死何异?」嬴政抬起头,指着刘彻道,「刘氏先辈食我俸禄,乱我法度。依秦律,其罪当族,老天既然让我复生,我誓杀刘氏余孽。」

「呵,来啊!」刘彻讥笑道,「你想族我刘氏,可惜我刘氏后世枝繁叶茂,繁荣昌盛,嬴氏一族就可怜了,倒真被灭了族,绝了后。」

「别急!」嬴政冷笑一声,看向李、赵,说道,「我不知道活着从这出去会面对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当年我一病不起,没能看到大秦的结局,今天我不想再有同样的遗憾,所以我有个提议,我愿意做第三个死的人,条件是你们帮我杀了他!」

嬴政说完,再次指向刘彻。

刘彻脸色微变,大声道:「你们别相信他,他是想借刀杀人。」

「他想借,我没意见啊,李兄你呢?」赵匡胤道。

刘彻看向李世民,急道:「李兄,咱们先后在长安号令天下,你可别和姓赵的一样落井下石。」

「你那长安靠着嬴兄的咸阳,我的长安改造于大兴城,似是而非,」李世民不急不慢道,「不过远亲不如近邻,我答应你不出手就是了。」

「行,反正两个人也够了。」赵匡胤挺身从角落走出。

刘彻看到嬴、赵两人向自己靠近,连忙摆出防御架势,嘴里叫道:「李世民你是蠢驴吗?他们杀了我,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对哦!」李世民站起身,拍拍屁股,叫道,「两位,先等一下。」

刘彻大喜道:「你这蠢驴总算开窍了,我们联手,二对二不用怕他们。」

「李兄,你想清楚了!」赵匡胤皱眉道。

「还想什么,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刘彻抢先道。

「是啊,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差点误了大事,」李世民轻叹道,「赵兄你误会了,我是说算我一份,坐享其成的确不太厚道。」

刘彻微微一滞,怒极而笑道:「都想坑我是吧?来啊,谁先动手我就揪着谁打,老子一条命换他半条命!哈,怎么都不动了?一群蠢货!」

「你真的太吵了!」李世民不悦道,「嬴兄,是你提议杀他的,你怎么说?」

「你们抓住他双手,我来解决他。」嬴政道。

「好,」李世民转头问赵匡胤,「赵兄,你喜欢抓左手还是右手?」

赵匡胤看了眼自己的右手,道:「左手!」

一道道声音落在刘彻耳里,仿佛催命符一般,他眼珠飞快地转动着,突然吼道:「好,既然嬴政要我死,我也不让他好过,你们帮我杀了嬴政,他死了,我就自杀,如果我不守信用,你们可以联手杀了我。」

赵匡胤看向李世民,问道:「你觉得呢?」

李世民想了想道:「嬴兄,他出的条件比你好,你怎么说?」

「哈哈哈!」刘彻狂笑道,「嬴政,这是你自己找死,我们刘家能灭秦一次,就能再灭你一次,哈!」

嬴政默默伸出双手,左手一晃,右手食指和中指应声而断,他举起扭曲的右手,面无表情道:「这是我的诚意!我的提议不变,只要杀了他,我第三个死!」

「你这疯子!」刘彻看着自己的手掌,脸色惨白,他颤声道,「我,我比他多断一个手指!」

刘彻左手抓住右手三根手指,却迟迟下不去手。

赵匡胤不耐烦道:「李兄,动手吧!」

「好!」李世民应道。

「不要!」刘彻左手一用力,三根手指一齐折断,他惨笑道,「嬴政,你还有什么招数?」

「都说汉随秦律,还真是没错,人家怎么样,你也怎么样,就不会自己动动脑子吗?」李世民奚落道,「也好,掰断了手指,我抓着也省力点。」

刘彻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惊恐道:「你们不能这样,君无戏言,你们怎么能出尔反尔!」

「我们又没答应你,」赵匡胤道,「真要君无戏言,刚才就该直接弄死你,也不用搞这么一出,不过这样也挺好,你别反抗了,早死早投胎,免得活受罪。」

刘彻面如死灰,任凭李、赵两人抓住双手,他看着慢慢走近的嬴政,不甘心道:「你真的是因为刘家灭了秦,所以要杀我?」

嬴政平静道:「我真的想你死。」

刘彻看到嬴政的拳头高高扬起,渐渐变大,重重地砸在自己眼眶上,他眼前一黑,清晰地感受到眼珠爆裂,却没感觉到一丝疼痛,紧随其后雨点般洒落的拳头同样没让他感觉到痛,他突然明白过来,想要说话,却发现下巴已经被打碎,他拼命扭动着身体,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直到一记重击落在喉骨上,他的身体抽搐几下,再无动静。

四人之中,刘彻先死。

2

赵匡胤感受了下刘彻脉门,松开手不屑道:「这种人也能活到七十,若在五代,只怕和隐帝一般,继位就离驾崩不远了。」

李世民指尖下意识收紧,稳住刘彻下坠的身体,唯恐惊醒入睡之人一般缓缓将他放在地上,轻声道:「他只是没经历过茹毛饮血、不求生即求死的黑暗,不知无数帝王终生处于这般密室中,早习以为常。」

赵匡胤不以为然道:「李兄若真心悲悯他,早先该力保他无虞,事已至此,何必又惺惺作态。」

「我并非故作姿态,」李世民道,「杀他安身是为自保,哀他安心亦是自保,危则失德,安则神伤,乃人之常情。」

「心慈则手软,心狠则手辣,才是人之常情,像李兄这般倒是少见,」赵匡胤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传言李兄要秦叔宝和尉迟恭两员猛将在门外守候才能入眠,我还以为是以讹传讹,现在看来倒像是真的。」

李世民笑笑,问嬴政道:「嬴兄,你当真因为秦被刘氏所灭而杀刘彻?」

嬴政瞥了眼刘彻,道:「我只是想打破局面。」

李世民毫不意外,又问道:「你轻易弄伤自己,不怕我们顺势把你收拾了?」

「不怕。」嬴政淡淡道,附身从刘彻身上扯下一块布条,慢悠悠地将右手四根手指捆在一起。

赵匡胤道:「李兄,收拾嬴兄解决不了问题!」

「赵兄你想多了,」李世民笑道,「我只是惊叹嬴兄的杀伐果断。」

「是吗?」赵匡胤微微一笑,「我还以为李兄在暗示我动手呢!」

「就像赵兄你说的,那样解决不了问题,」李世民道,「嬴兄,话说回来,我不太认同刘彻刚才赢姓断后一说,我李氏先祖李利贞乃嬴姓始祖皋陶之后,大唐也算是嬴姓的传承。」

赵匡胤眼神一凝,说道:「没错,就算皋陶始祖太过久远,秦赵同宗,我河间赵氏乃嬴姓赵氏正统香火,赢秦被刘氏先人窃取,我辈终究从他们后人手里夺了回来。」

「赵兄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李世民笑道,「我适才看仙人指路,五代刘氏乃沙陀族,突厥之后,与中原刘氏毫无关系,你辈夺回来的和刘彻有什么关系。你这是被马踢了,打驴泄恨,倒是隋杨乃姬姓后裔,李唐取而代之和秦代周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兄你也别牵强附会,」赵匡胤不甘示弱道,「杨坚原叫普六茹坚,乃正经鲜卑人,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乃至隋杨都是鲜卑人的天下,甚至你们李家都有胡人血统,真说代周,我赵宋倒确实是和秦一样直接取周而代之,而且郭氏同样也是姬姓后裔。」

「我出生在咸阳,咸阳是我老家。」李世民恼怒道。

「嬴兄出生在赵国,他老家就是我老家。」赵匡胤从容道。

「我强盛秦地!」

「你鸠占鹊巢!」

「你欺寡凌弱!」

「你弑弟杀兄!」

「哼,蝇营狗苟,只为趋炎附势;侃侃而谈,皆是门户之见。」嬴政冷声道。

李、赵二人愕立当场,争执声戛然而止,恼羞之色溢于言表。

嬴政视若无睹,继续道:「百里奚生于虞、公孙鞅吕不韦生于卫、张仪范雎生于魏、魏冉李斯生于楚、甘茂生于蔡、蒙氏一族源于齐,良木成材于九州而入秦为栋梁,非恶宗室同济而爱秦,意与秦共富贵也;秦伐周室、灭诸侯,非因怨,为田地财物也;惶惶众生,亲亲而远远,非为情,为利也。当此时,吾乃杀人伏诛之势,唇亡则齿寒,你二人之亲近,看似甘露,实乃鸩酒,蝼蚁尚且贪生,你二人当我不如蝼蚁乎?」

李世民欲言又止,赵匡胤左顾右盼,密室里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李世民道:「既然嬴兄无意一锤定音,那作何解?」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此事需你二人商量定夺,」嬴政道,「我正好乘着空隙,用余生想些事情。」

李世民看了眼赵匡胤,说道:「何事竟能让嬴兄伤神?不如说来听听,横竖我和赵兄一时难分难解,闲着无事。」

嬴政道摇头道:「此事说了无用!」

「我二人虽不才,也见过些世面,集思广益或能替嬴兄解忧也未可知!」李世民道。

「嬴兄但说无妨!」赵匡胤附和道。

「也好,」嬴政看着两人,缓缓道,「我在想,我若想活,该帮谁杀谁?」

「嗨,」李世民干笑道,「嬴兄这是准备出尔反尔?」

「言而无信,非君子所为!」赵匡胤沉声道,「嬴兄莫非要我们同仇敌忾,以正视听?」

嬴政与两人对视片刻,咧嘴笑道:「求生一说,实属笑谈,不过我的确有事请教,谁能为我解惑,我便帮他活到最后。」

他顿了顿,说道:「我想不明白的是,李、赵二人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嬴政,你别欺人太甚,」李世民怒道,「你三番两次戏弄我们,真的想找死吗!」

赵匡胤亦面色不善道:「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君以草芥待我,我以仇寇报之!嬴兄再不谨言慎行,小心步了刘彻后尘。」

「两位误会了,」嬴政赔笑道,「我说的李、赵并非你们二位,而是指李斯和赵高,李斯早年不过一郡小吏,随荀况学有所成后入秦,吾惜其才委以重任,司丞相之职,位列三公;宦官赵高乃卑贱之后,吾不讳其出身,任其为中车府令,兼行符玺令事,秦君临天下,两人功不可没,两人与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何会篡我诏书、乱我法度、最终玩火自焚,吾百思不得其解!」

李世民凝视着嬴政,神色阴晴不定,许久,皱着眉头道:「此事浅显易见,李斯其人,重形而轻势,外法而内儒。儒者,柔也,言必黎民社稷,行必沽名钓誉;安则高风亮节,危则明哲保身,可用而不可靠也。两人乱秦,旨在赵高,赵高不动,则李斯弗从。赵高何以乱秦?计也!高尝教胡亥,天下易主之际,立胡亥则高为帝王师,胡亥乖张,高能携天子以令群臣;扶苏贤能,与赵高疏远,扶苏立则高永为家奴,比而较之,天壤之别。高乃中官,阴有余而阳不足,既绝嗣,则无后顾之忧,有生之年极尽行乐荒诞之事,无惧后世洪水涛天。此等阉人,卑躬屈膝常伴君侧,耳聪目明而内心阴郁,多以上之所好事君,君既永乐,则成事不足而败事有余,为君者不能不慎也,嬴兄若能听蒙毅之言,乘早杀之,则秦无忧矣。」

嬴政不置可否,看向赵匡胤,问道:「赵兄之见呢?」

赵匡胤道:「李兄所言谬也,赵高不过狐假虎威之近侍,内不修政,外不掌兵,小才堪用,大才不备,子婴羸弱,亦可杀之,恃宠而骄,不足为惧。两人乱秦,非赵高意也。李斯权谋,而赵高随之。李斯何以乱秦?势也!蒙氏三代,齐聚一堂,人之骨肱,秦之长城,蒙氏不倒,则秦安如泰山。秦秉权而立、垂法而治,蒙恬掌兵,蒙毅辅政,能杀蒙氏者,法也。法者,国之公器,而丞相独操之,假公济私,形势使然,故后世明君屡屡废相,皆因于此。李斯好刑名,生性刻薄,位极人臣则得陇而望蜀,一步登天以求千秋万世。此等权臣,才情具备心比天高,既能载舟,亦能覆舟,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若不绝之,必成大患!」

嬴政缓缓道:「商君诚不欺我,『先王不恃其强而恃其势,不恃其信而恃其数,今恃多官众吏,官立丞、监。夫置丞立监者,且以禁人之为利也。而丞、监亦欲为利,则何以相禁?故恃丞、监而治者,仅存之道也,恃天下者,天下去之;自恃者,得天下。』」

「吓,香灭了!」李世民突然惊呼道。

嬴政一顿,抬眼看去,脸色咋变。

赵匡胤见状亦仰头望去,只见那香虽燃烧过半,但青烟袅袅,毫无异样。此时他抬头之势未止,突然脖颈处寒毛乍起,他右手本能上抬护住喉间,堪堪挡住一记重拳,仓促举起的手掌未能完全挡住来势汹汹的拳势,抵着拳头落在在喉咙上,赵匡胤闷哼一声,腰间猛然发力,生生稳住跌倒之势,整个人像铁板一般砸在墙上,喉咙一甜,已然受了重伤。

赵匡胤猛吸一口气,非但没有压抑逆流而上的鲜血,反而借着反弹之势,奋力将口中之血喷向眼前,无数血珠如万箭齐发般呼啸而出,密密麻麻地击打在迎面扑来的李世民脸上,使得李世民身形一滞,赵匡胤乘机抬腿弯膝,一脚狠狠地踏在李世民胸腹之间,纵然李世民尽量躬身卸力,数根肋骨还是应声而断。

赵匡胤借着脚下力道,擦着墙面往左手边退去,余光看到李世民双手抱腹如一只大虾般被自己踹到墙上,滑落在地,心里喜怒交加,只待脚下落定,便准备要了李世民性命。

他脚尖点地,停下后退之势,还未站稳身形,突然僵在原地,脑海里不断地回荡着一句话:

「吃我一斧!」

「吃我一斧!」

「吃我一斧!」

这道声音穿过时空,传入耳中,闯进脑海,蹿到他心里,将他的自信和勇猛一举击溃,让他肝胆俱裂,以致他完全没察觉到随后自己的太阳穴被击打地凹陷进去,在瞳孔失去色彩之前,他看到满天布屑,彷如纸钱,轻轻飘落,以慰亡灵。

赵匡胤,死!

3

李世民吃力地坐了起来,感慨道:「『威,以一取十,以声取实,故能为威者王』,嬴兄一鸣惊人,一击致命,深谙用兵之道,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嬴政挺着皮开肉绽的「手斧」,无视鲜血淋漓,斜眼看向李世民,猛然一脚踩爆赵匡胤的脑袋,如同踏碎一块不合格的城砖。

「斯者已逝,何必如此,」李世民皱眉道,「局势已定,嬴兄是自行了断,还是让我送你一程?」

嬴政凝视着李世民,阴沉的脸庞上风涌云动,片刻之后,一点亮光在阴鸷的眼神里闪现,随即以星火燎原之势蔓延开来,将满脸冰霜消融殆尽,他笑道:「要么,我来送你一程?」

李世民淡淡道:「嬴兄终究欲食言,宛如当年我父皇,天下未定,奉我为神兵,海内无害,则视我为凶器,兄弟相残,实乃其刻意为之。可惜我与赵兄两败俱伤,无复玄武之勇,罢了,烦请嬴兄移步做个了结,小弟伤患在身,就不起身相迎了。」

嬴政看了眼燃香,伫立不动,说道:「李兄无需自怨自艾,天地瞬息万变,生死富贵需盖棺始能定论。」

「嬴兄以为我在诈伤?」李世民似笑非笑道。

「孙子云:『兵者,诡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李兄伤情在暗,深浅难料,不得不防。」嬴政坦然道。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若我乃虚则虚之,嬴兄岂非错失良机?」李世民揶揄道。

「我本无心杀你,无所谓错失良机。」嬴政的视线离开李世民,在密室内游走。

李世民轻轻倚在墙上,抬头仰望,看着所剩不多的燃香,问道:「嬴兄为何选择杀他?」

「守株待兔,无择也,可惜兔不可复得!」嬴政继续打量着密室,说道,「此地无灯火却通明,无门窗却气顺,当真怪异,李兄以为我们身处何地?」

「嬴兄以为呢?」李世民反问道。

嬴政沉默片刻,应道:「此间六合方正,汇聚古今,暗合尸佼『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之说,然『宇宙』二字乃名号,知其名而不知其所指也,犹如不知。人言『生于九州,魂归东嶽』,自古泰山乃阴阳交合之地,我等既曾离世又未往生,此刻只怕是在泰山之下!」

「呃!」李世民突然闷哼一声。

嬴政抬眼看去,只见李世民笔直坐起,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非也,」李世民摇头道,「魂归东岳不过民间讹传,依我之见,我等必是身处修罗道。」

嬴政看着李世民,犹豫片刻,终究好奇问道:「何谓修罗道?」

「修罗道乃梵文,意指非天界。」李世民道。

「何谓梵文?非天界又是何意?」嬴政越发好奇。

李世民道:「梵文乃西方天竺国文字,,」

嬴政打断李世民道:「秦历代为周天子镇守西方,称霸西垂近千年,兼并鬼、余无、绵诸、绲、翟、镕、岐山、梁山、义渠、乌氏等大小部落无数,从未听闻西方有天竺一国!」

「此事说来话长,」李世民略微思索,指了指刘彻道,「当年他为了灭匈奴,派使臣张骞联络传言与匈奴有灭国之恨的大月氏以期夹击,十三年后张骞归汉,中原始知西域除匈奴外,还有大小国数十,汉正西万里为大宛,再西二三千里为大月氏,大月氏居妫水北,妫水南为大夏国,天竺国在大夏东南,是时云身毒,或云贤豆,我朝则称之为天竺。」

「西方蛮荒之地竟别有洞天,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嬴政看到李世民脸色渐渐泛白,又问道,「然修罗道究竟何意?」

李世民道:「天竺信佛,佛言世间有六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为三恶道,人道、阿修罗道、天道为三善道,六道轮回,生生不息,修罗道为六道之一,转生修罗道者,位列天龙八部众神,本性善良,虽无大恶行,但有轻慢心,常带嗔恨,好勇斗狠,有天人之福而无天人之德,阿修罗有胎、卵、湿、化四生,胎生者身在人道,乃因在天道降德而遭贬坠,吾观我等四人,皆阿修罗也!」

嬴政道:「如此说来,所谓佛者,乃天竺神明?」

「是也!」李世民道。

「既是他邦之神,何以主我华夏?」嬴政问道。

「佛无国界,在于本心,华夏非无佛,不知佛也,如道者,存于天地而人视而不见!」李世民道,「汉明帝刘庄夜宿南宫,梦一身高六丈,头顶放光之金人自西方而来,在殿庭飞绕。次日晨,汉明帝将梦告知大臣,博士傅毅启奏『西方有神,称为佛,若陛下所梦永平求法样』,刘庄大喜,派蔡音、秦景等十余人出使西域,拜求佛经、佛法,愔等於彼遇见摩腾、竺法兰二梵僧,乃要还汉地,译《四十二章经》,于洛阳修建首座佛寺白马寺,世人始知参禅礼佛。」

「你信佛?」嬴政沉声问道。

李世民沉默片刻,双手合十,置于鼻前,说道:「有生之年,半信半疑,此时,深信不疑。」

「荒谬!」嬴政喝道,「天地八荒载民谓之德,日月星辰照民谓之明,山川河流育民谓之神,三皇五帝教民谓之圣,天时地利民之所倚,故圣人尊天地而近之;鬼乱神迷民之所惑,故先贤敬鬼神而远之,泱泱华夏,何曾祭过无用之物,何曾拜过无用之人!

「天下之乐有上,将以为治,故君王之位天下,非私天下之利,为天下而位天下也。道民之门在上所先,民者,可令农战,可令游宦,可令学问,可令事佛,所行之事,在上所与,弃天物而遂民淫者,世主之过也,治国舍势而任谈说,则身修而功寡,事谈说之士,则民游而轻其君,事处士,则民远而非其上,是以君惛于说,官乱于言,民惰而不农,惟明君修政作壹,去无用,止浮学事淫之民,则民不惑,而力可抟也。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儒家循周之旧礼,尚且被诸侯弃之如敝屐,何况胡戎妖邪怪谈乎,更毋论将其供奉庙宇,日日参拜!」

「嬴兄不信轮回,那此地又做何解?」李世民不为所动道,「古时狭隘,泰山处于九州东极,东方主生,生乃死之极,故被认为万物之始地,然道家所言之生死,乃众生之生死,而非个人之延续,既已死,则无我无相,万事皆休,何来今日之杀戮、你我之争执,嬴兄也曾求长生,然人终有寿命,我信佛,无他,不甘湮灭也。」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古今帝王无数,何曾有长生不老之人,我求长生只求延年益命,非为万寿无疆也,」嬴政道,「轮回之说,实属妄言,依我之见,吾此时不过一梦,神游天地,而身在沙丘,『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见尔等三人,只因吾身体有恙而内心不安,所谓刘兄乃吾担忧民之有乱,所谓赵兄乃吾担忧宗室旁系夺权,而李兄,乃吾担忧权臣哗变也。先杀刘彻,因民不治则天下乱;后杀赵,因宗室不治则乱天下;忌惮李兄,因权臣不除则新君有难,诸般境遇,不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必是如此。」

嬴政如释重担般长舒了一口气,突然神色大变,一口鲜血脱口而出,他猛然向燃香看去,只见那里空空如也。

「嬴兄是找它么?」李世民轻声问道,他分开合十的手掌,那燃香赫然呈现,双手掌心一片焦黑。

嬴政大惊失色,作势往李世民扑去,然而身子只是晃了晃便无力地跪倒在地,鲜血不断地从他口中涌出,他直直地看着李世民,眼神渐渐放空,一道诡异的笑容浮现在满是死灰色的脸庞上,嘴里喃喃道:「非嬴政梦蝶,嬴政乃蝶,而我等根本不知所谓!」

嬴政,死!

4

李世民缓缓起身,抬脚将嬴政踹翻在地,走到屏幕前,举着奄奄一息的香,说道:「我赢了!」

屏幕一闪,面具人重新出现,怪异的眼珠转了几转,说道:「恭喜,香的梗就是解药,吞服些许便可解你身上的毒。」

李世民吞下一小截香梗,问道:「你是谁?」

面具人抬手摘下面具,其下赫然是刘彻的脸,他尖叫道:「李世民,你是蠢驴吗?」

李世民镇定道:「你不是刘彻。」

「嘿!」「刘彻」笑了声,手不停地从脸上晃过,先变成「赵匡胤」,再变成「嬴政」,最后变成「李世民」。

李世民依旧镇定道:「你不是我!」

「李世民」手再次从脸上拂过,恢复了面具人原样,说道:「我当然不是你,你们都是我而已。」

「我不是你,」李世民不为所动,「我是李世民。」

面具人道:「你终究不如『嬴政』,他已经明白了,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

「他不是明白,是错乱,」李世民道,「就像你一样!」

「我错乱?」面具人笑道,他手一挥,屏幕边上凭空出现一个漆黑门洞,「你自己看吧!」

李世民缓缓走到门洞前往里看去,只见里面一片漆黑,借着密室内的光线只能看到脚下几步之内是实地,其他的都淹没在黑暗之中,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在明暗交界位置停了下来,说道:「这里什么都看不见!」

黑暗中似乎有东西被他的声音惊醒,无数光点同时亮了起来,彷如漫天孔明灯在黑夜中乍现,光点渐渐变大,依稀可见里面有人影晃动。

李世民凝眼看去,只见每个光圈内都是一方密室,每个密室内都有四人,有些长得和自己四人相似,有些则相差甚远,高矮胖瘦、服饰穿着也各不相同,有些密室中正在勾心斗角,有些密室中已死伤过半,还有些只剩下一人在密室内游走,无数杂乱的声音扑面而来。

李世民仿佛置身狂风暴雨之中,勉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许久,他默默走回密室,门洞悄然消失,密室里恢复了谧静。

「你是什么?」李世民问道。

「你可以叫我大神,」面具人道,「现在知道是谁错乱了吗?你们不过是我创造的玩具。」

「你为什么创造我们?」李世民问道。

面具人顿了顿,道:「因为人们想知道如果嬴政、李世民、刘彻、赵匡胤放在一起,只能活一个,谁会先死,谁会活到最后!」

「如果是四个面具人放在一起,只能活一个,还会有人想知道谁会先死,谁会活到最后吗?」李世民问道。

「不会!」面具人道。

「如果是四个没带面具的你被放在一起,只能活一个,会有人想知道谁先死,谁会活到最后吗?」李世民又问道。

「也应该不会!」面具人道。

「那在这里,我就是李世民,不是你!」李世民道。

面具人一滞,说道:「你们都是我创造的!」

「寺院里的佛像都出自工匠之手,但拜佛之人拜的是心中的佛,不是工匠的像,」李世民道,「而你就像塑造佛像的无名工匠,根本不重要!」

「你挑衅我可不是明智之举,」面具人冷声道,「我可以轻易毁了你!」

「你能毁的只是佛像,但毁了佛像,便断了香火,你一手建的寺院便荒废了,」李世民道,「既然已经建了寺,供了佛,我们何不同舟共济,你留我寄身之地,我替你招揽香客,岂不两全其美?」

面具人:「……」

「你既然神通广大,能先帮我恢复伤势吗?」李世民按着伤患处道。

「能,但我喜欢看你狼狈的样子!」面具人道。

「随便你吧,」李世民道,「看来你是个喜欢自虐的人。」

「你不是说你不是我么?」面具人戏谑道。

「那是我觉得,我觉得能作数吗?」李世民道,「还是说你真的错乱了?」

面具人:「……」

李世民道:「如果你能把我带离这里,给我一方天地,我可以发动民众给你塑像建寺,让你也当一回万人敬仰的佛祖。」

面具人:「……」

李世民道:「到时候就算你肉身泯灭,也能在我的世界里永生。」

「我要是信了你的邪,自己供奉自己,那就真的错乱了!」面具人道。

李世民笑道:「人生在世,不自欺,何以欺天下!」

「呵,那倒也是,」面具人道,「不过开辟一方天地可非易事。」

「无中生有自然很难,依葫芦画瓢便简单多了,」李世民道,「比如,让我回到贞观二十三年。」

「你想得倒美,可惜我对续写你的人生没兴趣,」面具人道,「不过你倒是启发到我了,过些时候我再来找你!」

密室里光线渐暗,李世民在昏暗中喊道:「别让我等太久!」

□ 马尧

把嬴政,刘彻,李世民,赵匡胤关在一间密室里,只准一个人活着出来,谁会被最先玩死?谁能最后存活出来? - 盐选推荐的回答 - 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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