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校园恶霸逼到墙角,我给网恋对象发了最后一条消息,结果恶霸的手机响了

如何以

阿糖阿糖

陆灼手机响起那刻,我浑身血液凝固。

他伸手去叫停了身边的小弟,声音温柔的点开语音,在黑夜里显得无比清晰。

「姐姐,什么惊喜啊?今天有事,提前和你说晚安哦。」

熟悉的温柔语调,在下一秒却宛如地狱的恶鬼。

1

「随便教训一下吧,别让她闹大。」

陆灼点燃一根烟,靠在墙角吞云吐雾。

我蹲在墙角,被人拳打脚踢,我拼命想,我今天做错了什么,我没有踩祁雪的鞋,没有抢陈依依风头。

「本来哥几个不打女的,可是你太丑了……」

有人捏住我的脸,那人小眼尖嘴猴腮,瘦的像猴,我环视一圈,他们拧笑着,看着我,似乎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有错。

路灯映衬着他们的脸,像是地狱的恶鬼,难听的话一句句涌入耳朵。

一句句贱货,丑女…… 可我已经习惯了。

腹部不知被谁踢了一脚,疼的我摔在地上,身体忍不住蜷缩起来,那人扯起我的头发,人群缝隙里,烟雾缭绕中,我看见了陆灼好看的侧脸,懒散又寂寞的看着黑夜,白色衬衣下锁骨若隐若现。

与他平时发给我的照片相重合,我疼到朝他伸手,声音因为疼痛而变得有些嘶哑,

「放过我,求求你……」

众人哄笑起来:「陆哥对漂亮姑娘或许还会有几分心软,可是你嘛哈哈哈哈哈哈……」

而陆灼只是垂眼看我,又漠不关心的收回目光,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我只是地上的一团垃圾。

他们发现我怀里的卫生巾,拆开包装,白色一片一片落在我身上,又发现我蓝色牛仔裤上的血迹,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玩意。

「怎么那么脏,晦气死了,我家狗都比你爱干净,裤子脏了也不知道换换。」

有人捏住我脸,却发现我头发下藏着的脸,他指着我,朝身后的人喊了一声。

「陆哥,你过来看,她像不像个海绵宝宝。」

陆灼似乎来了点兴致,目光扫了眼我的脸。

「是挺像,看在她那么像海绵宝宝,走吧,挺晚了。」

海绵宝宝这个伴随我长大的称呼叫我落下泪来,屈辱在这一瞬间达到顶峰。

男生松开我的脸,在身上擦了两下,嘴里骂骂咧咧。

「晦气晦气。」

陆灼低头看了眼手机,眉心忍不住拧起,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带着人匆匆离开。

我目光黑沉沉看着他们离开,慢慢起身收起散落一地的卫生巾,我一擦脸,满脸泪水。

我抓着五块钱卫生巾,低着头回家,继母杨秋芸抬眼阴阳怪气嘲讽我一句。

「呦,林香,出息了,考上名牌大学了,回来招呼也不会打了。」

我没理她,冲进浴室,昏黄灯光下,我看见牛仔裤上的暗红血迹,撕开的卫生巾散发一种廉价的香精味。

厕所的坑泛着黄色的污渍,我早已熟悉里面的气味。

镜子里的少女,脊背微弯,面色苍白,下颌角更是突出,四四方方的脸。

我丑陋,我贫穷,我自闭孤陋,我复读过一届,可我还是不知道,我被欺负的理由。

头皮一阵阵的疼,被人揪头发的疼一瞬间涌了上来,我看着身上的青紫,扯唇笑了笑,脸上的伤如同狰狞的小丑,嘲弄又可笑。

手机里传来震动,昵称是孤星的人发来的语音。

我回了房间,摸黑上了床,点开他的语音。

上一句是我说要给他的惊喜,下一句便是他的回复。

「姐姐,什么惊喜啊?今天有事,提前和你说晚安哦。」

「姐姐,你今天为什么不和我说晚安?」

「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不打算告诉我惊喜。」

我做起身,拉开床边台灯,换了身我攒了许久钱买的白色睡裙,挑好角度发了一张脖颈以下的照片过去,脖颈修长,小 v 领透出几分性感,照片上特意露出身上的淤青。

照片发过去,那边的语音便拨了过来。

少年气息有些喘,「姐姐你……」

我没有心情开口,眼泪一直往下掉,那边似乎慌乱一瞬,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姐姐,怎么了。」

我压抑住哭腔,嗓子有些沙,「为了给你惊喜呀,你看见照片上的伤没,为了给你拍照弄的。」

他语气有些心疼,「疼嘛?」

我开口,腹部一阵绞痛,我语气里笑意却愈发浓厚了。

「可是,你喜欢就好啊。」

那边语气顿了顿,好半天才道:「可是,我不想你疼。」

他碎碎念今天的事情,像是一个分享欲极强的小朋友,我打断他道:「今天晚上,我说给你惊喜,你为什么说有事去了,你去做什么?」

他愣了愣,然后开口道:「做题做忘了,对不起姐姐。」

我挂了电话,睁着眼睛看着黑夜,然后才回消息。

「小星星,信号不太好,而且姐姐累了。」

我向上刷着聊天记录,上面一条一条记录着我的生活,路边漂亮的小花,以及我精修过的漂亮侧脸照片,陆灼无不耐心回复,然后将他的生活反馈给我,

就如

我看见

我回答说:「因为短发漂亮。」

我原来的头发乌黑茂密又柔软,只是那日头发未干,披散在肩上,被人黏上了口香糖,我回头,只看见祁雪的笑。

她骂了我一句婊子,后来我才知,因为我散着头发,被她喜欢的男生多看了两眼,可是我和她喜欢的男生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手指死死捏住手机,最后嚎啕大哭起来。

我曾经,是真的把

2

第二日清早,天还未亮,我翻出我妈留给我的银行卡还有 a 大录取通知书去了首都。

我第一次坐绿皮火车,车厢里充斥着男人的聊天声,还有垃圾食品和臭袜子混一起的怪味,手机没有电量耗的快,我选择关机。

我去整容了,用的是我妈银行卡里的二十万。

很疼,可我要漂亮,医生说我五官好看,其实我一直知道,可每当我遮住我的下颌角时,便会遭到祁雪路依依的疯狂报复。

而祁雪为什么会如此猖狂,因为她有个校霸表哥,叫陆灼。

思及此,我胃里一阵恶心,真可笑,我小心翼翼抓在手里的浮木,却是将我推下河的凶手。

我看着镜子里被纱布包裹的脸,歪了歪脑袋。

一定要漂亮嘛。

我租了个廉价出租屋,和我合租的是个男生。

开门那一刹那,他看着我的脸小声问我是不是受伤了,我摇头道:「我整容了。」

他闻言表情没什么变化,接过我的行李,我有些不习惯别人的友好,有些僵硬的随他进去。

屋子里光线似乎不太好,白日也亮着灯,客厅桌子上昏黄台灯透着温馨。

这个房子是我在同城二手交易市场找到的,屋主本来不招女生,我软磨硬泡许久,也说了各种可怜的话,才让程星松口。

他是个心软的人,在我说自己孤身一人而且没有钱时,他又免了我三分之一的房租。

像是乖孩子不知道世界的残酷,无所谓散发着自己的善意。

「我叫程星,这以后就是你的房间。」

程星回过头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林香。」我低着头进房间,没再看他一眼。

我其实有些恨自己,不能像网上那样健谈。

屋子不大,但是却干净整洁,被套是碎花被套,程星有些不好意思。

「我想着,你刚来这,肯定来不及准备,这是我妹妹的,我洗过的,你先将就一下。」

我点点头,朝他说了句谢谢。

尴尬气氛蔓延,最后还是他打破,朝我笑了笑,给我介绍家里的大橘猫。

「这是小黄。」

而此时小黄正在阳台翻着肚皮呼呼大睡,闻言懒懒喵呜一声。

我每日在淘宝淘着几十块钱的衬衫白裙,色调单一,却便宜好看。

我抱着大包小包快递上楼时,闻见了泡面的香味。

客厅里的少年穿着白色的背心和一条黑色短裤,精瘦的胳膊很白,柔软的头发贴着他的额头,他坐在桌子前,单眼皮弯成月牙,时不时摸摸摊开肚皮打滚的大橘猫,看见我来,他连忙起身伸手将我把东西接过。

我沉默的看着他,跟着他进去。

我换上新衣服的时候,感觉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好看过,在我本应该最漂亮的年纪,我低着头,不敢看众人的眼睛。

我对镜拍了一张给陆灼,截掉了脑袋。

陆灼消息传来,点开语音,少年声音可怜兮兮的。

「姐姐,你这几天为什么不理我?是不是生气了?」

我嗓音温软。「我受了伤,这几天一直在医院,没有不理你。」

陆灼是个声控,这原是我最耻辱的地方,旁人说我狐狸精,刻意做出嗲嗲的语调,做作的很,可陆灼说:「你的声音很好听。」

于是后来我就一直习惯用语音和他聊天。

我回头,看见端着一碗泡面的程星,他看着我,莫名,一种羞耻感涌上心头。

「我想着你没吃饭,给你也泡了一碗,我不会做饭,你将就一下。」

他知道我撒谎了,不过我也并不打算解释,接过他的面,对他说一句谢谢,然后去厨房将面捞出,放入清水里,他看我一眼,若有所思,然后道:「你不用减肥,在不影响健康的前提下,怎样都是好看的。」

闻言,我只轻轻摇头。

程星是个单眼皮,薄唇高鼻梁,我低头咬着面,没头没脑夸一句。

「你长得真好看。」

他笑了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只能看见他露出的白牙。

「是嘛,谢谢。」

我捏着口袋里的银行卡,小声道:「你不会做饭,我给你做,给你打扫卫生,您能不能免了我的房租。」

我知道这话其实过于不要脸了,也幸亏脸上遮的严实。

「我负责买菜做饭,你负责吃。」我又道:「我还可以打扫卫生。」

程星看着我,倏然笑了。

「做饭很辛苦的,而且生活开支一日三餐占大头,这不是我占你便宜嘛。」

我眼睛一弯,语气总算带了些真诚。

「谢谢。」

开学前,我去医院解开绷带,脸庞完整露出来那刻,有些陌生,无辜下垂的小鹿眼睛,眼里却满是惊惶,在没有了那四四方方的下颌角,镜子里的人是我,也不是我。

程星看见我时,也笑着夸了一句,「你很好看。」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坦诚清澈的眼睛,嗓音有些哑:「我是整容的。」

我在网上看过许多明星的腥风血雨,也知道整容手术对于有些人来说,在一定程度意味着欺骗。

他歪头看着我,手里的笔没停,「那又怎样?」

他在画我,穿着白衬衣黑裙的我,没有脸,他画的很快,不一会,画上少女的脸带着几分倔强,桌边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格外温柔,他伸手,递给我。

「送给你。」

我过上截然不同的生活,开学那天,阳光落在我身上,我看着人来人往的路口。

真好,不会再有人认识我了,前路光明。

同系学长帮我提东西,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我看着他们,小声对他们道谢,陆灼电话打来,我接起,他听见我和别人的对话,似乎有些不开心,同系学长随口问道:「男朋友嘛?」陆灼呼吸一顿,我轻笑一声:「嗯,男朋友。」

陆灼语气顿时雀跃起来,我似乎可以想到他眉眼染笑的模样。

「怎么办,姐姐,我好想见你啊,我好喜欢你。」

陆灼的成绩不好,被家里人花大价钱送到首都一所艺术学校,和 a 大相差十几公里。

你看,烂人的前途也一片光明。

我听着电话里少年絮絮叨叨的喜欢,若他不是陆灼,若我真是我呈现给他的样子,或许我还真会喜欢他。

「最近开学,好忙,下次见。」我回道,他情绪明显失落下来,我却已经挂了电话。

同系学长将东西送回宿舍时,又替我身后进来的姑娘提行李,身后姑娘有些微胖,笑声爽朗。

我看着他们忙忙碌碌,收拾着床铺,直到那姑娘和我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叫陈甜。」

于是,我有了人生第一个朋友。

军训后,我搬回了程星家,给他做饭,我租了一个相机,顺便兼职网拍模特,以便供应我的生活,我将拍好的照片发给陆灼。

他回的很快,「姐姐今天好漂亮,姐姐我想见你。」

我有些累,摸了摸小黄的肚皮。

「我最近病了,在医院,下次一定见面。」

话刚落音,便传来关门的声音,我回头,看见程星手里拿着钥匙。

第二次撒谎,被发现了。

我拿着手机,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而他愣了愣,然后只是笑看我一眼,然后道:「我好饿啊。」

我低着头,去厨房煮了一碗面,客厅里,少年摸了摸大橘猫的肚子,侧脸温柔。

他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孩子,温和谦逊,也从不触及旁人伤心之事,他更像

注意到我的视线,他抬头,和我的目光对上,然后又慌乱收回。

我看着锅里沸腾的水,拍了张照,发给陆灼。

身后传来程星的声音,「发给你男朋友吗?」

我回过头,眼里厌恶掩饰不住,然后又忙低下头,然后摇头。

「他不是。」我知道,程星一定看见了我眼睛的厌恶的情绪。

我猜他一定觉得我是个坏女人吧,我与陆灼的交流从不避讳旁人,他一定觉得,我是个骗人感情的坏女人,他会讨厌我吗?,会嫌我脏吧,会说我是狐狸精吧。

脑子里的记忆铺天盖地的涌上来。

「我说怎么老远闻到一股骚味,原来是狐狸精来了……」

「你有没有闻见她身上有味,很臭诶……」

「腥臭味…… 臊的很。」

「她还叫林香呢哈哈哈……」

我拼命解释不是我,我洗过澡了,我身上没有味,可无论我怎么解释,面前都只有众人捂着口鼻嫌弃看着我的样子。

我惊叫一声,慌乱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却没有巴掌落下。

锅里的水依旧沸腾,程星关了火,我满脸泪水,抬眼只看见他满脸焦急。

「林香,林香你怎么了?」

我以为我过了几天好日子,事情就过去了,原来是过不去的。

我朝他尴尬笑笑,然后摇摇头。

「对不起我…」

「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他打断我,双手扶住我的肩膀,掏出纸张擦干净我额头的汗。

程星面容严肃,然后道:「这不是你的错。」

我看着他,抓住他的手,然后翻找着手机里的照片,终于找到了我未 ps 过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穿着肥大的校服,四四方方的脸,齐刘海挡住了眼睛,下颌骨几乎与下巴齐平。

「这是我。」我抓着他的手,像是抓着一根浮木。

「要是我是这个样子,你还愿意和我相处吗?」

程星看着照片,然后将手机给我,我心脏一点一点揪紧。

其实也没关系,我早就应该习惯的。

「每个人都有变漂亮的权利,这是老天对勇敢女孩奖励,你很勇敢,但是在勇敢的同时,你还聪明,善良,勤劳,所以即便是之前的你站在我面前,你都是你。」

「人总是执着于先天美人和后天美人,化妆美人还是素颜美人,似乎纯天然永远高于一等,天生丽质固然幸运,可后天的勇敢也格外珍贵,而林香,于我而言,你的内在美过任何皮囊。」

程星朝我笑了笑,他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尖。

「林香,没有什么人是高人一等的,相比较仗着天然优势沾沾自喜的人,努力改变命运的人其实更为珍贵,不是谁都有那样的勇气,你很勇敢。」

3

事情其实不会过去的,哪怕我现在有新的朋友,也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会有人约我课后聚餐,会有人约我一起去上厕所,也会在路上被其他系的男生要

我变得和其他人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可我依旧不敢看别人的眼睛,不敢在大家约好聚餐时说一句我也要去,不敢大大方方接受别人的善意。

我甚至害怕别人朝我伸出的手,会害怕有人忽然推我一把,然后又嫌弃擦手的模样。

我也会害怕别人无意的看过来后的窃窃私语,我迫切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是否在讨论我,又在讨论我什么。

陈甜也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将我带入她的圈子,一直照顾我的感受。

她好像知道我是那样敏感的人,所以总是尽可能的迁就我。

可即便我遇见了那么多的好人,我依旧会梦见欺负我的那些人的嘴脸。

我甚至会想,若我今日还是那个『海绵宝宝』,他们或许都不愿意和我交流。

那日程星朝我递过来一杯奶茶,却被我下意识打翻,空气瞬间寂静,我紧绷的神经忽然断裂,耳边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蹲下来收拾地上的残局,然后小声的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这句道歉太过于苍白了,就算放到我自己身上,我也不会相信自己不是故意。

程星捉住我的手腕,我抬眼,和他的眼睛对上,他眼里没有往日笑意,只是道:「林香,既然不是故意,你就不用道歉,也不用这样小心翼翼,你不欠任何人的。」

我讷讷点头,他将自己那杯奶茶递给我,朝我笑了笑。

「你喝,这是甜的。」

我摇头拒绝,程星却没有动,固执的伸手,「很好喝的,你尝尝。」

奶茶味道冰冰凉凉,我看着程星的侧脸,夸了一句:「你真是个好人。」

陆灼再次约我见面时,我没有拒绝。

那日我化了淡淡的妆,穿上素雅的白裙。

我们约在 a 大外面的咖啡馆,进门时,我看见了程星朝我弯眼笑了笑,挥手打了个招呼。

我朝他弯眼笑了下,然后电话声音响起,我和陆灼目光对上。

他穿着白色衬衫,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的发梢,他整个人像个琉璃娃娃。陆灼确实好看,至少在我浅薄的人生里,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他抬头看向四周,眼里清澈茫然。

然后与我目光对上,喜悦一点点爬上他的眼睛,我朝他走过去,对他露出一个笑。

我能感受到程星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却不敢回头看他。

我和陆灼恋爱了,在陆灼问出我叫什么名字时,我弯眼看着他,撑着下巴,他的脸在我的注视下一点点变红,我才开口道:「我叫林香。」

他愣了愣,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开口:「怎么了?」

他会想起来吗?想起某个漆黑小巷,有个叫林香的姑娘朝他求放过?

他摇摇头,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欢喜,不像作假。

其实我不知道陆灼为什么喜欢我,我不相信会有人隔着网线喜欢一个人。

细数我和陆灼的聊天记录,聊的也不过是些最日常的东西,而他喜欢的也不过是我打造了一个温柔知性的大姐姐形象。

他拿着我的手机,撒娇似的将孤星的备注改成陆灼宝贝,又将自己手机里的备注改成了香香老婆。

我觉着恶心,于是淡笑看着他,目光带着微微纵容,他很容易脸红,总是会不自在的朝我露出羞涩腼腆的笑。

他拉着我的手腕走过大街小巷,然后手心慢慢划向我的手掌,我蓦然抽回,朝他勉强的笑了笑,「我要回家了,下次见。」

陆灼有些不舍,扭捏了许久,然后失落的低下头,小声问道:「那我们下一次什么时候可以见面。」

我低下头,恰到好处的露出三分羞涩。

陆灼在我走后很久才离开,临到家门,手机里收到他的信息。

「姐姐长得真好看。」

我低头打字,「你也很好看。」

门一下子被拉开,程星垂眸看着我,我不知该说什么,只低着头,像是等着挨骂的鹌鹑。

程星侧过声,轻声开口:「进来吧。」

我低着头换鞋,看着他进了自己房间,我在客厅坐了好一会,小黄拿身子蹭我的腿,我伸手,摸到暖乎乎的一团。

手机里陆灼又发了信息,上面显示的是某水果手机的淘宝截图,地址填的是我们学校。

我看着手上的旧手机,便猜到了陆灼的心思。

我用语音回道:「谢谢你,陆灼。」

我查了一下售价,一万多块,不便宜了。

我抱着小黄发了会呆,程星的房门被拉开,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放在我的面前。

上面赫然写着合租注意事项,我抱着小黄的手一紧,白纸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

不能夜不归宿,不能带异性回家。

旁边是他的手印,程星看着我,薄唇微微抿起。

「要求不过分的。」不知为何,我听出他语气里的委屈,他又道:「而且,你去见别人了,今天都没有给我准备晚饭。」

我伸手,手指沾唇上口红盖上了手印。

程星有些脸红,又找了胶带将他贴在墙上,又回了房间。

我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与程星除了在饭点碰见,平日几乎见不到,他吃饭吃的很斯文,在饭后也会主动收拾碗筷。

他最近很少和我说话,每次说话也都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我忍不住开口道:「程星,我来洗吧。」

程星回头,愣了愣,然后又摇头,「不用。」

我低头,摸着小黄的肚皮,小声开口:「对不起。」

程星闻言走过来蹲在我的面前,他目光温柔专注,一字一句道:「林香,你没做错什么,不需要道歉。」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可每次听见,我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拿出纸巾,轻轻擦干我的眼泪,犹豫着问道:「林香,他对你好吗?」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点头又摇头。

程星看着我手里的手机,开口问道:「他送的?」

我点点头,忽然觉得手里的手机无比滚烫。

我在周末与陆灼整日混在一起,他总在静谧的下午,把他的脑袋搭在我的肩膀上,然后说各种情话。

「姐姐,香香,香香老婆,我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

我拍了拍他的背,没有说话。

他看着我,眼尾有些红,轻声开口道:「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朝他笑了笑,安抚道:「怎么会呢?」

他低下头,整个人显得十分落寞,有时候我也分不清,他是真的难受,还是装的。

两个相互欺骗的人在和对方说着喜欢,而我却捕捉到他谎话里的真心。

在心软的刹那,我忽然想起,那个冰冷看垃圾的眼神。

其实这才是他。

我们在一起的三个月里,我对他无微不至,虽然仅仅是言语上的,因为家庭原因,父母离异,他跟着父亲长大,所以其实陆灼是个极度缺爱的人,以至于我曾经一度以为,我们是相同的人。

所以他很好哄,说几句好听的话,他便高兴的不得了。

然后给我送各种东西,知道我兼职网拍模特,甚至给我买了一万多块的相机。

又去报了一个摄影班,我许多的照片都是他帮我拍的。

我们和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可我们从来没有接过吻。

在他唇瓣凑过来时,我胃里就一阵恶心,然后蹲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他那时目光很受伤,可更多是着急,后来他就再也没有亲过我了。

第三个月的时候,他带我去见了他的朋友们,他们在看见我的那瞬间,热情叫我嫂子。

我看着他们,认出了他们,这个骂我贱货的,那个骂我丑女的,那个掐着我的脸,叫我海绵宝宝的人。

我做了无数心理准备,可在看见他们的那一瞬间,记忆纷涌而至,我脸色瞬间苍白,叫我几乎站不稳,我手指死死抓住陆灼的胳膊,指甲几乎抠在他的肉里,陆灼扶住我,我只能看见他张合的嘴唇,我甩开他的手,拼命朝外面走去,我穿过冰冷长廊,身后的裙摆划过一道残影,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外面阳光落在我身上时,我腿一软,整个人摔在地上,手肘膝盖磕破了皮

身后的人追上来,将我扶起,我看着陆灼,胸腔剧烈起伏,我甩开他的手,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

「别碰我。」

他愣了愣,霎时脸色苍白,伸手扣住我的肩膀,无措又焦急的喊我的名字,「香香,你怎么了?」

我看着他,有些恍惚,我推开他,轻声道:「别跟着我。」

陆灼像是受伤的大狗,眼里茫然又带着一丝脆弱。

「姐姐,你怎么了?」他抱着我,用手掌轻轻拍打着我的背。

「分手吧。」我轻声开口。

他不可置信看着我,追着我问为什么。

我低下头,只道:「那你别和他们玩,我们就不分手。」

他看着我,目光黑沉沉的,僵持许久,久到我转身离开,陆灼才拉着我的手,嗓音暗哑,「好」

他没问我为什么,只当着我的面拉黑了那些人。

最后将手机递到我的面前,眼睛弯起,带着小心翼翼,像是等着夸奖的小孩。

「你看,我都删掉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十恶不赦。

他太会装了,不露破绽。

而我想到最烂的报复就是让他爱上我,然后又被我狠狠的抛弃,其实这对于我来说风险很大。

因为我不确定,他是否爱我。

可是我又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是歇斯底里的无所顾忌拳打脚踢,这无异于以卵击石,而我的痛苦也不会随着他的难受而消减。

我朝他笑了笑,阳光落在我身上,我却觉得格外寒冷。

「你做的很好。」我说。

陆灼彻底和他们断了联系,有人不断给我手机发消息,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其中有些话过于难听,我将手机伸到陆灼面前,沉默看着他。

他看了眼手机,眉毛拧起,然后看着我,问我,「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低头,小声道:「往日别人欺负你们,你们会怎样做?」

我抱住我,浑身疲惫,过了许久,他才开口,「我知道了。」

4

他们彻底断了,至于缘由,我在辱骂我的短信也多多少少猜到了一点。

陆灼和他们打了一架,陆灼那日回来受了伤,不过不严重,我替他上药时,他拉住了我的手,声音带着茫然和脆弱。

「姐姐,你不会离开我吧?」

他看着我,睫毛微微颤动,我抬头,朝他嫣然一笑。

「疼不疼?」我问他。

他唇角的笑勉强,却轻轻摇头道:「不疼,我不疼。」

在我离开他家的时候,他忽然拉住我的手,问:「姐姐,搬过来和我住吧。」

我犹豫一会儿,然后点头。

我搬家那日,只和程星打了声招呼,他坐在客厅,闻言抱着小黄发呆。

我莫名有些心虚,朝他道:「我走了啊。」

程星忽然起身,拉住我的行李箱。

「你真的要走?」他低头看我,素来弯弯的月牙眼里看不出了情绪。

我低头,不敢看他,空气寂静了两秒,只感觉到他深吸一口气道:「那你走吧。」

客厅里的风扇呼啦啦吹着,他转过身不再看我。

在临走时,程星开口:「林香……」

我脚步顿住,却只听见他的下一句,「没事。」

我搬去和陆灼住,便对他愈发的好了起来,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依赖日渐加深。

他热衷于买各种情侣款的小玩意,比如同款衣服,同款杯子,拖鞋,甚至是同款手机壳,好像急于证明我们是一对。

某次逛街,他看中了一款情侣对戒,他很喜欢,拉着我去量了尺寸,他手指带不进,可看着我手里合适的戒指,眼里满是欢喜,用光了身上积蓄买了下来,他的那个用银链子串在了脖子上。

他就拉着我的手,幻想我们日后的生活,小到结婚要穿婚纱样式,大到孩子的姓名。

我冷淡的「嗯」了一声,陆灼愣了愣,然后没有继续说话,他小心翼翼用额头贴着我的额头,这是我最大限度允许的亲昵。

他看着我的眼睛,开口道:「我在这边,只有你了。」

是啊,他在这个城市,只有我了。

我让他断了社交,要他的生活里就只有我。

我有时候在想,我怎么那么坏啊,我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可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没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恨意占据了上风,我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觉得他这个样子,真像一条狗。

「有我一个人,不好吗?」我道。

我看见他眼里升起的欢喜,他说:「只要有你就好了。」

自媒体兴起的时候,学校有人发起寻找最美校花活动,不知是谁偷拍我的照片上传到网上,在当晚发酵,一夜之间投票上涨。

人红是非多,有人扒出了我的身份,找到了我的高中毕业照片,制成表情包放在评论区,丑陋灰败的脸,加上不清晰像素,配上各种各样搞怪的文字。

例如什么爱我,你怕了嘛?又或者是香香一笑。

更甚至有人在评论区说,我高中的时候就很贱,给男老师看……

留言增多,热度上涨,博主也乐见其成,我去要求删除的私信已读不回。

我在陆灼的出租屋,盯着手机看的几近疯魔。

那些造谣的评论我一个个点进他们的主页,每个人似乎都是正常人,他们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和别人没什么两样。

陆灼那日回来有些沉默,我看着他,笑道:「你看见了?」

他伸手想抱着我,却被我用力推开。

「你看见了是不是?你知道我是谁了是不是。」

他用力抱着我,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带着惶恐和小心翼翼。

「对不起,香香,对不起……」

我眼泪掉下,看着外面的天空又哭又笑。

我开口道:「我们分手吧。」

他抱着我,身体僵硬两秒,固执摇头道:「不分手,我们不分手。」

我轻轻推开他,朝他笑了笑,歪头看向他,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乖,我才不要你了呢。」

我看见他受伤的神情,莫名心里生出一种畅快。

「我不喜欢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找到我手机网盘里的照片,找到曾经的模样。

「你不是喜欢漂亮姑娘吗?这才是我……」

他小心翼翼想来拉我的手,若不是知道他的真面目,我也愿意去相信他是那样单纯无辜的少年。

我抓住他的弱点,蓄谋已久让他爱上我,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全是欺骗。

5

我提着行李箱,离开了陆灼家,没有目的的在街头游荡,其实我想回学校宿舍,可不知怎么,心里莫名害怕,过去的事情在我记忆里扎根,所以即便我的室友都是很好又优秀礼貌的人,也依旧叫我恐慌。

然后我看见白色体恤手里拿着一份炒板栗的少年,他朝我大跨步走来,将手里的炒板栗递给我。

「吃不吃?好吃的。」

见我没接,他自顾自剥了一个,然后递到我的唇边,他朝我笑了一下。

「网上的事情我也看见了,你还好吗?」

我咬住那颗糯糯的板栗,朝他笑笑,无所谓摇头,「没事。」

他看着我手里的行李箱,素来好脾气的脸,变得极为难看。

「怎么了?」

我低头看着行李箱,然后道:「分手了?」

「真不是个东西。」他一把拉过行李箱,将手里的板栗递给我。

「看着人模人样,结果不做人事。」他嘴里念念叨叨,叫我瞬间多云转晴。

我忍不住笑起来,和他一起骂了一句。

「嗯,他真不是个东西。」

网络舆论发酵,在学校论坛被人疯狂转载,有人放出我被打的照片,照片里的我头发被人揪着,眼睛半睁着看镜头,发这张照片的人配上文字,说我因为抢别人男朋友才被揍。

是祁雪啊,一定是她,只有她拿着手机,拍下这张照片。

我记得头发被揪住后头皮仿佛撕裂的痛感,记得满头黏上口香糖后剪刀剪发的声音。

而造成这样下场的原因,只是因为头发披散下来被她喜欢的那人多看了两眼。

我看着电脑上的照片,脚边的小黄安静的趴着,像是无声的安慰。

我摸着小黄,自言自语道:「我不能白挨打呀。」

而厨房里,是程星忙忙碌碌的身影,他在煲汤,玉米排骨汤香味飘出。

我开口问道:「程星,要是你被人欺负了,你会怎样?」

程星走出厨房,看了眼我的电脑屏幕,他手指捏紧,眼尾都泛着红,胸腔剧烈起伏,他从来善良心软,所以碰见这种事情,平日良好教养都叫他藏不住脸上的愤怒。

可他说:「跟着心走。」

我垂下头,他伸手,最后手掌落在我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小声安抚道:「你别怕。」

我打开我的百度网盘,又注册了几个小号,将受伤的照片分别配上不同文字发出来。

上面写着我被打的缘由,我因为欠钱不还,所以被打,我因为勾引别人的男朋友,所以被打,我因为划伤别人的脸,所以被打。

而舆论在照片曝光的一瞬间到达了巅峰,开始有人觉察出其中的不对劲来。

评论区开始有人说就算真的做了这种事情,也不至于打成那样吧。

另一小波评论,我一猜便知是陈甜他们,他们说着他们认识的我。

他们说我很善良,说我自己都吃不上饭了,还喂养了学校大半流浪猫,说我这样的人,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而我趁着这波热度,注册了围脖号。

一条一条解释着那些,我从未做过的事情,又特意在最后,添上了一句,此账号是被霸凌者的树洞,如果你也曾经遭受过校园霸凌,请大声说出来。

评论区相信的人义愤填膺,可也有人指责,要是你当时勇敢的反抗,怎么会被欺负的那么惨,说到底,还是你太懦弱了。

也有人在评论区说着类似的遭遇。

而我看着那些类似遭遇的人,心渐渐下沉。

陆灼来找过我,他失魂落魄在我去学校的路上拦住我,求我不要分手,我找到手机里的照片,递给他看。

我好笑地看着他,「你的好妹妹干的,怎么,你又要替她揍我一顿?」

陆灼瘦了很多,脸颊处都有微微的凹陷,他跪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伸手拉住我的手,周围的人偷偷打量他也不在意,只低声哀求,「对不起,香香,对不起……」

我掰开他的手指,他急急忙忙又抓住,说:「不要离开我。」

而我只是居高临下看着他,就像看一坨垃圾。

如同他当年看我那样。

我看着他,朝他笑了。

「高三毕业那年,我出门被你堵住,他们在我经期踢我的肚子,还嘲笑我,羞辱我,我求你放过我……」

陆灼眼泪落下,呼吸都急促起来,「不要说了,香香,求你别说了……」

我低下头看着他,「我可恨你了,恨不得你去死,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恶心……」

他很痛苦,可他越痛苦,我便愈发畅快。

「你真的,没有一点喜欢我吗?」他红着眼睛,浑身像是失去了生机,忽然自嘲笑笑,道:「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低下头看他,他跪的笔直,我开口,打碎他眼里的希冀。

「你喜欢的那个人,不是我,她只是你想象中的我,那个关心你,同样很喜欢你的林香,可是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人出现,不会有人喜欢你的,也不会有人将你全心全意放在心上,因为你是个人渣,是个废物,你除了以欺负人逞强得到别人的关注,你什么都不会。」

「举头三尺有神明,陆灼,所有被你欺负过的人,都会如我一般厌恶你,然后在今后祈祷你下十八层地狱。」

我心里畅快,脸上笑意就愈发的浓厚了。

「陆灼,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垃圾,我才不要垃圾呢。。」

陆灼后来又来找过我几次,都被我避开了,我拉黑了他的手机和

又将他送我的戒指寄了回去,这样的东西,我无福消受。

6

天气入冬时,继母杨秋芸打来了好几个电话给我,最后被我删除拉黑。

我与她的恩怨并不深,只是互相看不顺眼。

他看不顺眼我,我看不顺眼我妈死后一个月她就和我爸结婚。

久而久之,她便不给我打电话了。

程星回家过年了,我一个人留在首都,囤了好多菜,陪着我的是那只入冬后就愈发懒的小黄。

我在除夕那晚一个人去看了烟花秀,看烟花的地方人很多,很是热闹。

热热闹闹,又孤孤单单。

烟花亮起的那刻,我的手被人一把捉住,我吓的差点惊声尖叫,回头一看,是陆灼,他穿着白色棉服,脸色苍白,拉着我的手,声音带着小心翼翼,他朝我露出讨好乖巧的笑。

「因为你一直不见我,我找不到你,我回家找你,听说你没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他似乎是怕我误会什么,又接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你会来这里,我就是想碰碰运气。」

而我只是冷漠看着他,轻轻抽回手,插入棉服兜里。

「陆灼,你烦不烦?」

他身体微微僵硬,最后才小声解释道:「对不起,我,我就是想见见你。」

我没理他,也没了想看烟花的心思。

转身便朝家里走去,他拉着我的手不放,跟着我的身后,偷偷观察我的表情,我甩开他的手。

「别碰我。」我对他恶语相向,他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跟着我自言自语道:「新年快乐,香香,这是我们一起过得第一个年。」

下一秒他声音忽然雀跃起来,「我们还有第二个年。」

他似乎总喜欢畅想未来,未来的我们,未来的生活。

可他似乎从没有想过,那些被他欺负过的人,还有没有未来。

到了居民楼时,我脚步停下,看着他道:「不会有了。」

他愣了愣,最后才慢慢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

「能不能不分手?」他态度低到尘埃,忽然伸手给自己不停的扇巴掌。

「不分手好不好,我来赎罪。」

我没理他,他就一直删着巴掌跟在我的身后,声音清脆。

我回头,抓住他的手,忽然觉得无奈,我回头看向楼上亮起的灯,窗户上映着少年举着猫的身影。

我看着陆灼,声音很是认真:「前路光明,我又何必回到泥里。」

陆灼愣了愣,最后低下头,直到我上楼,他也不曾离开。

房门打开,屋子里暖洋洋的,满是面条的香味。

程星看见我回来,从厨房探出头,红着脸,最后讷讷开口:「林香香,新年快乐。」

我眼眶有些酸胀,轻声道:「谢谢你。」

程星挠挠头,红着脸道:「我也就面煮的暂时能吃了,你先将就一下,其他的我可以学,我,我… 妈说,不能留女孩子一个人过年。」

闻言,我心里暖暖的,眼睛有些泛红。

他看见我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最后才站在我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拍了拍我的发顶。

「不是我妈说的……」

我愣了愣,抬头看见他有些脸红,他又重复了一遍,「不是我妈说的。」

我低下头,只觉得空气忽然有些热,心脏剧烈跳动着。

我们一起守岁,他郑重其事的给我包了一个大红包。

我只觉得好笑,便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程星挠挠头,没有说话,眼睛却弯弯,温柔注视着我,最后才道:「过年嘛,图个吉利。」

我守岁守的昏昏欲睡,他将我抱回房间,又替我盖好被子,房间灯灭,我睁开眼睛,眼里一片清明,手里的红包忽然变动灼热,我心里却忍不住溢出欢喜。

网上的事情并未对我造成很大影响,反校园霸凌的账号私信却涌入很多志愿者,有学法学的学生,有已经就业的律师,有各地的记者,有学心理学的学生……

反校园霸凌账号通过舆论热度,又联系当地警方,救助过不少濒临绝路的小孩。

我们一起帮助开导那些走上绝路的孩子,于是我变得愈发忙碌起来,每当遇见那些人的投稿,那一字一句,就像血淋淋的刀,扎的我整修整宿睡不着觉。

我看着后台未读的私信,难受的心脏发疼。

我原以为我已经是很倒霉的人,可原来我的事情只是这座大山的一块石头。

其实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可我们依然要做点什么。

我已经走了出来,可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而事情解决过后,我觉得我开导旁人的话术过于苍白,无非是你要勇敢,你要学会反抗。

后来在梦里我也会告诉那个被欺负的海绵宝宝,说你要勇敢,你要学会反抗。

这几乎成为我心里的执念,我总在想,要是我当年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闹到破罐子破摔就好了。

那位主动联系我的律师也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后来她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告诉我。

「我以前总觉得,要是我当年勇敢一点就好了,可后来我想清楚了,少女时期的我不是现在的我,她未经世事,她懦弱的情有可原,可即便懦弱也不是被欺负被大家指责的理由,错的从不是我,是那些欺负我的人。」

是啊,错的从不是我。

既是他们的错,又何必由我买单。

7

在我创立反校园霸凌组织的第三个年,有媒体邀请我上访谈节目。

我将我的故事在镜头面前娓娓道来,面对媒体镜头,其实我是有些害怕的,捏着裙摆的手指泛白,程星陪在我身边,在镜头后举着大大的横幅。

「香香,你是最棒的。」他举着横幅,弯着眼睛。

忽然,我内心的紧张就消散了,忍不住朝他笑了一下。

我想到小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情,我以为时间久远,我会忘记,可是去想,却又仿佛历历在目。

有些时候,我甚至没有意识到,别人在对我进行霸凌。

小学的时候,班里的同学编着儿歌骂我,因为买不起衣服,因为脸方,因为穿了同班同学淘汰下来的旧衣服,因为穿了打补丁的裤子,所以这首大家都会唱的儿歌,伴随了我整个童年。

「林不香,脸方方,收破烂,烂裤裆……」

可我那时并未意识到这是霸凌,甚至在他们唱歌时,露出傻笑。

我难受嘛,我当然难受。

他们或许是跟风,或许是好玩,甚至在多年后遇见,都会漫不经心拿这首歌调侃。

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是在欺负人。

上初中时,初来例假,内里垫着卫生纸,后来妈妈在课间操时间,送来透明包装袋装着的卫生巾,这引起全班同学的哄笑,而我羞愧的恨不得将人埋在课桌里。

后来每一次提到妈妈这个话题,便会有人露出隐秘的笑,然后提到,「林香的妈妈给林香送卫生巾……」

后来长大后才懂,来例假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那忽如其来羞耻,和别人隐秘的打量和窃窃私语,总能击垮别人的自尊心。

学校厕所无隔间门,那些隐秘议论,让我不敢在课间厕所去换,每每忍到回家,凳子就沾染血迹,而后无知无觉被当做班上人的谈资。

无人意识到,自己在欺负别人。

青春期对我来说,其实并不算美好。

那时班里男生在宿舍里评选班里十大美女,十大丑女。

第二日那长着满脸痘痘的男同桌在课上戳戳我的胳膊。

「林香,你知道你在班里排第几吗?」

我无所知摇头,没注意到他眼里的戏谑,他说:「你排第一。」

我不解,他却笑了起来,「第一丑女。」

我忘记了我是怎样回应,只记得我没有哭,只是恼怒,在课后去告诉了老师,而那个严肃的老师只是冷淡看着我。

「你管别人说什么?读书又读不好,这些事情倒是在行。」

然后我就哭了,铺天盖地的委屈涌上来。

我告诉老师的事情不知道被谁传开了,他们给我安上叛徒的名号,对我各种嘲笑欺辱。

那一刻,他们是正义的,因为我是个打小报告的叛徒,甚至在多年之后,还能笑着说一句,「谁让你那么开不起玩笑的。」

然后就上了高中,沉默寡言的我遭遇最多的,便是语言暴力,你做什么,都是错的,只是我已经习惯了,他们甚至还亲切叫我海绵宝宝,当成一个好玩的绰号。

后面高考失利,我复读了一年,成了学校的高四生。

在那一年,我被语言霸凌进阶到身体霸凌。

从我不小心踩了一脚祁雪的鞋子,却没有钱赔一双新的,然后她伸手,打了我一巴掌开始。

在到我理科成绩超过陈依依,我被锁过厕所,耽误了周考,也被他们关在厕所,扬言赔不起钱就给我一顿教训,他们踩我的头,踢我的肚子,甚至踢我的隐私部位,却从不打我巴掌,明面上,她们还是老师眼里的乖小孩。我一开始还会求饶,可越到后面,就越不会了,求饶助长了他们的威风,越是求饶,打的越狠。

我告诉过那个对我很好的男老师,他温和的看着我,眼里满是不赞同。

「有证据吗?」

有的,可我不能给看,在那一刻,我忽然感觉难以启齿,就像是撒谎被戳穿的窘迫。

我记得他失望的眼睛,但是他后来还是找了祁雪陈依依谈话,回来祁雪眼睛红红,像是刚刚哭过,可她看着我的目光是嘲讽和得意。

那一刻,我知道,我完了。

然后班里风言风语流传,说我脱光给老师看,言语下流又龌龊,他们说我是骚货,说我是婊子,说我那么丑,老师很重口。

而最后一次挨打,我想想是为了什么。

是我的名字,出现在学校光荣榜上,那时已经高考毕业,我被名牌大学录取的横幅挂在学校门口。

然后夜里我便被陆灼带人打了,我知道他,便是听说学校恶霸是祁雪表哥,所以无人敢招惹。

以至于后来面对陆灼,我想到的便是祁雪,他们确实很像,一样的人面兽心。

说到后面我浑身颤抖,采访被迫中断,当我以为我做好充足的准备来面对这一切时,才知道事情永远不可能过去。

程星抱着我,小声安抚道:「哭吧,今天可以随便哭。」

他抱着我,等我情绪安抚下来,才慢慢开口。

「你又没有做错,只是你遇见的人不好。」

采访到后面,那主持人问我。

「那你现在呢?是否会希望得到他们的道歉?」

「他们不会认为自己有错,他们认为不过是个玩笑而已。」

采访后续被官博转发,上了热搜,不知是谁扒出来祁雪的身份,因着舆论,祁雪背后的当官的爹被调查,一下子又牵扯出贪污受贿,被撤职入狱。

我看着舆论越来越大,然后让人放出的陈依依的身份,某短视频平台 400w 粉丝清纯学霸美女,背地里 80 的社会姐。

她短视频评论区变得乌烟瘴气,我看着评论一条条增多,也不乏有些特立独行的理中客评论,但是都被淹没。

最后陈依依不得不关闭视频平台评论,素颜朝天录制道歉视频,宣布退网。

我顶着黑眼圈,看着舆论的发展,却并未觉得大仇得报。

若他们不是在网上有些影响的公众人物,或许我这辈子都看不到他们受惩罚,我趴在桌子上,笑着哭,哭着笑。

原来有些事情真的过不去,结痂了的伤,撕下来也还是会流血的。

那一年,我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成了那个要看心理医生的人。

不得不将账号交于别人,程星一边陪我四处旅游散心,一边继续做自媒体,他学的服装设计,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网店,而我是他网店的模特,生活尚且算是宽裕自由。

程星一直陪在我身边,他每天起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香香,你今天似乎比昨天好一点了。」

「香香,昨天那个姑娘已经在开始走出来了,你也要开始走出来。」

「香香,你帮助了好多人,你真棒……」

「香香,你好厉害,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我们的婚期定在九月初,他带我回家见了父母,他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很是温和又通情达理,也难怪教出程星这样善良优秀的人,以至于我有时候并不知道程星为什么会喜欢我这样的人,而他只是笑着看我,然后道:「优秀的人被人喜欢,难道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吗?」

我问:「你真觉得我优秀吗?」

他点头,用手指数着我的优点,最后一摊手,模样很是无奈,又有几分可爱。

「优点太多了,我都数不过来。」

程星很喜欢夸我,有时候我都怀疑他说的人莫不是天上仙女下凡。

他笑看着我,然后摸摸我的脑袋。

因为结婚的事情,我变得忙碌起来,不再有时间去想那些事情。

后来婚后某天打车,碰见的司机带着黑色鸭舌帽,全程没有同我说一句话。

我刚结束了和程星的通话,看见车镜头里司机一闪而过的戒指吊坠。

我看向窗外,樟树叶子被风吹的哗哗作响,下车时,我问:「多少钱?」

司机低着头,小声开口道:「38。」

滴一声扫码过去,那司机的声音响起,「新婚快乐。」

然后摇上车窗,车子缓缓驶离。

我回头,看见程星在路边等我,他穿着黑色薄款风衣,漂亮眼睛弯着,我快步过去,扑到他的风衣里,小声撒娇道:「冷死我啦!」

他拉着我的手搓了搓,哈了一口气,眉眼温柔,「那我给你捂热。」

有时候,我真觉得他是老天赐给我的大宝贝,我眼睛一热,声音闷闷的。

「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他抱着我,带我回家,轻声开口道:「我也想早点遇见你,然后对你说,你很棒,是我见过最棒的人了。」

「程星,你好喜欢夸我呀!」我红着脸,

「我也好喜欢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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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底栖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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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被校园恶霸逼到墙角,我给网恋对象发了最后一条消息,结果恶霸的手机响了。

我被一群人堵在墙角的时候,正拿着手机准备打字,嘴里还有半截没吃完的冰棍。

为首的是个黑衣服的男生,我认识。

我们学院的校霸。

关于这个校霸,我只能用八个字来总结:薄情寡义,心狠手辣。

据说仗着自己家里有钱有势,长得帅,打架厉害,在学院为非作歹,不仅女朋友换的比我掉头发还快,还专爱欺负弱势群体,校园霸凌。

比如现在吃冰棍的我。

我看了看校霸,又看了看校霸旁边娇小柔弱的女生,挑了挑眉,也是个熟人。

林可可,音乐系系花,洞庭湖好春。

此时的林可可完全不像昨晚上跟我放狠话要让我好看的疯女人,她半靠在校霸身边,揪着校霸的袖子,面色苍白,眼眶泛红,娇娇弱弱,我见犹……

她侧过脸对着我挑衅一笑。

呸。

她转过头,柔弱的对校霸说:“安哥哥,要不就算了吧… 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的露出胳膊上紫青的痕迹。

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程安盯着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半晌嗤笑一声:“就是你昨天打了林可可?”

怎么说呢,算是,也不算是。

本来我跟她不认识,我是计算机系,跟音乐系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奈何校庆当头,院里要求每个系出一个节目,我跟我妈打视频的时候顺带提了一嘴,结果她连夜给我的辅导员打电话说我钢琴弹得贼溜,让辅导员给我一个在大学发光发热的机会。

我说的委婉了,我妈的意思是让我校庆好好表现,争取给她带个女婿回去。

没必要,不可以。

我们辅导员一听可就来劲儿了,一大早就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什么计算机系这么多年来,艺术活动一直垫底,这次好不容易遇到我,怎么说也得代表系里给他争一回光。

我恨。

至于林可可,作为音乐系新晋系花,本来准备在校庆上大展身手,各种操作好不容易把节目放在最后压轴,结果被我的辅导员截胡了。

好巧不巧她也是打算弹钢琴。

礼堂就一架钢琴,我被迫参加校庆后就直接在礼堂练习。得知节目压轴改成是我,她就各种找我茬,并且跟我抢钢琴,试图让我没有琴弹。

还有这种好事?

虽然林可可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时找我茬也就算了,但是她昨天居然想把钢琴盖子扣我手上。我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还是推了她一把,然后她就被自己的高跟鞋绊倒,摔地上了。

菜鸡。

我冷笑,撇了林可可一眼,正准备开口。

然后我发现我嘴被冰棍粘住了。

……

日了狗了。

程安见我不说话,脸上不屑更甚:“就这么点本事也敢欺负人?”

说完毫不客气笑起来,他身边的人也跟着一起笑。

“这妹妹胆子倒是大,敢欺负我们安哥的人”

“可惜了小姑娘长得还挺好看”

“我怎么觉得怪眼熟的…”

“你丫看见漂亮妹子就觉得眼熟”

“哈哈哈哈…”

程安盯着我:“你最好现在给林可可道个歉,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你倒是等我张嘴啊。

我一边用舌头狂甩冰棍,试图让它松开我的嘴,一边瞪了程安一眼,一时间面部有些扭曲。

程安以为我在挑衅他。

他动了动手腕:“我从不打女生,但是你这种喜欢欺负别人,动手打了人还不知悔改的,我不介意教教你什么叫礼貌和教养。”

你教我礼貌,你可拉倒吧。

我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手上一用力,终于把冰棍拔了出来。

“窝敲!”

草,舌头麻了。

我揉了揉有点酸的下巴,一扬手,把冰棍扔进了手边的垃圾桶。

转过头看向程安,又扫了一眼林可可,勾唇一笑:“礼貌啊?我这个人最讲礼貌了。”

有点兴奋。

我撸了撸袖子,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才想起我还没回消息。

“不就是要打架吗,这么多废话,姐姐今天就好好跟你们玩玩。”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连林可可都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我拿起手机解锁,聊天界面还停在七分钟前,我甜甜的男朋友问我在干什么。

我懒得打字,随手按下语音:“宝贝,姐姐在拯救失足少年,等下再找你,乖。”

手一松,消息就发了出去。

对面突然响起消息提示音。

程安掏出手机,面色突然柔和起来,甚至是带着笑的。

我看着他点了几下,然后笑容更甚的放到了耳边。

“宝贝,姐姐在拯救失足少年,等下再找你,乖。”

很大声的外放。

在空旷的角落甚至还有回音。

程安呆住了。林可可呆住了。旁边一群人呆住了。

我也呆住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康桥听了从程安手机里传出我的声音都连夜逃跑。

??为什么我给我亲亲宝贝的语音会从程安手机里放出来?!

我想起和亲亲宝贝的相遇,是一年前在某个音乐软件加的同城好友,聊天发现彼此各方面都很默契心动,后面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虽然一直被室友极力劝阻不要网恋,亲亲宝贝也一直以自己学业忙推迟见面时间,我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他。

我以为他内向害羞。

嘿真是小刀开眼。

一想到这半年来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对象是程安,被欺骗的感觉排山倒海袭来,我的拳头紧了又紧。

程安半晌才从呆滞中回过神,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把手机和包放到地上。

又撸了撸袖子。

很好,更兴奋了。

程安被我打进了医务室。

周围他带来的兄弟多少也有点伤残。

问就是劝架劝的。

辅导员闻讯赶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医务室外面的椅子上,抱着手机暗自垂泪,祭奠我逝去的爱情。

他以为是我被打了,一个箭步冲上来,想把我拉起来看看伤势,又怕伤着哪儿,只能围着我干着急。

“乔觅同学,你没事吧?”

我抬头看着辅导员因为跑的急,被风吹起来露出来的感人的发际线,心里一热。

太感人了。

我抹了抹脸站起来,刚准备开口,没忍住打了个哭嗝。

辅导员看着我满脸泪痕,一下就怒了:“那群臭小子打你哪儿了?!堂堂高等学府光天化日居然出现这么恶劣的事!乔觅同学,你不要害怕,老师一定会为你主持……”

身后门打开了,医务室的校医走了出来:“小姑娘可以啊,下手又准又狠的,这群皮猴子没个十天半月好不了,那个黑衣服的估计还得打个石膏……”

……

我看了看气愤卡在脸上的辅导员,头一次觉得良心受到了谴责。

“不是,张校医,你刚刚说谁要打石膏?” 辅导员满脸问号。

“就那个商学系大二的小刺儿头程安啊,以前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居然还带一群人去堵一个小姑娘,保安看到监控通知我们一起赶过去都已经打起来了。”

张校医一脸兴奋。

我看得出他已经在很努力的克制上扬的嘴角了。

“好家伙,地上躺一片人,小姑娘还掰着程安胳膊把人压地上。我们再晚一点那小子另一个胳膊也得打石膏。”

说着还是没忍住给了我一个大拇指。

我摸摸鼻子。

卸胳膊这个多少是带了点私人恩怨的。

本来程安堵我,我也没当回事,想着意思意思就行了,也算是给林可可一个警告。

谁想到他还骗我感情。

打着打着就下了狠手,吓得他兄弟们连忙来拉我。

本着自愿公平的原则,上来劝架的也一个都没跑掉。

哦,还有个林可可。

没怎么注意,好像吓跑了。

菜鸡。

辅导员到底还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沉默半晌还没忘关心我:“那乔觅同学有哪里受伤吗?”

!太感动了!!

我宣布现在开始周老师就是我见一个爱一个的老师里面最爱的辅导员!

我豪气的拍拍胸脯:“周老师,我没事,一点事没有!”

说着还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不是场地有限我还能做俯卧撑。

周老师点点头,然后眉头一皱:“程安为什么带人堵你?”

我毫不犹豫,一五一百一的把事情原委讲了出来。

大概就是林可可觉得我抢了她的压轴,老是给我添乱还让程安带人来警告我,我为了自卫不得不动手打人。

没了。

其他事情?哪有什么其他事情?

我顺手把手机揣进兜里。

周老师沉默了,大概是觉得有点对不住我。

我立马乖巧开口:“没事的周老师,我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嘛。”

倒是程安被我打得有点惨。

“但是我下手可能重了一点,狗… 程同学他们情况不太好,我需要赔偿医药费吗?”

狗贼二字差点脱口而出。

周老师一听,又火了。

“他还敢要医药费?他这个情况严重违反学院规定,我要报给学工部那边,必须严肃处理,” 说着又转头看向我,“倒是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打架也这么厉害?”

我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其实我不会打架的,只是练过跆拳道,用的都是正规的手法!”

周老师和张校医听了都有点沉默。

想必是第一次听见把打架描述的这么清新脱俗。

周老师叹了口气:“小姑娘学点防身的也好。”

他拍拍我的肩膀,安慰到:“你不要担心,这件事情我会如实告诉学工部那边,你是受害者,学院会严肃处理的。”

我乖巧点头。

身后的门又开了,是鼻青脸肿吊着胳膊的程安和他那一群鼻青脸肿的兄弟。

我转头一下就跟他对视了。

沉默,沉默是……

“嘶!” 程安旁边一个男生看到我,猛退一步撞到门框上,疼的倒抽一口冷气。

我:……

倒也不必。

周老师见程安出来,脸色一下就冷了:“商学系程安同学是吧,你和你同学跟我去一趟学工部。”

说罢转头看我,脸色一下柔和起来:“乔觅同学,你要不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好家伙,当代变脸大师。

我好爱。

我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应该一起去的。”

周老师欣慰的点点头。

然后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向学工部走去。

现在是大课间。

大课间路上很多来上课和换教室上课的人。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鼻青脸肿的程安。

“草草草那是不是程安?”

“商学系那个帅哥校霸?不太像啊……?”

“就是!我今天早上还看见他穿这身衣服!这是打架被抓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程大系草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都是他打别人的份儿?这次怎么看起来是被打的那一个?”

“牛啊,是谁这么厉害,打得这么狠?”

“可是程安这么帅,谁这么心狠下得去手啊?”

“妹妹,帅是不能当饭吃的,还得看人怎么样。”

我在旁边听的狂点头。

比如有的人表面是个打架斗殴不学无术的校霸,背地里居然装青涩乖巧少年骗人感情!!

突然后悔没赶在保安来之前把他另一条胳膊卸了。

越想越气。

我回过头瞪了程安一眼。

程安本来低着头,似有所感,抬眼朝我看来。

然后突然冲着我笑了一下。

救命。

你不要顶着紫青的熊猫眼和满脸的绷带对我笑的这么恐怖啊!

不要呲牙了!你牙龈又流血了!

我嘴角抽了抽,然后转回了头。

开始反思。

我打人一向有分寸,从不打人脑袋。

想必今天的分寸和康桥一起出走了才对。

学工部大楼不远,周老师带我们去的时候,学工部部长一个人在办公室喝茶。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办公室,孙部长的茶差点哽住。

他拍拍胸口,好不容易把茶顺下去,然后抬头在我们中间巡视了一圈,看到程安一愣,眯着眼睛又看了几遍,脸色明显痛苦起来。

好怪。

再看一遍。

好别致的痛苦面具!

我一边惊叹程安这人连学工部部长看了都觉得痛苦,一边暗暗赞赏自己这次多少有点为民除害。

孙部长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这次又是怎么了?”

又。

好巧妙的词。

周老师走上前,把基本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在听到我把人打了一顿还毫发无损的时候,孙部长惊讶的看了我一眼。

我:乖巧. jpg

周老师说完,孙部长脸色沉了下来。

还没开口,门又被敲响了。

是林可可,还有她的辅导员,我节目排练的时候见过几次,挺漂亮的女老师。

林可可小脸惨白,她抬头看到我,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我见识过她的演技,这次应该是真吓的。

旁边的女老师拉着她走进来,脸色也不太好看。

周老师冲她点了点头:“杨老师你来了。”

我打架的时候林可可就被吓跑了,后面还是周老师路上给她辅导员打的电话,让她把林可可带过来。

女老师走过来,很是歉意的看向我:“你叫乔觅是吧,乔同学你有没有事?”

她眼里的担忧很是真诚,温柔又有礼。

漂亮姐姐!

我连忙摇头:“我没事,我挺好的。”

“她能有什么事,她打人狠的一批……”

程安身后忍了一路没说话的兄弟,还是没忍住接了一句嘴。

我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了一根蜡。

下一秒孙部长就猛的一拍桌子:“你们还有理了是吧?一群男生去堵人家小姑娘,要是乔觅同学没学过防身术呢?就任由你们欺负?”

男生自知理亏,一下闭了嘴。

孙部长又把矛头对准了程安:“你说说你?你是第几次因为打架进政教处了?这次还带人去堵人家女生,怎么?要搞校园霸凌?”

程安沉默了一下,有些底气不足:“我没打算打她,就是想吓吓她…”

孙部长气的吹胡子瞪眼。

哦孙部长还没有胡子,他才四十岁。

周老师也来气了:“吓吓她就是对的吗?你好歹也是一个成年人,连事情真相都没搞清楚,就被某些人当枪使?”

颇有些这种没有脑子的人是怎么考上学院的愤懑。

我永远为周老师打 call。

程安眉头皱了皱:“什么意思?”

林 · 某些人 · 可可吓的抖了一下。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林可可。

《清纯可可,在线破防》

迫于孙部长和两个辅导员的压力,林可可哭着把她不甘心让我做压轴,各种找我茬,还说谎说我打了她让她表哥来警告我的事情说了出来。

表哥?

谁是她表哥?

我回头扫视了一圈,目光又落回了程安身上。

有点东西。

我以为校霸一怒冲冠为红颜,结果人家是笨蛋属性兄妹遗传。

以上仅代表个人片面观点,不上升对方家人。

程安听完林可可的话,脸色沉了下来。

虽然他的脸已经很多颜色了,但是并不妨碍再多一层黑色。

跟着他一起的兄弟,脸上多少也有些挂不住。

刚刚接了一句嘴的男生最先开口:“那个,乔觅同学,真对不起,是我们误会你了。而且我们真的没有要打你的意思,本来我们跟安哥是准备去打球的,安哥他妹妹就过来说她被打了,我们就一起跟着过来了……”

旁边的人也跟着一起附和道歉。

我看着他真诚的目光…… 和肿了好几处的脸,没敢吱声。

他拉架拉的最早,挨的打第二狠。

挨打第一狠的正扶着吊在脖子上的胳膊,满脸扇形图的看着我。

三分愧疚,三分尴尬,和四分来的路上如出一辙的微笑。

救……

程安盯了我半晌,突然走到我跟前,一脸认真:“乔觅同学,对不起,我不应该误会你还带人堵你,也不应该在网上……”

住嘴!!

我连忙打断他:“没关系,程同学,这个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

他眼里的光突然暗了一下。

我笑了笑,咬牙切齿:“我就当没发生过。”

你给爷等着。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突然又笑了起来。

低低嗯了一声,然后又走了回去,身子都站直了许多。

“呜呜呜可是我真的只是想让我哥吓吓她,没想到他们就打起来了……”

林可可还在一旁哭。

罪魁祸首不打自招,本来周老师在来的路上还想着把监控调出来给教导主任看,现在也没有必要了。

办公室里有些沉默。

孙部长咳嗽一声:“虽然是一场误会,但是这次的事情本质上还是很不好的,虽然乔觅同学没有受伤,但是我想她心理上肯定是会受到影响的!”

对!

可太对了!

我摸着兜里手机的轮廓,又有些心梗。

“处罚还是要有,林可可参加校庆的资格就取消了,你和程安各记一次过,扣素质学分十分,写五千字检讨,下周学院大会上要读,” 他又看了看剩下的人,“你们其他人也分别写五千字检讨交给我,每个人扣五分。”

记过的话,表现得好是可以申请消除的。

但学院素质学分只能靠学术讲座或者校内论文发表获得,一次讲座一分,一篇三万字学术论文三分。讲座一般两个小时起步,必须全程在场,还得写五千字听后感交给学务部。

而想要毕业的话得修够 80 分。

够学分不难,但是很烦。

好惨哦。

但是跟我乔某人有什么关系。

孙部长说完转头看我:“乔觅同学,你这边还有什么想法吗?”

很是真诚的样子,似乎怕自己惩罚太轻。

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连忙摆手:“我没意见。” 我很满意。

孙部长很是欣慰。

林可可和那群男生一听处罚内容,脸都垮下来了,但是不敢吱声。

倒是程安一脸正色态度端正的应了声好,惹得孙部长一脸惊奇。

我咂咂嘴。

这孩子还有分吗。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林可可走之前红着眼睛跟我道了歉。

看着挺真诚的,大概是觉得我太野,有人我是真敢打。

美女姐姐也跟着一起走了,走之前还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

好耶!

我转过头,突然对上一边羡慕的看着我一边无意识摸自己头的周老师。

还没来得及深思,旁边孙部长又开始对着程安他们训话。

“你说说你们,一天天不好好学习,你们辅导员这才请假几天你们就无法无天了?”

原来程安他们辅导员不在,我说怎么没看着。

“都给我回去,有课上课,没课写检讨去,程安留一下。”

其他人纷纷应声,走之前颇有同情味的拍了拍程安的肩膀。

程安并不应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部长转头看我,又和善的笑起来。

当代变脸第二人,有。

“乔同学啊,你今天做得很好!很勇敢!”

我看着他放光的双眼,后背有一点发凉。

“这小兔崽子就是欠收拾。”

我哈哈干笑附和。

孙部长端起茶,又喝了一口:“但是其实他本心不坏的,今天的事情也是个误会,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就多少有点家长般的苦口婆心了。

我有点疑惑。

“好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跟你们辅导员讲。”

我嗯嗯嗯点头。

周老师和孙部长打过招呼,我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又被孙部长叫住。

“对了乔同学啊,你的校庆节目还是不变哈,回去好好练习,今年计算机系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我很期待。”

谢谢。

我真的会谢。

我本来等下就准备跟周老师说不参加校庆了。

程安闻言转过来看我,张嘴想说点什么,吓得我连忙推着周老师走了出去。

走出学工部,我望着周老师欲言又止。

周老师却一改之前的温和担心,露出他资本家的獠牙:“乔同学一定不会被这点小事打败对吧?一定不会弃我们计算机系不顾对吧?一定不忍心让周老师失望吧?”

可恶。

道德绑架我。

没用的,只要我没有道德,你就绑架不了…

“你妈妈昨天还跟我打电话问起你的练习情况呢!”

… 我是一个有道德,有素质的好学生。

周老师拍拍我的肩膀,又叮嘱了几句让我好好休息,然后心满离。

我看着已经三十多岁,有时候却仍然如少年般热忱的辅导员,忍不住轻笑。

周老师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就是这么大岁数还没有对象。

我没有骂他的意思,尽管走在前面的周老师打了个喷嚏。

这是他的问题。

我突然想起那个美女姐姐,以及周老师看她的时候放光的眼睛。

嘿,有点东西。

八卦的笑还挂在嘴角,我突然想到程安。

……

离了大谱。

他为什么会是我的网恋对象!!

呜呜呜呜呜。

我的亲亲宝贝甜甜男友怎么会是一个脾气不好又不太聪明的打架菜狗。

手机响了一下,我拿出来看,是舍友在表白墙上看见了和鼻青脸肿的程安走在一起的我,问我什么情况。

我沉默半晌,发出去一个小兔子吃草表情包。

[内容太草了,兔兔为你在线除草]

舍友:?

我叹口气,又把手机收起来。

糟心。

一抬头就看见前面路上站了个男生,他看见我连忙招手。

我定睛一看,是程安的兄弟,挨打第二狠。

我走到他面前,顿了顿:“你有事吗?”

男生有些尴尬的笑笑:“乔觅同学你好,我叫余放,是安哥的舍友。今天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们没想着欺负你来着。”

我点点头,现在看得出来了。

哪有打架菜狗出来打架的。

我不禁开始有些怀疑学院关于程安打架的事迹。

这真的是一个校霸该有的实力吗?连一个女生都打不过?

余放脸上更尴尬了,我才发现我没忍住问了出来。

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半天憋红了脸。

我摸摸鼻子:“没事,误会都解开了,大家都是朋友嘛,我就是好奇问问。”

余放不太放心的又看我两眼,有些颓丧的叹了口气:“安哥确实打架挺厉害的,但他从来不真的对女生动手的,当然乔觅同学你也确实很厉害。”

哟,在这里给程安找补呢,合着你们程大校霸是让着我呢。

拉倒吧。

哪个男生会真的忍得住被女生按在地上打,除非打不过。

不然我乔觅两个字倒着写。

我撇撇嘴,有些索然无味。

心里又给心狠手辣,薄情寡义的程安打上了输不起的标签。

余放全然不觉:“而且今天这个情况有点特殊,你跟安哥之前在网上是…… 是认识吧?”

余放嘴有点打结,似乎是不知道怎么描述我跟程安的关系。

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

但是我跟程安的网恋关系突然被第三个人挑明了说出来,有点尬,脚趾有点累。

“嗯,算是吧。”

余放见我明白他的意思,突然兴奋起来。

“安哥跟我们说起过你!”

展开说说?

“之前有次宿舍聚会,安哥玩游戏输了,我们让他找个女生表白,他说他有对象了,对象会吃醋,我们不信,结果他立马掏出手机,当着我们面给女朋友打了两个小时电话。”

余放面部有些扭曲,脸上创口贴都要绷开了:“两个小时!他在我们面前秀了两个小时的恩爱!还不让我们说话!”

我默了。

是有一次,我的亲亲宝贝给我打了很久的电话,隐约记得他那边还有奇怪的声音。

现在看来想必就是他准备起哄但被捂住嘴的舍友。

“后面我们逼问安哥,结果发现他居然是网恋的,连人家女孩子面都没见过,安哥说是那女孩子害羞,不太好意思跟他见面。”

前面半截我连连点头,后面半截我直皱眉头。

我害羞?不好意思跟他见面?

心里给心狠手辣,薄情寡义,输不起的程安又打上了不要脸的标签。

余放见我脸色不太好,一时哽住。

想必他自己也发觉程安有说谎的嫌疑。

我冷笑:“现实里对象不断,网络上广泛撒网,你们程安哥哥玩的挺花啊?”

余放一脸懵逼:“什么对象不断?”

我回都懒得回他。

他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自己脑袋,结果拍到伤口上龇牙咧嘴。

没眼看。

笨蛋属性还会无亲属关系传染吗。

我忍不住退后一步。

余放揉揉额头,表情扭曲。

“你说的是学院里的那些传言吧,那都是假的。安哥才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差劲,他打架不是为了欺负人。感情就更不用说了,虽然长的像个渣男。但是他从不跟任何女生暧昧,活了十几二十年,跟你网恋之前一个对象都没谈过,” 他啧了一声,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也不知道是哪些小王八蛋心怀妒忌,一天到晚散播谣言败坏我安哥名声,也就我们安哥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沉默,一时不知道余放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安哥是真的很喜欢你。”

…… 你看我像信你的样子吗。

余放有些着急:“真的!之前在医务室包扎,校医给安哥正骨的时候,他一声没吭,拿着手机反复听你的语音,居然还笑得出来!”

救命。

死去的语音突然攻击我。

余放还想再说,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叫了一句安哥,半晌说了句好。

“那个,乔同学,安哥让我去找他,不好意思哈。” 余放抱歉的笑笑。

我麻木的摆摆手。

他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过头,很认真的看着我。

“乔同学,其实这些事情本来不该我一个外人来说,但是安哥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你应该试着自己去了解他。” 说完就走了。

我在原地有些发怔。

掏出手机解锁,亲亲宝贝依旧安静置顶。

我和他从相遇开始就一直是很舒服默契的关系。

很多时候发几张图片不说话,都能明白彼此的意思,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真诚温暖又有趣的人。

我想过跟他见面时的情形,想过他各种样子。

唯独没想到有一天会这么猝不及防的掉马式相遇。

一瞬间我有些迷茫。

我喜欢的亲亲宝贝,商学系的校霸程安。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回到宿舍,一进去门就被锁上了。

三个舍友坐在椅子上盯着我,人手半块西瓜。

我看了看自己。

好瓜。

好大一个瓜。

抬头又看了看六眼发光的室友们。

好猹。

好大三只猹。

一号猹陈雪掏出手机放在我面前,手机上是之前给我看的照片。

“这是什么情况?你怎么跟程校霸走在一起?”

我叹了口气。

“林可可让程安来堵我,结果被我打了。”

其余几人不由得竖起大拇指:“乔姐牛逼。”

陈雪皱皱眉,有些生气:“这个林可可是不是玩不起?不就是一个节目顺序吗?有必要搞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林可可对我不满的事,我舍友都是知道的。

之前有几次她们陪着我练习,林可可都在旁边阴阳怪气。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她现在已经被取消资格了,还被记了过。”

然后我又把事情经过给舍友讲了一遍。

二号猹周悦咬了一口瓜,嘎嘎脆响:“活该,谁让他们欺负你的。”

三号猹许甜嘴里一大口瓜说不出话,只能附和的点点头。

顺手递了一块瓜给我。

我接过咬下。

眼泪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下来。

好脆的瓜。

“那个程安不是据说打架挺厉害的吗?我看了表白墙里的照片,好家伙,胳膊都折了。” 周悦砸吧嘴。

“嗯嗯嗯我也看见了!” 许甜把瓜吞了下去,连连点头。

“外面虚传的呗,打架真的厉害能被打成这样?” 陈雪说着突然顿了一下,看了看我,“但是被咱们乔姐打,也说得过去。”

我哽住。

许甜竖起大拇指:“社会我乔姐,打人必放血。”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其实她们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还是个穿着白裙子看起来柔若无害的少女。

我妈把我送到学校的时候很是满意:“很好,很不错,走路不要外八。”

我……

等下就去厕所换了。

“你最好不要想着换,” 我妈斜我一眼,又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这么大姑娘了,整天咋咋呼呼的,跟个男人一样,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儿子?”

我把你当亲妈你居然想跟我有一个孩子?

话到嘴边,看着我妈手里的银行卡,又收了回去。

“别人家姑娘初中就开始谈恋爱了,前几天你隔壁阿姨还跟我讨论她女儿对象,说两个孩子整天甜甜蜜蜜的,小男生长得又帅又有礼貌成绩又好,来她家吃饭叫她阿姨乖得不得了,” 我妈发出羡慕的声音,“别人日记里面都是少女时代青涩恋爱,你呢?你甚至连日记都懒得写!”

“我好不容易从角落翻出一个小纸条,人家说喜欢你,你让他种放学别走。”

我大惊:“你怎么翻人房间?你这样是不尊重我的隐私!”

我妈一听就来气了:“是谁懒得打扫房间还要说学业繁忙求着我让我帮忙整理的?”

是我。

“你妈我也不是那种封建的人,恋爱该谈就谈,没听过对象要从中学抓起吗?人家大学对象都自带了,剩下没对象的好的到哪里去?”

妈你怎么骂人。

“我当初就是没有这个觉悟,大学才跟你爸谈了恋爱,我现在看着他就烦。”

“录音了,给我五十万删。”

我妈给了我爱吃的大嘴巴子。

呜呜。

我不服气的开口:“喜欢这个事情怎么能强求,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我妈瞪我一眼:“缘分?月老给你牵钢筋,你拿钢筋跟人约架。”

我自觉的闭上嘴。

“大学生活很美好的,我知道你一门心思只有学习,但是你偶尔也要停一停,多享受一下大学生活,多参加点活动,穿个小裙子化个妆,不要老想着跟人打架,你以前跟人打架我就不追究了,上了大学就给我乖一点,我送你去练跆拳道是为了防身,不是为了让你去跟别人约架…”

师父别念了别念了!

我一把夺过她手上的银行卡,下车提着行李就冲进了学院大门。

我妈气的开门下车准备骂我,被门口保安提示不要挡着别人,只好把车开走了。

下一秒我收到我妈的消息:“乔觅你最好记住我说的话,不然就别回来了。”

我飞快打字:“开车玩手机,给我五十万,不然举报你。”

我妈不回话。

再发一条,我被拉黑了。

生活好苦,我的命更苦。

我拖着行李箱去报道,路上好多热心人说要帮我。

这哪好意思。

我摆摆手,一把扛起行李箱,健步如飞。

然后就没有热心人了。

到了宿舍楼下,就碰到了我现在的舍友,我很热心的帮她们把行李箱扛到了六楼,气都不喘。

后面她们就叫我乔姐了。

扛个行李箱就能得到三个漂亮妹妹的拥趸。

赚大了。

后来我们四个关系一直都很好,经常交心聊天,都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

我网恋这件事她们也都知道,周悦和许甜欢天喜地的说我铁树开花了,恨不得在宿舍门口挂横幅。

被我镇压了。

只有陈雪觉得网恋不太靠谱,很多次都提醒我让我注意点不要被骗。

我恨。

恨自己不听话。

手里的瓜突然不香了。

她们见我叹气,以为我还在不开心。

“哎呀觅觅,别不开心了,事情都过去了。”

“对呀对呀,正好现在没人再找你茬了,以后练琴也能早点结束回来休息。”

我沉默。

“这事情恐怕过不去了。”

她们:?

“我跟我网恋对象今天见面了。”

“是程安。”

宿舍一阵寂静。

吧嗒一声,许甜的瓜掉在了地上,她痛呼一声:“我的瓜!”

不,是我的瓜。

到底还是陈雪先反应过来:“… 真是程安?有没有可能认错了?”

我把手机点开,放在桌子上,播放了那条语音。

手机传出我的声音:“宝贝,姐姐在拯救失足少年,等下再找你,乖。”

我杀我自己。

周悦两眼放光:“姐姐好飒!我好喜欢!”

换成平时我会很开心。

“我给亲亲宝贝发完这条语音,就准备打人了,结果就看见程安掏出了手机,放出了我刚发的语音。”

我握着瓜,指甲都抠进瓜皮里。

“他居然还开了扬声器!!所有人都一起听到了!!”

男默女泪。

“啊,啊这。” 周悦哽住。

陈雪咂咂嘴:“程校霸这胳膊折的不亏。”

我直接暴雨梨花式哭泣。

许甜连忙给我扯了几张纸,我接过来。

擦了擦下巴的一片西瓜汁。

“那他之前是在骗你?我听说程安学院女朋友挺多的啊?” 陈雪眉头一皱。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周悦气的猛咬一口瓜 “他怎么敢的?”

我又想起余放专门来跟我说的话。

“不知道,我走的时候程安他兄弟来跟我解释,说那些都是别人瞎传的,程安除了我没谈过别的对象。”

“可信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

陈雪顿了顿,思索片刻:“这个好像也是,关于校霸的传言更多的是他打架厉害,倒是没怎么在他旁边看见过女生。”

周悦噫了一声:“假的假的,打架那么菜,还校霸呢。”

我疯狂点头。

啊对对对!

终究我才是这个学院最野的人!

“我觉得吧,你俩还是得见一面,” 一直默默吃瓜的许甜开口,“毕竟我们对程安的了解都是听别人说的,又没有亲眼看到过,怎么能通过传闻去评判别人。如果程安真的这么恶劣嚣张,学院也不会不管的。”

我点点头,通过这次这个事情,看得出来学院的老师是真的很公正负责。

“而且你们之前网恋的时候,我们都看在眼里,你是真的很开心。觅觅,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我是相信你的眼光的,这中间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甜!我的甜甜!

我心里热热的。

陈雪和周悦也点点头。

但是见面这个事。

我叹口气,脑袋一转,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好家伙,孙主任同款痛苦面具!

我摆摆手:“算了算了,再说吧。我把人打的那么狠,万一他确实没骗我,我多尴尬啊。”

我现在脑瓜子还是嗡嗡的。

三人点头,有道理。

“那就过几天等他好了你们再见面,都先冷静冷静。”

我摸摸鼻子。

有点心虚。

程安怕是短时间内不太好得了。

周悦站起身拍拍手:“好了好了,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刚好今天都没课,我们等下去外面吃顿好的!我前两天看到外面店里都有小龙虾了。哇,那香味隔老远都能闻到!”

小龙虾!好耶!

几个人说着就出了门,直奔小龙虾。

程安一下就被我抛到了脑后。

只是没想到当天晚上,我就收到了程安的消息。

我看着他发来的话陷入沉思。

每一个字我都认识,但是它们为什么会组合在一起。

[姐姐太厉害太善良了!失足少年肯定痛定思痛,痛改前非了!今天更喜欢姐姐了!]

……

他是不是有病。

我缓缓打出一个?

程安立马回了消息:[那个……]

又顿了半天,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看着屏幕上面跳来跳去的正在输入中,揉了揉额头。

室友都睡了。

我轻手轻脚的下床走到阳台关上门,然后给程安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程安大概没想到我这么直接,电话接通后一阵窸窸窣窣,半天才传来结结巴巴的声音:“乔乔… 乔觅同学。”

声音通过话筒传来有些低沉,是熟悉的亲亲宝贝。

今天还没跟程安说上两句话就打起来了,压根没听出他的声音。

我轻轻嗯了一声。

一阵沉默。

“你…”

“你…”

……

“我…”

“我…”

……

“你先说……”

“你让我先说!”

程安没忍住轻笑一声。

可恶!不许笑!

我握着手机,有些咬牙切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程安?咱们明明就在一个学院你也不来见我?”

我跟亲亲宝贝加好友是去年六月。

那个时候高考完不久,有个我很喜欢的小众乐队开了个线上直播演唱会,演唱会结束还建了个粉丝群,乐队成员都在群里和粉丝聊天。

那次演唱会虽然是线上,但是依旧帅到炸裂,连鼓手的鼓槌都显得很辣。

群里满屏都是哥哥姐姐我可以。

我正飞快的打着字:好帅!我又可以了!

有个 id 叫禾呈的男生,热情又礼貌的表达了对乐队的喜欢,又问了好几个关于音乐的专业问题。

在一众嘶哈嘶哈里很显眼。

显得我们很变态。

我删掉了聊天框里还没发出去的话。

然后点进了他的主页,点了个关注。

这男人好特别!好不一样!

后面因为乐队,我跟他熟悉了起来,知道他跟我同城,在读大学。

我一直叫他禾呈,他叫我乔乔。

叫着叫着就忘了问名字了。

怪离谱的。

可是。

心动是在不知不觉间。

可能是恰好喜欢同一个乐队,可能是音乐的口味都相同,可能是彼此的梗总能接住。

心动没有条件,无法溯源。

大一第一个寒假,除夕晚上接近零点跨年,我跟着爸妈回了城郊老家,跟爷爷奶奶一起正看着春晚。

他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握着手机偷偷到院子里听,他在那边拨弄了一下吉他,笑着说要给我弹首歌。

他弹了一段,我听出是乐队里的 [和你]。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心跳个不停。

一曲完毕,他清了清嗓子,叫了我一声,声音有点忐忑。

我捂着嘴生怕尖叫出来,隔着屏幕疯狂点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喜……

然后我旁边就炸了。

鞭炮炸了。

我握着手机,和手里还拿着打火机的老爸四目相对。

鞭炮声震天,我爸笑的老脸通红对我大喊:我的乖宝贝儿!新年快乐!

谢谢。

太谢谢了。

鞭炮很快就响完了,我爸冲我挥挥手开心的进了屋。

我叹口气。

接起电话,两个人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虽然气氛没有了,但男朋友还在。

我当时真的很开心,后面跟他相处也一直很开心。

我当时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生气。

气得我对着电话一顿输出:“我当时拿到录取通知书就告诉你了,你早就知道我们是校友也不说,后面在一起了你还瞒着我?你什么意思?怕我阻了你的桃花?”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

半晌程安才开口,声音暗哑,又带着一丝委屈:“乔乔。”

我心里突然就软了一下。

“你记不记得,我有次问过你,讨厌什么样的人。”

我想了一下,是有一次。

那天他没有给我发消息,刚好我课也多很忙,后面直到晚上他才出现,没头没脑的问我讨厌什么样的人。

我正因为课题烦的直掉头发,闻言随口说了句不学无术爱打架,自命不凡玩的花。

还不小心押了个韵。

我沉默了。

“想起来了吧,” 程安叹了口气,“我那天问你的时候刚从学工部出来。”

得,刚打架被抓进去批评,出来就被我戳心窝子。

“学院随便一打听程安,他们都会说,是个不学无术爱打架的刺头。”

“我真的很想去见你。”

“可是我怕你失望,怕你讨厌我。”

“怕我还没来得及找你,你就再也不肯见我……”

我?

这哪里来的琼瑶苦情台词?

我忍不住打断他:“那你是这样的人吗?”

程安声音有些支支吾吾:“字面意思的话,有那么一点点算吧……”

“我确实经常打架,但绝对不是平白欺负人,也绝对不是渣男!” 程安理直气壮,“而且我从来都只喜欢你一个人!”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搞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看我今天面对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都不心软。”

草。

这人怎么这样。

我干咳一声,想到今天下的狠手,多少有点心虚。

“那你也不能一直瞒着我啊,总有一天我们会见面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学院里关于我的传言有鼻子有眼的,我自己都差点信了。”

我尴尬的摸摸鼻子,我也信了。

“但是我现在真的已经很少跟别人打架了!” 言语之间颇有些金盆洗手的豪气。

“是怕打不过吧。”

“你瞎说!我打架超厉害好吧!整个学院没有一个打得过我!”

?你为什么还这么自豪

这么厉害今天还被我卸胳膊?

许是猜到我在想什么,他不自在的咳了一声:“今天纯属是个意外,我知道你是乔乔之后就没打算还手。”

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是。

除了刚开始,程安还接住了我的拳头,后面一直都是防御状态,默默挡着脸挨打。

然后被我卸了胳膊,脸就挡不住了。

“我怕还手伤到你。而且确实是我不对,你打我一顿出出气也好。”

还算有良心。

等等。

“怕还手伤到我?”

程安毫不察觉:“对啊,我打架那么厉害,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不是,我……”

“别说了,找个时间再打一架吧。”

“啊?”

程安哽住说不出话,显然没料到事情是这么个走向。

我忍不住笑出声,好憨的人:“我开……”

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他那边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安哥!你是来跟女朋友解释道歉的!不是来约架比谁厉害的!”

周围好几个附和的声音。

…… 我开玩笑的你好好休息卡在嘴里。

淦!

“程安!你又开外放!有种明天下课别走!”

第二天直到下午最后一节大课下课,程安都没来找我。

聊天记录也还停在昨晚挂完电话他发的晚安。

我暗自思索,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白天才把人胳膊卸了,挨了处分,晚上又约人家第二天打架。

这个事情说到底还是他受的伤害比较大。

对不起,我有罪。

我应该等他伤好了再约架。

叹口气收拾好东西,刚走到阶梯教室门口,就看到了伸长脖子张望,一脸焦急的余放。

脸上的粉色创口贴很是显眼。

猛男粉唉!

余放看见我眼睛一亮,连忙走过来,张口就是一句安哥被带走了。

地铁,爷爷,手机。

“安哥一大早就被他爸带回去了,他走之前叫我来跟你说一声,让你不要生他的气了,等他回来跟你见面解释。”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不说我还以为他是进局子了。

余放在一旁哭丧着脸:“我哪有你的联系方式啊!我一上午课,中午下课饭都没来得及吃,到处打听你。”

“后面还是林可可给了你的课表,我才赶过来的。”

林可可哪来我的课表?

这不是重点。

“他不会自己给我发消息吗?”

“啊…… 他手机忘带了,” 余放眼神闪躲了一下,“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密码啊。”

……

“算了,那他爸抓他干嘛?因为昨天打架?”

余放点点头:“昨天孙部长应该给安哥他爸打电话了的,安哥出来脸色很不好,当时就猜到他爸要来找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唉,家住太近就是不好,上了大学还会被请家长。”

我一时哽住。

有被内涵到。

“他爸很严厉吗?”

“嗯,而且很不喜欢安哥打架,” 余放叹口气,“安哥跟他爸吵过好几次,两个人关系一直挺紧张的。”

这就是属于家庭情感纠纷了。

超纲了超纲了。

我摆摆手:“行我知道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说着便要走,发现余放还在原地不动。

我反思了一下,自己这个行为多少带点卸磨杀驴。

虽然驴不是我的驴。

我朝他友好的笑笑:“你要跟我一起吃饭吗?”

如果此刻有镜子,我一定是标准的八颗牙齿,和蔼可亲。

余放却连连后退:“不了不了,我一点都不饿,乔觅同学,你去吧,再见。”

说着一溜烟跑了。

?你刚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叹口气,心情不太好的去了食堂,含泪吃了两大碗。

我以为程安很快就会回来。

结果这周都要过去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依旧没给我发过消息。

我坐在电脑前,课件一个字没看进去。

转过头,就看到陈雪直直盯着我。

“??”

“觅觅,你一下午叹了好多次气了。”

我哽住:“有吗?”

陈雪严肃的点点头。

“啊这个,这个课题太难了,” 我指着电脑,“我们老师让把所有数据都重新演算记下来,做到表格里,头疼。”

陈雪欲言又止:“可是你打开的是文档啊。”

草率了。

我猛的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开始摆烂。

周悦和许甜是一个班的,今天有课,宿舍就我跟陈雪两个人。

陈雪拖着椅子坐到我旁边。

“因为程安的事吧?”

我也没打算瞒,嗯了一声。

如果说我是我们宿舍唯一的真男人,那陈雪就是我们宿舍心思最细腻的女孩子。

从开学以来她就担当着大姐姐的角色,对我们很是照顾。明明都是一样大的年纪,但看待事情总是比我们要通透一些。

有几次宿舍起了小矛盾,都是陈雪在中间调解。

“他跟我打架第二天就被他爸带回去了,现在都没回来找我,也没给我发过消息解释。”

我坐起身,气的一巴掌拍到键盘上。

“他怎么可以这么冷漠,这么无情,这么无理取闹?”

陈雪默了。

“我明明应该生气的,应该直接删了他的

“可是我又有点舍不得。”

“我去年六月跟他加的好友,除夕跟他在一起,到现在都快五月了,” 我掰掰手指头,“三百多天啊,都快一年了。”

“林可可带他过来的前几分钟,我们还在手机上讨论乐队新出的歌,商量着以后一定要去看一次现场。”

我已经叹不出气了,声音都不自觉有些哽咽。

陈雪连忙给我递来几张纸。

我接过来用力擤了一下鼻涕。

猛男落泪。

“与其在这里瞎想,倒不如等程安回来当面跟你解释,说不定他有什么其他的事没来得及回来呢,” 陈雪拍拍我的后背,“你也说了,你们认识都快一年了,那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呢?有没有哪个点让你介意,或者让你不舒服呢?哪怕一点?”

我想很久,摇了摇头。

还真没有,一点点都没有。

他脾气好,也很有梗,虽然有时候又很憨。

但是我跟他聊天一直都很舒服,彼此默契,三观契合。

我一直都感叹怎么会有这么有趣又合我心意的人。

“那就对了呀,一个人再怎么掩饰,也总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觅觅,不要被外界干扰,” 陈雪拍拍我的背,“不管怎么说,你认识他,是在流言蜚语之前。”

确实。

相比学院的传言,我更愿意相信自己。

那我就等他回来。

陈雪见我总算有了精神,也松了一口气。

拍拍我的肩膀就起身把椅子推回了自己的位置。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做课题。

一转头就看见原本空荡荡的文档里面一串乱码,最后一排还躺着两个很大的字母。

SB。

我指着电脑手指颤抖。

“雪雪,它骂我!!”

周末傍晚,我在礼堂练琴。

明明离校庆还有快两个月,周老师这段时间每天都要来催我一遍,甚至抽空也要来旁边看。

我不明白一个大学辅导员为什么会这么闲。

可是我一转头就能看见他认真的盯着我弹琴,见我看他,还会笑着给我加油。

感动!身上的担子突然就重了起来!

我暗下决心,一定要为计算机系争光,不辜负周老师的期望!

但是次数多了,我就发现不对劲。

比如现在。

我看着盯着我钢琴脸红的周老师,陷入沉思。

一时间不知道是我眼睛有问题,还是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钢琴有问题。

再看一眼。

然后我就顺着周老师的视线,越过钢琴,看到了那边的漂亮姐姐。

林可可的辅导员。

我手指一打滑,发出一个很出戏的重音。

周老师猛的收回视线看我,张口就来:“乔同学怎么了,是哪里不太会吗?”

说着就站起身走过来。

“啊这个音乐方面我也不太懂,” 他看了看谱子,不好意思般叹了口气,“都怪老师不好,没有音乐天赋。”

很大声,一点没有不好意思。

旁边本来在给音乐系参加排练的同学指导的漂亮姐姐,听到这话就转过了头。

“乔觅同学哪里不会啊?我可以帮你看看哦!”

我张嘴:“没有,我手滑……”

“啊对对对,杨老师你过来给乔觅同学看看,” 周老师连连点头,“差点忘了你在这里了,音乐你熟悉。”

说着就退了一步,等着杨老师过来。

漂亮姐姐不止是音乐系的辅导员,也是学院的的声乐讲师。

她走到我旁边问我:“那里不会啊?”

周老师在旁边对着我疯狂眨眼。

……

“这里不太能跟上。” 我叹口气,随手指了指乐谱上的一个地方。

“这里啊,” 杨老师顿了一下,“这里吧,多练习一下就好了。”

我定睛一看。

是最简单的入门转音。

杨老师摸摸我的头,声音温柔:“不要太紧张了,乔觅同学还是很棒的,老师相信你可以的。”

我沉默的点点头。

周老师,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

“对啊,时间还长,慢慢来嘛,” 周老师丝毫不觉,又转头问杨老师,“杨老师,你们系节目排练的怎么样了?我看你们好像是准备跳舞?”

“挺好的,同学们都很努力。系里那几个女生跳舞挺不错的,唱歌也好听,到时候唱歌跳舞一起。”

“很不错啊,杨老师你每天都来看她们排练啊?”

“不是,我平时时间少,跳舞唱歌是她们自己在外面练。这段时间有空就先带她们在这里排一下舞台阵型。”

“那也很不错了,小姑娘些都挺认真的。我能跟你过去看看吗?”

“可以啊,刚好帮我看看怎么样。”

“乔觅同学,你继续练习哈,我跟杨老师过去看看。”

周老师冲我挥挥手,然后就跟着杨老师去了那边,两个人一边看排练,一边有说有笑。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叹口气,我继续认命的练琴。

没多久杨老师排练完,解散了系里同学先走了。

周老师盯着人家背影看了好久才恋恋不舍的回过头。

我欲言又止。

他嘿嘿一笑。

“乔觅同学,你先练着,我还有事先走了哈。”

周老师,你始终是个没有心的……

“你不要练太晚哈,注意休息,身体要紧,校庆嘛重在参与,你愿意参加老师就已经很欣慰了。”

…… 我姑且先原谅你一下。

周老师走了。

其他系都没怎么在礼堂排练,少数几个这个点也走了。

大礼堂空荡荡的就剩我一个人还在练习。

悲从心中起,我决定不练了,去食堂吃个夜宵。

然后手机就响了,程安问我在哪儿。

十分钟后,门口探出一个鬼鬼祟祟的头。我定睛一看,是程安。

他见我看到他,顿了一下,然后向我走了过来。

走近了我才看清他的脸。

几天不见,他脸上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额头不知道为什么,又多了一个伤口。

他走到我面前,还喘着气,有些局促的叫了我一声:“乔乔。”

我下意识张嘴:“你坐牢出来了?”

程安:“?”

我干咳一声。

“之前你朋友说你被你爸带回去了。”

程安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嗯。我爸向系主任请了假,让我回去好好反省。今天才让我回学院。”

“那你怎么不跟我发消息,电话也不打?”

“我爸找我那天,我跟他吵了一架,手机摔了,” 他把手机递给我看,“走的时候没找着,家里也没放备用机,刚刚回来才从桌子下面翻出来。”

“我一回来就过来找你了。”

他手机屏幕上很大一个裂痕。

“那你这额头…?”

程安顿了顿:“我爸不小心打的。”

“我没让余放告诉你,怕你担心。”

空气安静了一下,一时无话。

他不说,我大概也能想到他跟他爸那天吵的多凶。

视线下移,我才发现他右手并没有打石膏,仍旧吊在脖子上。

“你这胳膊…… 不用打石膏吗?”

“啊?” 程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啊,不用,这样固定着就行。石膏太麻烦了。”

“我受伤一般都好的挺快的,以前更严重的都有呢,这点小伤算什么。”

他还挺得意。

我气得挑眉:“好得快就不用打石膏了吗?二次创伤怎么办?”

他眼睛一亮:“乔乔,你是不是在关心我?”

我一哽:“谁关心你了,我是怕你到时候好不了还讹我。”

程安不死心,非要凑上来看我的脸:“我都看见了,你刚刚明明就在担心我。”

我用手抵住他的脸往旁边推:“我没有!不许看!”

结果他猛的呼痛,吓得我。

手上一个用力就把人推了出去。

啊,啊这。

我严重怀疑,程安的二次创伤依旧会来自我。

程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眉头紧皱。

“不对,乔乔,你应该是怕弄疼我连忙收回手,然后我一把抓住你的手腕,把你拉进我的怀里,深情的看着你说:女人,你逃不出…… 这什么东西?”

我看着程安把手机从袖子里掏出来,拿到眼前。

我也很想问,这什么东西。

“你一天到晚都在看些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程安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

他摸摸鼻子:“余放发给我的,说哄女朋友最管用了,非要让我试试。”

说着还把手机拿给我看。

上面是余放发给他的,花花绿绿的链接。

《怎么做一个好男人》《如何让女人死心塌地的爱你》《让她心动的一百种方法》《女友生气了怎么哄》

末了还不忘发一句:安哥,我的毕生珍藏都交给你了!你就照着这个学!肯定管用!

我沉默了。

一时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

“程安,” 我叹口气,认真的看着他,“你知道我一直在等的是什么。”

程安顿了顿,把手机放了回去。

然后走到我面前。

我才发现他高了我一个头。

“乔乔,” 他垂着头,眼神清亮,直直的着我,“我从来没骗过你。”

“从我们网上认识开始,一直以来,你看到的,所感受到的我,就是真实的我。我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学无术,欺凌弱小,也没有玩弄感情,女友成群。”

“他们不了解真相,怕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问心无愧。”

程安无所谓的耸耸肩。

可我分明看到了他眼底的黯淡。

“别人的看法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轻笑一声,垂眸深深的看着我,一字一句,“可是你不一样,乔乔。”

“你有趣,真诚,善良,脑子里总是有很多新奇可爱的想法,” 程安笑起来,“我常常在想,自己怎么那么幸运,能遇见你。”

我被夸的脸上一热。

“咳,哪有,我之前还把你打得那么惨。”

“我皮糙肉厚经得起打,再说女朋友生气打我一下怎么了!我乐意!”

啊,行,你开心就好。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乔乔。”

“可是,你越好,我就越担心自己配不上你。”

程安叹了口气,情绪明显低落了起来。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因为大家口中不学无术的校霸程安,是配不上乔乔的。”

“我以前一直想着,左右不过一个名声,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一个大老爷们被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学院的传言让他们传呗。”

“结果传着传着就越来越离谱,后来我想解释都没人信了。”

程安自嘲的笑笑。

“我怕你也不信我。”

“程安,” 我捧起他的脸,“你是笨蛋吗?”

程安愣住:“啊?”

“你都不告诉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信?”

我认真看进他的眼睛里。

是我想象过无数遍的,干净清澈的眼睛。

“你自己都说了,不过是一个名声,我乔觅也不是多在乎名声的人。”

“我小时候打的架,不比你现在的少。按你这么说的话,那我跟你也是一样的人。”

程安急急开口:“你才不是这样的人!我的乔乔打架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心里一软。

确实。我小时候因为学过跆拳道,很多人都不敢随便惹我,但是不代表他们不会欺负别人。

比如那个被我妈翻出来,但她并不知道是谁写的小纸条。

纸条都是好久之前的了。

那个时候还是小学,跟我表白的那个男生仗着长得高,力气大,特别喜欢欺负人,喜欢给班上其他女孩子起绰号,拿其他人东西,别人不给就会在放学的时候堵人。

有同学受不了告家长,告老师,被那个男生家长一句小孩子不懂事开玩笑轻轻带过。

我忍他很久了,他居然还敢跟我表白。

后面纸条还没还给他就放学了,他走过来问我考虑得怎么样,我随手就把纸条放进书里,然后把人带出去打了一顿。

后面他家长找到学校闹事,我妈听说了这件事,就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说是那个男生欺负人,我看不过。

男生家长不承认,说我打了他儿子就要道歉赔偿,不然就把事情闹大,让学校把我开除。我当时也慌了,觉得自己太冲动,在我妈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结果我妈不知道怎么做的,愣是找出了他欺负人的证据,还让那些被欺负的同学出来指正他。

后面就是男生家长道了歉,灰溜溜的走了。没过多久男生就转了学。

事后我妈笑了我好久,甚至拿出她拍的视频说我哭的好有意思。

可是我仍然觉得,我妈真的帅炸了。

她从始至终都相信我。

她是我妈妈,所以她从始至终都相信她的女儿。

可是程安,我什么都没说,他也会无条件的相信我。

我捧着程安的脸,突然想亲亲他。

还好,忍住了。

他脸上的伤口还擦着药。

是药三分毒啊。

怎么会是我不好意思。

“真是笨蛋程安。”

程安突然笑起来,他抬起手,轻轻覆在我的手背上看着我,眼里有光:“对,程安是笨蛋。”

“乔乔别不要笨蛋。”

嗓音沙哑缱绻,醉人而不自知。

我老脸一红。

这谁顶得住啊。

“那问题来了,你打架到底是为什么?” 我还是不太理解,“这个传言又是怎么出来的?”

程安叹了口气。

这人怎么老叹气。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许叹气。”

掌心一片温热,程安突然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然后我就感觉,自己的手心被轻轻啄了一下。

我惊的一下缩回手。

我清楚的感觉此刻的脸比某个用久了就会发烫的人类掌上智能机器还要烫人。

程安笑起来,五官明朗,神采飞扬。

像个偷心盗贼。

我忍不住瞪他:“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可我动的是嘴。”

不要脸。

算了。

不跟笨蛋一般见识。

我走到钢琴前坐下,冲着程安招招手:“来吧,过来坐着说。”

程安走过来,有点犹豫。

我豪气的拍拍凳子:“坐啊,不要客气,当自己家一样。”

然后程安就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差点把我挤下去。

“?你这人屁股怎么这么大?”

程安听了直呼冤枉:“是这个凳子太小太窄了!”

我看着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又看了看自己被对比的很短的腿。

开始思索无痛换腿的可能性。

算了,太刑了。

我抬手随便弹了几下钢琴。

清越的琴音在礼堂里回荡,头顶的灯光打在我和程安身上。

静谧又美好。

我歪头看他。

“程安,你为什么打架?”

“乔乔,你觉得我们学院怎么样?”

我被程安问的一头雾水:“挺好的啊。”

我们学院算得上是本市数一数二的重本院校了,放在全国都排的上名次。

当时高考我也没想离家太远,就填了这个学院的第一志愿,我妈还生怕我考不上。

开玩笑,我连夜把录取通知书甩到她面前。

“学院教学实力强,学习氛围浓厚,建筑绿化都很漂亮,同学也都很友好。”

太棒了,院长听了这话都得给我打钱。

程安点点头:“学院确实很棒,尤其是太阳出来的时候,整个学院都很明亮漂亮。”

“可是乔乔,” 程安认真的看着我,“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真的阴暗丛生。”

然后我就听到了,关于这个学院的,或者说通过这个学院折射出来,我未曾见到的另一面。

程安因为长得帅,军训的时候被校园记者拍照写进了学院推文,小火了一把。很多女生都来跟他表白,他没理。结果有次下晚课的时候,就被人堵了。

我心想哪个女生敢堵我看上的男人,眼光真是跟我一样好。

然后程安告诉我,堵他的是一群男生。

来警告他的男生。

程安说他上一次被堵,还是在初中。他没想到大学也会出现这种事。

那天下了晚课,他身为班长和余放去给辅导员送资料,回去有点晚就走了图书馆后面的小道,小道很暗,程安看了半天才认出拦他的人是开学报道处的一个学长。

他以为学长跟朋友在这里有事,打了声招呼就准备走,结果学长一改之前的和蔼可亲,阴冷怨毒的警告他,让他做人不要太高调。周围的人也跟着一起骂他。

余放当时就听不下去,被程安拦住了。

学长以为程安害怕,又骂了两句就带着人走了,走之前警告他,让他离一个女生远点,不然下次就不是骂他那么简单了。程安想了半天才想起学长说的是一个跟他表白好几次的女生。

他每次都明确拒绝了,但是人家女生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他总不能把人打一顿。

程安本来没放在心上,结果没过多久学长又带人堵了他。程安干脆就跟他们打了一架。

结果学长那群人没打过,转头就把程安告到了院里,反咬一口说程安欺负人。

我听的眉头紧皱:“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程安连连点头,委屈的不行:“可太不要脸了!”

那个学长在老师面前一直都是品学兼优的形象,做过学院形象大使,还代表学院拿了很多奖,院领导和老师都很看重他。程安没有证据,打人也确实下了重手。

根本没人信程安的话。

结果就是程安受了处分,学长一群人大摇大摆走了。

后面学院就渐渐出现了很多关于程安的负面言论,程安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但是别人不知道。

班上的人都开始疏远他,辅导员撤了他班长的职,甚至学院领导都来找他谈话。最后还是孙部长当着院领导的面担保,事情才告一段落。

我这才知道孙部长是程安的叔叔。难怪上次在学工部,他语重心长的说程安本质不坏。

我也这才知道,原来程安,才是最开始被霸凌的那个人。

大概是知道了程安在学院有关系,学长没敢再明面上找程安麻烦,但是背地里还是在抹黑他。

程安轻笑一声:“我是不想惹麻烦,但是不代表我就应该平白遭受这些。”

学长当着老师是一套,背后又是一套。除了程安,很多人都受过欺负,吃过闷亏。那个跟程安表白的女生都被学长骚扰过很多次。

程安和余放干脆将计就计,和那个女生商量,放出消息说程安跟那个女生在一起了。当晚程安和那个女生‘约会’的时候,学长就气势汹汹带人来了。

余放躲在一旁录像。

结果就是那份录像被放到了学工部,放到了院领导面前,那个女生和好几个被学长欺负过的人一起出来作证。学长被劝退了,其他人受了处分。

但是学院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公布出来,只说学长因为个人原因退学。又找到程安他们谈话,给程安消了处分,说事情过了就不要再提,字两行间都在暗示学院声誉。

“很多人知道我跟那个学长有矛盾,结果却是学长退了学,他们都传是我仗着关系欺负了学长,” 程安眉毛都气得挑起来,“说院长都是我亲戚。”

“开玩笑,院长是我亲戚,那些欺负人、背后嚼舌根的一个都跑不掉。”

程安突然顿了顿,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要不让我叔叔再努力一下?我叔虽然凶了一点,但他好歹会为学生着想。能者居上的事情怎么能叫谋权篡位呢对吧,不如……”

我惊的一把捂住他的嘴阻止他的危险发言:“大哥,算了算了。”

我替孙部长谢谢你。

后面没人敢欺负程安,也没人出来解释,他的名声就一直这么差着。

孙部长很不满,却也不能左右学院的决定。他本想着过段时间大家就忘了就好了,结果三天两头听到程安打架,还混成了校霸。

“那你后面打的架是怎么回事?”

程安抬起手,指尖用力,原本音色很准的钢琴却发出一个很尖锐的高音。

“乔乔你听,再好的钢琴,也会发出刺耳的声音。”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也不止一处。”

“那个学长仗着自己成绩好,老师喜欢,平日里嚣张惯了,很多时候欺负人都挺明目张胆。说句不该说的,他在校园霸凌的施暴者群体中,算是笨的。还有很多的施暴者,很多霸凌方式,是学院察觉不到,管不了的。”

“自从我风评变差之后,那些不知道真相的老师同学,都对我避之不及。”

“可是还是有人来加我,来找我,说要跟我做朋友,” 程安嗤笑,“正经人谁跟我做朋友啊?他们不过是觉得我打架厉害,犯了事也有人保,想让我跟他们一起去霸凌别人。”

我沉默了。

“所以,你把人都打了一顿?”

程安连连点头:“开玩笑,我堂堂校霸都还没去欺负人,他们怎么敢的呀。”

“我最开始只是警告他们,他们还以为我装,当着我面哥哥弟弟叫的好,背着我就说我坏话,” 程安哼了一声,“说我爱打架欺负人,我不去贯彻落实一下都对不起他们。”

真是一生要强的男人。

“可是,以暴制暴也不能解决问题啊,毒瘤都得从根拔起,” 我思索了一下,“可以像之前学长事件那样,去找他们欺负人的证据,让那些被欺负的人出来作证啊。你这样直接打人,受处罚的还是你。”

程安无奈笑笑:“哪有那么容易啊。”

“乔乔,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敢在老师面前说真话,敢反抗,” 程安看着我,还有心情开玩笑,“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厉害,被欺负的时候还能一个打一群人。”

我没忍住瞪他一眼。

好,说我凶,我记住了。

“抛开道德层面不谈,能考上这个学院的哪一个不是成绩优异,头脑灵活的。但是有些人,他骨子里就是坏的。”

“他们清楚学院的制度,法律的底线,也清楚怎么做不会受到惩罚。不只是打人才算校园暴力,孤立、威胁、污蔑都只能算他们霸凌手段中最常见最简单的方式。”

“我也就打架厉害一点。我跟他们打一架,警告一下,一些胆子稍小的也就不敢再欺负人。可还是会有人仗着别人不敢告发没有证据肆意妄为。”

“乔乔,我不是每次都能在他们欺负人的时候出现,” 程安轻叹一声,“他们也不会赶着趟自己把证据送到我面前。”

“有时候我跟他们打架传到学工部,那些人怕事情闹大,就说是同学之间闹矛盾。我叔叔信我不是平白欺负人,只当我脾气差容易和人起冲突。让我反省一下写个检讨,就会帮我压下来。”

“可是一个人的信任是有限的。他是绝不姑息校园霸凌没错,但是他站在高处,和很多老师领导一样,很难看见这底下的黑。我打架的次数多了,他也会想我是不是真的变坏了。”

“所以上次听到我带人堵你,才会那么生气,给我记了过还扣了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这还是第一次被记过呢,” 程安做作的感叹一声,“想不到我堂堂校霸也有栽了的一天。”

他有意缓解气氛,我却笑不出来。

程安,怎么那么傻呢。

我心里发涩。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他不过是淋过雨,所以也想为别人撑撑伞。

我叹口气:“程安,你真是我见过最笨的人了。”

可是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我喜欢的禾呈,大家眼里的程安。

从始至终,问心无愧,温暖明亮。

程安伸手轻轻拽我的袖子,显得有点可怜:“乔乔,我知道打架不对,我保证以后少打架好不好,你信我!”

“其实我除了打架厉害,骂人也挺厉害的!下次他们再欺负人,我肯定动口不动手!”

我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

然后把手放到他的手心,十指相扣。

“笨蛋,下次撒娇,牵着手撒。”

程安本来失落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还有,不管是打架还是骂人,我都会一直相信你。”

他眼眶却突然红了。

程安紧紧握着我的手不肯松开,另一只手吊在脖子上,没办法去擦。

他轻轻偏过头,不想让我看见,故作轻松的笑了一声,嗓音却暗哑。

“我爸也一直不喜欢我打架,他每次都觉得是我不对,就算是别人不对,他也会让我息事宁人,” 他顿了顿,又转过头看着我,“谢谢你,乔乔。”

我看见他眼角有泪光。

我看见他把真诚脆弱的心掏出来,摊开给我看。

我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替他擦掉,然后在心里告诉他。

程安,我接住啦。

窗外夜色愈浓,我们应当愈亮。

事情说开了,气氛逐渐轻松起来。

“你怕我不相信你所以瞒着身份,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啊?” 我有点好奇,“你就没想着,看看我是什么样子吗?”

程安摇摇头:“不管你是什么样子,都是我的乔乔。我是很想见你,但是我不会偷偷看你,去打听你,这对你也不公平。”

“我想堂堂正正的站在你面前。”

他笑起来:“谢谢你,乔乔,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我捂住疯狂跳动的心口。

我也很庆幸,没有跟别人一样,把他推进深渊里。

“好啦,事情都过去了,” 我拍拍程安的头顺手揉了一把,他不满的哼哼两声却没躲,“以后咱俩就是一条贼船上的人了,那就是强强联手好吧,我看哪个小兔崽子还敢欺负人。”

程安却突然想到之前被处罚的事。

他一脸委屈:“乔乔,我这次要看十次学术讲座!十次!”

我恼羞成怒薅他头发:“谁让你没事来堵我的?”

“你之前没跟我说过你参加校庆,我不知道是你,” 程安尴尬的咳了一声,“林可可是我姑姑的女儿,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比你还小个一岁。我当时真的以为她在学院受欺负了,所以就跟她过去看看。”

“她要是真的受欺负了,我不会不管。但是我没想到她是骗我的。”

程安说到这儿,很认真的跟我说了句对不起。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被我姑姑宠惯了,有点娇纵,没想到她现在变成这样了。我跟我姑姑说了这个事,她已经被我姑姑叫回家了,等她回来我让她来跟你道个歉。”

我看着程安真诚坦荡的眼睛叹了口气。

算了,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

“走啦,回宿舍了,再晚又要被宿管老师逮住念叨了。”

我起身关上钢琴盖子,摸到盖子还有点感慨。

当时林可可在我旁边晃悠,又摸了好几次盖子,我就觉得她不对劲,后面她果然想暗杀我。

开玩笑,我乔某人多年来身手一直敏捷,从未被超越。

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怪她了。

还要谢谢她,把程安推到我面前。

我又去关了灯,关了门,程安一直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亦步亦趋的跟着我。

哎,真是甜蜜的负担。

走到外面的时候,路上已经没几个人了。

路边的灯很亮,我看着地上的两个影子从前面移到后面,又回前面。

周而复始。

程安走在我旁边,走着走着就笑出声。

“真好,乔乔,” 他眉眼都是笑意,小孩子般拉着我的手晃了晃,“我很开心,现在你在我身边。”

我心里一片柔软。

“笨蛋。”

以后也会在你身边。

到宿舍门口,我松开程安的手,才发现手心薄薄一层汗。

难为乔某人活了快十九年,这才第一次牵男生的手。

有点紧张,但是感觉很好。

我妈诚不欺我。

宿舍的老师已经准备锁门了,我连忙冲他挥挥手就准备上楼,程安却一把将我拉了回来,单手抱进怀里。我生怕压着他的手,他却按着我,不让我动。

鼻尖扑面而来他清列的气息,我只觉得心跳都停了一瞬。

微黄的路灯撒下一片光来,地上是两个相拥的影子。

他将下巴放在我的肩上,用脸轻轻蹭了蹭我的头发,满足的叹息一声。

似陈述,似承诺。

“乔乔,你可以永远相信程安。”

后面几天都没什么事。

我白天有课就上课,晚上有空就练琴。

程安一有空就跟我黏在一起,手也好了大半,还冲着我得意的笑:“乔乔你看,我就说我手好得快吧!”

转头又开心的念叨:“肯定是因为我的乔乔心疼我,没下狠手,我的乔乔真是人美心善。”

你开心就好。

室友知道我跟程安和好了,也知道了程安的事,震惊了好久。

她们也不再是因为我喜欢而给他加滤镜,是打心眼里佩服程安。

并且开始称我为大哥的女人。

开玩笑。

我看着正黏在我身边乖巧剥枇杷的程安,伸手挑起他的下巴,高傲开口:“男人,你最好永远乖乖臣服于我,时时刻刻讨我的欢心。”

程安被我整的一愣。

我看着他迷惑又慌张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微微鼓起的脸,和湿润的黄色嘴唇。

我定睛一看,他嘴里含着一颗枇杷,外面还露出半截。

我大怒:“你这人怎么偷吃!”

程安眼疾嘴快的吞下去:“我不是我没有。”

我凑到他面前:“你还狡辩,我都看见了,你嘴角枇杷汁都流出来了!”

说着就伸手抹了一把,还没拿给他看,手腕就被抓住了。

“你还想消灭证据?我告诉你……”

然后程安就凑了上来,眼里暗流涌动:“乔乔,这样的证据是留不住的。”

下一秒,我就感觉唇上一片温软。

唇齿之间都是枇杷的清甜和他的哑声低喃。

“应该这样,人赃并获。”

我感觉好像过了几秒,几分钟,几个世纪。

程安放开我,轻轻擦了擦我的唇,指腹带起一片颤栗。

他笑着问我:“枇杷甜吗?”

救命。

救命!!!

我捂着脸,颤声开口:“……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不要……”

“我就是不要脸,” 程安得意的抬抬下巴,“要脸是没有女朋友的。”

变了,程安变了。

他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回到宿舍我的脸都还在烫。

周悦还以为我发烧了,连忙给我找药。被陈雪拦住了。

陈雪揶揄的笑笑:“人家觅觅刚刚被男朋友送回来呢。”

周悦大惊,又转头看我:“程安传染的?!”

陈雪眉头一跳。

我一把捂住周悦的嘴:“别问了,这不是你一个小孩子应该知道的。”

陈雪和许甜就在一旁笑。

许甜笑嘻嘻的开口:“人家觅觅谈恋爱害羞呢。”

我脸上更烫。

周悦这才反应过来,掰开我的手,痛苦的捂住心口:“我真心的为你着急,你却拿刀杀狗?”

我不是我没有。

周悦盯着我红透的脸叹了口气:“我乔姐终究还是栽了。”

“程校霸果然厉害,” 她竖起一个大拇指,“大哥不愧是大哥。”

陈雪和许甜在旁边笑成一团。

我又想到那个枇杷味的吻,心跳渐快。

算了,大哥的女人姑且也是帅的。

这次就先让他一回。

又过了两天,程安带着林可可来跟我道了歉。

这么多天不见,林可可憔悴了许多,更显得楚楚可怜。

她看着我走过来,很是正式的向我鞠了一躬,表情诚恳:“对不起乔觅姐姐,我因为校庆的事,心生歹念,不仅一直找你麻烦,差点伤到你的手,还让我哥去堵你,我感到非常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

说完又对着我鞠了一躬。

我被林可可的鞠躬和这一声姐姐惊到了,连连摆手说没关系。

我早就不气了。

程安跟我说了,林可可一直知道学院关于程安人品的传言是假的,但是本着不浪费的精神,就把他拉过来想吓吓我。

结果没想到我练过跆拳道,直接跟她哥打了一架。

她见我原谅她了,开心的握住我的手:“那天是我撒了谎,我哥其实不坏的,他心地善良温柔体贴,四级已过六级待考,长得又高又帅声音好听,热爱锻炼经常健身喜欢小动物,你们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我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

转头就看见程安连连点头,满脸的孺子可教也。

我反握住林可可的手:“程安给了你多少钱?”

林可可一哽:“五… 五十。他说这些本来就是事实,一百块都不给我。”

程安咬牙切齿:“林可可!”

呵,真是诡计多端的男人。

林可可连忙躲到我身后:“哥你为什么要凶我。是我说错话了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姐姐你不要怪哥哥,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惹他生气,” 说着又拉拉我的手,声音柔软,“可是哥哥也太容易生气了,吓到姐姐怎么办。姐姐这么漂亮,要是我女朋友,我肯定不会在姐姐面前发脾气。”

我被林可可一句句甜甜的姐姐冲昏了头脑。

什么洞庭湖好春,这分明是我的小宝贝。

程安盯着林可可拉着我的手,咬牙切齿:“林可可你把手撒开。”

没等程安过来,林可可就松开了手:“不拉就不拉嘛,这么小气。”

程安把我拉到旁边,黑着脸让她赶紧走,林可可大呼他卸磨杀驴。

后面林可可又跟我道了一次歉,让我校庆加油就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让程安给她转钱。

程安拉着我的手偷偷观察我的表情。

我有些好笑的瞪他一眼。

“乔乔,其实这些优点我确实都有的!你跟我在一起久了就会发现了!”

我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笨蛋,我一直都相信你。”

程安开心的把我抱进怀里:“乔乔真好。”

我慈爱的拍拍他的头,抬眼就和周老师对视了。

周老师旁边还站着漂亮姐姐杨老师,我眼尖的看见周老师一下子放开了杨老师的手,脸红到了耳根。

!!!

我直呼好家伙。

还没开口,周老师就试图先发制人:“乔觅同学,你,你也在这里谈恋爱啊?”

说完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旁边的杨老师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杨老师温柔的冲我笑笑:“乔觅同学好,这位是男朋友啊?”

我点点头,然后就把已经石化的程安拉了过来。

程安抬起头,笑的比哭还难看:“周老师,杨老师。”

周老师惊的声音都变了调:“程安?”

旁边的杨老师也愣了一下。

“你们,你们这是?” 周老师显然脑子转不过来了,“你们……”

周老师欲言又止半晌,然后面色严肃问我:“乔觅同学,你是不是被威胁了?”

我失笑。

“周老师,我跟程安在谈恋爱,” 我牵起程安的手晃了晃,“自由恋爱。”

周老师眉毛还是拧在一起,他看了一眼程安,然后示意我跟他到一边。

我感觉程安僵了一下,然后就准备松开手,被我更用力的握紧。

“周老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冲周老师笑笑,无声拒绝,“我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谢谢周老师关心。”

“我了解程安,他很好,我很喜欢。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周老师还想说什么,被杨老师拦住了。

“谈恋爱了是好事呀,大学了可以好好谈一场恋爱了,” 她冲我们笑笑,“感情是自己的事,喜欢的话就勇敢一点,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

“老师相信乔觅同学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我心里一热。

眼看着周老师还想再说点什么,被杨老师瞪了一眼,不吱声了。

姐姐好帅!

“那我跟周老师先走了哦,乔觅同学再见。”

周老师连忙叫我一声:“乔觅同学,你要是被欺负了就来找老师!老师一定给你做主!” 说着又瞪了程安一眼。

杨老师回过头一把拉住他的手:“走了,别人小年轻自由恋爱,你就少操点心吧。”

周老师刚退下去的脸又红了起来:“啊,行。” 然后任由杨老师拉着走了。

我咂咂嘴:“想不到啊,他们这么快就在一起了。但是周老师这看着多少有点…?”

程安也咂咂嘴:“可能这就是爱情吧。”

说着他突然转过头看着我:“乔乔,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烧焦的味道?”

我认真嗅了嗅:“没有啊?”

然后程安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是我的心在为你燃烧。”

谢谢,有被土到。

我没好气看他一眼:“明天学院开大会了,重点批斗对象程安同学,你的检讨写好了吗?”

“啊,还没,” 程安无所谓的耸耸肩,“写检讨我熟啊,我是专业的。”

我默了。

“区区五千字,怎么能难倒我,我今晚回去分分钟搞定。”

“我现在只想跟你在一起,” 程安看着我,一脸深情,“乔乔,我不想离开你,我离开你一秒,就像鱼离开水,不能呼吸。”

说得好,下次不许说了。

第二天一早,学院就在礼堂开了大会。

辅导员前两天就在班群里发了位置表,让早点去。结果我们宿舍昨晚唠嗑唠到凌晨,大家都起晚了,赶过去的时候大会都要开始了。

计算机系很靠前,我跟陈雪她们打完招呼,过去发现已经没有位置了。

周老师在最前面,他转过头发现我站着,冲我挥挥手,让我随便找个位置坐。

我四下看了看,刚好隔壁系还有个空位。

“同学你好,这里有人吗?”

旁边的男生见到我眼睛亮了一下,连忙说:“没人没人。” 然后给我让了个道。

我点点头,道了声谢就坐了下来。

台上领导已经开始讲话了,坐在我旁边的男生突然凑过来问我:“同学,你哪个系啊?”

我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一下:“计算机系的。”

男生夸张的哇了一声:“没看出来啊,你这么漂亮,我还以为是经管系或者音乐系呢!”

我敷衍的点点头:“我挺喜欢这个专业的。”

男生又想开口说话,我连忙转头看向台上:“领导开始讲话了。”

男生悻悻的闭了嘴,然后转头就跟他朋友小声嘀咕起来,一边看我。

我叹口气,摸出手机发了条朋友圈:[身为一个帅哥,真是时刻都感到烦恼呢。大哥抽烟. jpg]

刷新了一下,下面一片熟识的人的哈哈哈哈。

程安突然给我发消息。

有个笨蛋:[乔乔怎么了?]

我:[好,上课玩手机,被我逮住了。]

有个笨蛋:[??!]

过了半天。

有个笨蛋:[乔乔烦恼什么?]

有个笨蛋:[什么什么?]

有个笨蛋:[为什么不回我?]

有个笨蛋:[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看得我眉头直跳。

我叹口气打字:[没什么,有人夸我好看。我真羡慕你,有我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有个笨蛋:[!!我也好羡慕我自己!]

我轻笑出声,隔着屏幕我都能想到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的样子。

然后程安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有个笨蛋:[有人是谁?]

有个笨蛋:[男的女的??]

我:[……]

我:[不认识,坐我旁边的。]

有个笨蛋:[?男生是吧?他们是不是想要你

有个笨蛋:[他们敢?大哥的女人都敢动?]

有个笨蛋:[让他们有种散会别走!]

我:[……]

我:[闭嘴,好好上课。]

有个笨蛋:[呜呜呜,乔乔凶我。]

我收起手机没再回他。

这个大会是学院针对大一开的学习主题研讨会,大一都必须参加,坐在内场。其他年级想来就自己找个外场坐。

程安上午有两节课,孙部长把他和林可可的检讨环节安排在了最后,他说他下课再赶过来。

我原本还怕他来不及,直到过了一个多小时,台上的领导还在激情慷慨的讲话,我才知道我错了。

以前我是一个有道德,有素质的好学生。

现在我是一个有道德,有素质,但是没有灵魂的好学生。

我听得昏昏欲睡,突然就听见身边的人开始鼓掌。

我一下清醒过来,热泪盈眶的跟着鼓掌。

这是鼓掌吗?

这是对生命的敬畏,对自由的讴歌。

然后我就看见孙部长穿着正装,表情严肃的上了台。

“上周我们学院出现了影响恶劣的事。大一音乐系的林可可和大二商学系的程安,带人围堵了大一计算机系的乔觅同学。好在乔觅同学练过防身术,勇敢反抗,事后还积极主动的向老师讲述了实情,非常值得表扬。鉴于林可可和程安已经充分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认错态度端正,事情起源也是一个误会,且与乔觅同学达成和解。现将学院处罚公布如下:林可可、程安各记过一次,扣除素质学分十分,并在本次大会上检讨。其与相关人等各扣五分,自写检讨,交由系部。”

孙部长讲完,我就看见林可可和程安走到台上。

林可可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整个人显得很颓废。程安吊着的胳膊已经放下来了,他拿着检讨书,神情淡漠。

礼堂顿时响起各种议论声。

“惊!有生之年竟看到程校霸落网!”

“上周程安原来真是被打的那个?我之前看表白墙还不信。”

“这个乔觅是谁?女生啊?打人这么牛?”

“那个林可可不是音乐系新选的系花?平时看着挺温柔文静的啊,没想到跟校霸混在一起。”

我听见旁边那个男生轻蔑的笑了一声:“跟校霸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人啊,人家程校霸说不定就喜欢这种的呢。”

周围不约而同的响起不怀好意的笑声。

我放在膝上的手逐渐攥紧。

我第一次身处谣言中间,真切的听着他们毫不客气的对别人评头论足,言之凿凿,好像他们真的亲眼见过一般。

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去肆意编造污蔑一个根本不认识、不了解的人,甚至毫不愧疚。

言语向来也是杀人刀。

台上的林可可开始读检讨,诚恳真切。

台下的一群人还在无所顾忌,肆意编排。

我转头冲着他们冷笑:“不了解事情真相,就在别人背后恶言中伤,这就是高等学府的学子素质?”

周围的人听了我的话一下闭了嘴,脸色都不太好看。

“有本事就去上面说,当着学院领导的面说。”

坐在我旁边的男生陪笑着开口:“小姐姐别生气嘛,我们开玩笑呢。”

随即又拿出手机:“小姐姐我们加个

我看着他的笑脸,只觉得恶心。

“谢谢,没必要。”

男生顿了顿把手机收了回去,说了句好。

我听见他转头就冷哼一声:“不就是长得漂亮吗,装什么…”

我没再理他。

林可可和程安很快就读完了检讨,站到了一旁。

孙部长点点头,对他们的态度很满意。

他拿起话筒:“这件事情虽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但是影响很不好!在座的都是大学生了,更应该明是非、知真理,不能恶意污蔑、欺辱他人。再说的严重一点,这种行为已经算得上校园霸凌了。大家能考进这个院校,都成绩优异,应当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关于校园霸凌,不管是哪个年级,哪个学校,小学也好,中学也好,大学也好,都是严厉打击的。学校是学习的地方,是美好宁静的,我们应当坚决抵制校园霸凌。学院对反对校园霸凌一直很重视,如果学院再发现这样的事情,一定严惩不贷!”

孙部长义正言辞,慷慨激昂。

我想到程安的话,叹了口气。

很多时候,很多欺凌,学院是看不见的。

“另外,同学们面对校园霸凌,也一定要敢于反抗,可以告诉辅导员,告诉系主任,也可以直接来学工部告诉我。不要害怕,害怕只会让施暴者更加嚣张。在此,我要重点表扬一下乔觅同学。”

“乔觅同学在面对欺凌的时候,临危不惧,奋勇反抗,这是我们值得学习的。但是我们乔觅同学是学过防身术的,其他同学如果遇到欺凌,在不明确对方实力的时候,更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不要鲁莽。”

“乔觅同学的是大家值得学习的榜样!” 说着就鼓起了掌。

大家跟着一起鼓掌。

礼堂的掌声震天,比院领导讲完话鼓的掌还要响亮。

我心虚的挡住自己的脸,极力降低存在感。

谁知道孙部长下一秒就开始叫我:“乔觅同学,你上来一下!”

?!

救救。

他们做检讨,为什么还要叫我。难不成还得给我颁个奖?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我在座位上磨蹭着不想起身,抬眼周老师已经蠢蠢欲动想过来拉我。

不了不了,我还是自己来吧。

我认命的叹口气,站起身,周围突然安静,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着我。

跟我搭话的那个男生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从他旁边经过的时候,还听见他小声嘲讽:“没看出来啊,看着这么漂亮柔弱的女生,还跟人打架。”

什么?你说美丽的女人都是带刺的?

谢谢,我就当你在夸我。

路过周老师,他开心的拍拍我的肩膀,还给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

我刚走上台,结果就看见孙部长不知道从哪里搞出来一个锦旗,笑着向我走过来。

救命,还真的有。

你不要过来啊!

孙部长丝毫没察觉我脸上的抗拒,满脸笑意走到我面前:“乔同学,这是学院为你颁发的锦旗!”

说着就把锦旗打开了,我看到上面用金线明晃晃的秀着八个大字。

[不屈不挠,敢于抗争]

锦旗还绣着暗纹,垂着金色流苏,精致又隆重。

我知道学院现在严查校园霸凌,我正好是目前看来最优秀的正面教材。

但是也不必如此,真的。

我满脸开心的接过锦旗,孙部长对着台下的校园记者挥挥手,一下子一群人就围上来拍照。

程安站在一边笑我。

我瞪他一眼。

孙部长转头看见了也瞪他一眼,我听见他咬牙切齿:“臭小子还有脸笑。”

脸上还是笑的和蔼可亲。

不愧是孙部长。

大会到此结束,孙部长拍拍我的肩膀,很是欣慰的叮嘱了几句,就把程安带走了。

程安远远看着我,满脸不情愿,却也只能跟我挥挥手。

呵,男人,让你笑我。

锦旗很有重量的压在我手上。

我看着手里的锦旗,不知所措。

周老师开心的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乔觅同学,很不错!还没到校庆就已经在给我们计算机系争光了!来你把锦旗打开举着,我给你拍几张照纪念一下!”

不了吧周老师?

周老师热情难却,兴致高涨。

笑死,根本拒绝不了。

我麻木的任由周老师拍了几张,然后就听见他开了口:“不行,这么大的荣誉,我得发给你妈妈看看!”

我直接瞳孔地震。

“算了吧周老师,我妈平时很忙的,就不给她发这些了吧?”

周老师挑挑眉:“那怎么行?你之前跟程安打架也这么跟我说,我当你是怕家长担心。但是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学院还给你颁了锦旗,这是荣誉啊,是好事,当然要给你妈妈看看。”

说着就已经打开了我妈的

救命,根本阻止不了。

我叹口气。

周老师发完消息,又拍拍我的肩膀:“乔觅同学,继续保持!老师就先走了。”

我抱着锦旗走出礼堂,外面路上还有很多人没离开。

我一出去,他们就不约而同的给我让了条路,直直的看着我。

我被盯得头皮发麻,连忙快步回了宿舍。

回宿舍的时候,陈雪她们已经在了。

我一进宿舍,门就被锁上了。

三个人手上拿着手机坐着看我。

这该死的熟悉感。

陈雪欲言又止半晌:“觅觅,你火了。”

然后她就把手机递给我看,是学院的表白墙的动态。

有参加大会的同学,把今天的事情和我的照片发在了表白墙上,下面已经几百条回复了。

我扫了一眼,都是吃瓜的。

我耸耸肩:“火呗。大家都是吃瓜群众,我人美心善勉强再当一次瓜。”

周悦见我无所谓的样子,叹了口气。

陈雪抿了抿唇,又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放到我的面前:“觅觅。”

我这才看到还有好多条,在针对我。

[这个女生连校霸都敢打,来头不小啊?]
[怕不是比校霸还要狠哦。]
[大一的,长得挺漂亮,指不定高中多混呢。]
[哈哈哈,咱们学院校霸这是要换人了?]

还有很多更恶意的,刷新了一下,被删掉了,表白墙发了一条评论,警告评论区文明发言。

又有什么用呢。

你看,总是有人对一个陌生人有这么大的恶意,就算这明明看起来是一件很正能量的事。

前脚学院给我发了锦旗,是表彰也是警告其他人。后脚这些人就开始评头论足,依旧肆无忌惮。

陈雪见我没说话,担忧的叫了我一声。

我轻笑一声,把手机还给她。

“不过是些只敢躲在背后嚼舌根的,不值得生气。过几天兴趣没了就好了。”

陈雪她们还是很生气,许甜都气得骂了几句。

我心里一热。

“好了好了,我都不气,你们也不要再生气啦!” 我拿着手里的布擦了擦鼻涕,“感动,我真是太爱你们了!”

抬头就看见她们更欲言又止了。

我顺着她们的目光低头一看,刚刚擦鼻涕的是学院发的锦旗。

……

表白墙的消息更新,没过多久关于我的那条就被顶下去了。

但是程安还是看到了。

他晚上来找我的时候,脸色很难看,看了我好多次欲言又止。

我有些好笑的捏捏他的脸:“想说什么就说。”

“乔乔,学院表白墙上的……”

“我看到了。”

程安顿了顿,脸上有了怒气:“乔乔,你不要听那些人胡说,他们那些人就是吃饱了撑得。”

“以前他们都只是骂我,没想到这次连你也污蔑,” 程安声音暗哑,“对不起,乔乔。”

“如果我名声好一点,也不会……”

我捧起他的脸,毫无征兆的亲下去。

程安一下就闭了嘴。

我满意的点点头:“果然这才是让男人快速闭嘴的好办法。”

程安耳朵一下就红了。

我认真的看着他:“程安,以后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你什么都没做错,不要这么说自己。”

“我说过,我乔觅也不是什么在乎名声的人,我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程安也很好。”

我捧着他的脸,又轻轻吻了一下。

“超级好。”

程安眼睛亮亮的看我。

半晌又做作的摸了摸眼泪,委屈巴巴的噘起嘴:“还是难受,乔乔,亲亲,要要。”

我看着他早就不见失落的脸,给了他想要的大嘴巴子。

“要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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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肚有点撑​

我俩大眼瞪小眼,半天,他不信邪地按下播放键。

“乖,没生你气呢,等我晚点回家了再聊。”

无疑就是刚才我发出去的语音。

他卸去了最初的不可一世,表情呆滞又迷茫,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我从他手中抽出手机,删除好友。

“恭喜你,不知名的男朋友,现在你单身了。”

我是被带到学校后面的小巷子里的。

原因不明。

据说是因为我欺负了级花,把人给整哭了,可我连级花是谁都不知道。

我严重怀疑他们抓错了人。

回想我转学到这里两周了,安分守己,啥事也没干啊。

直到带我来这儿的小黄毛邀功般向谁说道:“安安,我把夏林星带过来了,你说,想让她怎样道歉,哭着还是跪着?”

还真是我,指名道姓的我。

面前一大堆人,男的女的,烟雾缭绕。

打不过。

那就 PLAN B 吧,人要懂得能屈能伸。

我将目光锁定在坐在中间一个木箱子上的人,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盯着手机,长得挺精致,剪着帅气的短发,所有人中就她看起来最不高兴。

我的眼泪说来就来,完全诠释了 “我错了” 三个大字。

先发制人,我一步冲到那人面前。

“呜呜呜呜,级花小姐姐,原谅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最喜欢漂亮小姐姐了!怎么可能欺负你呢!”

全场寂静起码半分钟。

旁边有人爆发了,哭得比我还伤心:“夏林星,你看清楚!我才是陈安安!”

陈安安是谁…… 哦,级花。

我尴尬地转过头,都忘了继续流眼泪。

那女生长发飘飘,但刚才一直低着头在抽泣,活像个女鬼。

嘴角抽了抽,我半天对陈安安蹦出一句话:“可你没她漂亮啊。”

回头,那坐在木箱上的短发美女终于舍得把眼睛从手机屏幕移过来,凉凉地看着我,没有表情,只是能感受到她特别特别不高兴。

我灵光一现:“哦,我知道了,你是校花!”

全场这次寂静了起码一分钟,我怀疑就算有人想放屁,他也憋住了。

短发美女突然站起来,卧槽,比我高一个多的头,起码一八五,而且这肩宽…… 这身材……

求知欲让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胸口。

像个钢板。

“你男的啊?” 我讪讪地收回手。

半晌,他突然露出讽刺的一抹笑。他不笑时冷漠至极,笑起来有带着种肆意妄为的张狂。

“夏林星是吧?” 他的声音低沉,和精致的五官有些反差。

我 “啊” 了声,算是回应。

他侧头点了一支烟:“装疯卖傻这套在我这儿可不好使。”

薄薄的烟雾往我脸上飘,他看向我身后的黄毛:“别被这女人骗了。看她刚才哭得厉害,都是玩你们呢。你上赶着出头,她指不定在心里笑你是舔狗。”

好家伙,一眼洞穿我的想法。

“这样的人,得让她打从心底害怕才行。”

他懒懒坐下,恢复成那副漠不关己的态度,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手机。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发出一声不耐地 “啧”

那个黄毛伸手来拉我:“臭婊子,居然敢……”

我退了一步,一个过肩摔。

“咚” 一声重响,黄毛发出惨叫,还伴随着陈安安等几个女生刺耳尖叫。

我盯着木箱上坐着的人,不装了:“怎么让我打心底害怕呢?这样?” 我指了指地上瘫着的黄毛。

那人看向我,在周围错愕震惊的目光下,他只是淡漠地看着我。

“身体的疼痛是最低级的害怕,” 他指了指心口,“我说了,要让一个人真的害怕,得从这儿。”

疯子。

他给我的感觉有些危险,凭着我的直觉,不惹为妙。

“行吧,” 我敷衍道,“你说是就是。”

嘴里这么说,其实我的眼睛已经找好了路线。

墙不高,踩着俩木箱我能翻过去。

本想趁着没注意,直接跳到这人所坐的木箱上,可我刚一动,他就像看穿了我似的,长腿一伸,将我拦在了墙角。

“还没说你能走,”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真是个狗东西。

我算是栽了。

刚好这时我的手机终于有了信号,叮叮叮叮连着传来好多条信息,这么喜欢搞信息轰炸的,就只有我那黏人的网恋对象了。

“那得先等等,我回个消息,” 我掏出手机,“我男朋友很黏人。”

十分钟前

八分钟前

五分钟前

我语音回他,声音温柔。

“乖,没生你气呢,晚点回家了再聊。”

就在我发出去的那一刻,面前这人的手机响了。

…… 真巧。

他似乎也觉得巧,我们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好会儿,他不信邪地点开手机。

无疑,正是在下的语音。

他卸去了最初的不可一世,表情呆滞又迷茫,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真是草了,老子被网骗了。

我以为他脆弱,善良,胆小又敏感。

从他手中抽出手机,果断地点了删除好友。

“恭喜你,不知名的男朋友,现在你单身了。”

我问同桌蒋琳,他是谁?

蒋琳还愣了下:“谁是谁?”

我朝她手机上正在看的那张照片扬了扬下巴:“他。”

蒋琳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夏林星,他你都不认识,你来学校是两个星期,不是两天!”

照片上的人捞起球衣在擦汗,腰线呈现出好看的弧度,腹肌和人鱼线若影若现,腹部的肌肤比脸上还要白,怪不得蒋琳看得那么专注,这确实是惹人遐想。

蒋琳热情的向我介绍:“十三班的李宴歌,十三班你总知道吧,有钱人的那个班…… 李宴歌就是里面最浑的一个。全校包括高三那泼人都不敢惹他,他背景强,手段又狠。”

“那你看他干嘛,” 我明知故问。

“好看啊,” 蒋琳还把照片上的腹肌放大递给我,“你别看他身材这样,脸长得完全是另一种画风,我找找她们以前拍得……”

一边说一边滑起了相册,还善意的提醒我:“不过这些照片都是偷偷拍得,别让这哥子知道了。我听说有一次谁怼着他脸拍了一张,这哥子笑眯眯地把人手机直接给摔了,虽然后面原价赔偿,但那阵仗还是挺吓人的。”

“喏,这一张,简直神颜有没有。”

这张一看就是偷拍,只拍了大半个侧脸,少年正低着头看落叶,鼻梁又高又挺。

“怎么说呢?他这长相,与其用帅来形容,不如说是漂亮啊,” 蒋琳道,“哦对,这也是这哥子的逆鳞,不能说他女相,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有男生就拿这开玩笑,对方四个人,被李宴歌全部送进了医院,最后却是那些人转了校。”

“所以说,阿星呐,” 蒋琳收回手机,郑重其事,“这人只能远观,绝不要去试着接近,懂吗?”

我:“……”

糟透了,我不仅接近,还当了这人两个月的网恋女友。

还好分手了。

属实及时止损,干得漂亮。

我和李宴歌认识,是在王者峡谷里。

我那时才玩没几天,菜得手指绞在一起都能打个结。

美女千千万,我就喜欢玩孙策,我被这个该死的男人 MAN 住了。

一日正在打个 0-4 的局,打野突然激情开麦。

“这 TM 的孙策也太废物了吧,真是孤儿才打得出来的操作。”

我这人打游戏有个特点,手菜,但嘴很强。

我烦他可能会拿性别攻击我,所以没有开麦,只是语音输入。

这射手哥 13-1,人狠话不多,是个没有感情的输出机器。

我非常欣赏,积极充当工具人。

我的大招是开船,能载着人在地图上到处跑。射手哥也不搭理我,只是该上船就上船,我都能看着 “方便” 二字明晃晃挂在我孙策后脑勺。

只是一次我俩冲进了人群,对面五个人什么技能都往我们身上交。

我非常义气,一人扛住。

射手哥走得飞快,头也不回。

我光荣牺牲,看着自己孤零零的尸体,有些落寞。

游戏很快在射手哥的带领下结束,胜利两个大字出现在我手机屏幕。

紧接而来的还有组队邀请。

来自

我愣了一会儿,卧槽,这不是那大腿射手哥的 ID 吗。

我 360 度旋转跳跃再劈了个叉地进队抱住大腿。

讨好的嘴脸显而易见。

然后我们连输三把。

我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半,瞧不起谁呢。

真就亿把。直到两点半,我们也没能赢一把。

我直到现在也严重怀疑那一天他是在演我。

因为他把把都打得稀烂,别人双排是 1+1 大于 2,我俩双排仿佛比谁更菜,给对面带来买一送一的简单游戏体验。

甚至有一把我都拿了好几个人头,他还在送。

队友都开始发挥了。

我是真恶心这种打游戏要问候别人父母的。

那边半天憋出一句话。

我乐了。

我把人给说退了,他直接断开连接,用行动告诉我他被骂得还不了嘴有多生气。

其实我对这把已经不报希望,毕竟团队游戏少一个队友还是挺伤的,但为了缓和气氛,我依然乐呵呵地输入道。

突然——

咦?这哥子突然喊本英雄是什么意思。

诶诶诶?我看着站在屏幕中孙策旁边的公孙离,大招还没按出来,又见他发了一句。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人的战绩是 0-3,我却鬼使神差的信了。我驾起我的船,猛男孙策豪放地操控着船的方向,身后长着兔耳朵的女郎公孙离带着杀气赶到战场。

对面的站位刚好在一起,我下船后控了五个。

公孙离撑开伞,残影点地。

对面连他的位置都没找到。

他在零零散散的枫叶中,四杀。

为什么是四杀……

因为我不小心拿了一个人头。

乘胜追击,我们四打五居然赢了,回到我俩组得小队,我满怀敬佩和歉意。

我还是忍不住问。

怎么突然就秀起来了。

我说真的,这个人有点狗。

但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这事不像他说得这么简单,究其原因,大概还是和那个嘴臭的人有关。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只发出一句话。

我懂,喝醉的人也会说自己没醉。

我直接忽略。

我飞快地打字。

大概是一晚上的战败给我俩拉近了距离,后来上线看到对方在线我俩都会拉一下。他把把带飞,再也没有了那晚的菜鸡互啄。两个星期时间,我们配合得越来越默契,我对这个游戏逐渐熟练。

我们闭麦交流两星期,他一直以为我是大兄弟。

毕竟我和我哥从小就玩得好,性格难免男孩子了一点点。

嘤嘤嘤。

午饭时间,我和蒋琳一同往食堂走,遇到了从高三楼下来的言明。

言明高高瘦瘦,戴着眼镜,就这吃饭的路上都拿着本书看,俨然一副书呆子的样子。他成绩这么好,我妈又得念我了。

“看啥呢这么认真,” 我凑过去一看。

「修补大脑」这样的一本书。

我露出惊恐的表情:“咋的,你大脑坏了?”

言明看着我,眼里满怀慈悲:“研究怎么给你修脑子呢。”

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哥,嘴比我还欠。

蒋琳在旁边扶掌叫好:“多么团结友爱的一家人。”

我们一路打打闹闹到了食堂,端着餐盘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刚坐下没一会儿,周围突然安静了几秒,接着传出大量窃窃私语的声音。

“是李宴歌,” 蒋琳抬头目不转睛地看,“卧槽,他居然也有吃食堂的一天。”

我也转过头看了眼。

他身形出色,在人群中也格外好找,更别说那样一张脸,走到哪儿都是焦点。他端着饭碗,校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没个正形。

他身旁三五好友,都是一脉相传的没个正形。

这堆人坐在了我身后的饭桌。

蒋琳压低了声音:“这是我离李宴歌最近的一次,现在我要用生命安全来偷拍一张,保佑我。”

她掏出手机。

我和言明像是看弱智一样看着她。

她用手指在身上飞快地点了点,嘴里念叨 “阿门”,然后假装在玩手机一般,对着后面的餐桌按下快门。

好大的一声

我:“……” 好家伙,方圆二环以内桌子应该都能听到。

蒋琳仍保持着玩手机的动作,但脸上多出了份视死如归。

身后一人拍着桌子站起来:“有完没完啊你们这些女的……”

话还没说完,李宴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周建,坐下。”

那人仍气不过:“李哥,她们又偷拍你。”

李宴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淡淡道:“吃饭。”

按理说,这事也该这样算了,可我心里就憋着一口气,回过头微微笑:“不是偷拍哦,光明正大拍的。”

我盯着李宴歌,阴阳怪气:“你不是长得很好看吗?好看就不要介意被别人看,对吧。”

言明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但和我唱惯了双簧的他依然和我打起配合。

“确实,如果每个人都能大方一点,那世界将会充满爱,” 言明道。

我对李宴歌笑了笑:“谢谢你,让世界充满爱。”

回过头,我的笑容一秒拉垮,面无表情扒拉了两口饭。

言明用眼神询问我。

「你认识?得罪你了?好大的脾气」

我把我碗里的排骨丢到他碗里,眼神回答。

「吃你的饭」

就在我的排骨落到言明碗里的那一刻,身后传来周建的惊叹。

“卧槽,李哥,怎么把筷子给撇断了。”

我两三口就把盘里的饭菜刨完了。

因为身后总有一道目光紧紧锁在我身上,我吃得很不快乐。

强忍住我把手里的盘子往人脸上扔的冲动,我端起餐盘准备放到收盘区。

言明抬起头:“这就不吃了?你不该再添个两三碗简直说不过去。”

我翻了个白眼,大声:“被影响心情了,没胃口。”

“先走了,你们吃。”

说完转身就走,放完盘子后,我才发现李宴歌一声不吭地跟在我后面,吸引了众多目光。

我木着脸从他面前走过,出了食堂。

他还是一声不吭地跟在我后面。

我懒得理他,回到班上。

我今天确实吃得挺快,班里还一个人都没有,我坐到自己座位,前面的椅子也被人拉开,李宴歌毫不顾忌地坐了下来,全然不顾这是别人班。

我抬眼看他:“这位同学,有事?”

他靠着窗坐,侧过头看我,和昨日的轻狂散漫完全不一样,他认真地看着我。

半天,他喊我:“阿星。”

我之前同他说过家里人喊我阿星,他也可以这样喊。

“打住,” 我冷笑一声,“我们可不熟,今天也就第二次见面,你还是叫我名字比较合适。”

他的眸色很深,眼尾上挑,像把小钩子,怪不得蒋琳天天盯着他的照片看,此时人就在我面前,我感觉他瞳孔里似乎藏着漩涡,随时能把人吸进去。

人好看是好看,可惜是个聋子。

“阿星,” 他像是完全没听到我的告诫,“我影响你的心情了吗?”

我脑门弹出青筋:“你说呢?”

“为什么?”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自个儿答上了:“你讨厌我。”

肯定的语气。

我提高了声音,似乎这样才能显得不违心;“对啊,我讨厌你。”

他沉默了好会儿。

“你喜欢上了别人。” 又是自以为是的肯定语气。

我烦都烦死了,声音又大了些:“对啊,我喜欢上了别人!”

窗外的风把枝叶吹得沙沙作响,阳光透着树叶缝隙钻进来,他的神色却变得黯淡。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啥,想了半天结果屁都没蹦出一个,我耐心耗尽,想要开口赶人走。

突然,闷闷的声音传进耳边:“可是阿星,你说过会站在我这边的。”

回忆涌上心头,我愣了愣。

他抬起头,眼里荡着朦胧的涟漪,但沉淀的情绪却格外镇静:“所以,我求你,即使你喜欢上别人也好,要和别人交往也行,但是,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其实要说起来,先告白的人,是我。

李宴歌说我讨厌他,我怎么可能讨厌他,我就是因为喜欢他才和他告得白。他说我喜欢上别人,这让我很生气。

我甚至比他更早动心,那个时候,他还以为我是个男人。

我承认,我从小野惯了,有时候连言明都比我娇弱。毕竟我俩自小父母离异,我跟着爹,言明跟着妈,这当妈的多细心啊,把言明教得知书达理,我爹不一样,心粗得跟个定海神针似得,人还忙,幸好奶奶就住隔壁街头,我才不至于被饿死。

于是我茁壮成长,在放养的生活中学会打架斗殴,小学的时候还有人会扯着我辫子说我又脏又臭,所以我妈才会不要我。后来初中没人能打过我,就听不到这些声音了。

然后四个月前,奶奶去世了。

她身体一直不太好,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跤,就再也没起来过。

就这样如此突然的,没法再见到她了。

言明跟我妈赶来时,我正坐在蒲团上守灵,见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我哈哈地笑:“哎哟,你们这是被西北的风刮过来的吧,头发都快被吹飞咧。”

我妈眼角微微泛红,看来路上是哭过,奶奶对她一直很好。

但到了这儿,反而不起波澜,如果不是眼角那点红,我都捉不住她伤心的痕迹。

更别说她还瞪我。

“我们是不是风刮过来的你别管,但你这样子,像是刚从煤山出洞一样,” 她说,“赶快回家洗个澡去。”

“我不,” 我熟练地拒绝。

我妈也懒得说我,放了包走向灵台,给奶奶上了三炷香。

言明跟在后面,他上香时跪在蒲团上,最后那一拜迟迟没有起来,我看到他的肩膀在轻轻抽动。

自小一旦到了寒暑假,我和言明就会住在奶奶家。

我和我妈突然对视了一眼,又飞快得移开目光。

怎么说呢。

两个一生要强的中国女人。

下葬那天在下雨,我一路上淋了雨,回家后喷嚏连天。我喝了药,晕晕沉沉地躺在床上,可怎么也睡不着。

正值初夏,有蝉叫个不停。

蝉鸣声中,我听到我的手机收到信息。

拿起来一看,来自

我还愣了一刻,哦,因为我们游戏很合拍,前段时间和他加了

显而易见,

哦对,再过一个月要期末了。

嗯到底是我的话太冷还是他终结话题。

好在我善于聊天。

我乐了。

没意思,我怀疑这人的母语是无语。可我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好玩。

他回了我短小精悍的一个字。

我躺在床上哈哈大笑。

笑完后紧跟而来的是巨大的心空,什么都装不进去的心脏,却又沉甸甸的重。

我莫名其妙打了几个字。

哦,唯物主义者啊。其实我也不信人会转生,死了就是死了,没有然后了。

正握着手机发呆,突然一声震动。

我走到阳台,黑压压的天空像是一块布,我被罩在这块布里找不到方向。

怎么会有这么直言直语的人。

我觉得好笑,费力地扯了扯唇,也没能扬起一个笑。

我愣在原地。

我看着楼下昏黄的路灯,看着超市前的 LED 牌,然后看着不远处的万家灯火。我的耳里有蝉鸣,还有隔离小狗在叫。

我蹲下身,将头埋在臂弯里,眼泪肆无忌惮地流,那些在亲人面前都不肯表露出的软弱,却全盘告知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

这一天糟透了,可他让我觉得也能接受。

当他说出 “比见到更有用的,是记住” 时。

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时整颗心脏在胸腔里的沸腾和喧嚣。

经过这事,我和李宴歌亲近不少,我们不再只有游戏的交集。

我会同他聊 NBA,聊看好的球星,会分享给他我最喜欢的乐队的歌,我给他说我住在 A 城,今天天气很好,有时候也会聊上学,他知道我是体育生。

大概也是这样,让他对我的性别误解更深……

天地良心,那时的我完全是以一个小女生的心思在给有好感的男生分享。

所以我也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当我是体育肌肉猛男。

当我一次在游戏里因为着急告诉他下路有人来抓他,直接在和他的小队里开麦——

“哥,下路来人了,你往后退退,我现在开船过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他操控的黄忠突然停了动静。

好会儿都没动。

然后被对面下来抓的打野直接带走。

辅助旁观了他的死亡,打字

我回应。

辅助又说

老阴阳大师了?

哼哼,谁不会呢。

辅助不愧是阴阳界的翘楚,从小白天吸阳气晚上吸阴气。

我们的打野首先受不了了。

我一直开着麦,在和李宴歌的小队里抱怨道:“我要生气了,怎么能把我这样一个开朗健谈的少女说成大老爷们呢!决定了,这个打野不配坐我的船。”

李宴歌一如既往的高冷,没回应。

整把游戏在我和辅助的互相阴阳下结束,以及随时随地像是吞了苍蝇一样在恶心的打野,以及全程哈哈哈哈哈哈哈的中路。

以及,默默 carry 的李宴歌。

在即将推掉对面水晶的那一刻,辅助突然说。

我还没回,有人的手速比我更快。

然后游戏胜利,我们回到小队。

我翘着二郎腿瘫在床上哼小曲,胜利的感觉真好。

他欲言又止,足足半分钟。

我意识到开麦是如此方便于交流,便没关了,直接说话催促道:“你倒是说啊。”

他终于打出了三个字。

我被直接从床上弹起来。

难以置信这人怎么会说出这样虾仁猪心的话,更何况被诛的还是我这颗粉红粉红的少女心。

“你礼貌吗???” 我的脏话差点脱口而出,“变声器变不出来我这么清脆自然的声音。”

不对…… 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我本该觉得生气,但更多的却是挫败。

毕竟我一直以为自己在他心中,应该是个聊得来的女孩。

“有这么像吗,” 我声音都小了,“像个男孩。”

好一会儿都没看到他回我,我更自闭了,难过得像一朵无人问津的香菇。

正在我伤心欲绝之时,手机里传出声音。

他应该是先呼了一口气,吹在麦上,轻轻的一口气。我的心突然提起来,许久未曾有过这样紧张的感觉。

“其实也还好,” 他的声音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听,特别是尾音,带着一点慵懒和漫不经心,勾得我的心砰砰直跳。

这就是传说中的渣男音。

对此我居然只有一个念头——来渣我吧。

属实无药可救。

在我暗骂自己不争气时,他又缓缓开了口:“但我想了想,这应该是你的问题。”

我的头上缓缓出现一个问号。

“哥,我不理解。”

“你看吧,你喊我哥,却把刚才那个辅助叫哥哥,” 他一本正经,“如果你一开始也这样叫我,我也不至于搞错。”

什么,究极甩锅了。

我故意恶心他:“那我现在就可以这样喊你啊。”

夹起嗓子阴阳怪气。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他沉默,大概是被我的声波攻击打了个猝不及防。

最后总结:“算了,你还是正常点。”

我报复得逞,心情大好:“那你说,不叫你哥,那该怎么叫你。”

他说道:“叫我 ID 就好。”

我道了声行,又对自己大方介绍:“那你可以叫我阿星,我家里人就是这样喊我的。”

所以说啊,一开始动心的人总是输家。

从此时便能预测到今后,我和他的感情彻头彻尾写着三字——不对等。

我永远主动敞亮,什么都告诉他。

他却永远都在隐藏,躲在网名后面,到最后我才发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我从前想过他会是什么样子。

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个站在人群中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闷骚少年,他不起眼,慢热,人有些腼腆,比起看着前方更喜欢看自己的脚尖。他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交往后非常黏人,恨不得每分每秒都知道我的消息。

现在想来,以前那些不过是我幻想出来的样子。

现实中的他在学校里没人敢惹,性子狠戾阴沉,还生着一副人人称道的好相貌,走在哪儿都引人注目。

我想起和李宴歌相见那天,他含着烟指了指自己心口,对我说:“要让一个人真的害怕,得从这儿。”

说这话时我正好和他对视,他的眼中蕴藏着深不见底的黑。

让人心生寒意。

不过也是,我怎么能了解他呢?他从来都不会告诉我。

就像现在。

他说:“即使你喜欢上别人也好,要和别人交往也行,但是,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我也根本搞不懂他的意思。

想我夏林星绕着操场跑十圈依然无所畏惧, 现在却突然累了。

“李宴歌,” 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你玩我呢?”

他愣了。

“当网骗也不是你这种骗法吧,被我逮个正着,还想着继续骗我,” 我继续说,“以前我们聊的时候,我说我住 A 城,你说你是 C 城人。前几个星期我说我要来 B 城上学,你依然骗我你在 C 城。怎么?我这个网恋的对象有这么见不得光?是怕我来找你后耽搁你在学校当这牛逼顶顶的老大,还是你心怀天下怕伤了其他妹妹的心?”

“看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找别人交往,但同时也要和你交往?笑死,搁这教我脚踏两只船呢,这么熟练,你应该是个老手了吧。”

我这人没啥大毛病,就是这张嘴偶尔有点毒。

“那实在是对不住了,我做不到,毕竟我不像你当骗子当得这么得心应手,我也不想和你再有任何交集,我爸说和骗子一起玩会变得非蠢即坏。”

他面色发白,张了张嘴,可是没有说话。

我倏地站起身:“烦死了,一天的心情都没有了。”

“既然你不滚,我滚总行了吧。”

我推开椅子要走,转身时他却拉住了我的手腕,明明是小心翼翼地圈在他虎口中,但我挣脱不开。

我和他的力气如此悬殊。

他抬头看我:“阿星,我确实很糟糕。可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他的眼里像是藏着一颗玻璃珠子,易碎又脆弱,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我莫名觉得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受伤。

心里一软,随后对心软的自己感到愤怒。

夏林星,还要被继续骗吗?

我冷了声音,一字一句:“离我远一点,我会考虑一下。”

僵持半晌,他放了手,我头也不回得冲出教室。

回来的时候李宴歌已经离开了,蒋琳坐在座位上,向我招手。

“阿星,你怎么认识李宴歌的啊,” 她立马八卦道。

我都不想听到这名字,敷衍:“不认识。”

“少来,李宴歌什么脾气,那是个永远都不会吃亏的人,谁要是惹了他,他怎么也得双倍奉还。今天吃饭的时候你在那么多人面前呛了他,他都不声不响的,而且你一走,他立马就端着盘子屁颠颠地跟着你,你还说不认识?”

“言明说,你俩肯定有什么!”

我便也懒得敷衍了,直接了当:“哦,他是我前男友。”

蒋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咳得惊天动地。大概她以为我们是在暧昧期,结果好家伙,直接省略了中间的表白 交往 热恋,变分手了。

“那个…… 那个……” 她那个不出来。

我倒是明白她的意思:“对,就是那个我网恋的小奶狗。真是草了,居然是这货。”

她像是智力发育得不太完整:“所以…… 所以……” 依然没所以出来。

好在我理解力很强。

“所以我失恋了,” 我总结道。

她沉默半晌,突然从抽屉里掏出卫生纸,递给我。

“擦一擦,” 她嘱咐。

我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居然掉了眼泪,拿起她的卫生纸擤了个使劲的鼻涕。

后来几天,李宴歌都没有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了。偶尔能听同学们聊一聊,但蒋琳尽量不让我听到这些消息。

周末回家,写了一天作业,言明拉我一起打游戏。

他对我说,最近在游戏里认识了个可爱的妹子,各方面都很甜,就是不太会玩,连输好几把他非常没有面子,让我来带带他们。

我已经和刚遇到李宴星时不一样了,现在的我一手孙策出神入化,秀得飞起。

进队。

妹子的头像很粉红,ID 叫做

啊,她也是星星啊。

我正想着要怎么打个招呼,游戏开了。

妹子在一楼,直接选了大乔。

言明说:“怎么突然玩大乔了,你不是最喜欢瑶吗?”

妹子开了麦,声音很甜:“人家想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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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文里面游戏连胜,现实被打得妈都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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