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错位的告白
错位的告白
红男绿女：真爱没有结局
1
我喜欢王晓雨，却不敢表白。
于是，我偷取了她的朋友圈信息，用她的名义在网上跟各种男人聊天。
我想从这些男人中学到些搭讪技巧，接近王晓雨。
然而大多数男人的目的都是为了跟我撩骚，我在戏弄他们的过程中找到了快感。
我日复一日地玩着这种游戏，试图让自己摆脱自卑。
在精挑细选之后，我盗用了一个男生的朋友圈，开通小号，加上了王晓雨。
2
半夜，我被微信连续弹醒，是一个陌生男人的消息。
他给我发了定位，说已经在酒店等我了。
我的微信头像是我暗恋的女生。
她在太阳底下用手遮挡着眼睛，翘长的睫毛，纤细的手指。
眼睛藏在手掌的阴影里，明亮、有神。
下半张脸则被阳光照得剔透，没有半点瑕疵。
微信名称：【小雨】。
她叫王晓雨，是我的大学同学。
半年前，我偷存了她的照片，开通了这个微信，并注册了 Tinder，很多男人过来加我。
这个男人就是其中之一，一个已婚男。
我订了五星级酒店，我要他耐心等我过去。
说完，便切换到另一个微信，微信的头像是一张黑白的男生照片。
他握着单反，拍摄着镜子里的自己。
看不清脸，头发整洁，手指细长，关节分明。
微信名叫【白纸】。
很遗憾，这个人也不是我。
是我用假小雨加的另一个男生，我盗用他的信息，开通了另一个小号。
然后用这个号加上了真的王晓雨。
3
如果是这个男生，会怎么跟王晓雨聊天呢？
这个男生谦逊有礼，他的朋友圈也很有品位，的都是他的摄影作品。
构图讲究，自称是个初学者，但一看就知道下了很多心思，配文简单明了。
除此之外，他还会一些小众音乐，偶尔出去听几场 Live。
不炫富，不油腻。
女人的心头好，我们男人的天敌。
我在王晓雨的聊天框遣词造句了半天，始终找不到一句合适的开场白。
这时王晓雨的朋友圈刚刚更新，那是她今天逛艺术展的自拍。
我保存了照片，百度搜了下图，得知是坎特伯雷.波纳尔的艺术展。
我点了个赞，并评论道：「我刚也在这儿拍了照。」
很快地，王晓雨回复：「这么巧，给我看看。」
我回复：「等我挑一下照片。」
之后，我保存了王晓雨的照片，又切到了假小雨的微信。
上面已有好几条未读消息，是那个已婚男人的催促。
「宝贝，到哪儿了？」
我无视了他，发送了新的朋友圈。
点赞和评论数飞快地上升，但我还在等。
片刻之后，【白纸】终于给我点了个赞，评论道：「这个地方不错，哪儿？」
我回复：「坎特伯雷.波纳尔的展，你会喜欢的。」
【白纸】发了个 OK 的手势，我发送了一个期待的表情。
随后切回窗口，回复着其他几个男人的信息。
我不厌其烦地玩着这种游戏，跟不同的男人聊天、筛选，用我感受到的最好的方式去找王晓雨搭讪。
而我自用的电话卡，早已可怜巴巴地塞进了备用机里，无人问津。
我从来不招人喜欢，没有阳光的性格，没有干净的外貌。
又有几个男人给我发信息，拐弯抹角地跟我聊天，但最终目的只有一个：约我出去开房。
伪装越久，越让我对男人这种生物感到失望。
更让我失望的是，我清楚地知道我也是如此。
4
我跟王晓雨就读同一所大学，国内某所比较知名的传媒大学，具体不便透露。
每次上课，我都会坐在王晓雨后面的几个位子，远远地关注着王晓雨的背影。
她一回头我就会逃避视线，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
我低头点开微信，翻阅着【小雨】的朋友圈，发现有人更新了一首诗：
当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
我瞥见幽深的黎明，
我看到古老的昨天，
看到我不能领悟的一切。
我感到宇宙正在流动，
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间。
这个叫【远方】的男人，我平时也常跟他聊天，我感觉他跟我是一类人。
我点了个赞，评论道：「是你写的吗？」
很快地有了回复：「是我写的。」
我回复：「写得真好。」
我从来没有正视过王晓雨的眼睛，我为什么喜欢她呢？
有时我也想不明白，我从来没了解过王晓雨，只是在一次校园活动中加了她的微信。
日复一日，沉迷在对她朋友圈的迷恋之中。
下课后，我鬼使神差地跟上了王晓雨，远远地偷听她跟朋友们的对话。
我想多了解一些真实的王晓雨。
跟到转角处，她的两个室友跳了出来，拦住了我的去路。
她们质问我：「喂！你是不是在跟踪我们小雨啊？」
我从小不擅长跟女生说话，支支吾吾地，半天才挤出一句笨拙的借口。
「我……我只是顺路而已。」
「顺路？顺路顺到女生宿舍了啊！」
我脸上感觉有火在烧。
这时，王晓雨走了上来，说：「算了算了。」
她的室友还在咄咄逼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啊，就是你，上课一直偷看我们小雨。」
「也不照照镜子，你配嘛！」
王晓雨扯了扯她们，不想引起路人关注。
「算了，他也没做什么。」
「你走吧。」她抬起头对我说。
我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我听到背后还在窃声窃语。
「小雨，你知不知道，好多变态都是这种人，平时闷声不响的，谁知道背后在干什么呢？」
「就是，看他面相就不好！」
王晓雨抬头看我的眼神令我念念不忘。
我感到宇宙在流动，在王晓雨的眼睛与我的眼睛之间。
这种明亮的感受伴随着一种对自己的鄙夷，似有无数只蚂蚁，在我的心头逃窜。让我更觉得自己渺小、可耻。
5
宿舍只有我一个人。
我的室友要么住家，开着豪车往返，要么偷偷地在外跟女友租房住。
学艺术的，都有些家底。
只有我，孤独地缩在 15 平的宿舍里。
我打开手机，点开那个已婚男人留给我的无数条信息，和无数个未接电话。
「为什么不来？
「你什么意思？
「玩我呢？婊子！」云云。
我回复：「对不起，昨晚溜出去被爸爸发现了，没收了我的手机。」
我时常与这种人僵持，试探他们的底线。
这个男人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我微信的，他只会四下无人时发我信息。
我打开朋友圈，看到【远方】回复了我，我顺手向他发送了信息。
「我被人骚扰了，不知道怎么办？」
【远方】很快地回复：「谁骚扰你？」
「一个同学，他上课时总是偷看我，今天还被他跟踪了。」
【远方】：「他伤害到你了吗？」
「那倒没有。」
【远方】：「你觉得他是怎么样的人？」
「基本上不怎么说话，整个人也总是很阴沉。」
【远方】：「那最好离他远一点。」
「或许他是个好人呢？只是害羞？」
我试探性地问道，试图得到些肯定的评价。
【远方】：「你太善良了。我听说很多罪犯平时看起来都这样，小心为上。」
「那不会伤害到他吗？」
【远方】：「你没有义务照顾所有人的感受，况且，你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人。」
你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人。
这句话，狠狠地戳痛了我。
「那你呢？」
【远方】：「我不一样，我是一名诗人。」
我不再回复，心里很不甘。
我打开我自己的微信，点开王晓雨的头像，手指悬空，试图跟她说点儿什么，然而始终没有勇气。
翻着她的朋友圈，我愈发了解到，我们是不一样的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半夜，【白纸】给我发来信息，他将拍摄的艺术展的照片发送给我。
我却没什么心思欣赏，沉浸在沮丧的情绪中。
既然王晓雨不可能跟我约会，那什么样的人可以？什么样的人是跟王晓雨一样的人呢？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在那么多那人中挑选出来的，跟王晓雨最登对的人就是【白纸】。
王晓雨约会时是什么样子呢？我无法想象。
我必须亲眼见证一遍，才能给自己制造更多的幻想，来满足我那空虚的心灵。
我切换到【白纸】的微信，将照片发送给了王晓雨，期待着她的反应。
王晓雨赞叹了几句，抛出了一些有关艺术展的话题。
我又发送给【白纸】，根据【白纸】的答复发送回去。
就这样聊了片刻后，我按捺不住，发送了一条信息：
「我最近刚好有空，可以的话，我想给你拍照。」
我紧张地等待，心里还盘算着如果她拒绝我，我该怎么办？
没想到的是，王晓雨痛快地答应了。
她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兴奋：「哇，去哪儿拍！」
我再次切换到【小雨】的微信，向【白纸】发送了约拍的邀请。
6
下午两点，他们约在某个艺术展拍照。
我戴着帽子，一路低着头跟着他们，偷听他们说话。
他们谈论着音乐与艺术，很快地就熟络了起来。
王晓雨陆续在几个站点摆出 Pose，我没忍住，偷拍了几张。
心里想着，拍照谁不会呢？
如果我把我的照片发给她，王晓雨会开心吗？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那个已婚男打来的。
我立马挂断电话，回复信息：「我在看电影。」
已婚男告诉我，他今晚有空。
我决定再吊他一阵子：「今晚不行，等我今晚回学校，就可以约了。」
他不停地发甜言蜜语，令我厌烦，而上一次对话，他还谩骂、羞辱我，说我只是表面清纯，背地里却很开放。
「但我就喜欢这种女生。」他说，「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问：「每个人都有吗？」
「对啊，你要接受自己，开心最重要。」
我放下手机，望着在远处换 Pose 的王晓雨，心里想着王晓雨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吗？
她真的跟我看到的、想象的一样吗？
他们逛完展，拍完照，就去了饭店。我订下他们隔桌的座位。
我代入了【白纸】的角色，想象着王晓雨就坐在我对面，我无声地动着嘴唇，模仿着【白纸】说话。
我能成为这样的人吗？
夜色渐黑，我看他们还没有散场的意思，不知不觉地开始担忧起来。
他们会出去过夜吗？
想到这里，我心里堵得慌。
等我回过神，他们已经结了账，王晓雨坐上了【白纸】的车。
我匆忙地叫下一辆车，跟了上去。
他们的车在校门口停下了，王晓雨下了车，跟【白纸】挥手告别。
我总算松懈了下来，没一会儿，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王晓雨发来的。
「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
回去后，我异常失落，我见到了王晓雨约会的样子，却没有给我带来更大的满足。
我更加害怕有人将她从我的想象中夺走。
我没有将那条短信发送给【白纸】。
不知是出于报复心还是我那填不满的欲望，我发送了骚扰信息给王晓雨。
7
「我觉得你很性感。」
王晓雨给我发送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我想给你拍私房。」
「你拍过吗？」
「我愿意把我的第一次给你。」
本想故意油腻一把，没想到王晓雨却回道：
「我闺蜜给我拍过，但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给我看看？」
王晓雨发送了几张私房照给我。
我一边故作正经地点评着光线或者构图，一边对着王晓雨的照片意淫。
完事后，我躺了许久，一动不动。
快感消退后，我陷入了自闭，不知怎么的很想哭。
已婚男再度给我发来信息，直白、露骨。
我一阵反胃，立刻将他从我的好友中删除。
我发信息给【远方】，说我很难过。
【远方】问我：「怎么了？」
我说：「我被喜欢的人讨厌了。」
【远方】：「为什么？」
「或许是我们不是一类人。」
【远方】：「别想太多，没有人是一样的。」
「真实的我根本就不是你看到的一样。」
【远方】：「我还怕你知道真实的我呢。」
「真实的你是什么？」
【远方】：「那你答应我，知道后别把我删了。」
我答应了。
【远方】：「我其实是个送外卖的，没想到吧！」
「我还是个男屌丝呢。」
【远方】：「谁信？」
「谢谢，我感觉好点儿了。」
其实我没有，有个谜团在我心中愈发膨胀。
让我好奇私下里的王晓雨是什么样？【白纸】是什么样？
【白纸】给我发来一张照片。
「你看看这个风格怎么样？其他的我还在修。」
我打开自己的相册，跟【白纸】镜头下的王晓雨对比，我拍的照片一下子黯淡了许多。
我想不明白，我观察了那么久的王晓雨，却比不上他的一张照片。
我浮现出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探究这个人背后的一切，以平衡我逐渐坍塌掉的自尊。
8
我套出了【白纸】的行动轨迹，暗中跟踪了几天。
他的行程枯燥，无非就是拍照，回家修片，如此往复。
我在他家楼下盯梢，他家的灯光总是亮到很晚。
最后，我实在忍不住，网购了一个配钥匙的模具。
【白纸】有不少的场景会在公园拍摄，由于器材笨重，他有时候会把背包放在公园的长椅上。
此刻的他正聚精会神地给模特拍摄。
我趁机从包中翻出了他的钥匙，躲到长椅后。
钥匙有好几把，我逐一地复制了一遍，再迅速地将钥匙丢进包里。
第二天，【白纸】一出门，我就跑去了他的楼层。
钥匙一转，大门应声打开。
简单、整洁的一室一厅，客厅挂着几张艺术照。
我看了看卫生间，一片雪白。
洗脸池前摆着一把干净的老式剃刀，我打开把玩了一下。
锋利的刀片。
这个时代，这么还有人用这种老剃刀呢？
我试了试其他钥匙，打开了卧室门。
里面是一张书桌、一台电脑。
抽屉里放着几张硬盘，还有一瓶液体。
医用乙醚。
直觉告诉我，【白纸】不为人知的一面，就在眼前。
我打开电脑后，点进相册，里面有许多正在修的照片。
我将硬盘接到了电脑上，里面是他挑选过的精美照片。
照片的分类整齐，有风景照、情侣照、团队照。
但最后一张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张硬盘中，无一例外都是女生的独照，数量也不多。
他拍的女生线条优美，不止是胸和臀，发丝、睫毛、耳朵的弧度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显然，王晓雨就是符合他审美的女性之一。
而这些照片，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的朋友圈之中，却比他朋友圈的照片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不知不觉地，我便沉浸在了这些女性线条的欣赏之中，其中几张就是在这个房间拍摄的私房照。
直到翻到一张照片惊醒了我，令我头皮发麻。
一个女的倒在血泊之中，眼神空洞，妆容却被修饰得无比精致，她全身被绳索捆绑，鲜血在地板上漫延。
后面连续几张都是这种照片，换了不同的姿势与角度。
之后又换了另一个女生，此时的我已经没有心思欣赏照片的精美，快速地翻阅。
无一例外，最后都会接着几张死亡照，前面的女生再也没有在之后的照片中出现。
第五个便是王晓雨，几张已经精心修过的照片之后便是一片空白。
我的大脑一团乱麻。
这是真实的？还是艺术修饰？
我心中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我迅速地关掉电脑，收好硬盘，藏到床底下。
不久，门「吱呀」一声打开。
【白纸】进入卧室，打开抽屉取走硬盘后又匆匆地离开了。
等到外面再也没有动静，我才钻了出来。
我又试着在【白纸】家中寻找可疑的证据，可是什么也没发现。
眼看越来越晚，我只能暂时放弃。
9
回去后，我在网上搜索近期的女生失踪事件。
果然找到了两起，女生的照片跟硬盘里有些许相似。
但跟高修过的照片对比，又不能完全确定。
我的手指悬停在【白纸】的头像上，犹豫要不要将他删除。
我已经在不经意间透露了王晓雨的个人信息，如果【白纸】真是个变态连环杀人犯，他会轻易地放弃这个唾手可得的猎物吗？
该不该报警？
后面我又潜入过【白纸】家中，但是再也没找到那个硬盘。
【白纸】偶尔会将女生带回家，如果不是存照片，他不会把硬盘藏在家中。
缺乏证据情况下，举报他只会打草惊蛇。
【白纸】发来信息：
「我最近发现一个不错的地方，要不要来拍一下？」
王晓雨，有危险。
【白纸】后来约了我好几次，都被我借故推辞了。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白纸】对话，既不过于冷落而激怒他，也没有给他进一步熟络的机会。
希望【白纸】逐渐对王晓雨失去兴趣，并通过【白纸】的朋友圈了解他的动向。
王晓雨，却越来越勤快地跟我聊天。
她跟我最近报的展，她的策划案有几个老师很看好。
我试图让王晓雨对【白纸】的感情冷淡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
王晓雨的一句话却让我打了个冷战。
「最近隔三岔五地我就感觉有人在跟踪我。」
「你有看到他的样子吗？」
「没有，回头啥也没看到，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这几天，【白纸】被我的冷淡搞得有些沮丧。
可能是【白纸】潜入学校留意着王晓雨的行踪，好趁人不备时将王晓雨带走。
在翘了这几天课整理思绪后，我重新回到了班上，观察着王晓雨。
10
我跟着王晓雨，留意周围是否有人在跟踪。
王晓雨独自一人走着。
我一边奇怪那个黏在一起的室友不在身边，一边加快脚步慢慢地靠近，害怕王晓雨到没人的地方就被【白纸】捂晕带走了。
这时，我的后背突然被人拽住扯了一下，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啃泥。
一抬头，发现是那个讨人厌的室友。
「我就知道是你！又被我逮到了吧！
「要不要脸啊你！一次又一次的！
「还好我留了个心眼，不然鬼知道你要做出什么事来！」
她一边骂一边将刚刚偷拍的视频展示给我看，视频里的鬼鬼祟祟，王晓雨一到没人的地方，我就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误会了！我是想……想要保护小雨！」我解释。
「小雨跟你熟吗！用得着你保护？」
王晓雨走近，问：「为什么要跟着我？」
「你可能不相信我说的，但你真的有危险。」
「我看危险的是你吧！」那个烦人精插嘴。
「什么危险？」王晓雨问。
「我暂时没法跟你解释，但请你留意一下身边的人好吗？」
「我听不懂你说的。」
「你完了，我跟你讲！」烦人精威胁道。
我看向王晓雨，希望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一丁点的理解。
「别让我看到你了。」
王晓雨无情的话语打破了我的幻想。
她们扭头离开，我呆在原地，扭过头我望见一个男的正远远地相望。
他戴着帽子，看不清脸。
11
王晓雨的朋友圈下面一片空白。
她删除了我的个人微信。
我跟踪王晓雨的视频传遍了朋友圈，底下充斥着恶毒的评论。
走在路上，所有人都避着我走开。
我在学校再也抬不起头。
我被发现之后，王晓雨就跟【白纸】谈论到我。
王晓雨：「我知道是谁跟踪我了？」
「是谁？」
王晓雨：「一个同学，之前就跟踪过我一次。」
「那你举报他了吗？」
王晓雨：「没有，但我朋友擅自将他跟踪我的视频传了出去。」
「会不会是个误会？」
我忍不住想为自己辩解。
王晓雨：「你是男的，不理解这种恐惧。」
王晓雨说起了自己的心事。
「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被朋友性侵，后来跟我父亲离婚，艰难地将我养大。
「我知道未来的道路上，我还会面临无数次这样的情况，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什么准备？」
王晓雨：「我可以为了我的追求，牺牲一些东西，总比一无所有强。」
我迟迟未回复。
王晓雨：「对不起，跟你说这些。」
王晓雨：「不聊了，我明早还要去跟策展人开会呢。」
「去哪儿？」
王晓雨：「不告诉你，等老子功成名就，给你个惊喜。」
我应该警告她。
「那你看到我，就跑远一点。」
王晓雨：「我跑得掉吗？」
「那就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不要给我伤害你的机会。」
王晓雨：「你要怎么伤害我？」
「我会绑架你、虐待你，拍下你临死前的照片，当作纪念。」
王晓雨：「我决定现在就跑。」
王晓雨不再回复我后，我鼓起勇气向王晓雨的几个朋友发送消息，询问王晓雨明天要去哪里。
但是她们要么早已把我删除，要么回复我「关你屁事」。
我焦虑万分。
如果我跟着她出去，立马会被赶走。
我在学校已经臭名昭著。
突然，【远方】给我发来信息。
【远方】：「我要离开这座城市啦。」
我突然想到，【远方】自称是个外卖员。
「你真的是送外卖的吗？」
【远方】：「真的啊。」
「那你帮我一个忙。」
我向他发送了王晓雨的宿舍地址，预定了一束玫瑰花。
就在我嘱咐【远方】一定要送到王晓雨本人手上很重要时，王晓雨又给我发了信息。
王晓雨：「很奇怪，有时我感觉你变成了另一个人。」
王晓雨：「可能是我喜欢你吧，就当我胡言乱语好了。」
我的脑子一下子宕机。
12
我整夜没有睡好，第二天中午，我收到了【远方】的信息。
【远方】：「怎么你不在宿舍啊？」
我立刻回复：「室友怎么说？」
【远方】：「她们说你去 Vision 国际谈业务去了，你在哪层呢？」
我从床上弹起，在地图上定好位后，便立马出发。
赶到时，【白纸】的车就停在路边。
隐隐约约地能看到车中有一个人影。
一夜没睡，我非常疲惫，于是找了个长椅坐下，逼迫自己盯梢。
我发信息给王晓雨：「你在开会吗？什么时候结束？」
然后并没有得到回复。
大约过了三小时左右，【白纸】的车开始缓慢地移动。
我强提起精神。
往大楼望去，王晓雨的身影正在一个中年男子的陪同下出了大门。
【白纸】静悄悄地开始行动，等待王晓雨身边没人时，找个理由接走王晓雨。
我拼命地想着办法。
然而我只是一个跟踪狂，【白纸】是王晓雨信任并且暧昧的好友。
我出现，只会被保安带走。
只要我出现，我的行为就会变成一个死局。
【白纸】的车向王晓雨开去。
我实在没办法，横下心，向着【白纸】的车冲了过去。
一阵急刹车刺痛了我的耳膜，我被撞飞了出去。
【白纸】下车，出现在我面前，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大一点。
有人过来看热闹。
从【白纸】克制的表情中，我能洞察出他的愤怒。
他压抑着，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搀扶起我，将我带上了车。
13
「非常抱歉。」他对我说，「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我瞪着他，面无表情。
好一阵之后，腿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感，才让我的面目有些扭曲。
虽然是我闯了红灯，但【白纸】尽力地安抚我，避免引起麻烦。
「你放心，医药费我全额承担。如果你有其他需求，在我的能力之内也尽量满足你。」
「把我……送到医院。」
我观察着他车内的情况，寻找一些可以揭发他的线索。
副座上摆着一个望远镜，用来观察王晓雨。
我出了很多血，【白纸】不停地抽纸巾给我。
我看到纸巾盒中，跳出一根接线。
那个硬盘就藏在纸巾盒里。
每天出门，他都会把硬盘带走，藏在车里。
回去后，就将硬盘插进电脑，慢慢地欣赏。
我脑中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杯座上摆着小半瓶水。
「可以给我喝点儿水吗？」我问。
「这瓶水是我喝剩下，给你不太合适。等到了医院，我给你多带几瓶。」
那瓶水，没猜错的话，是他准备弄晕王晓雨的乙醚。
我怕他回去继续盯着王晓雨，便故意找了他一些麻烦，拖延了一些时间。
直到王晓雨给我发来照片，是一束玫瑰花。
王晓雨：「这是你送的吗？」
我回复：「你回去了吗？」
王晓雨：「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王晓雨：「我跟你讲，那个快递员好奇怪哦。」
我终于松懈下来。
【白纸】问：「联系上家人了吗？」
「赶紧把我送医院吧，痛死了。」
我埋头盯着那张玫瑰照片，突然心酸。
玫瑰花夹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我也喜欢你，早在很久之前。
14
夜已深，一辆车在校门口停下，王晓雨下了车。
四下无人，一个人影似乎从灌木丛中穿过，王晓雨回过头，没看到人。
突然，一只手从她背后捂住了嘴巴，王晓雨挣扎了一会儿，晕了过去。
那个人将王晓雨载到一个空旷的房间内。
他褪下她的衣服，露出王晓雨雪白的裸体，随后用一把锋利的刀割破了她的喉咙。
血「汩汩」地流淌，随着闪光灯闪烁，王晓雨不停地变幻着妖娆的姿势。
一张张鲜红的照片，在我脑海中陈列成一栋展览。
「王晓雨！」
我惊醒过来，小腿的疼痛提醒我，这是一个梦。
我的小腿骨折，打了石膏，躺在病床上。
一切还未结束。
已近深夜，病房里静悄悄的。
我抓过手机，想确认一下王晓雨的安危。
半小时前，王晓雨的朋友圈更新了一张照片。
王晓雨抱着那束玫瑰笑得正灿烂，那张小卡片就掩藏在花束中。
这是我第一次出现在王晓雨的朋友圈。
王晓雨的笑容像是阳光，短暂地驱散了我心中的阴霾。
我发微信给王晓雨。
「你明天还开会吗？」
过了一会儿，王晓雨回复。
王晓雨：「下周才去。」
「还是在那儿吗？」
王晓雨：「你可千万别来接我！」
「答应我，这几天别出校门，尽量跟朋友待在一起。」
王晓雨：「为什么？」
「答应我。」
王晓雨：「我这几天要改方案，没空出去溜达了。」
缓了口气后，我切换到【小雨】的微信，向【远方】发送信息。
「谢谢你。」
【远方】：「使命必达！」
我在脑中筹备了一个完整的计划后，请【远方】再帮我一个忙。
【远方】：「你确定要这么做？」
「拜托啦，那个策展人好油腻，我怕他占我便宜。」
我编造了一个理由。
「为了项目又不能得罪他，只能这么办啦。」
15
一周后，我的小腿勉强地可以活动。
我顺了个拐杖，偷偷地溜出了医院，一瘸一拐地赶到了 Vision 国际。
我找了一块尖锐的石头，随后便找棵树躲了起来。
差不多在 10 点的时候，我望见王晓雨从车上下来，进了 Vision 国际的大门。
不久之后，【白纸】的车也尾随而至，停在了与上次差不多的位置。
那里有最好的观察角度。
下午 1 点时，【远方】开着破电动车也到了。
他没穿外卖服，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白纸】一直没下车，我们就这样一直耗着。
期间【远方】感到无聊，躺到长椅上玩起了手机。
我怕他错过机会，立马发短信提醒他。
「认真点！你不会在玩手机吧！」
【远方】：「啊？你看得到我吗？」
「当然了！」
【远方】抬起头，往大楼望去。
【远方】：「你什么时候结束啊？」
「耐心等着！」
【远方】打了个哈欠，乖乖地继续观望。
下午五点时，王晓雨终于跟油腻的策展人从大门出来。
他们分开后，王晓雨朝着路口走去。
【白纸】吃了教训，没有开车过去。
四周无人时，他下了车。
【白纸】装作一副偶遇的样子，远远地向王晓雨招手。
我看到【远方】还在犹豫，立刻发短信提醒。
「快点！」
【远方】一个激灵冲了过去，抢过王晓雨的包就逃。
包里有王晓雨准备许久的方案，她肯定会追上去。
「小偷！」
王晓雨大喊着飞奔起来。
面对王晓雨的呼救，【白纸】无路可退，也跟着追了上去。
希望他们闹出点儿动静，让【白纸】不敢乱来。
他们几个跑远后，我悄悄地从树后钻了出来。
16
【远方】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
我握紧那块石头，向【白纸】的车窗砸了上去。
车窗裂开一道纹路，再一用力，车窗应声碎裂。
我伸进手，打开车窗，从纸巾盒中找到硬盘，抄走了望远镜。
这时，我突然听到了【远方】的惨叫声。
只见【远方】被一个保安架着，逮了回来。
我暗骂着这头蠢猪，立刻找地方躲了起来。
【远方】哀号着解释。
「大哥！我跟她认识！这是我们商量好的！」
「小雨，你快解释一下啊！」
王晓雨一脸疑惑，盯着【远方】的脸，终于想了起来。
「啊，你是那个送外卖的？」
【远方】眼里看到了希望。
「对啊！不是你让抢你包，好从那个男的手里脱身嘛！」
王晓雨蒙在鼓里：「你在说什么啊？」
【白纸】就跟在他们身后。
虽然对不起【远方】，但我还是决定溜远点儿。
我躲起来拿望远镜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白纸】发现车玻璃被砸碎，慌张地进车检查。
保安立刻质问【远方】：「你是不是还有同伙！快说！」
【远方】一脸委屈：「我没有啊！我冤枉啊！」
王晓雨在跟【白纸】对话，听不清说了什么。
【白纸】环望四周，脸色有点儿难看。
如果他们带【远方】去警局报案，那正合我心意，虽然【远方】免不了要蹲一阵子。
【白纸】最谨慎的做法就是先回去清理证据，硬盘里的照片虽然能跟失踪女生的长相对应，
但在尸体发现前，【白纸】总能找到理由搪塞过去。
我只要把硬盘里的照片传播出去，大做文章，【白纸】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引起警方注意。
但是，出乎意料地，【白纸】将王晓雨带上了车。
我心里暗骂着，感觉不妙。
在他们开出一段距离后，我一瘸一拐地跟了过去，用拐杖给了保安一闷棍。
然后对着【远方】大喊：「快跑！」
【远方】朝着小电驴跑去。
我跟在他后面：「等我一下！」
我翻到【远方】的电驴上，一溜烟地跑了。
我在他身后，着【白纸】驾车远去的踪影大喊：「跟上去跟上去！」
【远方】懵圈：「你谁啊你！」
「我是小雨啊！」
「扯蛋！」
「我跟你说我是男的了啊！」
「啊？」
「当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我瞥见幽深的黎明！」
「我看到古老的昨天！看到我不能领悟的一切！」
【远方】顿悟：「真的是你啊！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等会儿给你解释！小雨有危险！」
「小雨不是你嘛！」
17
【白纸】冷静得可怕，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带王晓雨出来吃饭。
我跟【远方】贼头贼脑地偷看着他们。
好不容易，我向【远方】解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懂了，意思就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远方】埋汰我道。
「你还有问题没？」我有点儿失去耐心。
「有。」
「什么？」
「这顿，是你请吗？」
「我请我请！」
说完，【远方】就不客气了起来。
店里很吵，我听不清【白纸】跟王晓雨的具体谈话内容。
零零碎碎地只得知有一个很好的夜景拍摄点，只有今晚，一定要带王晓雨去看看。
我把硬盘推给【远方】，叮嘱他，如果我明天没联系他就报警。
一个小时后，【白纸】带王晓雨离开了馆子。
我把【远方】打发走后，就又叫车跟了上去。
18
他们驶向了一个工地，差不多距离后，我就下了车，跟随着他们，翻过了围栏。
工地四周环绕着繁华的商业高楼，霓虹灯穿过那些刚搭起来的钢骨架，加上错落有致的钢筋水泥，废墟美学扑面而来。
相机对准王晓雨。
闪光灯亮起，又淹没在周遭的繁华中。
我想，如果这些场景发生在情侣之间，应该是很浪漫的事情吧。
今夜过后，没人会留意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生的一切。
它会变成这个繁华都市不为人知的秘密，随着这些高楼林立而起，被掩埋在深深的地下。
【白纸】追随着稀有的光源，变幻着角度，随着相机的闪烁，记录下即将发生的罪行。
我看到他对王晓雨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向停车的方向走去。
猎人，准备行动了。
我悄悄地绕向王晓雨的背后，碰了碰王晓雨的肩膀。
她回过头，我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王晓雨，你现在必须跟我逃走。你可能不信，但是，那个男的，他要杀你。」
王晓雨的瞳孔中透露出惊恐。
「你不叫，我就松开你。」
王晓雨使劲儿地点了点头，我松开她后，她立刻后退了两步。
「你跟踪我？」
「你快跟我走吧！」
我试图拉住她，被她一把推开，她这才发现我拄着拐杖，放松了些许警惕。
「你再这样，我真的要报警了。」
「小雨？你在跟谁说话？」背后有声音响起。
我冷汗直冒。
回过头，【白纸】正拎着一袋东西走来，他发现了我。
王晓雨迅速地躲到【白纸】的身后，指着我。
「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跟踪狂。」
「跟踪狂？」【白纸】从用手电照着我。
一道光打向我的脸。
19
「是你？」
「我……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我心跳加速。
「所以我的车也是你砸的？」
「我已经拿到你的犯罪证据了。」
「什么犯罪证据？」
「你的艺术收藏品，那几个受害者的照片。」
「所以那次车祸，也是你故意的？」
「没错，你放了王晓雨，不然我就让人把硬盘送到警察局。」
「那个抢包的，是你的同伙？」
「对，你只要敢伤害王晓雨，我就立刻让他报警。」
我举起电话，佯装威胁。
「你抢了包，砸了车，偷了我的东西，还要报警？」
「你是个连环杀人犯！」我情绪失控。
【白纸】皱了皱眉，问王晓雨：「你相信他说的吗？」
王晓雨向我发问：「你都没跟我说过话，到底想要怎么样呢？」
「王晓雨，每晚跟你聊天的那个【白纸】是我，你相信我，好吗？」
【白纸】尖锐的目光审视我、洞穿我：「你喜欢王晓雨吧？」
这句话，让我无地自容。
我配吗？
「但是抱歉，小雨是我的女朋友。」
【白纸】炫耀道，一副伟岸的模样。
我手中的拐杖摆脱了我的控制，没等我反应过来，它就重重地捶打在【白纸】身上。
为什么有些人，可以虚情假意得如此坦荡，告白得如此轻浮。
就跟那些我聊过的无数个男人一样。
「你放弃吧，我对小雨是真心的。」他继续说着，「两情相悦。」
这些我听烂的话语，一句句地从他嘴里吐露出来。
我恼羞成怒。
他跟那些男人，是一样的。
就在我失控时，【白纸】反手打掉了我的拐杖，接着用剃刀顶住了我的喉咙。
那把他藏起来的剃刀。
【白纸】催促王晓雨：「快，用拐杖把他打晕，然后我们报警。」
王晓雨怯生生地捡起了拐杖。
「小雨，你好好想想，如果他心里没有鬼，为什么刚才不让你报警？」
「你闭嘴！小雨，快动手！」
「正常人谁会随身带把老式剃刀？」
王晓雨举着拐杖，犹豫不决。
「对，对着他的脑袋，敲下去。不会有事的，我们是正当防卫。」
【白纸】引导着王晓雨。
王晓雨死死地瞪着我。
剃刀一点点地贴紧我的喉咙，一股刺痛袭来。
「王晓雨……王晓雨……」
我闭上眼睛。
「我也喜欢你，早在很久之前。」
哐！拐杖砸了下来。
剃刀掉落在地。
【白纸】摸着半边脸，后退半步。
王晓雨使不出力，拐杖只擦破了【白纸】的额头。
这一下击溃了【白纸】。
「够了！」
【白纸】愠怒，上来一脚踹在我的石膏腿上。
「一个废物！一个婊子！」
他终于失态，破口大骂，对着我的肚子一阵猛踢。
我吐出胃酸，虚弱地催促王晓雨：「快逃……」
然而，面对露出凶相的魔鬼，王晓雨一个趔趄跌在地上，瑟瑟发抖。
20
我和王晓雨被紧紧地捆在一起。
白纸用剃刀抵着我的下巴，威胁我、质问我。
我耷拉着，心里冒出王晓雨厌恶我、唾弃我的种种看法。
我羞于说出口。
「那天我跟踪王晓雨，发现是跟你去拍照，我出于嫉妒，于是跟踪了你几天，趁你拍照时，偷偷地配了你家的钥匙，想去你家里搞破坏。」
明显的谎言。
他把玩着从我身上搜出的两台手机：「开机密码是什么？」
我闭紧嘴。
「你刚才说，跟小雨聊天的那个【白纸】，是你？」
「你看我有那么好骗吗？」
「快说！」
他拽起我的头发，一拳砸在我的鼻梁骨上。
「说！」
感觉不过瘾，他又抬腿踹我的肚子。
王晓雨在我耳边不断地替我求情。
【白纸】抹掉她的眼泪，用剃刀堵住她的嘴。
「安静一点，头发乱了就不好看了。」
「我明白了。」见我嘴硬，【白纸】慢慢地将剃刀从王晓雨的嘴唇滑到了脖子，「你也不想看她见血吧。」
【白纸】拿王晓雨的生命威胁我。
「你不会这么做的。」我说。
「你确定？」
「在完成你的作品之前，你不会动手的。」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你对着女人硬不起来吧，靠着拍这种东西，躲在家里打飞机。」
我嘲讽道：「跟我一样。」
【白纸】突然一挥手，王晓雨尖叫一声。
王晓雨胸前的衣服被划开，露出内衣。
剃刀探进了内衣带。
「住手！我说……」
21
【白纸】听着我说出真相，眼光里愈发吐露出兴奋。
他嘴角上扬，嘲笑我：「所以你废那么多周章，就是为了跟这婊子多说几句话？」
「现在呢？你要杀了我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在这儿么？」【白纸】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他环望着四周的夜景，压抑着语气中的激动：「不久，这里的大楼就会建立起来，而你们会被埋在这里的深处，再也不会被人发现。
「就像无数离开大城市的人群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被所有人遗忘。
「谁又在乎你们是谁呢？
「死不见尸，几张照片，又能拿我怎么样？」
他在为自己的作品而骄傲。
远方，斑斓的霓虹灯闪耀着。
我听着聒噪的车流，叹了口气。
「我告诉你密码吧。」我说。
【白纸】瞬间提起了兴趣。
他解开我的手机，无数条信息立刻弹了出来。
【白纸】的脸色为之一变。
到了这里之后，我就在朋友圈发送了一个定位。
配文：今夜，来者不拒。
「差不多也该有人到了。」我说。
「这么晚了，谁会来这种地方？」【白纸】反驳。
「你这么说，说明你还不够了解你自己。」
【白纸】的脸色煞白。
远处，传来脚步声。
「Hello？」
极具挑逗的声音。
他似乎听到了我们这里的动静。
「工地野战？玩得挺大啊？」
一道手电光打了过来。
「哟，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呢。」
他慢慢地接近，随后在我们面前停下，愣住了。
车流从附近不断地划过。
22
「近日，在 XX 市某在建工地发现一幢绑架案。案发当晚，犯罪嫌疑人将一男一女囚禁于工地内，实施非人虐待，被多名男子发现并制止。受害者透露，凶手曾以约拍摄影为由，杀害多名女子，尸体埋于工地地下，警方第一时间赶到案发现场，目前正对工地进行地毯式搜索。」
新闻里，报道着那天晚上的新闻。
「值得一提的是，发现者是几名互不认识的陌生男子，他们半夜聚集此地的理了有力证据……」
画面中，【远方】被授予了表彰锦旗，他跟警官握手，笑开了花。
而我，又在医院躺了几天。
我跟王晓雨分别后，再也没有联系。
【远方】给我发送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大片金色的田野，一望无际。
【远方】：「还是家乡的空气好啊。」
我问他：「那晚你为什么会出现？」
【远方】：「我还不是担心你有危险？」
「你回老家后，有什么打算？」
【远方】：「我上新闻啦，相亲的都介绍不过来了。等我结婚了，可能就不能跟你聊天了。」
「我是个男的。」
【远方】：「我还是个诗人呢。」
「那首诗是阿多尼斯写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远方】：「大城市里太忙啦，城里人太复杂啦。回去后，我就写得出啦。」
我说。「那你写一个。」
【远方】：「你等着！」
「我等着。」
23
几天后，我出院回到了学校。
我救了王晓雨的传闻在学校传开，我跟踪狂的身份又迅速地被人遗忘。
开始有女生找我搭话，我却毫无兴趣。
王晓雨一直没露面，我想着再见到她时该怎么开口。
我应该道歉，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措辞。
她会原谅我吗？
她会接受我吗？
或许，我应该正式地向她表白，以我自己的身份，不留遗憾。
这会不会成为改变我们关系的契机呢？
就在我整日地在校园里游荡、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看到王晓雨提着行李箱向校门口走去。
我跟了上去。
有辆车停在校门口，等在车外的是一个中年人，似乎是那个策展人，又似乎不是。
他带上王晓雨驾车离开，我叫了辆车一路跟随。
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又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向我涌来。
那个王晓雨不为人知的地方。
王晓雨的秘密是什么呢？
那个男人跟王晓雨是什么关系？他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如果他是坏人，我该怎么办？还是王晓雨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
车遇到了红灯，望着他们的车远去，我焦急万分。
我脑子里不断地闪过那个已婚男，那些骚扰过【小雨】的无数个男人。
在这样一个狩猎场，会有人保护王晓雨吗？
我挠着头皮，无尽地烦恼。
这时，我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脸，回忆起了那个中年人的容貌。
一点点地勾勒，与我的脸逐渐重合。
我突然明白了。
原来，我追随的，不是王晓雨的秘密。
而是整个社会的秘密。
「跑远了，还要追吗？」司机问。
「前面路口拐弯，送我回去吧。」我说。
24
回去后，我蜷缩进宿舍，打开手机，想找【远方】倾诉，发现【远方】的朋友圈更新了一张照片。
他拖着破旧沉重的行李，站在田野中，弯着眼睛，无邪地笑着。
配文不知道他从哪里抄来的，还是他新写的一首诗：
你的组成应该是，
明月，山峦和大海。
我靠近时，却变成了，
钢铁，浓烟和废土。
是我的脆弱将你破碎，
世间的欲望将我解剖，
露出的却是你的伤痕。
我迟疑许久，放下手机，登陆了许久没有查看的自己的微信，然后点开王晓雨的头像，重新发送了好友申请。
备注里面写着三个字：对不起。
备案号:YX01b98yYEYYDEx5R
发布于 2022-07-07 15:15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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