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红雾重现

红雾重现

暗宇识微光:深空、梦境和时间之外的科幻故事

我讲个很恐怖的事,我在妈妈给我盛的骨头汤里发现了一截人的手指,上面甚至还涂着鲜红的指甲油。

可明明那是她的手指……我不敢去问她,我怕死,于是我开始观察她,没想到被我发现更可怕的事。

第一天

今天的天空非常奇怪,整个天际一片血红,昏暗无光,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血腥味。

大地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血色雾气。

随着手挥舞间,似乎夹杂着湿黏的红色不明物体。

本是晚高峰的大街上却寂静无声,

只有偶尔传来「啪嗒——啪嗒——」机械的脚步声,

路上的行人四肢僵硬,表情麻木得宛若提线木偶般行走着。

我刚下班,一出公司就看见这奇怪的景象。

周围的雾气越来越红,渐渐地我已经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本是晚高峰的傍晚却安静得可怕,仿佛世界只剩下我一人。

我打着手电筒加快脚步,

「砰——」似乎撞到人了。

我连忙说着对不起,刚一抬头就看见一双红的仿佛要流血的眼睛即将贴在我的脸上。

「啊!!」我尖叫着后退几步。

这才看清,只是一个脸色苍白,得了红眼病的路人罢了。

他麻木地看了我一会儿,转身消失在红雾中。

走前似乎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露出僵硬诡异的微笑。

我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一到家,刚打开门我就向母亲描述今天的奇异天象。

「咄咄咄——」回答我的是厨房的剁肉声。

我有些奇怪,往常这个时间,母亲应该做完饭了才对。

于是我走向厨房,越靠近厨房,一股香浓的骨头汤的香气就越发浓厚。

我往厨房一看,母亲正拿着菜刀恶狠狠地朝案板上的肉砍去。

我仔细一看,案板上的竟然是一条胳膊!

鲜血顺着案板流了一地。

「啊!!!」我吓得惊叫出声。

「怎么了?」母亲问我。

我睁开眼,哪里有胳膊,厨房一片干净整洁。

「没什么……」

母亲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汤勺正在锅里搅动,嘴角的微笑僵硬又诡异,闭着眼,陶醉其中。

她的这副模样让我想到了刚才撞到的奇怪路人。

我有些担忧地大声喊着:「妈!你怎么了?」

母亲没有回答,保持着那个微笑,把汤端到了餐桌上。

「快来,凉了就不好喝了。」

一碗淡黄色的汤放到我的面前,我看了看没有动。

我趁着母亲回厨房的时候,用汤勺搅动了一下大汤盆里的汤。

一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突然被我捞了出来。

我拼命捂着嘴,压下到嘴边的尖叫声。

拿着汤碗,把汤倒进厕所后就回房了。

我把卧室门下意识地反锁起来,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刚才那截手指。

那红色的指甲油,还有手指上的疤痕……

那明明是母亲的手指……

……

母亲敲门问我怎么不吃饭,我强忍恐惧以上班太累了搪塞过去。

半夜,我突然在噩梦中突然惊醒,刚想起床上个厕所。

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总感觉黑暗中有一道阴冷的视线在注视着我。

我背后一阵冷汗。

我躲在被子里,悄悄地掀起了一道缝朝外看去。

黑暗中,被我反锁着的卧室门被悄悄打开了一道缝,

两道红色阴邪的视线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红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冒出血红的光。

在看清那双眼睛的主人后,我几乎压抑不住到嘴边的尖叫。

那是我的母亲。

她盯着我的方向,伸出尖尖的舌头舔了舔嘴角,

黑暗中,我清晰地听见她吞咽口水的声音。

以及临走前,压抑不住的兴奋嘶吼声……

那是一种不属于人类的看见美味猎物的声音……

我闭上眼,假装翻了一个身,背上的冷汗湿透了衣服。

第二天

我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早早地起床,苍白着脸去上班。

一到公司,我就发现往常热闹的办公室现在寂静无声。

只有不到一半的同事在工位上,双眼空洞地盯着电脑。

我越发觉得不对劲。

这个世界似乎在我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在令人窒息的安静中,我好不容易熬到下午。

伸了个懒腰,准备去茶水间倒杯咖啡。

我从抽屉里拿了一包鱼食,准备顺便去喂一下茶水间里养了好几年的金鱼。

没想到刚走到茶水间就看到,往常和蔼可亲的经理嘴角流着口水,正死死盯着鱼缸里正在游动的鱼。

刚想问他怎么了,

就看到经理猛地裂开嘴角,把整个头伸进鱼缸里。

他的嘴角越裂越大,直到整个面部都是那张长满细密獠牙的嘴巴。

我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就被一双手捂住了嘴巴。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见那条手臂粗的金鱼被经理那血盆大口一点点啃噬干净。

金鱼挣扎时溅起的水花洒了一地,散发着一股带着血腥的鱼腥味,

红色的鲜血染红了透明的鱼缸。

捂住我嘴巴的手将我带出了茶水间。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技术部的韩天霖。

他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们回到工位上,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桌子上,我和他在纸上交流。

韩天霖:「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个世界变了……」

我不明白:「?」

韩天霖:「你昨天红雾之后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我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把母亲的异常告诉他。

他似乎是看出我的犹豫,在纸上写道:

「坐你后面的小李住我家楼上,我昨天下班亲眼看到他把小区里的流浪猫给吃掉了。

「那只猫他喂了两年。」

见此我忍着恐惧将昨天回家在汤里发现的手指以及晚上母亲的偷窥告诉了他。

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我的手开始抖了起来。

韩天霖快速在纸上写道:「你今天要像原来一样回家,作息和习惯不要发生任何改变。

「千万不要让周围的人发现你的异常!

「明天周六,我们在公园碰面再详聊。」

写完后就站起来假装工作交接完,回到自己工位了。

用笔将纸条涂黑后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身后,饱食一餐的经理愉快地回到了他的办公室。

我看着地上滴落了一地的血渍没有说话。

下班回家后,我强忍着恶心,把母亲做的饭菜都吃完了,那碗汤依旧被我倒进了厕所。

晚上蒙在被子里,假装没有发现门口盯了一整夜的视线,

以及地下滴答了一整晚的口水……

第三天

我按照约定来到了公园里,看见了韩天霖。

「你昨晚还好吧?」

我点了点头:「还好。」

韩天霖招了招手:「跟我来。」

我跟着他走到了公园里的一片林子边。

他指着树林里一块暗红色的地说:「前天红雾出现后,我正好下班经过这个公园。」

「我亲眼看见公园的保安头上突然裂开,长出了一个口器,将一个正在锻炼的大叔两口就吃掉了。

「我当时感觉有点不对劲,就躲到草丛里了。

「后来有人去报警说吃人了,来了三个警察。我看见那三个警察把围观的五个人拖到了这片林子里。

「那三个警察和那个保安一样,有的是从头上,有的从胸口长出一个大嘴,将围观的五个人吃得骨头都没了。」

韩天霖看着河道边几个动作僵硬正在散步的人说道:

「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

然后我跟着韩天霖来到了他家准备上网找一下事情的真相。

看看能不能找到相关的信息。

我们不敢去网吧,怕碰到怪物,好在他是一个人住。

我们在网上找了好久,终于在贴吧里找到一条关于红雾的消息。

这条消息的标题非常的惊悚。

「红雾散去后,不要被他们发现!」

「他们」是谁?

「这是血色红雾出现的第 8 次了。红雾出现后,周围的所有人都不要相信!即使是你最亲近的人!

「他们都是怪物!是吃人的魔鬼!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发现!一旦被他们发现。」

「逃!赶紧逃!」

帖子的最后留下了一个地址:红天大厦 1808 号。

我很疑惑:「第 8 次?这种现象竟然不是第一次出现?」

「留下的地址是什么意思,是要我们去这里吗?」

我们继续在网上查找关于红雾的信息,但是除了这个一无所获。

倒是那个地址被我们查了出来。

红天大厦在三十年前就已经被废弃掉了,位置在一个靠山的郊区,离我们这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今天时间不够,我们商量第二天再去看看。

临走前,韩天霖叮嘱我:「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异常。

「一有问题就马上跑,然后联系我。」

查到的信息说不能被他们发现,所以我只能照常回家。

毕竟我平时从来没有不回家的经历。

越靠近家,我的恐惧就越大。

到楼下时,我双腿抖动的几乎站不住。

我满脑子都是韩天霖描述的吃人怪物以及那天满鱼缸的血。

我在门口深呼吸冷静了好久,迟迟不敢拿钥匙开门。

突然,我浑身的汗毛竖起。

来了,那道阴冷的注视又出现了。

我僵硬地抬头看着家门口上的猫眼。

我悄悄地靠近猫眼,想趴在门上听下家里的动静。

一抬头,就看见贴在我脸上的猫眼里被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塞满,

那只红色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

我努力按住发抖的双手,僵硬着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啪嗒——」

门从里面打开了。

「怎么傻站在门口不进来?」母亲狐疑地看着我。

我咽了咽口水:「哦,钥匙半天没找到……」

「进来洗手吃饭吧。」母亲露出诡异的微笑看了我几眼,进了厨房。

今天的汤香味越来越浓重了。

当我在碗里捞到一颗黑色的眼珠时,我捂着嘴奔到厕所吐了出来。

听到声音,母亲从厨房走了过来。

「啪嗒……啪嗒……」逼近的脚步声让我越来越恐惧。

「怎么了!」母亲不带一丝起伏的询问从门外传来。

隔着门我似乎听到了她止不住的吞咽声,我从中听到了满怀恶意以及诡异的兴奋。

她在期待我的回答。

我深呼吸了会儿,按下马桶抽水。

巨大的抽水声掩盖住了我声音里的颤抖:「没什么,今天中午吃坏肚子了。」

我借口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背后母亲的声音幽幽响起:「这么美味的汤,可惜了……」

晚上,我躺在被子里。

清晰地感觉到,门缝里的视线,从两道变成四道。

我不知道那两道陌生却同样阴冷的视线属于谁。

视线里的邪恶与欲望与日俱增,

我知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睡着。

第四天

一大早 ,我背着包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韩天霖递给我一把匕首:「拿着防身。」

红天大厦所在的地点非常荒凉,背靠大山,山上还有一大片的坟场。

白色的花圈漫山遍野都是,一阵阴风吹来,半空中到处是打着转儿的黄色纸钱。

我们下车后一个人都没看见,

「嘎吱嘎吱——」

泥泞的土地都是枯枝烂叶,偶尔还会踩到不知名动物的白骨。

红天大厦有 20 多层,外墙的墙皮已经脱落,斑斑驳驳露出底下的红砖。

窗户也破烂不堪,风吹过,偶尔会有玻璃碴子砸到地面。

大门不知所终,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我咽了咽口水,捏紧手里的匕首,紧跟在韩天霖身侧。

我们两个打着手电筒,找到能上楼的楼梯。

「奇怪,明明外面有太阳,为什么这里面这么黑……」

我害怕地紧紧贴在韩天霖身边,恨不得挂在他身上。

「没事的,有我在,有事你就吹哨子,我听到会立刻过来的。」

韩天霖递给我一个金属哨子,我将它挂在脖子上。

18 楼,靠我们走也要走个十几分钟,更何况是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

「吱吱——咚咚——」

我的汗毛竖起:「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没有人回答我……

我害怕地大声呼喊韩天霖的名字:「韩天霖!你在哪!」

「滴答——滴答——」是水珠滴落的声音。

但是这普通的声音却让我毛骨悚然……

我想起了黑暗中,邪恶的视线以及流了满地的口水。

突然!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啊!!」我拿着匕首的手猛地刺出,拉着那只手就想来个过肩摔。

「停!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原来是韩天霖。

我松了口气:「你去哪了,吓死我了。」

「我听到那边有声音就去看了看。」韩天霖的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好在剩下的一路上,除了黑了点和偶尔蹿出的老鼠,并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到了 18 楼后,我们很快通过残存的门牌号找到了 1808 号。

这是一个一居室的单身公寓,房间里的床和家具都很齐全,只是落满了灰尘。

地上杂乱的物品、翻倒的垃圾桶,

能想象得到主人离开时有多么慌乱。

我们决定分头找,我从卧室开始,他负责客厅,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我翻遍了桌子、衣柜和床铺。

在掀开枕头的时候,发现了一张纸条:

「小心你身边的人」

看到的那刹那,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一阵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恐惧从心脏迅速蔓延至全身每个角落。

我想起了刚刚自从韩天霖不见又突然出现后,一直没有停下的水珠滴落的声音。

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近……

「滴答——滴答——」

几乎就在我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我的发丝被一股带着腥臭的气息吹起。

我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提醒我危险!

我来不及思考,猛地往床上一趴,就势一滚,捞起旁边的被子就往身后的东西砸过去。

拿出这辈子都没跑出的速度迅速逃出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间的门。

「哔——哔哔——」

我捞起脖子上的哨子用力吹了起来。

房间里的砸门声越来越用力,伴随着一阵怪物的嘶吼声。

「回来……快回来……」

「我的宝贝……」

「我要吃了你……」

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人不是韩天霖!

眼看那门快要支撑不住了,我一边吹哨子一边朝外跑去。

在经过客厅的桌子时,我看见桌子底下似乎有个盒子。

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不能白来一趟!

我想了 0.1 秒,脚下一转,弯下腰准备捞起盒子再走。

「砰!」随着一阵剧烈的撞击声。

那扇年久失修的门彻底被撞烂了。

一个穿着保安服的壮汉,脑袋突然 180 度旋转,露出咧着大嘴的后脑勺朝我扑了过来,我甚至能看见那张大嘴里装不下的恶臭的黏腻口水,

随着「他」的奔跑洒了一路,甚至溅到了我的脸上。

我终于明白刚才一路上的「滴答」声从何而来。

「你他妈竟然是个漏嘴巴!」我抡起一边的椅子就往「他」的头上砸去

「去死吧!!」

「砰!」一声巨响,椅子被砸的稀碎,而那个怪物毫发无伤。

除了口水被砸得洒了我一手。

在极度的恐惧和求生欲下,我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我扛起客厅里落满灰尘的巨大杠铃,像抡双节棍一样,闭着眼朝着那张恶心的大嘴拼命捶了下去。

「啊啊啊啊!!!」

不知锤了多久。

直至嘶吼声越来越弱我也没有停下。

「好了好了,它已经死了,没事了没事了。」

一双温柔坚实的臂膀搂住了我的肩膀,按下我不停发抖的双手。

我睁开眼,看见了满头是汗的韩天霖。

「对不起,听见你的哨声我就来了,但还是晚了……」

「呜呜……吓死我了……」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双腿一软,我瘫倒在地。

韩天霖抱着我不停地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

恢复平静后,我擦了擦眼泪,指了指脚下的盒子:「我找到了。」

盒子里是一个本子和两把手工弩。

韩天霖快速翻了翻:「这是个日记本,应该是那个吧主的。」

「记录了他在红雾出现后的一些奇怪的事情。」

我们一人一把手工弩,拿着笔记本准备先出去。

大厦像来时一样安静和漆黑。

我们快速下楼,在即将走出大门那一刻。

「小心!」我被猛地推开。

回头一看,看见韩天霖和一个穿着保安服的怪物搏斗在一起。

它整张脸上除了一张血盆大嘴什么也没有,

怪物身上的制服紧绷的快要炸开,露出虬结的肌肉,2 米的身高看起来像一座肉山。

韩天霖拿着一把斧头和它对抗着,结果被怪物抓住,韩天霖的力气明显不敌它,快要支撑不住。

斧头在拉锯中掉了个头,锋利的刀刃面对着韩天霖,即将就要抵住脖子。

我情急之下拿出匕首朝着它的后背捅了进去。

它吃痛地嘶吼了一声,松开手,转身朝我奔来。

但刚才楼上的搏斗已经消耗了我浑身的力气,我已经拿不出力气抵抗了。

我虚弱地颤抖着手,勉强举起匕首对着它。

眼看那张流着涎的大嘴就要朝我啃过来,

「嘭——」是铁棍砸到血肉的声音

「砰——」是怪物倒地的声音。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张开眼看到,一个红色寸头男人拿着一把西瓜刀对着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怪物疯狂攻击。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手速快得只剩下刀锋的寒光。

倒在地上的大块头嘶吼着站了起来,举着一双铁锤般的拳头就朝着红发男冲了过去。

「砰——」的一声,被韩天霖挥过来的椅子砸得原地晃了晃。

「兄弟,谢了。」红发男朝韩天霖说道。

韩天霖举着不知从哪里搬来的铁凳子朝着怪物冲过去,跟着红头发一起疯狂输出。

等我平静下来后已经坐在了阳光下。

而让我们没想到的是,

那本日记上的内容让我们的世界,从那刻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言:

当你打开这本日记的时候,世界将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世界。

清醒!你是人!不是怪物!

1990.5.3 今天是红雾发生后的第 5 天。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周围除了我,已经没有正常人了。

他们只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一旦发现猎物,就会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将猎物吞之入腹。

千万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是「正常人」。

即使看见你的父母趴在地上活生生地用嘴撕咬养了十年的狗,你也不要惊讶。

你只需要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赶紧离开!

因此,尽量不要吃周围的人递给你的食物。

你也不想吃着吃着就吃出一节手指吧?

1990.5.5 今天是红雾发生后的第七天。

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些披着人皮的怪物似乎不认识我们的文字了。

我找了份报纸测试我那披着人皮的「父亲」,

结果他拿着倒着的报纸看了十分钟。

叫他帮忙拼写一个很简单的英文单词,他竟然说不记得了!

他可是英语老师啊!

经过我的多次测试,我确定了这个事实。

怪物们看不懂我们的文字。

1990.5.6 今天是红雾发生后的第八天

我在城市里每个不起眼的角落都用英文和拼音留下了求救信息。

希望能找到「正常人」。

1990.5.8 今天是红雾发生后的第 10 天

今天是我自红雾开始,真正意义上产生绝望和寻死想法的一天。

我发现自己开始被「同化」了

我开始对鲜血产生强烈的渴望。

当我控制不住自己,像那些人皮怪物一样趴在地上舔舐流浪猫受伤滴落的鲜血时,

我第一次产生自杀的念头。

1990.5.9 今天是红 x 发生后的第 11 天

更恐怖的事出现了

我开始「认可」这个世界。

今早看见「母亲」把楼下的流浪猫剁开的那一瞬间,

我竟然觉得是正常的,甚至希望她能更快一点。

而且对于一些笔画 fu 杂的字我已经模 hu 不清了。

1990.5.10 今天是红 x 发生后的 x12 天

是时间!是认知!

当你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停 liu 越久!

当你越 rong 入这个世界!

你就会被同化成怪物!!

我的时间不多了。

1990.5.11 今天是红雾发生后的 x11 天

切记一切按照往常的生活,按时上班,按时回家!

那些怪物有特殊的沟通方法。

一旦被一个怪物发现你是「正常人」,

你将会被全城的怪物通缉!

1990.5.12 今天 x 红 x 发生后的 x14 天

我找到了,正常人组织

日记留下

希 x 对你有 bang 助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们看完日记久久回不过神。

「呜呜呜,怎么办,我们还有希望吗?」巨大的绝望海啸般将我淹没。

「如果只是『认知』还好,我们相互提醒还能坚持。」

「可是……时间……」

「我们怎么抵抗得过时间……」我越想越绝望。

韩天霖看着日记分析道:

「有希望的,你看日记的时间线,作者是第十天才开始出现认知问题。」

「只要我们能在十天内找到解决方法。」

「如果我们没能找到呢……」我看着他。

……

「诶!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么悲观,这不是还有六天吗!」

「怕什么!这都还没开始就已经放弃了吗!」

红发男洪景天猛地站起来,握着拳头朝我们吼道。

我垂着头没有说话,眼前突然出现一双手。

「他说得对,还有六天呢。」

看着眼前宽厚的大手,我伸出手握住,

「你们说得对,我已经比日记主人幸运很多了,我起码遇见了你们。」

整理好情绪后,我们和洪景天交换了一下已得的信息。

决定去洪景天查到的红雾中心看一下。

临走前,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今晚在朋友家过夜。

「母亲」虽然语气阴森森的,听起来很不高兴,但是没说什么。

第五天

第二天一早,由韩天霖开车,我们俩一起准备回公司上班。

本来想着请个假的,但没想到「领导」竟然不同意。

为了不让那天的爱吃金鱼的「经理」起疑心,他们只好先回公司应付一下。

韩天霖的家位置比较偏僻,一路上没有看到一个人。

而且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雾蒙蒙的,能见度不高,周围安静得可怕,仿佛世界只剩下我们一辆车。

开到高速时,旁边突然开过来一辆车。

我无意间瞥了一眼。

「啊——」我捂住即将出口的尖叫。

韩天霖朝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个脑袋 90 度断裂,只剩下一层皮连接吊在脖子上,血肉模糊的脖子断口处,一根顶到车顶的细长口器随着呼吸在蠕动着。

似乎是感受到我们的目光,那个断了的脑袋竟然 180 度转了个头,朝我们露出诡异的微笑。

在那一瞬间,笼罩在周围的雾气突然散开,露出拥挤的车流。

宽阔的 8 个行车道内,早高峰的高速内密密麻麻地挤满了车辆,成千上万驾驶座上的「司机」,在同一时间转动吊在脖子上的断头朝我们露出一模一样的微笑。

他们形态各异,有的身子鼓起来,皮肤上长满流脓的疙瘩。

有的身上长满红色的吸盘,正一收一缩朝外吐出红色的黏腻的血块。

「别看他们!」韩天霖低声喝道。

我缓缓转回脑袋,压抑住狂跳的心脏和内心的尖叫。

这个世界,真的变了!

公司楼下,早高峰的电梯门口,怪物们还挺有秩序。

一个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井然有序地在门口排着队。

如果不看满地乱爬的触须,和时不时张开露出沾着新鲜血肉的獠牙。

我们站在队伍的最后,不知是该往前走还是往后。

「走走走!人这么多!快迟到了!」我拉着韩天霖的手转身走向楼梯。

好在公司楼层不高,在最后一秒我们踩点走进公司。

但出乎意料的,工位上的同事竟然比上次多了不少。

我仔细地盯着我座位对面的女同事想看看她是不是正常人。

毕竟前几天她可不在。

随着我注意力的集中,她那一头金色的大波浪长发竟然无风自动起来。

眼前的空气开始扭曲变换,金色的卷发变成了一条条在空中蠕动的小蛇。

烈焰红唇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浓稠,逐渐向苍白的面部蔓延开来,像红色的脉络血管一样遍布全脸。

原本黑色的瞳孔开始扩散,直至占据整个眼眶。

我低下头,放在键盘上的手不住的颤抖。

我缓缓地转头环视公司一圈,

身后的无头怪、左边的裂口女、右边长满眼睛的蛇身人头……

整个办公室,除了我和韩天霖,竟然没有一个正常人了……

我哆哆嗦嗦地拿着写好的外勤申请,深呼吸一口气,走到爱吃金鱼的经理办公室门口敲了敲。

「咚咚咚——」

「进来。」没有起伏的声音。

「经理,南边的工厂出了问题,我申请几天的外勤。」我将申请放到他桌上。

我低着头,不敢直视他没有皮的、脸上长满蛆的只剩下一张流着涎的大嘴的脑袋。

「哦?」坐在办公桌后的经理伸出硕大的爪子,漆黑的指甲捏起薄薄的纸张,没有眼球的他,凑近 a4 纸细细地嗅了起来,两个芝麻大小的鼻孔一收一缩,透明黏稠的鼻涕从鼻孔里淌出。

我看着那张拿倒的纸,也不知是真的像日记里所说的看不懂还是因为没有眼球。

总之他同意了。

韩天霖那边用同样的方法申请到了后面可以不用来公司。

通过这次请假,我们两个发现这些怪物的智商很低,它们似乎很难分辨出谁是正常人谁是怪物。

对于我们这些「正常人」社会遗留下的东西似乎也不太熟悉。

比如,坐在我对面的金发蛇女,正在用一指禅,尖利的指甲将键盘戳得稀烂。

可是明明之前她还是正常人时,是公司有名的触手怪,键盘敲得飞快。

到了下班的时间,看着慢悠悠行动缓慢的,从每个办公室门口鱼贯而出形色各异的怪物。

我越来越紧张。

我第一次如此恐惧下班回家,

我害怕回到家见到熟悉又陌生的「母亲」,更害怕见到的不是她。

坐在韩天霖的车里,我紧张得不停地深呼吸。

「别怕,我陪你一起回去 ,找个理由,这段时间就别回去了。」

我点头,看着身边起码有个正常人, 我的心稍微放松一点。

到了家门口,还没开门我们两个就同时发现了从猫眼传来的危险信号。

我清了清嗓子,默默地把韩天霖往后推了推,大声地喊道:「妈!我带朋友回来了!」

门打开的一瞬间,即使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依然吓了一大跳。

一个「千手观音」正站在玄关门口。

接近两米的赤裸的身体,细细长长不着寸缕,身上长满了正在挥舞扭曲的手掌。

上千根白嫩细长的手指,涂着艳红的指甲油,无名指上还戴着熟悉的戒指。

看到那熟悉的戒指,我几乎站立不住,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我死死地抓住韩天霖的手盯着那不停扭动的手指:「戒指!戒指!那是我妈的手!」

在我发现真相的一瞬间,眼前的空气扭曲了一下。

原本温馨熟悉的家在那一瞬间变得阴暗潮湿,空气里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地板上的带着血渍的爪印一路延伸到厨房。

瞬间我想到了红雾开始那天厨房里传来的剁肉声,以及汤里的手指和眼球。

那是……

「妈妈!!」我不敢置信地冲进厨房里。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昏暗杂乱的厨房内遍布已经凝固发黑的血渍。

料理台的案板上,一颗被灰白长发缠绕的头颅正静静地躺在那,一旁的柜子散落着一只沾满血渍的熟悉的毛绒拖鞋。

我颤抖着双手,脚步停在了门口,迟迟不敢上前。

「不可能……」

「不会的……」

「她昨天还站在这里给我做饭呢……」

韩天霖走进厨房,背对着我,伸手将那颗头上的长发剥开。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他的背影挡住了我,我看不清那是不是……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我好像已经投胎又当了一次妈妈的孩子。

韩天霖动作缓慢地脱下了外套,将案板上的头用衣服包了起来。

他看向我没有说话,眼底的不忍却告诉了我答案。

我用力摇着头:「不可能的,妈妈昨天还给我做了饭,我答应她年底要带她出去旅游的……」

「呜呜……」我缓缓地弯下腰,抱着头蹲在地上。

韩天霖走了过来,蹲下身将我紧紧抱住。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不停地抚摸着我的头。

泪眼蒙眬间,我看到地上一个发亮的东西,我伸手捡了起来。

那是一个平安符……

我在佛前求的「希望妈妈身体健康,平安快乐」……

我紧紧地攥紧手里的平安符,

内心的悲伤和绝望刹那间潮水般灌满我的大脑。

「啊啊啊啊!!!」

我推开他,疯了一般冲进厨房拿起案板上的菜刀,转身冲进客厅,用力砍向眼前这个杀人凶手。

锋利的菜刀砍进肉里,流出深绿色散发着恶臭的血液。

还在客厅傻不愣登的「千手观音」被扎了一刀后发出痛苦的哀嚎。

韩天霖的反应很快,他迅速抄起一旁的花瓶朝它的血盆大口里丢了进去,堵住了它差点传出去的吼声。

「千手观音」受伤后反应过来,发现我们不是正常人后,发出兴奋的嘶吼。

身上的上千根手指不停地伸长变黑腐烂,在空中兴奋地挥舞着。

鲜红的指甲变得坚硬无比,冒着寒光。

眼前的冒牌货转过头来,熟悉亲切的脸庞拉上了时间的发条,皱纹沟壑越来越深,脸上的皮肤一块块脱落,慈祥和蔼的眼睛迅速腐烂。

「咕咚」一声,眼球滚落到我的脚底。

看着眼前的「人」再也找不出一丝我熟悉的模样。

我举起菜刀再次用力砍向它,却在白色发丝轻拂在我手腕上时停住。

我看着手腕上的白色发丝,喃喃道「妈妈……」

「千手观音」完成进化,挥舞着身上带毒的指甲,兴奋地想要将我撕碎。

血盆大口散发着恶臭猛地朝我袭来。

「你清醒点!它不是你妈妈!

「它是杀人凶手!」

韩天霖将我拉开攻击范围,推到角落,自己拿出长刀准备攻击。

我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没有人样的怪物,清晰地认识到,

妈妈真的不在了。

「啊!!!」我痛苦地举起一旁的板凳朝它砸了过去。

「砰——」一声巨响,坚硬的木质板凳被伸长的鲜红指甲击碎得七零八落。

隔远了看就像一根腐烂的朽木长满了不停扭动着弯曲的红色花蕊,画面诡异得令人寒毛直竖。

「千手观音」非常不好攻击,密密麻麻的红色坚硬指甲就是它最坚固的盾牌。

无论我们往它身上丢什么东西,总会被撕得粉碎。

但这也是它的弱点,它的指甲最长只有一米,攻击范围在以它为圆心的半径一米内。

行动缓慢,像个爬虫,依靠底部密密麻麻的手指蠕动。

它似乎发现我们的无可奈何,开始朝我们移动想要攻击我们。

韩天霖超我使了个眼色,我朝他的目光看去,心下了然。

「吼——」它张着血盆大口超我们啃过来,韩天霖举起一旁的单人沙发堵住了它的嘴巴。

我趁机拿起沙发上的毛毯超韩天霖扔了过去,他迅速接过,我们一人一头,拿着毛毯将它捆了起来。

锋利的指甲刺破毛毯,从里面一根根地钻了出来,像个刺猬一样。

我和韩天霖死死地扯住毛毯用力往外拉,想将它勒死。

「你这个杀人凶手!去死吧!」

「千手观音」吃痛地嘶吼起来,嘴里堵住的沙发已经被它咬碎,我们越发着急,这样下去不得把隔壁的怪物叫过来才怪。

正当韩天霖拿着怀里的刀准备上前砍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

「都勒紧了!我来了!」

「哗——」一阵带着花生香味的液体泼向了正在挣扎的「千手观音」

「轰——」的一声,随着一团冒着火光的纸团扔进去,漫天的火光从千疮百孔的被子上冒出。

鲜红的指甲在高温下开始融化扭曲萎缩,痛苦的嘶吼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飞来的枕头堵住。

洪景天拿着不知哪里找来的灭火器,看见蔓延出的火就赶紧喷一喷。

最后,「千手观音」在火光中只剩下一摊焦黑。

韩天霖上前,在一片灰黑中捡起了什么。

他举起手,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我:「节哀。」

我看着他手里熟悉的戒指,难过地接过:「谢谢。」

第六天

韩天霖开车,我们三人全副武装地前往日记上记载的组织地点。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我叹了口气。

组织的地点在一个郊外的矿山区,位置偏僻,看不出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矿山前有一块很大的空地,现在已经被齐腰的芦苇侵占。

一阵风吹过,呼啸的风声在空旷的矿场里回荡,像守门的怪物在警告触犯禁地的人们。

矿山的入口需要穿过面前的这片芦苇,我看了看眼前的「密林」咽了咽口水。

「我们就直接这么穿过去吗?」

韩天霖打开背包,掏出一瓶矿泉水瓶装的黄色液体朝草丛里洒过去。

我耸了耸鼻子:「原来是花生油啊,我还以为……」

韩天霖挑了挑眉,「这么小的瓶口,你看不起我?」

我:……

洒完油后,洪景天划了根火柴丢了进去。

干柴烈火加上油的助攻,星星之火迅速壮大,「轰」的一声,红色的火焰蹿到半空中。

干枯的芦苇在火光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嗷 !」突然一声嚎叫从芦苇丛里发出。

随即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从里面蹦了出来。

「草!谁他妈在这放火烧山!」

我们瞬间警戒起来,那男人看到我们后朝我们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你们几个是不是有病啊!」

看清他的样貌后,我们对视一眼,缓缓放下了武器。

他是个正常人。

我:「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你在里面。」

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你们这全副武装的干嘛去?」

韩天霖:「我们准备到对面的矿洞里看看。」

我:「这不是怕草丛里藏东西,干脆就烧干净了。」

男人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即将烧空的场地:「这草丛里能有什么?」

「你们不会是来挖矿的吧?」男人朝身后的矿洞指了指,「这矿早就被挖空了,啥都没有,就一堆破铜烂铁。」

我皱起眉头看着他,这个男的似乎不知道红雾后世界的变化。

据他所说,矿山后面有个湖,他这几天一直在这里钓鱼,晚上就在矿洞里支帐篷。

韩天霖:「你这几天,没有在这看见其他人吗?」

男人立刻吐槽道:「昨天晚上遇到几个疯子,趴在地上捉老鼠吃!生啃啊!

「吓得我赶紧换了个地方。」

我们对视一眼,心想糟糕了,看来今天的行程注定不平静。

我们找了个来这里探险的借口忽悠过去了,男人对这个没有兴趣。

「我还是去钓鱼吧,这湖里有不少好货呢!」说完摆摆手走了。

「你……如果没事就别回去了,外面不太平。」我隐晦地提醒道。

男人奇怪地瞥了我们一眼:「神经病。」

我们朝着刚才男人说的「破铜烂铁」方向走。

矿洞很深,也很黑,长长的隧道里只有我们的脚步传来回声。

我们一路走一路把墙上的煤油灯点燃。

一直走到一处较为空旷的场地,随着光明的出现,我们逐渐看清眼前的场景。

眼前的地方应该是有人长期生活过的,有破碎的帐篷和生锈的锅碗瓢盆。

我们分头在地上搜索着,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 啊!」我捂住嘴巴,被帐篷里的骷髅吓了一跳。

忍着不安,我摸了摸骷髅身上的衣服,在衣领下发现了一根用绳子绑着的木棍。

木棍?

我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木棍,任凭我怎么看,怎么闻,也只能看出这就是一根普通的木棍而已。

有些奇怪,我把绳子解下后收入口袋里。

我趴在地上一路往里搜寻,直到碰到墙壁。

刚想起身,脑袋却碰到了什么。

我捂着头抬头一看——一具风干的尸体。

我捂住狂跳的小心脏,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几步,这才发现这是一个上吊自杀的人。

尸体像块腊肉被吊在半空,已经随着时间被风干了。

我叫韩天霖过来把尸体放了下来。

尸体倒地的一瞬间我就看到了那根挂在脖子上的小木棍。

「又是木棍……」

我将刚才的发现告诉韩天霖,正在讨论中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惊呼。

我们顺着声音走过去,看见洪景天仰头站在石壁前,傻愣愣的。

我抬头朝他的目光望去,随即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失语。

两米高的石壁上,放眼望去,望不到头的满墙鲜红,

风干的血肉碎渣黏在石壁上,那是用鲜血刻下警告的长卷。

石壁最前面触目惊心的三个字——「去死吧!」

「我滴个神啊,这得用多少血才能写这么老长的字?」洪景天顺着石壁走到底,量了下估计有二三十米。

「这应该是那本日记主人写的。」韩天霖拿出日记本比对字迹。

「去死吧」这三个字周围画着一些奇怪的涂鸦。

我扫了眼,记录的应该是这个组织在红雾期间发生的一些事

一群怪物围着十几个小人追打啃噬,有的小人受伤后直接被怪物撕成几块分食。

只是……

画面上的描绘的建筑环境很奇怪。

高楼大厦不是笔直的,竟然是弯曲的,有的房子窗户上长满了牙齿,黑漆漆的,像恶龙深渊的入口。

路边的花坛里长出一丛丛吐着芯子的「花」,群魔乱舞的根茎,绽开的五瓣花一收一合,中间的不知是花蕊还是芯子,触须一般又细又长。

像个妖精一般扭动着身躯,勾引过路的生灵。

还有一幅画也很奇怪,看上面描绘的摆设应该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矿洞。

但是画面上他们的扎营地却不是矿山,而是一张巨大的嘴。

矿洞入口处,地上密密麻麻都是冒着寒光的獠牙,整个矿洞内壁呈现有规律的起伏,就像是……

猪天梯!

放远望去,这哪里是矿山!这分明是某个巨大怪物的嘴巴里面!

一刹那,我眼前的空间忽然扭动起来,眼前的蜡烛忽明忽暗,空气里隐隐传来腥臭味。

面前的石壁似乎涌动起来,呈现有规律的起伏……

「清灵!清灵!」一阵熟悉的呼喊。

我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世界又恢复正常,我对上韩天霖的担忧的视线,摇了摇头。

「没事,可能是没睡好。」

内心却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拿着手机一边看,一边把墙上的内容拍下来。

前言:当真实和虚幻重叠,当里世界与面世界交融。

你看到的不再是你看到的,你听到的不再是你听到的,

但愿,看见真理那刻,你还能相信真理。

1990.5.13

腥臭,黑暗……

布满血丝的天幕,扭曲的世界,月圆之眼,罪恶之眼……

真理之眼……

当你认清真理那天,不要抬头……

会被「真理」发现。

在这个世界,仰望神明不如凝望深渊……

1990.5.14

戴上「毂」之后,我的世界终于恢复「正常」。

再也看不到那些恶心的东西了!

此刻我有些憎恶自己,连接受「真理」的勇气都没有。

「毂」就是我们每个人脖子上挂着的小木棍,它能「蒙蔽」我们的眼睛,让我们活在虚伪里。

不要骂我懦弱,等你看到「真理」那刻,你会比我更想活在虚伪里。

1990.5.15

今天见到 x 了,接收的信息太多,我的脑子还不太清醒。

但是一个重大好消息!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们可以回到现实!

只要我们在下次红雾出现时,前往红雾中心!

距离下次红雾出现还有 5 天,也就是 5.20。

含有通道的红雾只在红幻之年出现,你可以按照以下公式推测。

错过这次,下一次我们还要等二十年。

……

1990.5.16

说实话,红雾中心真的太容易发现了。

我们不费吹灰之力一眼就看到了它。

只要摘下「毂」,站在地势高的楼层,你几乎一眼就能看到中心在哪。

但我估计,你看了就不想去了。

毕竟那称得上「羊入虎口」

明天我们就出发了,如果后面没有日记了,那就说明我们成功了……

如果……

5.20 号,多好的日子,祝我们能成功在那天和爱人重聚吧。

看到这儿,我的心口提了一口气,不敢往后看了。

可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血红已经提前预示了。

1990.5.25

看到我的日记是不是很开心?又可以打发无聊的时光了。

显而易见,我们失败了。

78 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 6 个人了。

距下次红雾重启还有二十年呢。

哈哈。

后面的日记每天都在记录,日记主人的描写越来越疯狂,看起来在日复一日地永无止境的等待中逐渐疯魔。

到后面,石壁上只剩下一些看不出形状的奇怪涂鸦。

直到我的脚尖踢到什么东西。

我低头一看,是一个女孩的尸体。

又干又瘦,只剩下一具骨架,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她的脖子上同样挂着一根小木棍。

双手十根手指磨的骨头都短了一截。

日记的主人,竟然是个女生。

小小的一只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看起来 80 斤都没有。

我无法想象她这几个月的经历。

我心疼的同时,涌出无限的敬意。

我们将矿洞里的尸体放在一起,挖了几个土坑将他们埋了起来。

立了个无名碑。

「诶?这是……」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一看,是刚才在洞口遇到的男人。

「我靠!这里竟然有干尸!」

「这墙上写的啥?」

男人自顾走到石壁下打量着眼前的「血书」。

我们没有理他,最后在营地搜寻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什么重要的东西后就准备走了。

这矿洞阴风阵阵的,还有尸体,待久了怪难受的。

「红雾?怪物?」

「诶!你们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男人在看完石壁的内容后拼凑出了一点真相。

在联想到那天遇到趴在地上生啃老鼠的疯子,脸都吓白了。

我将找到的小木棍一人一个分给了韩天霖和洪景天。

学着尸体那样挂在脖子上,虽然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用。

走出矿洞的一路上,身后的男人紧跟着嘴里神神道道的,害怕却又不信邪,非要跟我们出去见识一下。

一阵风吹过,手里的煤油灯竟然熄灭了,更糟糕的是手电筒没电了。

空气里隐约传来腥臭腐烂的气息。

「滴答——」

「滴答——」

熟悉的水珠滴落声让我毛骨悚然。

「啪嗒——」

「啪嗒——」

脚步声从前方的洞口传来。

我捏紧手里的刀,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啪」身后传来的光束照亮了前方的路。

也照亮了来者的模样。

「啊!!!!!怪物啊!!」

身后的男人举着手电筒照在对面的怪物身上。

一只没有皮的老鼠占满了整个洞口,三米高的肥硕身躯,脑袋尖尖的只有篮球大小,缩在满是横肉的脖颈里,露出一双冒着红光的绿豆眼。

正对着我们的身躯没有皮,鲜红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经络血管蛆虫一般不停地蠕动着。

肚子中间破了一个大口,里面的肠子和脏器掉了出来,随着它的动作在空中晃晃悠悠。

被满肚肥肠包裹的中心,有一个蠢蠢欲动的瓣状口器,微微探出头来,在空气中鼓动着。

循着声音,那鲜红的口器越过我身边,慢慢试探着靠近我身后吓得屁滚尿流的男人。

我一动也不敢动,悄悄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

出去的路被眼前的鼠怪堵得死死的,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洞里打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现在只祈祷身后的人可不要作妖。

「啊!!!你不要过来!去死吧!」

「嘭嘭」两声,我缓缓转过头,看见身后的男人闭着眼伸出脚一阵乱踹。

准头很好,每一脚都精准地踹在了正在寻找猎物的口器身上。

仿佛在大声宣告:你过来啊!

「哗——」一阵刀光闪过,流着涎的口器被切了下来,正好砸在了男人身上。

「啊啊啊!!」

那透明黏腻的涎再次非常精准地从张开的口器里流出,一滴不落地流进了正在嗷嗷大叫的嘴巴里。

「唔唔!」脱离本体的口器瞬间缩成只有拳头大小,精准地堵住了聒噪的嘴巴。

「给老子闭嘴!」洪景天手起刀落切下口器后,迅速拖着男人丢到了墙角。

我看着男人口中迅速腐烂成一摊血水的口器,默默地在心中为他点了一根蜡烛。

愿他以后还能吃得下饭。

回过头,眼前的鼠怪愈合速度非常快,才切掉的口器转眼间就恢复原状了。

它被激怒后,陷在脖子里的小脑袋发出愤怒的「吱吱」声。

蛇一般灵活的口器像气球一样膨胀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粗。

顶端像花一样绽开三瓣,露出里面藏着的细密尖牙,和关不住的口水。

「跑!」韩天霖在前面大喊道。

我转身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尽全力奔跑,经过洪景天时,看见他举着大砍刀冲了过去。

「你疯了!还不快跑!」我回头看了一眼。

看见洪景天攀岩选手一样,踩着石壁的凹陷处,噌噌两下就爬到了石壁的顶部。

见状,我用力大喊:「来追我呀!」

被激怒的鼠怪,甩着口器紧追着我。

「这边!」韩天霖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我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片石林,我顿时明白他的意图。

我们两个像贪吃蛇里会动的小怪物一样,在石柱密布的石林里不停地引诱激怒它。

只要这怪物的口器不是无限生长的,他们就有机会逃出去。

大概跑了有十几分钟,追在我们身后的口器终于停了下来。

我回头一看,整片石林被口器缠成了毛线球。

紧跟在身后的鼠怪彻底被触手可及的猎物激怒,缠绕在石柱上的口器绷的笔直,血肉在拉扯下开始崩裂渗血,露出内部不停蠕动的肉芽。

「洪景天!你好了没有!」

我有些着急,要是被它扯断后还能再生就麻烦了,我们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逃了。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你们再撑一会儿!」

「艹!我的打火机怎么找不到了!」

我看着只剩下一半肉筋还连着的口器急得要死。

韩天霖挡在我身前,拿着刀等待着。

「轰——」随着一声微弱的爆炸声,洞口处传来一阵火光。

「嗷——」震耳欲聋的嚎叫从眼前的口器中发出。

一阵温热,我的双耳被捂住。

我靠在韩天霖怀里,感受到他胸口传来的有力震动。

踩着一片腥臭的黑血走出洞口,我们准备按照日记里说的,找个地势高的地方寻找红雾中心。

一出洞口就听见一阵哀嚎。

「啊啊啊!!这是哪里!?」

「世界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坐在地上,刚死里逃生的幸运男。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天空,仿佛看到了非常恐怖的场景,双手双脚不停地往后退。

「月圆之眼……」

「那是月圆之眼!」

他指着天空的月亮大喊道。

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一条凭空出现的触手从他瞪大的眼睛里插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在我们眼前爆开了。

温热的血雾撒在我胳膊上。

我不明白,月亮怎么了?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又大又圆的月亮。

一切都很正常。

韩天霖低头看着脖子上的木棍若有所思。

我们爬到了矿山附近最高的一座山。

山脚下星星点点的城市灯火,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我低头思索,这和日记写的不一样啊。

突然,我看到了脖子上的木棍。

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

我缓缓摘下小木棍……

随着木棍的远离,世界开始出现频闪,扭曲。

灯火和血红开始交替,

真理渐渐浮现……

当我再次睁眼时,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红雾弥漫的世界、弯曲扭动的高楼大厦、长满獠牙的窗户、冒着岩浆的马路……

踩在脚下的山顶微微起伏着,一阵腥风吹过,

一旁的松树开始舞动起来,绿色的松针冒着寒光开始互相厮杀。

「噼里啪啦」战败的松针掉落一地消失在黑色的夹杂着血肉的泥土里。

远处地平线与天幕相接处弥漫着红色的线,那红线像经脉一样从地平线向天幕延伸。

我抬头想看看红线的终点是哪里。

「不要抬头!」一声呵斥止住了我的动作。

我想起石壁上写的「不要抬头,会被真理发现……」

我低下头,突然看见山脚下有一个小湖泊。

平静的湖面上有一只眼睛……

一只冒着血丝的、瞳孔是红色的眼睛。

那是,

真理之眼。

第七天

我们通过日记上的公式,计算出下一次红雾出现就在两天后。

时间非常紧急。

如果错过这次,我们还要等十五年!

可眼下最着急的是,我们昨天在山顶上并没有看到红雾中心。

日记上明明说,站在高处就能一眼看到的……

为什么呢?

是地势还不够高吗?

我们决定去本市最高点——中心电视塔。

虽然那地方现在看起来不太妙

我看着远处那结满蜘蛛网的电视塔上,不停有黑色的怪物在蠕动着。

韩天霖开车,我坐在后排看着窗外的景色。

宽阔的车道,绿树成荫,披着人皮的司机。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可一旦摘下脖子上的木棍,世界就露出了原本的丑陋面容。

喷着岩浆的马路、涂着芯子的肉花丛,长满触手的怪物正骑着一摊肉缓缓蠕动。

路过张着血盆大口的店门,招牌上的文字像蛆一样扭动着,组成我们从来没见过的文字。

「毂,迷毂,

「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

「这是山海经里记载的一种植物,也许和这个有关。」韩天霖从后视镜看着我手上拿着的木棍解释道。

快要到电视塔时,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正好是绿灯,韩天霖减速开过去。

「嚓——」一阵急刹。

我捂着额头抬头看去:「怎么了?」

斑马线上突然出现一群小朋友,背着书包,似乎是刚放学。

白白嫩嫩的、胖嘟嘟的手臂像藕段一样。

踏过扭动的斑马线,蹦蹦跳跳地往对面走去。

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小朋友。

「小心!」

一个小朋友似乎没注意脚下的路,摔了一跤。

躺在地上嗷嗷大哭。

我打开门,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想将他拉起来。

一用力,整条手臂竟被我扯了下来。

小朋友重新摔了下去,头、手、脚四分五裂,散了一地都是。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一地的断手断脚。

「姐姐姐姐!好痛呀!快扶我起来~」

那颗躺在地上的头,肉嘟嘟的小脸,奶声奶气地催促着我。

我一脸蒙地弯下腰,伸出手想扶他起来,不知从何扶起。

「砰——」一声巨响。

那颗还在说话的头被从天而降的脚踹飞了。

「你傻啊!伸手给他咬,还不快跑!」跑下车的洪景天拉着我开始狂奔。

我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

满地的断手断脚一蹦一跳的,竟然自己拼接了起来。

「咔咔咔」几声脆响,那摔得七零八落的小朋友转头朝我一笑。

扁平的木头正方形脸上,用红笔画出的线条嘴巴缓缓下弯。

「姐姐,你怎么不扶我起来……」

「宝宝好疼啊!!!」

正方形的脸强行挤出生气的表情,几百颗头动作整齐划一地朝我看来,成千上万双绿豆眼在昏暗的夜色里冒出不怀好意的精光。

随即那一群小朋友,机器人一般,四肢僵硬地发出「咔咔」声,摆出预备跑的姿势。

表情统一地嘴角向下弯。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一群木偶人。

「还瞅啥!赶紧跑啊!」洪景天见我跑得慢,弯下腰扛起我加快脚步。

我头朝下,在颠簸中看见数不清的残肢断臂从吐着黑水的井盖中冒出。

密密麻麻,如同群蚁。

「啪嗒啪嗒——」数不尽的木偶零件在路上跳跃,发出千军万马的声响,整个城市都为之一振。

城市里的怪物仿佛听见了召唤,一个个从不同的角落冒出加入追赶捕猎的队伍。

这下糟了!

我挣扎着从洪景天肩上跳下来,脚下一扭往一旁漆黑的小巷子里跑去。

「走这!」

巷子很窄,能挡住一部分体形庞大的怪物。

可是没跑两步我就有些后悔了,这巷子着实有些诡异。

漆黑中透着暗红色光,两边的墙壁鼓鼓囊囊的。

仔细听,能听到墙皮底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汗毛直竖,站在巷子中进退两难。

可是身后的「啪嗒」声越来越近,容不得我犹豫了。

要是被身后的木偶大军追上那就死定了。

我深吸一口气,什么也不管,闭着眼就往里冲,碰到墙就拐弯。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小。

我停下脚步,双手撑在膝盖上剧烈地喘气。

不知是我锻炼太少还是跑太久了,总感觉氧气越来越少,呼吸越来越不顺畅。

「洪景天?你有没有发现……」我刚转头想问下他有没有和我一样的感觉,就发现他不见了。

我站起身,微弱的红色月光下,摸索着往来时的方向退了几步。

「洪景天?你还在吗?」

……

潮湿黏腻的巷子里,只有我的脚步声和越来越大声的心跳。

「咕叽咕叽——」

什么声音?

我握紧手里的刀,背靠着墙,努力辨认声音从哪个方向来。

「洪景天?」

「韩天霖?」

没有人回答,这个世界安静的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

「呼——」

「嗬——」

空气里的含氧量越来越少,我感觉大脑一阵发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扶着墙,准备换个方向找出口。

「砰——」一转身就撞到了墙上。

软软的,黏黏的,闻起来有一股刺鼻的腥臭。

我看着不知何时越缩越窄的巷子,一阵恐惧,挤过挡在面前的墙拔腿狂奔。

又长又深的甬道像一条巨蟒,张着深不见底的漆黑大嘴,死死跟在我身后,一收一缩想把我吸进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好不容易我憋着气跑到巷子口,结果看见密密麻麻的木偶大军在等着我。

「你好呀~姐姐。」

「宝宝想和你玩!」

数不清的木偶齐声说着同一句话,奶声奶气的童声在这个漆黑的巷子令人毛骨悚然。

我知道,我逃不掉了。

在因缺氧晕倒在地那刻,恍惚间,我看见一支木棍从黑色的墙里捅了出来。

雕梁画栋的天花板,温暖昏黄的灯笼。

「你醒了?」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白色长发男人走了进来。

青色盘口长袍,白色及腰的长发,拄着一根长长的木棍当拐杖。

他俯下身帮我量体温。

我看见他白到透光的皮肤,以及眸中红色的瞳孔万花筒般繁复变化。

大脑一阵天旋地转。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鸦羽挡住我的视线。

我晃了晃头,环视了一圈,是个小卧室。

我一时分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之前经历的事梦境。

男人走过来递给我一杯茶。

似乎看出我的疑问:「这里是深渊之光,你没有做梦,你的伙伴马上就来了。」

我捧着他递给我的热茶,周围的灯光温馨得有些普通,普通得不正常。

我注意到对面的墙上挂着许多打着绳结的绳子,还挺好看的,旁边有一扇雕花窗户。

我走过去看了看:「我可以打开窗户看看吗?」

他微微笑了笑:「请便。」

光怪陆离的城市,冒着岩浆的马路,路边蠕动的怪物,时不时传来怪异嘶吼。

再回头看看一室安好的古色古香的小房子。

诡异中透着平静。

「你是谁?为什么你这里……」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韩天霖的车出现在房子门口。

「上车!」洪景天的声音从副驾驶传来。

我背上背包,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他拦住了我:「带上这个吧,也许用得上。」

我朝他手上看去,是一根拐杖。

我有些疑惑,接过拐杖:「谢谢。」

开车前我喊了一声:「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他摇了摇头,朝我们挥了挥手。

头也不回地回到了房间,在墙上吊着的绳子上打了三个结。

「就快了。」

第八天——一线天/一线渊

红雾笼罩下光怪陆离的世界,真理之眼隐藏在浓雾深处。

天空浓厚的云层深处,真理之神的吟唱在红色的光束里从四面八方涌入脑海。

从天而降的巨大触角每抬起一步,带起地底相连的红色经脉,掀起的碎肉飞沙走石般溅在脆弱的车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周围的建筑仿佛听到了真理之神的召唤,透明的玻璃窗上波纹扭动,缓缓睁开冒着红色荧光的眼睛。

在能见度不足 10 米的浓雾中,韩天霖玩命般将车开得飞快。

「我们要加快速度了,离红雾开启只有一个小时了。」

我看着离我们越来越远的小房子,最后在浓稠的红雾中化作一个光点。

「那个长发帅哥是谁?」我问道。

韩天霖回答:「他就是我们在石壁里找到小木棍的主人。」

那天我和洪景天闯进巷子后,韩天霖的车子被木偶大军拦住了去路,他没办法只好踩下油门,在城市里兜圈甩掉它们。

谁知整座城市像是活过来一般,路面生长出许多路障挡住了他的去路。

韩天霖只好弃车逃跑。

在一片奇形怪状的建筑里,他突然看到一个正常的小房子。

温暖的灯光,以及没有关上的门。

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正常就意味着不正常。

他跑进屋内后,身后紧追不舍的怪物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标,慢慢散去了。

仿佛存在于这个世界之外。

小屋子的主人似乎知道有人会来。

他没有多说,只说韩天霖口袋里的木棍是他在很久前送出的。

叫他在这等一会儿,等怪物散去再走。

真是个神秘的男人。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红雾中心的位置的?」我又问。

「唉呀!我们真是太傻了!其实我们早就找到了!还费这么大功夫!」洪景天一脸懊悔。

韩天霖:「日记上写的是对的,只要站在高处一眼就可以看到。」

「那为什么那天晚上我们在山上没有看到呢?」

我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只缘身在此山中!」

韩天霖点头。

原来我们那天去的矿山就是红雾中心的入口!

怪不得那天什么也没看到。

因为它就在我们脚下!

「砰!」一声巨响,一条红色的触手突然从地底冒出,将正在行驶的汽车牢牢地串在触手上。

我的头磕在了前面的座椅上,一整天旋地转,脑子晕晕乎乎的。

「清灵!快跳下来!」韩天霖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我清醒过来,连忙打开车门,却发现短短的十几秒,串在触手上的车已经离地面有十几米了。

我有些害怕,犹豫了一会儿,车离地面越来越远。

「快点啊!!」

「别怕我们会接住你的!」

洪景天和韩天霖在下面急得不行。

地面不断有红色的触手钻出,他们一边躲避一边朝我大喊。

我一咬牙,眼睛一闭,就跳了下去。

「唔!大姐,你要减肥了……」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我跳到地面,拍了洪景天一巴掌。

丢掉车子的我们只能走过去。

身后传来「咔吱咔吱」声,我回头一看。

半空中,红色的浓雾中突然冒出一张长满獠牙的巨嘴。

汽车在它的嘴面前显得如此渺小,还不够它塞牙缝。

「霹雳啪嗒」,不停有铁片碎屑掉落到地面。

嚼完嘴里汽车的巨嘴,似乎才发现还有我们几个漏网之鱼。

「嗡——」巨嘴发出一阵响彻天际的嗡鸣声,在浓雾中朝我们追来。

腥臭黏腻的口水雨滴般从半空中滴落。

「啊!好痛!」洪景天捂着胳膊。

「这口水有腐蚀性,我们加快速度!」韩天霖朝我们丢了两件外套。

「嘶!」带有腐蚀性的口水不停地滴在举着外套的手上,疼得我龇牙咧嘴的。

本就昏暗的天空,此刻被半空中的巨嘴遮挡得更加暗无天日。

带着血腥味的呼吸狂风般朝我们袭来。

我们抬头一看,视野里只有长满红色牙垢的密密麻麻的獠牙,穿过獠牙密林,是长满大腿粗的红色肉芽的口腔内部。

见我们抬头,原本安静蠕动的肉芽突然开始蠕动,缓缓朝我们扭过来,露出一张长满眼睛的脸。

巨大的口腔内部,数以亿计的肉芽上面遍布大小不一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们。

大脑突然一阵眩晕,恍惚间我看到妈妈端着熬好的鸡汤从厨房走出来喊我吃饭。

我慢慢走向餐桌……

「清灵!!」

一阵寒意从脚底迅速席卷全身。

我回过神来,看见近在咫尺的巨嘴。

「快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看着缠在我腰上的肉芽,长长的像藤蔓一样将我死死地箍住。

顶端的一只人头大的眼睛缓缓伸到我面前,下方咧开一张没有牙齿的嘴巴,越张越大。

我奋力挣扎,想将手抽出来拿身后的武器,可是我越挣扎它缠得越紧。

我的脸憋得通红,看着张的比我头还大的嘴巴离我越来越近。

「扑哧——」一阵风声袭来,肉芽被锋利的砍刀连根砍断。

束缚在腰上的肉芽嘶吼一声,猛地将我的头吞了进去。

「啊!!」我抽出掉了层皮的双手拼命撕扯着罩在我头上的肉球。

「闭上眼睛!」韩天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唰!」罩在头上的肉球被撕开了。

韩天霖拉着我狂奔:「不要直视它们!」

空气中的红雾越来越浓……

里世界与面世界即将再次交融。

「快点!我们还有十分钟!」韩天霖看着手表上的倒计时大声吼道。

我们穿过一个又一个从天而降插进地面的巨大触手,终于抵达了矿山所在地方。

可此时的矿山却早已不是我们熟悉的模样。

隐藏在浓雾下若隐若现的红色巨眼。

收缩涌动着的空洞、幽黑,深不见底,像一张等待猎物靠近的嘴巴。

洞口前的暗红色地面,微弱地起伏着,仿佛藏着不知名的怪物准备随时破土而出。

「别犹豫了,快走吧!我先给你们探探路。」洪景天一脚踏入起伏着的地面。

一脚下去,地面微微下陷,一脚抬起,红色的液体粘连在鞋底。

「你们看,这不啥事没有吗!」洪景天兴奋得在地上蹦跶了两下。

「小心!」我的心脏随着他这两下狂跳不已。

没时间给我们犹豫了,我紧跟在韩天霖身后,我们三人排成一列,朝着那未知的洞口走去。

脚底的触感实在是恶心,软软的、黏不拉几的,仿佛是踩在什么活物身上。

偶尔踩到凸起的土包,黏液被挤爆,溅得满裤子都是。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真的确定是这里吗?」我用余光看见隐藏在红雾中的眼睛闪着不怀好意的光。

韩天霖皱着眉:「不确定,但是现在别无选择。」

离红雾开启只剩下一分钟了。

我们终于来到洞口。

我忍着恐惧,控制自己不去看就在身后的眼睛。

倒计时:

10

9

8

7

红雾浓稠得仿佛可以滴出血,挥舞间,夹杂着细微的碎肉。

熟悉得好像回到了一切开始的那天。

6

5

「噗叽噗叽」是什么声音?

「哥哥姐姐,不要走呀,留下来陪宝宝玩!」

脚下暗红色地面突然有许多木偶人破土而出。

密密麻麻,蚁群一般朝我们袭来。

红雾中,一只巨大的木偶出现在我们对面。

一只巨大的手朝我们拍过来。

随着越来越近,我清晰地看见,那只巨大的手是由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小木偶堆在一起的。

背靠巨眼,我们无处可逃。

「砰——」一声巨响,背后的山被击飞,不断有碎肉快掉落。

源源不断的小木偶露出锋利的小獠牙爬满全身,白蚁一般迅速啃食着我们。

4

3

有一只手从红雾中伸出,一巴掌过来,我被猛地推了出去。

「韩天霖!!」

数不清的小木偶和碎肉块从半空掉落,挡住了我们的视线。

2

一颗熟悉的脑袋在巨手的小拇指上冒出,是韩天霖!

他离我们只有四五米远,一只手臂不见了,断口处鲜血淋漓,身上血肉模糊,仅剩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挂在巨手上,快要撑不住了。

我突然想起那个男人给我的拐杖,我从背后抽出伸到他面前。

举着拐杖的双手白骨森森,我咬着牙大喊:「韩天霖!抓住!我们回家了!」

1

他猛地松开手,飞速握住了拐杖。

猛然剧增的重量让我差点将木棍脱手而出,紧急关头洪景天伸手,我们一起将他拉了回来。

背后突然冒出一阵刺眼的白光。

我们回头一眼,那白光竟然是从巨眼的瞳孔里冒出的。

我们最后对视一眼:

「明天见。」

然后消失在白光中。

【全文完】

番外

「嗡嗡……」

「诶!醒了醒了!」

「灵灵!醒醒!」

一阵白光闪过,我睁开眼。

看见熟悉亲切的脸庞。

「妈妈?」

「我这是怎么了?」

我坐起来,发现自己在医院里。

「你下班突然在路上晕倒了,差点把我吓死!」

我晃了晃脑袋,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医生检查完毕后,我和妈妈回到了家。

坐在沙发上,我听见厨房里传来剁肉声。

那是妈妈在剁刚买回来的排骨。

一股浓郁醇厚的香味从厨房里传来,久久萦绕在空中。

那是妈妈煲的鸡汤。

饭桌上,我问妈妈。

「妈,今天的鸡汤好像和原来的不一样,格外香,你都放了什么呀?」

我捞了捞碗里,有一只炖得脱骨的鸡爪。

「哦……没什么,最近菜场来了批新鸡,格外肥。」

我啃着鸡爪,抬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妈妈扬起格外灿烂的笑。

「确实挺肥的。」

不知为何,嘴里的鸡爪突然难以下咽。

「哐啷——」

我吐出嘴里的东西。

「妈,你的戒指怎么掉汤里去了?」

番外

「据本台报道:一个月以前突然出现的红雾,导致 35 人昏迷。在医护人员的努力下,已有三人苏醒。后续情况本台将继续关注。」

「清灵!你病好啦!」

「对呀,躺了一个月了,骨头都松了!」

我朝工位走去,看见桌子上有一份早餐。

「哦~有情况!」

「说!工程部的韩天霖为什么给你送早餐!」

我笑了笑:「因为我们是过命交情。」

下班后,我走到电梯,看到韩天霖站在窗边等我。

他朝我走来,伸手接过我手里的电脑包。

「走吧,景天那小子已经快饿死了。」

车上,韩天霖开着车,等红灯间隙转头看着我:「感觉怎么样?」

我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感觉很不真实……」

「明明昨天你的手臂一整条都没了……」我伸手捏捏他的手臂。

从红雾出来后,再次醒来就躺在医院里。

妈妈说,那天的红雾出现后,有很多人莫名其妙地就晕倒了。

没几天,大部分人就在昏睡中脑死亡了。

我们三人是剩下活着的人中最先醒来的一批。

昏黄的暖光灯中,餐厅内一片欢声笑语,透露着下班的喜悦。

「来!干杯!庆祝我们重获新生!」

「叮——」晶莹剔透的酒液中,我看着对面两张充满生机的笑脸。

再次感慨,

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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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 7 号

暗宇识微光:深空、梦境和时间之外的科幻故事

关德深SF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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