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三叔让我开始精神内耗
三叔让我开始精神内耗
红男绿女：真爱没有结局
我三叔，败光了自己家产，我爸好心把老家房子借给他住，十多年没收过他房租。
后来我家急用钱，想卖掉老家那处宅子，并承诺一直帮三叔租房住。
三叔不同意，说除非把我 7 岁的妹妹过继给他，将来保障有人给他养老，否则门都没有。
你没有门，我倒是给你准备了一扇地狱之门。
2016 年，我和我老婆领了证，计划 2017 年在省会城市买房、办婚礼，一气呵成。
万万没想到，到了 2016 年底，房价疯了一样飙升，原本够首付的钱，到了 2017 年初，我们的存款，只够首付的一半多点了。
我每天关注着房价，看各种楼盘，越看越绝望，因为一天一个价，一天比一天贵。
比绝望更绝望的是，全城人民都在谈论房子，那些焦躁的情绪宛如实质，充斥着每个人的神经。
短短半年，房价实现了翻倍。
老婆安慰我，说她就不信邪，一个白领平均月薪 5000 的城市，平均房价达到 15000，过几年必爆跌！反正我们现在不着急生孩子，先奋斗着，等他个几年。到时候如果跌了，买了血赚；如果不跌，也有了喘息之机。
我很惭愧，我们两家家庭条件都很一般，父母帮不上，也不忍心让他们借钱来帮，只好加入内卷浪潮，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工作赚钱。
上天好像跟我们开玩笑，正当我们雄心勃勃搞事业的时候，裁员潮一波接一波，我老婆被优化了。
转眼到了 2022 年，房价横盘阴跌，跟没跌没什么区别。
唯一让我欣喜，又让我压力倍增的是，我老婆意外怀孕了。
思前想后，必须生下来，因为我们年龄也不小了。
我硬着头皮，回老家，跟我爸说，今年要买房子，首付还差十五万。
我爸直截了当地告诉我，让我放心，最多半个月，他给我 20 万，不是借款。
看着双鬓带霜的老父亲如此豪迈，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我知道，我家最近十几年来，条件一年比一年差。
第二天一早，父亲叫我起来，说道：「我想来想去，感觉还是带你一起，我们回趟老家，把我借你三叔住的那套老宅子，卖了。」
我一时错愕，我不忍心，但我还没有说出「别卖」之类的话。
父亲出生在临沂山区，他十几岁的时候，临沂部分地区发生过几次地震。
奶奶害怕遇到更大的地震，那全家就没了，必须留个根儿。
父亲是老大，于是就让他背了一袋大米，算是逃荒谋生了。
十六岁的父亲到了济南某县定居下来，修过自行车、端过盘子、给缝纫机店当过学徒，经过他几年的努力，自己开了一个缝纫机店。
那时候的缝纫机店，相当于现在最火爆的珠宝店吧，结婚三大件，缝纫机就是其一。
父亲因此赚了不少钱，靠自己成家立业，还按时把多余的钱寄回老家，支援两个弟弟开砖厂。
父亲的三弟，也就是我三叔，在砖厂开得如火如荼之后，飘了，整日到处炫耀，吃喝玩乐，醉生梦死，很快败光了家产。
他败光家产后的日常生活，就是抠搜父亲给爷爷奶奶的零花钱，每天白酒二斤，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喝。
父亲都没跟我妈商量，就把老家自己那处宅子，借给我三叔住了……
其实我这次回去，内心也有些打鼓。
尽管三叔每次都非常欢迎我们回老家，但我觉得，他不见得愿意搬出那处宅子，甚至有可能，住得久了，已经把那处宅子当成他自己的了。
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到了老家，爷爷奶奶，二叔三叔他们，一如既往的热情。
酒过三巡，父亲红着脸，还是开口了。
他说了他自己的难处、我的难处，以及儿媳妇怀孕的事，但迟迟没有说正题。
三叔笑眯眯地，大着舌头，说：「大哥！你的难处，就是兄弟的难处，来来来，再干一个！」
父亲仰头，干了一杯二两的白酒，说道：「老三，我的那处老宅，我想卖了。」
听到这里，三叔笑不出来了。
「你……你哪处？」
「就你现在住的那处。」
「那……那不是我的吗？」
父亲沉默，抽烟。
三叔转头，看向奶奶。
奶奶摇了摇头，说道：「那是你大哥的，你兄弟仨，一人一套，你的早卖了，你喝糊涂了吧你！」
三叔也沉默了，片刻，他干了一杯酒，对我父亲说道：「大哥，你说……你卖了……我去哪住啊？」
「我想好了，在咱们村，或者附近村，我给你租一处院，租金我出，你看咋样？」
三叔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不够。」
「那是咋说的？那怎么才够？」
「除了给我租一处宅子，你还得给我说个媳妇，我打光棍儿，快三十年了……要弄不成，我绝对不搬！绝对！不可能搬！……」
让我惊讶的是，父亲竟然一口答应了！
但父亲也提了三个条件，第一个，戒酒，别说早酒不能喝，晚上也不行；
第二个，别再好吃懒做，父亲送他耕种的一亩多地，要种起来，不能再荒那里，全靠扶贫的同志，给低保了（脱贫攻坚战的工作人员曾经给他过鸡、鸭、小猪崽等等，让他养大致富，他直接下酒吃了。至于粮食种子什么的，拿去酿酒了）；
第三个，如果能介绍成，要对人家好，宁可委屈自己，也不能委屈人家。
以上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三叔点头如捣蒜，并且保证，只要有媳妇儿愿意跟着他，一定好好过日子。
回到家后，我妈告诉我一段往事，我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答应帮三叔介绍媳妇儿。
大约二十多年前，爷爷奶奶那边还是一穷二白，给二叔娶了媳妇，欠了一屁股债。
眼看三叔也到结婚的年龄了，奶奶出去借了 6000 块，给三叔买了一个四川媳妇。
买媳妇这种事，毕竟不光彩，他们绝口不提。
三叔大婚的时候，父亲去吃席。
第二天，父亲发现不对劲儿，这个「弟妹」一直被捆住手脚，被锁在屋子里。
父亲撬开门，进去给「弟妹」松了绑，那弟妹一边说着方言，一边给父亲磕头。
费了好大劲，父亲才知道，这个「弟妹」是买来的。
父亲趁着大家不注意，脱下自己的军大衣和帽子，给「弟妹」披上，又掏给她十块钱，对她说：「走吧，能不能走出这里，全靠你自己了。」
从那以后，那个女人就消失了。
这件事情，除了我妈，家里所有亲人都不知道。
二十多年来，父亲每想到这里，都有些耿耿于怀。
并不是说，他后悔自己做了那个决定，导致三叔至今光棍儿，而是看各种新闻，他担心那个女人又被别人转手卖了，万一卖到更不好的人家，自己岂不是罪孽深重？
三叔虽然从小不老实，但他认为，三叔的本质是不坏的。
……
再一个，父亲还真有合适的人选，介绍给三叔。
至少他自己认为合适。
那个阿姨是父亲缝纫机店的老客户，因为生不出孩子，被丈夫殴打、离婚，娘家也不接纳她，她就一个人租了间民房，朝不保夕。
如果三叔能改邪归正，如果他们见面能看对眼儿，这不失为一件好事。
当然，这也是父亲自己认为的。
父亲跟那个孤苦伶仃的阿姨说了这事，由于阿姨特别信任父亲，就答应跟我们走一趟。
眼看三叔提出的条件，都要被满足了，他又出了新的幺蛾子。
阿姨对三叔很满意，表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对方不嫌弃她，并且家里有口吃的，就行。
三叔也很满意，但当我父亲提出，他该搬家的时候，他却指了指阿姨，说：「大哥，这母鸡不下蛋，以后还是没人给我养老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父亲怒了。
阿姨很窘迫，直接扭头去了一边，留下一句话：「这……老伴，我不想搭伙过日子。」
三叔冷哼一声，朝着阿姨的背影喊道：「你还嫌弃我？不会下蛋的母鸡不如鸡，你个骚……」
「你这辈子……你算是完蛋了！赶紧搬家吧，明天买家就过来了，我都找好了。」父亲说得斩钉截铁。
「我不搬，打死我都不搬。你有儿子，你俩一起上，打死我！来！朝头上打！」三叔伸着脖子，嗷嗷叫，叫喊声惊动了奶奶。
奶奶颤巍巍走过来，问他怎么回事？要怎样才搬？
三叔指着我爸爸，说道：「你让大哥，把她的小妮儿过继给我，有人给我养老，我就搬，否则没门！」
听到这里，父亲一拳打在三叔脸上，说道：「给你惯的！你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
三叔屁滚尿流，没等我上去补给他两脚，他就骂骂咧咧地跑了。
还想要把我妹妹过继给他？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妹妹才 7 岁，比我小 20 多岁，我们全家都把她当小公主一样宠着，尽管父母生二胎的时候，并没有通知我一声。
他们结婚的时候，就希望儿女双全，但是赶上计划生育，是我把妹妹给耽误了。
后来国家出了二胎政策，父母立刻响应。
尽管他们觉得自己一把年纪，没有信心，但还是尝试了，并且得偿所愿……
我们把阿姨安顿下，打算在这里再住一晚，等买家第二天来交接。
万万没想到，买家到了之后，当场变卦，不买了。
本来父亲和买家谈好了 18 万的价格，买家到了一看，屋里一片狼藉不说，房顶还破了两个大洞。
原来，三叔为了阻止卖房，把家里砸了个稀烂。
父亲气得嘴唇发抖，嘴里一直嚷嚷着：「报警！我得报警！」
这时，奶奶出现了。
奶奶手里握着一把剪刀，刀尖对准自己的脖子，厉声道：「你要敢报警，抓你兄弟 ，我就死给你看！」
父亲一下子跪下了，央求我奶奶放下剪刀。
奶奶哭诉道：「孙子要房子，儿子也要房子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闹成这样，你还让不让我这个老太婆活了？我死了算了……」
父亲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一向有主见的他，此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奶奶又开口了：「让你儿子租房生孩子，不行吗？」
这话差点儿噎死我！
不行吗？
行吗？
且不说我，我老婆，我未出生的孩子，就不是人了？
就该去那种，随时有可能被人赶走的出租房生孩子？
父亲听到奶奶这句话，当场止住了眼泪。
他缓缓站起身，平静地说道：「娘，我听你的话，我不报警。但是房子，我是一定要卖的。」
父亲说完，大踏步出了院子。
大约过了一小时，他领着几个青壮年回来了。
三叔一见这几个壮汉，撒丫子跑了。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摸准了三叔欺软怕硬的性格。宁肯自己吃亏，把房子折价三万，卖给了村里的恶霸。
卖给这家人，三叔打死都不敢来闹事儿。
我想，经过这么一闹，我们跟爷爷奶奶家，可能要断了联系了……
我和父亲一路无话，回到了城市的家。
正当我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我才发现，噩梦才刚刚开始。
一大早，我刚要出门，发现门口多了一个人。
三叔在我家门口，铺了个破褥子，正躺着睡觉，吓我一大跳。
无名怒火直冲我的脑门，我踢了他一脚，让他起来。
他睁开朦胧的眼睛，恰好看到隔壁邻居家的小姑娘出门，他冲人家猥琐银荡地笑了起来，把小姑娘吓得，迅速返回自己家里，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我脸有些发烧，太丢人了，有这亲戚，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赶紧走！要不然我报警了，这里可没有奶奶护着你！」
「你报啊，反正我也没地方去。你报，我看你怎么让警察，来抓你亲叔！快！赶紧！」他非常嚣张。
我果断报警，不出十分钟，附近派出所的两位警察同志就到了。
这个三叔，见到警察后，像川剧变脸一样，哇哇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诉：「政府，你们给评评理，我来投奔大哥，是我亲大哥啊，我侄子，不让我进门，还打我，踢我，你看这里，这里……」
三叔边说边露出脏兮兮的臂膀和大腿，指给警察同志看。
警察同志经验丰富，但是面对这种一不犯罪，二不闹事的情况，也只能是调解为主。
警察同志听完我讲的来龙去脉，建议三叔回老家，让我给他出车费，甚至他们给他出车费都行。
三叔连连点头，嘴里一直嘟囔着：「感谢政府，感谢青天大老爷，还是政府为民办实事，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警察同志前脚刚走，三叔又变了一副面孔。
他慢慢悠悠抠着脚，挑衅似的看着我，说道：「我就是不走，你能怎么着？」
我刚想梆梆给他两拳，门开了，我老婆出来了。
三叔眼睛都直了，指着我老婆的肚子，说道：「好哇！这是我大侄儿媳妇吧！你们坏事做绝，小心肚子里的孩子，早晚得滑掉（流产）！」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阴狠，浓浓的威胁味道，让我瞬间感觉，他一定做得出来！
我脑子嗡得一声，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我要整不死你，我枉生为人！
我的第二拳刚刚落下，老婆拉住了我。
她劝我别打了，孩子虽然未出生，但她总是相信，戾气会在无形中影响到孩子的心理健康。
我冷静下来，转瞬想到，我一直把一句名言当作座右铭，那句话说的是「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我记住这句话的本意是，不做情绪的奴隶，无论面对什么，都要冷静，然后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意气用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想到这里，我温言劝老婆回屋，让她相信我，能处理好这件事。
随后，我满脸堆笑，看向三叔，问他：「三叔，你想怎么着，直接跟我说，我看能不能给你圆满解决了。」
三叔抹了抹嘴角流出的鲜血，冷笑一声，说道：「我本来想着，拿回你家卖我房子的 15 万，就算了，现在你打我，你得拿给我 16 万。」
我立刻答应了，依然笑容满面，跟他说：「三叔，你给我几天时间，我凑凑钱。还有，你来城里一趟，也好好玩几天，我来给你安排。你想住酒店，还是先租个房子，费用我出。」
三叔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眼神游移不定，随后开口说道：「我哪都不去！我就在你家门口守着。」
「那多不舒服？按理说，我该请你到家里来住，但是你看，我家这小两居，我都没有房间，我睡沙发，你侄儿媳妇跟你小侄女儿挤一个次卧，你看……」
「我就在你家门口守着！」三叔语气更坚定了。
「好好好！你实在不放心，我家楼下还有一个小仓库，我给你收拾出来，安张床，你先在楼下住着好不好？要不然邻居报警，你在这也住不踏实。」
三叔眼珠子转了转，点了点头。
把他安顿好之后，我开始了我的「以恶制恶」计划。
我找出自己弃用的旧手机，充满电，卸载了所有非必要的软件，然后下载了快手和七八个小额贷款的 app。
这些 app，大部分是包含 7 天短贷业务的。
我打开快手，刷了一个多小时贷款相关的短视频，直到重新打开，推送的大部分视频，都是教用户如何用一张身份证就能操作贷款的，然后我下楼了。
我把手机送到三叔所住的仓库，跟他说，这个智能手机比他现在用的速度更快，免费送给他，方便联系。
在我教他使用的过程中，我偷偷把他的 sim 卡里存储的，所有我家相关人员的联系方式，全部改成了我不常用的工作手机号；
我非常热心地，以方便做核酸为由，帮忙给他的身份证的正反面，拍照，并将所有小额贷款 app 设置可读取相册；
最后，我要了他的银行卡账号，说拍个照纪念，凑够钱第一时间打给三叔。
当然，这个银行卡的照片，也是用刚送他的旧手机拍的。
做完这一切，我长舒一口气，「好心」叮嘱三叔：「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中午我买烧鸡来看你，再带两瓶当地的趵突泉，咱爷俩喝两盅。」
三叔一听说有酒，连连点头，嘴里嘟囔着：「不错不错，大侄子不错，三叔没白疼你……」
疼你玛丽隔壁，等着吧！
在我和三叔喝了三次酒之后，他「无师自通」，学会了熟练使用小额贷款软件。
唯一超出我预料的是，他快手主页的推送，变成了跳舞大长腿的美女们。
十天后，我不常用的工作手机，收到了催收电话，听到对方的辱骂，我像犯贱一样，乐不可支，然后强行关了手机。
又过了几天，三叔非常焦急地给我打语音电话，问我在哪儿？钱凑够了吗？
我说正在凑，咋了？
他说你过来接我一趟，我被人打了。
我让他发我一个位置，然后高高兴兴地去接他了。
郊区的一片农田处，三叔坐在河边，像是在思考人生。
他见到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大侄子，帮我报警！我被人打了！他们威胁我不能报警，你帮我报！城里坏人太多了！你帮帮我……」
我怀着「悲愤」的心情，问他：「三叔，别着急，谁打你了？」
「不知道，没看清……」
没看清你说个锤子！
「到底怎么回事儿？」
三叔一瘸一拐地站起来，说道：「他们让我还钱……」
「什么钱？你借高利贷了？」
「我不知道那是高利贷啊？」
「借高利贷犯法，我看你也别报警了，回老家躲躲吧。」借贷不犯法，他只要信就够了。
听我这么说，三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仿佛看透了我的险恶用心。
随后，他摇摇头说道：「不行，你不把钱给我，打死我我也不回去，我要是回去，脸往哪儿搁？」
你还知道要脸啊，我服了。
你不回去就不回去，我完全相信专业催收人员的能力，到时候能让你哭着回去。
大约又过了半个月，三叔催我凑钱越来越急，我隐约感觉快熬不过去了。
就像他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他也快熬不过去了。
我想，剩下的只有等待，耐心的等待。
可这暴风雨前的宁静，却总是让我感觉，心里非常不安是怎么回事？
报应很快就来了。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下午，三叔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是我妹妹幼儿园大门口，孩子们正准备排队放学！
我脑瓜子嗡地一声，迅速赶往了现场。
我还是晚了一步，三叔挟持了我妹妹，扬言如果我今天不把钱凑够给他，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妹妹吓哭了。
我好言相求，先给三叔转了一万二，他勉为其难，暂且罢手。
当晚，我对专业催收人员的能力产生了质疑，他们怎么还没把我三叔收拾完？
我上网查了查资料，发现专业催收人员并不是万能的。
他们也有不少烂账，他们也不是不在乎，而是那些老实人还的利息，足以抹平他们的烂账。
在这个扫黑除恶越发严格的今天，他们的暴力程度，和前些年相比，弱了太多了。
而面对我三叔这种，光脚不怕穿鞋的人，即便给他左手小拇指打的粉碎性骨折了，他也还不上钱。
穷的连黑社会都没办法，我也是有些绝望。
三叔甚至扬言，伤好之后又是一条好汉，这简直要把我气吐血。
冷静，冷静，必须再想其他办法了。
三叔缺钱，但又不是很缺，毕竟他还不上款无所谓，上征信什么的，他不在乎；
一个不缺钱的人；
一个习惯了挨揍，且不再害怕挨揍的人；
一个不怕影响三代的人；
一个恶心你还不犯法的人；
这简直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了。
面对这种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他？
嗜酒如命？
喝酒这种上瘾的事情，又花不了多少钱，偶尔偷几瓶酒，能够自我满足，且不够立案标准，那岂不是赢麻了……
对，他还能对什么上瘾？那种自我驱动式的上瘾？
我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我一个师哥，曾经才华横溢，以省内艺考专业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南京艺术学院，后来，他因为玩老虎机，搞得家破人亡，甚至为了搞一把大的，去偷各种电瓶，遭到了法律的制裁才不得不收手……
嗯，老虎机，我觉得三叔也爱玩。
郊区网吧、台球、老虎机一体的娱乐场所。
我到网吧打游戏，三叔催我要钱，我让他到这里来拿……
在一个恰当的时间，我给了他一把筹码。
三叔天赋惊人，第一次就赢了大几千，还请我吃了烧鸡。
如此过了十几天，机会终于来了。
三叔输急了眼，再次来到我家门口，躺下了，怀里藏了一把菜刀。
我好言相劝，让他先回仓库的床上休息，我马上出门借钱，并答应他，无论如何，今天拿到十五万给他。
三叔将信将疑，最后答应，给我三个小时的时间。
我带上我的双肩包，把三叔送到仓库，贴心地给他铺好了床，故意「忘拿」双肩包，出门了。
在这之前，我已经悄悄取了三万零两千的现金，放在了客厅的柜子里，没有上锁；
随后，我安装上了已经备好的隐蔽摄像头，打开了视频录制功能，画面和我的手机同步；
最后，我找出许久不用的双肩包，把家里的备用钥匙和随便找的两本书，塞了进去。
至于输急眼且瘾大的三叔，会不会偷偷翻我包，然后拿钥匙去我家里一探究竟，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会，并且他翻到了那三万多现金，他会不会直接拿走，就由他自己决定了。
三叔最终还是让我失望了，或者也可以说，三叔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他不仅拿走了三万多块钱，还大摇大摆找出一瓶白酒，喝了个精光后，躺在我妹妹房间的床上睡了一觉。
我拿着视频证据，找到了警察同志。
三叔被警察从老虎机桌上带走了。
法庭上。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规定，入室盗窃，携带凶器盗窃，数额巨大（三万元至十万元以上为「数额巨大」），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在我坚持不签谅解协议书的时候，父亲赶到了。
他黑着脸，让我谅解三叔，争取一个行政拘留，给他个教训就得了，否则，他没法跟我奶奶交代。（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盗窃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八条：偷拿家庭成员或者近亲属的财物，获得谅解的，一般可不认为是犯罪。）
这是我第一次正面违逆父亲的意思，行政拘留，十五天出来后他又是一条好汉？
我怀孕的老婆、未出生的孩子、还年幼的妹妹……
难道我时时盯着这个赌红了眼的三叔？
谅解是不可能谅解的，奶奶那里，我自有办法安抚好她老人家。
父亲拗不过我，赌气走了。
三叔最终判了七年。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悄悄回了一趟临沂老家，给爷爷奶奶带了一些营养品。
奶奶显然更关心她的小儿子，不断问我三叔的情况，有没有地方住，吃的好不好，身体怎么样之类的。
我跟奶奶说：「奶奶，您放心吧，三叔在我们那过得很好。我也想过了，贸然卖掉三叔住的那处宅子，给我交首付，我也很愧疚。我们已经决定了，先养三叔七年；如果七年后他习惯了城里的生活，不愿意回老家，我就想办法养他一辈子。我说到做到！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嘛。」
听我这么表态，奶奶缓缓点了点头，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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