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七日的爱
七日的爱
非人类爱情
儿子想吃钟薛高,我没舍得买。
等他进学校后,我一口气买了两个蹲在路边咔咔旋。
校门口停着的卡宴缓缓降下车窗。
我前夫靳澜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林柒柒,你竟然敢虐待老子儿子。
「还吃独食儿。」
啧,好凶。
谁又想得到,又拽又凶的他后来会抱着我的骨灰盒歇斯底里地哭呢。
1
儿子看中冰柜里的钟薛高了:「妈沫我想吃这个。」
我一看。
好家伙,这不是雪糕刺客么。
「68」的价格。
这狗贼猝不及防就刺了我卡姿兰大眼睛一剑。
我拿了瓶常温的矿泉水递给儿子:「那你就想着吧。」
儿子噘噘小嘴,癫癫儿地就跑进了学校。
快看不见人影的时候他扭头冲我做了个鬼脸。
我沉着冷静地走回小卖部,递给老板钱:「两根钟薛高。」
老板冲我竖了根大拇指:
「再甜不能甜孩子,再苦不能苦自己。」
我点头表示赞许:
「穷养儿子穷养女,富养自己长身体。」
然后在儿子遥遥绝望的眼神中。
我左手一根丝绒可可,右手一根海盐椰椰慢悠悠地旋了起来。
天气热,雪糕有些融化了。
黏稠的奶液流到我手背上,我蹲在路边偏头舔了手背一口。
我面前那辆卡宴,缓缓降下了车窗。
2
后座上,坐着我久违了的前夫。
靳澜。
他头发留长了,黑色刘海几缕耷拉在前额。
眉宇间看上去依旧有些凌厉桀骜。
一身银灰色禁欲西装衬得他越发人模狗样。
心跳如故。
我竟然有一种王宝钏挖野菜的感觉。
只有我知道。
少年的靳澜,留着寸头,银色耳圈。
将我抵在操场墙上发狠亲的样子,是多令人难忘。
那时候的他舔了舔唇瓣:「你今天多看了隔壁那男的两眼。
「下次再看,信不信我当着他面亲你?」
霸道中二得不像话。
那时候我数摸着他腰上的六块腹肌,心不在焉:「那你挖了我眼睛吧,我管不住自己。」
他手臂微微发力直接托起我的腰,把我放到台子上坐着。
与我平视。
少年黑润润的眼珠子盛着月光和星子,和我的脸。
将那七八分不羁浸润得微微柔了些。
他又亲我,轻哼:「我舍不得。」
3
一别七年,好久不见。
此时的靳澜眼里早已没有了当初只有对我才会流露出的柔和。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
「林柒柒,你竟然敢虐待老子儿子。」
他可能觉得没发挥好,又补了句:
「还吃独食。」
他最后甚至言语攻击还不够,准备下车。
而我,轰一下站起身来。
扭头就跑。
还举着我两根快要融化掉的钟薛高。
直接跑成了风火轮。
直到跑到小区门口,我才敢回头看了眼靳澜有没有跟上来。
还好,没有。
4
回到家后。
手上的钟薛高已经融化得不成样子了。
我把它丟进垃圾桶里,去洗手。
洗手池里我的鬼样子吓了自己一跳。
胡乱扎起的头发,一脸暗沉,黑眼圈。
眉心中央还长出来一颗嚣张跋扈的大痘。
早知道会遇到靳澜,我一定化个妖艳贱货妆。
怎么也是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的逃跑。
也不至于像刚才那样跑得那么猥琐。
但靳澜,好像素来不喜欢我浓妆艳抹的样子。
他十八岁生日那天。
也是我们刚进大学的那天,他跟朋友们在包间里唱歌喝酒。
我被室友们推攘着进去。
一字肩上衣,小短裙,嘴唇涂得亮闪闪的。
靳澜竟然全程都没怎么理会我。
5
直到我在上包间厕所的时候,有人敲门。
我穿好裙子去开门,一个身影直接把我推进卫生间里。
低头就抱着我的脸,对着我脖子就啃。
他皱眉皱得凶,一脸烦躁:「林柒柒,下次你再穿这种衣服试试?」
他拿纸巾把我嘴上的口红擦了又擦,这才又低头亲了会儿。
半晌后才分开,唇角这才松弛下来:「这样好看多了。」
幼稚得没眼看。
而现在,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同样是上翘的。
没骨气。
我揉了揉脸颊,叹气。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以及我此时此刻,最想听到又最怕听到的声音。
「林——柒——柒!
「躲着我是吧?」
靳澜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6
啧,好凶。
为什么不躲呢?
这话不是他亲口说的么。
他自己说,以后再也别见了。
当初离婚的时候。
我俩一夜未眠,在客厅抽烟坐了一夜。
我记得那天我下车前拽着靳澜的衣角。
「不离,可以么?」
靳澜沉默地咬着烟,没点。
最后他掰开我的手,一根一根手指轻轻拉开,双眸通红。
「林柒柒,你自己觉得,还回得去么?」
7
我想了想,也对。
靳澜拽着我手臂,拉我进了民政局。
离婚证为什么也变成红色的啊,明明这么伤心的时刻却要用红色来掩饰悲伤呢。
靳澜牵着我的手,在工作人员诧异的眼神中。
我们这对明明刚拿完离婚证的前夫妻,几乎是互相搀扶着走出了民政局。
靳澜跟我站在民政局的车前。
他几天没刮胡子,眼神里带了颓,不再似之前那么亮了。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把车钥匙,银行卡,全塞给我。
「房产证上一直填的你名字。
「都给你。」
他弯腰,俯下身子,额头抵过来。
抵在我的额心,额角温热,鼻尖冰凉。
「林柒柒,以后别见面了。
「自己好好过。」
他什么都给我了,一个人独自朝着回家的反方向走去。
我伸出手,什么都没抓到。
坐在花台上哭成了狗。
靳澜他,是真的不要我了。
8
门外敲门的声音,不疾不徐。
屋子里没开灯。
估计装死,他过一会儿就会走了。
「林柒柒。」
靳澜狠道:「长能耐了?这么大的事情都瞒我?」
我有点不知所以。
瞒他什么?
他连我屁股勾子上长了几颗痣都门清儿。
最近脑袋不好使,健忘。
我靠着门蹲下来想了好半天。
目光所及之处。
啧,儿子的小黄鸭小水壶又忘了拿了。
啊,想起来了。
我瞒着他,偷偷生了个崽。
9
「林柒柒。」靳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他似乎也是靠着门在讲话。
「我们谈谈,行了吧?」
他的调子软了下来,我还以为他永远不会用这种调子跟我讲话了。
我皱了皱鼻子,眼眶有点发酸。
正想开口。
我隔壁李阿婆的声音传来:「你找小林啊?
「她不在这里了。」
李阿婆年纪很大了,眼睛不怎么看得见。
没事儿时我做饭买菜都会给阿婆捎一份,偶尔帮忙收拾卫生。
她儿子会付钱给我。
原本她不怎么喜欢生人,甚至连儿子坨坨她都不怎么喜欢。
皱巴巴的一张脸板着,加上混浊的眼,看着挺凶的。
但坨坨一点也不怕她。
每天「奶奶」长「奶奶」短地叫,日子一长,再硬的石头也会捂热。
偶尔再去李阿婆家里送饭菜,她会用拐杖敲敲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小木凳,冲坨坨喊:「小皮猴,过来坐着吃饭。
「别烦你妈了。」
李阿婆有老慢支,天气凉了总会犯。
咳嗽了两声,声音苍老又嘶哑:「走吧,人不在这了。」
10
前两年欠了很多很多钱。
带着坨坨躲到这个老小区里来。
我告诉过李阿婆,如果有陌生人找来,就说我搬走了。
看来她还记得。
片刻,靳澜低沉的声音又起:「那您知道她现在住哪儿吗?」
李阿婆拐杖「笃笃」作响,似乎没准备搭理他了。
我听到门缝下的影子在外面静默了许久。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靳澜离开了。
坨坨是他儿子。
但我不打算把坨坨给他。
11
坨坨快放学了,我去接他。
太阳好大,烤得我受不了,我又去冰柜拿了个雪糕,躲在树荫底下啃。
这次拿的小布丁。
还是这个对我胃口。
刚咬了一口,那辆卡宴就又出现了。
而坨坨,已经出现在校门口。
我朝他挤眉弄眼打手势,坨坨心领神会,噌噌噌往学校里面跑去。
当靳澜靠着车门抽第七根烟的时候。
我已经跟坨坨坐在肯德基的餐厅里面了。
坨坨看着我啃香辣鸡翅,咬着薯条,脸颊鼓鼓的,像在不高兴。
我吐了块骨头:「咋了?一脸不爽的样子。」
坨坨脸都快挨到我手里的鸡翅了:「妈妈,鸡翅好吃么?」
我细细咀嚼,认真道:「有点辣。
「记着以后别吃这个,拉嗓子。」
坨坨哭丧着脸:「那白天的雪糕好吃么?」
我捂着腮帮子摇头:「好吃,但粘牙,牙齿都粘掉了一颗。
「坨坨,你要记住,越是长得漂亮的雪糕就越会骗人。」
坨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我俩手拉手走在巷子里。
旁边走过一家三口,坨坨问我:「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
我蹲下身,抚摸着坨坨的脸,沉痛道:「你爸爸。
「噶了。」
一个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林柒柒,所以你真的到处跟别人说我死了?!」
12
我抖了一下。
转身,身后的靳澜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跑完步似的。
我:「嗨,好巧。」
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不巧。
「老子蹲你三天了。」
我一惊,接着靳澜就指着坨坨:「我儿子?」
虽然说,这两人十成地像,坨坨看起来就像一个可爱版迷你靳澜。
但我仍打算睁眼说瞎话。
「噢,太可惜了。
「虽然我也挺希望我儿子是个富三代,但他确实不是你儿子。」
靳澜置若罔闻,弯腰单膝曲下,动作有些生硬地摸了摸坨坨的脸。
「叫什么名字?」
坨坨:「帅哥。」
靳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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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我抱着坨坨坐在了靳澜的那辆卡宴上。
车内空调开得很低。
八月份的天气,车内车外的温度迥然不同。
燥热感全消,我舒服地轻哼了声:「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靳澜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
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
他声音好像柔和了几分:「回家。」
家?
我跟坨坨的家,是那个月租不到一千块的老小区居楼。
没电梯,没天然气。
第一次扛煤气罐上五楼的时候,我还蹲在楼梯间哭了一场。
跟靳澜在一起的时候,我连包都没背过。
我甚至连手机都掏出来了准备打给靳澜。
可他手机号打不通。
他早就拉黑我了。
而今,靳澜的面容五官线条依旧明晰,眉眼如初。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眉心是紧的。
而现在,好像心情还不错?
我轻咳了声:「不用了,你都要结婚了。
「孩子他爸还在家里等我。」
14
车子在路边停下。
我看到靳澜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手背青筋凸起。
他抬眼看我:「林柒柒,不撒谎你要死吗?」
我被戳中痛处。
抱着坨坨就想拉车门下车。
车门锁上了。
靳澜脸色沉下来,抿唇不语。
脸颊肌肉鼓动。
像是有怒火从肌肤之下滚烧过。
我不敢吱声。
他看我这副样子,好像更生气了,油门一轰,车子重新驶出去。
路程太长,我跟坨坨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有身影笼着我。
甚至直接来抱我。
虽然他已经把动作放得很轻了,走了两步我还是醒了。
我窝在靳澜怀里,他低头看我一眼:「可以再睡会儿。」
我摇头:「放我下来吧。」
我感觉到他手指紧了紧,然后松开了。
我问他:「坨坨呢?」
他扬了扬下巴指向旁边:「睡了。」
我看过去,他的一个助理抱着坨坨跟在后面。
15
坨坨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很可爱。
我想起我刚生坨坨的那段时间,脱发,失眠,每睡不到两三个小时就得起来喂奶。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觉得那是我这辈子感受到最静谧和接近灵魂出窍的时刻。
但脑子里却是烦躁和狂嚣的难受。
严重的睡眠不足。
被孩子惊醒后心脏的疯狂跳动和不适感席卷全身。
我感觉,我快要疯了。
有一次,我在又一次被吵醒后,耐不住火气将坨坨狠狠丢在床上。
坨坨哭得很可怜,皱巴巴的小脸也不好看。
可哭着哭着,我也哭了。
我又愧疚又懊恼地重新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哄。
坨坨很快就睡着了。
第六个月,坨坨突然有一天就不吃夜奶了。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就好像,他也在拼命生长着,急着为我分担压力。
只是赶着让我多睡会儿,简直就像网上说的那种天使宝宝一样。
坨坨动了下,看起来快要醒了。
我走过去:「孩子给我吧,他习惯了我抱。」
坨坨六岁了,抱着其实是有点吃力的。
进电梯后站了会儿我气息就开始急促了。
靳澜突然伸手接过坨坨:「我来吧。」
坨坨在他怀里,睡得很安稳,他垂眸,轻轻拍了拍坨坨的背。
脸上有温柔神色。
这房子。
是靳澜送给我后我又卖了的房子。
在坨坨一岁的时候,他生了场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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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房子抵押给那人筹治病的钱,最终钱和房子都被人骗走了。
那场骗局有很多受害者,我是其中之一。
那个骗子带着巨额骗资,逃到了国外,至今没被抓到。
我不是最特殊的,还有比我更艰难的家庭。
我背着坨坨去法院的时候,门口用板车推着的奄奄一息的老人,他儿子头发也白了,还缺了一条腿。
求助无果,酒吧也早就关门了。
微薄薪水根本支撑不住药费,我只能带着孩子借钱。
认识的所有亲戚,几乎都借遍了。
我从以前那个年轻朝气的林柒柒,变成了老赖。
我只能到处搬家躲债,然后找点零工一点点还债。
房子里所有的摆设都还是原样。
这几年,就像只是做了场梦。
入夜,坨坨在儿童房里睡了。
当时卖出去的时候还没有装成这样,我跟靳澜之前是不打算要孩子的。
我俩都不喜欢孩子。
靳澜给我倒了杯温水,递给我:「林柒柒。
「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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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我名字的时候。
又没带多少感情了。
心头刚涌起的热意瞬间退却。
就好像我俩只是一对即将进行谈判的商业对手,不带半分多的私人感情。
我先开口:「孩子是不可能给你的。
「绝对,不可能。」
靳澜:「明明怀了我的孩子,当初撒谎干什么?」
我笑笑,嘴唇有点干:「因为当初的确跟沈祈睡了啊。」
靳澜沉默无声地看着我。
他以前就这样,气到极致的时候反而不说话。
就像那天他冲进酒吧房间抓到我跟别人躺在床上的时候。
他的眼睛都是红的。
像是独自觅食归来的恶狼双眼沁了血。
虽然不知道什么状况,我下意识地冲过去抱住他。
然后喊那人走。
他要是不走的话,今天这屋里。
会死人。
那人走了后,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力气,我坐在地上发抖。
因为昨晚,我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
靳澜的手,轻轻搭在我头顶摩挲:「林柒柒,离了吧。」
我摇头。
他声音冷静到可怕:「不离,你是想让我杀了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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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后来闹清楚了。
有心人的有意为之,我的酒被换了。
而沈祈喜欢我已久,他被欲望模糊了理智。
所以一切情景都是那么地刚刚好,他把我抱上了二楼。
离婚后,沈祈想求婚。
我那段时间自我折磨得几乎没了命,我告诉他:「我们永远都不可能,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看到你,我觉得自己脏透了。」
终于有一天,沈祈看到我买了安眠药。
他跪下来告诉我。
那晚上我们其实什么都没发生,他没碰过我。
他就是觉得靳澜配不上我,想借这个误会拆散我俩。
我带着这个消息兴冲冲地回去找靳澜。
却看到他的公寓里出来一个女人开门收快递。
那女人赤着脚,头发微乱,穿着靳澜的白 T 恤,露出两条大长腿。
是黎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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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靳澜这人也就是外表看着浑,但是学习工作能力水平都是顶尖的。
大学毕业,他没有靠家里的资助,就跟朋友开了家工作室。
第一年底就拿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而我,路却好像越行越偏。
最后开了家小酒吧,整日黑白颠倒。
像是跟靳澜拿反了命运牌一样。
靳澜忙得很,但因为是跟朋友合伙的工作室,规模逐渐扩大成了公司。
他朋友的妹妹,黎秋,打着助理的名义,总是日日夜夜跟在他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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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秋像个蠢蠢欲动随时窥伺介入的小绿茶。
我烦她得很,见她就是一个大白眼。
丝毫不掩饰我对她的反感。
靳澜公司规模扩大那天的庆功宴,我故意让靳澜哪儿都没去得成。
公司搬了新址。
以前的老办公室空间逼仄,风扇嘎吱作响。
他将我抵在墙上亲。
「林柒柒,我特么服你了。
「叫我来这里就为了看你的新袜子?」
我哼笑。
他手臂微微发力。
伴随着轻微的撕裂声,袜子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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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
「我三千块的香香袜啊!!」我心痛如刀绞,抓起他的小臂在上头咔嚓留下好几个牙印儿泄愤。
「再买。」他亲了亲我的鬓发,「只能在家里穿给我看。」
我哼哼唧唧。
最后累到还是他用外套直接裹着我进电梯下到停车场。
还好一路无人。
靳澜送我回家后,我睡到半夜口渴醒了,摸到旁边没人。
他留了短信:「先睡,公司那边得去一趟。」
天亮他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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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各自忙碌,可不同的是。
靳澜是真忙,而我只是糊口,原本两人就隔着条沟,我们假装视而不见罢了。
可我知道,终究有一天。
那沟,会将我拖下深渊。
酒吧里什么人都有,三教九流,跟这些人打交道,得随时变换面孔。
我穿着靳澜最不喜欢的衣服,化着浓妆,接待着那些来店里寻找慰藉的人。
靳澜现在很少来店里。
他说看到那些男的盯着我就火大。
他不止一次提过要我关了酒吧。
我告诉他:「靳澜,我这人一事无成,碌碌无为。
「这辈子唯一的成就就是拥有你。
「如果连这家酒吧都开不了,那我就更没有底气站在你身边了。」
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酒吧不值钱。
可穷人,也要脸。
我跟靳澜的矛盾,终于有一天被黎秋亲手点燃。
23
那一晚,我店里有人打架,酒瓶子乱飞。
碎片划了小腿,缝了十二针。
我其实平日里是不娇气的,但不知道那天为什么就是很想靳澜在。
想看他护着我的样子。
新来的驻场歌手就是沈祈,话不多但还挺靠谱,他报完警,弯腰就要来抱我:「柒姐,我送你去医院。」
我龇牙咧嘴地示意他别说话,我正给靳澜打电话。
凌晨三点,电话接通。
黎秋接的:「澜哥昨天喝多了,吐了一身,衣服送去干洗店了。
「他在隔壁房间睡,柒柒你别误会哦……」
24
「去敲他的门,让他接电话。」不知道是不是血流得有点多。
我牙齿有点打颤。
觉得身上很冷。
沈祈脱了外套罩在我身上,他蹲下来:「柒姐,别闹了。
「咱们先去医院行不行?」
黎秋那边似乎确实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声。
敲了许久。
没人应。
我挂了电话,跛着脚,忍着剧痛往外挪。
挪到店门口的时候,沈祈快步走上前,不顾我的反抗一把横抱起我。
到医院后,缝针的时候,打完麻药缝到一半我麻药过敏了。
还剩一半没缝,得换一种麻药。
我咬咬牙让医生直接生缝。
缝完最后一针,我像跟水里捞出来似的,汗津津的。
沈祈低声道:「柒姐,你哭出来也没关系的。」
我看看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女鬼一样惨白的笑容。
沈祈:「……」
25
等我醒来的时候,靳澜已经到店里了。
酒吧二楼有我的休息室,有时候晚上关门太晚了或者喝大了就懒得回家。
因为有时候就算回了家。
靳澜也不在。
他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休息室的床很小,单人的。
晨曦的日光从窗帘后头漏了点进屋来。
我醒了,就感觉有人从身后环着我的腰,还往他怀里按了按。
靳澜的声音很沙哑,透着疲惫。
「对不起。」
第二天靳澜没去公司。
而是陪着我在酒吧里待了一整天,晚上他朋友们带着昨天砸东西的社会青年到了店里。
靳澜给我上完药,慢条斯理地放下卷起手肘上的袖子。
伸手拿了个酒瓶,砸碎了。
然后递给那人。
音调平静但透着毋庸置疑的狠劲儿:
「进局子留案底还是酒瓶子。
「自己选。」
26
最后那人颤巍巍地在自己腿上划了一个一样的伤口。
靳澜才同意他离开。
我:「你这么扣人,不怕他闹啊。」
靳澜把我搂在怀里,亲吻我的发顶,掌心轻轻揉着我的小腿。
笑了声:「他不敢。
「昨天伤你的监控还在我们手里,要真闹的话。
「我会送他进去找人教他做人。」
靳澜没有开玩笑。
他家里,背景颇深。
父母经商。
兄弟姐妹个个海归、留学、医生、律师。
我俩家境差距很大,连结婚,都是偷偷领的证。
靳澜已经快一年没跟他父母联系过。
我焦虑,我当然不会理所当然地觉得我配得上他。
更多的时候。
我甚至怀疑靳澜是不是选错了人。
27
而我,有那么一个肮脏的家庭。
连我自己都是碌碌无为平庸之人。
靳澜陪了我几天,晚上他陪我坐在角落的吧台里。
看到沈祈。
他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他那天在你休息室门口守到天亮。
「是喜欢你?」
我腿上伤口结痂,正痒得我抓耳挠腮的,没好气道:「黎秋不也喜欢你?
「怎么,我还不能有个追求者了?」
越说越气,我扭动着身体就想从他怀里站起来,他手掌按着我小腹,不让我动。
哧哧笑:「林柒柒,想勾搭别的男人?
「做梦。」
28
再后来就发生那件破事儿。
我看到黎秋熟门熟路地拿完快递,又重新返回屋子。
而直到天黑,那屋子的门除了拿外卖打开过。
都没有再出来过人。
我们才离婚一个月,他就这么快接受别人了。
我形容不出来我心里的感受。
只是觉得头晕恶心得厉害。
接下来的两三个月里,我反胃,呕吐,看到食物就泛酸水。
第三个月,朋友张蜜说我腰围大了,去了医院才知道。
我居然怀了一个人。
29
这事震惊得我几天几夜没睡好。
B 超单上的那粒小豆子。
是个孩子?
张蜜问我:「沈祈的?」
我不吱声,还沉浸在我怀了一个人的事实中。
张蜜不知道事情,还在骂娘:「妈的,这狗男人这么久不见人影,什么玩意儿?」
我:「不怪他,我赶他走的。」
张蜜劝我:「打了吧,如果不打算跟沈祈在一起,你一个人没法养孩子的。」
我头疼得紧,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再说吧。」
张蜜:「行吧,还好靳澜够意思,给你留了钱,留了房子。
「忙不过来记得找一个月嫂。」
我咳嗽了一声:「这事儿别告诉靳澜。
「我要脸。」
张蜜摇摇头叹气,走了。
我摸着小腹处那一处几乎察觉不出来的小凸起。
原本不喜欢孩子的我。
为什么会一点想打掉他的念头都没有呢?
这,真的太可怕了。
30
孕前期没有一天是好好吃过一顿完整的饭的。
连喝水都吐。
张蜜来看我,看到我脸都瘦脱相了,指着我肚子骂了句:「小兔崽子你妈都辛苦成这样了,能消停点不?」
神奇的事,第二天孕吐就减轻了不少。
像是真的听懂了。
羊水破的那天。
我不疾不徐地换上成人尿裤,提上待产包,拦了辆车去医院。
路上还有心情跟司机开玩笑。
司机:「看这肚子应该是儿子,姑娘你家人呢?」
我笑了下:「没有家人。」
他叹气。
「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的……」
31
张蜜赶来后。
进待产室的时候我还冲她做鬼脸。
不到五分钟,我的惨叫声就响彻整个待产室。
又叫了几分钟就叫不出来了。
太疼了。
我疼得牙齿打颤,攥紧床的围栏,赶紧下一秒就能徒手碎铁栏杆。
其他产妇老公温柔的声音传过来:
「宝宝辛苦,要不要吃点巧克力保持体力?」
我想起我晚上都还没来得及吃饭,小包里也有两包巧克力。
我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拿巧克力。
护士过来检查开指情况,替我打开巧克力。
我咬了一口。
泪水夺眶而出。
护士拍拍我的肩膀:「要不让你朋友进来?」
我摇头:「不……用。」
我怕我这样子,吓着她。
张蜜今年刚结婚,正打算要孩子。
疼痛一波又一波地往上袭来。
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疼得快意识模糊之际,我无意识地喊通手机拨电话。
给靳澜的。
「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他拉黑我,已经很久很久了。
32
坨坨长得很快。
从一个皱巴巴的奶娃很快就开始慢慢学会了走路。
突然有一天,坨坨生病了。
肝硬化。
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怎么撑过来的,钱被骗得精光,连房子都没了。
夜晚的儿科住院部。
我抱着坨坨,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走廊里。
我好困啊。
好想好想从窗户处一跃而下,然后好好睡一个完整的,香甜,长长的觉。
张蜜找其他朋友筹了些钱,我又去借了些网贷。
好歹是凑齐了手术的钱。
张蜜:「柒柒,找靳澜吧。
「他肯定会借你钱的。」
他已经有新女朋友了,我找他,还不如死。
更何况,他会觉得这是别人的孩子,怎么可能借我?
33
我的一部分肝成功移植给了坨坨。
他活下来了。
他像一个顽强的小草,一天一天茁壮成长着。
像我黑暗生命中,除靳澜外唯一不多的光亮。
抑郁的那段期间我会冲他生气,冲他大喊大叫,甚至还会动手打他。
但我好爱他。
他的第一声「妈妈」,让我激动地录下来想给所有人看。
可找了一圈。
能的人,竟然一个也找不到。
张蜜出国了。
我连朋友都没剩几个了。
那天有个朋友拉黑我,她拉黑我前还痛斥我,说我是现代女性的耻辱。
说孩子没有爸爸,为什么要生孩子。
到现在甚至连一个稳定的住所都没有。
她说我不觉得你这样是对孩子好。
我说我知道错了,但我不后悔。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病,不是我病急乱投医被人骗。
我跟坨坨其实现在应该能生活得很好的。
可是,没有那么多可是了。
我运气不好。
34
而现在,我跟坨坨被带回以前的屋子。
我跟靳澜在沙发上坐到大半夜。
他喝了点酒。
但他的声音既冷静又充满喟叹:「你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摊了摊手,装作若无其事。
「就这么混呗,孩子挺好的。
「你也不用管这么多了,因为你没资格。」
我故意激他。
靳澜把酒杯放下。
拿出一沓文件来,再次以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要钱是吗?
「开个价,我都给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
充满了失望。
原来在他眼里,我除了是一个随随便便能跟别人上床,还是一个掉进钱眼里的女人。
我轻笑。
「嗯。
「就,你全部身家的一半吧。」
靳澜打了个电话,不到半个小时,秘书就送来了新的合同。
然后在财产赠予合同签上了他自己的名字。
我拿着合同,满意地笑了。
然后看着靳澜。
「不过不好意思,儿子还是不能给你。」
35
我成功地激怒了靳澜。
靳澜摔门离去,离开前他同样失望地看着我:「林柒柒,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啊,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因为——
因为我有孩子了呀。
年轻的时候被靳澜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离开了他,我还要带着一个孩子。
我学着去快速成长,去护着他,还要照顾他的一日三餐和生活。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我逐渐学会抱着坨坨,能在菜市场里跟那些商贩舌灿莲花地熟练砍价。
也能学着在五分钟内一边哄他一边吃完一顿饭或是一碗滚烫的面。
原本睡觉雷打都不会醒的我,会在坨坨一个小小的翻身。
下意识地惊醒,替他盖好被子。
我不再是那个做事一点也不顾及后果的林柒柒了。
我是一个连雪糕、连冰的东西都不会随便让孩子乱吃的妈妈了。
房间里,坨坨咳嗽了一声。
坨坨一到换季,就老犯支气管,加上这几天拉肚子。
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去,被子有点厚了。
坨坨头上有汗,我替他解开了一点,他翻了个身。
又睡熟过去了。
我起身,手脚一阵发麻,差点儿站不住。
36
第二天。
我一整夜都没睡,坨坨一睁眼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
我知道他吓了一跳,但是他没说出来。
他扭头看着窗户,窗帘没有拉严实,有一条窄窄的缝隙。
缝隙里漏进来一抹阳光。
刚好对着我的脸。
我觉得晒得皮肤很疼,侧了侧头。
坨坨跳下床,咚咚咚跑过去把窗帘拉上了。
我问他:「想不想让爸爸陪你去游乐园?」
坨坨认真思考了一下。
「想让爸爸妈妈陪我去游乐场。」
坨坨见我犹豫,又问:
「妈妈,你为什么不想见爸爸?」
37
我为什么不想见他呢,因为一个月前,靳澜的母亲来见过我。
她说,她要带走坨坨。
原本我是准备同意的,那样坨坨以后就是富二代了。
多好的事情!
可是靳澜母亲又说:「林柒柒,你们当初结婚就是瞒着我领的证。
「我原本就不喜欢你,还好你们离婚了。
「阿澜下个月订婚,孩子接过来先待在我家。
「等订完婚我就会告诉阿澜的。」
听到这里,我站起来,指着门叫她滚出去。
38
我傻啊,把坨坨送给后妈。
别的女人打我的娃怎么办?
靳澜平日里那么忙,万一疏忽了坨坨又怎么办?
他这么忙,以前能忙到连我生日都忘记过。
那次过生日,他在跟公司的人开会。
甚至晚上我做的饭菜都凉了,他才醉醺醺地回家来。
黎秋跟他的朋友一起送他回来的。
靳澜倒头就睡,我忍着火气替他整理身上的污渍。
第二天醒了。
他又是道歉又是买礼物。
还告诉我礼物其实是早准备好了。
昨天是真忙,被人灌了酒,才没来得及赶回来。
我把他的礼物推到一旁,说道:「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但是能不能别让黎秋再出现在我面前?」
39
靳澜看了我一会儿,最后淡声道:「黎秋只是普通朋友。
「林柒柒,她为什么会成为我们吵架的一个理由?」
我不说话了。
妒意和无力笼罩了全身。
晚上在酒吧里借酒消愁,还遇到了黎秋。
黎秋跟几个男性朋友一起的,她看到我走过来给我敬酒。
我就这么看着她,不接也不喝。
黎秋笑了笑,把酒杯放下。
然后她突然贴过来低声道:「你知道你哪里配不上靳澜吗?
「从家世,才能,到学历,你一样都配不上。」
我冷道:「那又怎么样?
「靳澜是我老公。」
黎秋又笑:「可靳澜跟你在一起很累。
「你知道吗?
「上午我跟靳澜妈妈刚一起逛完街,她还送了我一个新款爱马仕包。
「林柒柒,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当久了,迟早要面对现实。
「现实就是,你有一个到处欠赌债的老爸,还有个名声不好的妈妈。」
她仿佛透过我的脸,看到了我灵魂深处最薄弱的地方。
「就算你不承认,但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他们。」
40
林柒柒离开后。
那些深藏在记忆深处肮脏又黑暗的记忆全部涌现出来。
我妈每日带回家不同的男人。
后来的继父总是目光猥琐地打量我……
我抓起她留下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就中招了。
黎秋那杯酒里,放了能够让人醉得不省人事的东西。
在失去意识前。
我跌跌撞撞地朝舞台上还在演出的沈祈走去。
那是我,仅能抓住的唯一的能信任的人。
偏偏第二天醒来,这个我信任的男生。
跟我躺在了一起。
一个原本不属于我的错,被硬生生地按在了我头上。
我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靳澜也跟其他人在一起了。
41
而那个人,是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黎秋。
很长一场时间,我厌恶自己,憎恨靳澜。
我没想到的是,黎秋的话。
一语成谶。
「妈妈,我肚子有点饿。」坨坨的声音忽然将我从痛苦的回忆捞了出来,他用胖嘟嘟的手指替我抹了抹眼泪。
「妈妈,不要哭。
「老师说,哭多了身体会坏掉。」
他抱住我的脖子,轻轻拍我的后背。
「我不要妈妈身体坏掉。」
他又用手指拉着嘴角冲我做鬼脸。
那是我以前逗他笑经常做的。
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坨坨,那爸爸妈妈今天一起陪你去逛游乐场好不好?」
坨坨看了眼外面的天,犹疑道:「真的可以吗?」
我捏他的肉脸蛋:「当然可以。」
我刚准备给靳澜打电话。
就听到身后的男声:
「穿好衣服。
「出门。」
42
靳澜连儿童安全座椅都准备好了。
看起来是真的打算接坨坨一起生活。
靳澜全程没怎么说话,抿着唇。
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
中途等红灯的时候,我轻轻戳了他手背一下:「昨天的事情,我考虑了一下。
「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坨坨肯定需要磨合时间,我这几天得陪着他。」
他嗯了声。
「可以。
「要多久?」
「七天?」我掰着手指数了数,「哦不,减去今天,再等三天吧。」
靳澜哼了声:「可以。」
我近乎讨好地笑了下:「是吧,也不会耽误你订婚。」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又生气了。
啧,小气鬼。
43
下车时,我打了伞。
靳澜瞥了眼头顶,又看我一眼:「怕晒?
「怕就在车里待着。」
我摇头:「不用了。」
他觉得奇怪也是正常的。
毕竟,今天是阴天。
我陪坨坨玩了几个项目后就觉得累到不行,然后指使靳澜去陪他。
靳澜开始还装比:「我会玩这么幼稚的东西?」
我推他一把:「你上去就不幼稚了,毕竟你是帅哥。」
靳澜这么一听,也就没意见了。
远远地,我看到他唇角勾了起来。
44
我看到坨坨玩得很开心,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
不,甚至比以往更多了些。
那种满到快溢出来的快乐。
是爸爸带给他的。
微风拂过我脸庞,鸟鸣入耳。
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永不轮回。
我看着他们的样子。
突然觉得心情安宁了许多。
行吧,跟着爸爸,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靳澜对他好,别让黎秋欺负他。
也是,可以的。
趁他们玩得高兴,我悄悄躲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我看到坨坨,四处张望寻找我的踪影。
他找不到,脸立刻变得煞白。
嘴张了张,小嘴一瘪,哭了出来。
45
靳澜也在环顾四周,还拿出手机来给我打电话。
坨坨哭得伤心,靳澜打算先抱他回车上。
坨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妈妈,爸爸……我要妈妈……」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我忍不住了,拿着棉花糖小跑了过去。
坨坨看到我的瞬间,挣开靳澜的手。
像一头离群的小羊,直直地撞进了我怀中。
坨坨哭得厉害,我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啦,小帅哥哭成这样都不好看了。」
坨坨脸埋在我怀里,在我身上蹭着眼泪鼻涕。
我举起手里的棉花糖:「当当当当!看妈妈给你买了什么!」
坨坨这才侧过头看棉花糖,虽然还抽泣得厉害,好歹注意力被转移了不少。
靳澜也站直了些,他吐了长气。
我笑他:「怎么样?孩子不好带吧?」
他点头。
他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手腕,侧头问我:「林柒柒。
「你刚才去哪儿了?」
46
我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是去给他买棉花糖了么?」
秘书牵着坨坨去上厕所。
靳澜跟我坐在长椅上,他替我拿水,下意识地替我拧开盖子递过来。
我俩都愣了一下。
以前我俩在一起的时候,喝水的盖子永远是他开的。
盖子是他拧的,包是他拿的。
靳澜把我宠坏了,所以在分开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习惯。
我们俩,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啊?
我开始絮絮叨叨:「你以后要记得。
「坨坨支气管炎犯的时候别给他吃冰的,肠胃不好的时候熬点山楂水。
「还有,少给他吃甜的,每天记得给他刷牙……」
「这些,家庭医生都知道。」他看了眼手表,似乎不太想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会给他找最好的家庭医生、教师和家政阿姨。」
「可是,那代替不了你的关心。」我正色道,「靳澜,在照顾坨坨的事情上,你得事无巨细,事必躬亲。」
他侧头看我:「又不是不让你见坨坨了。
「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我:「还有,每半年带他做个身体检查。
「他换过肝。」
靳澜震惊的神色刚从眼睛里泄出,坨坨回来了。
47
回去的时候,靳澜没有一起。
他有一个紧急会议要开。
秘书送我跟坨坨回去的。
秘书开车挺稳的,我又忍不住跟他聊了几句。
可能开车太专注了,也可能太高冷了。
抑或是从别人口中了解到我是个讨人厌的女人。
他没怎么搭理我。
坨坨拉了我一下。
小声说:「别理这个叔叔,他不礼貌。」
我被坨坨逗笑。
「你记得以后,别挑食。
「早上自己起来,自己学会穿衣、脱衣服。
「放学回家,不认识的人不要跟着走。」
坨坨把小脑袋转到一旁,然后趴在车窗上。
声音又小又闷:「知道了知道了。
「说了八百遍了。」
他看了会儿风景,突然转头过来。
「妈妈,我想吃你煮的番茄鸡蛋面。」
我愣了下,随即笑答:「好。」
48
秘书送我们上楼的时候,表情很怪异。
送我们上去后,他急匆匆地就离开了。
一开门。
靳澜的母亲就笑盈盈地迎了过来。
她弯腰逗着坨坨:
「宝宝,我是奶奶,叫奶奶好不好?」
坨坨往后退了一下,我蹲下来。
「不用怕,这是奶奶。」
靳澜妈妈看到坨坨主动走了过来,笑得很开心。
只是她全程没看我一眼。
在她眼里,我一如既往的是空气,是背景板。
靳澜妈妈陪他玩了一会儿。
厨房确实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忙,两个阿姨,夸张的是,还有一个营养师。
我在卧室里休息了会儿。
突然听到坨坨的哭声。
49
心悬了起来,我刚站起身。
坨坨已经噔噔噔先跑了进来。
然后把门反锁上了。
坨坨哭得巨伤心,趴在我怀里。
「妈妈,我不喜欢奶奶,我讨厌她!」
我安抚他的情绪:「怎么啦?」
坨坨吹了个鼻涕泡泡:「奶奶说要给我报英语补习班!还说要给我换学校!
「我不喜欢英语!我也不要换学校!」
我失笑。
我把纸递给他:「自己把鼻涕擦了。」
坨坨还在闹脾气。
我严肃道:「你以后不想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不想做的事情更多。
「可是你得知道,这些都是人生必经的过程。
「特别是对奶奶,以后不能这么说话了。」
他难以置信地张着嘴巴看着我。
就好像以往什么事情都跟他一个鼻子出气的妈妈,突然什么都不帮他了。
「现在,立刻,出去给奶奶道歉。」
他不肯,我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
坨坨哭得更惨了。
我也坐在床角的另一头,不再看他。
等他哭够了,他一个人又默默地去打开门。
默默地走出去。
我听到他给靳澜妈妈道歉的声音。
然后,我哭了。
50
靳澜妈妈又有什么错呢。
她只是觉得我配不上她儿子罢了。
但是从她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靳澜来看,我对于她的教育方式还是很放心的。
靳澜妈妈很喜欢坨坨。
一整晚我都听到他们俩的笑声。
这让我又安心了许多。
坨坨在泡澡的时候,我也根本插不上手。
两个阿姨忙前忙后的。
坨坨看了我一眼,突然说道:「我自己能洗,谢谢阿姨们,你们在外面等我吧。」
两个阿姨一边夸他,一边出去等。
等她们出去后。
坨坨「哗」一下从水里站起来,把水花往我脸上甩。
我抹了一把水:「好你个臭坨坨,看我不消灭你嘟嘟嘟嘟动感光波……」
51
晚上睡着后。
半夜我感觉到有人轻轻摸了摸我的脸。
我睁眼,是靳澜。
黑暗中,靳澜手指温度是温热的,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收回手来。
我问他:「饿不,给你下碗面条。」
我怕他不接受,又补了句:「我刚好也饿了。」
他点头。
我在厨房的时候,靳澜就靠着门口抱臂看我。
虽然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视线的炙热度。
锅里的水热了,温度骤升,我听到了脚步声近了点。
慌张之下,我开始胡说八道:
「坨坨跟了你,刚好我也能轻松点啦。
「到时候我就跟我的新男朋友搬去海边,真好。」
脚步戛然而止。
靳澜声音很冷静:「嗯,很好。」
52
番茄在锅里翻滚,一股香气四溢开。
我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跟黎秋,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他语气安静,平淡到残忍。
「我们离婚后一个月。」
手碰到锅边,瞬间被烫了一个大泡。
我眨了眨眼,继续放鸡蛋,煮面。
靳澜:「我抽根烟。」
他转身,脚步声远。
我眼皮颤了一下,一大串的眼泪掉下来,坠进开水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跟靳澜。
真的已经成了陌路人了。
53
第六天。
坨坨要上学。
新的学校、新的环境大概有点不适应,他晚上回来之后蹲在那里玩玩具,也不说话。
靳澜在另一个房间里开视频会议。
我问他:
「坨坨,新学校怎么样啊?」
他低着头写写画画的:「还行。
「妈妈,我想回原来的学校。」
我抱着他:「嗯,妈妈也想回原来的家。」
坨坨眼睛亮了:「那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我想吃楼下爷爷卖的米糕了。
「我还想李阿婆了。」
我:「行,我们回去看看。」
看了眼紧闭着的房门,靳澜应该还在开会,我蹑手蹑脚地牵着坨坨往外走。
刚开了个门缝。
靳澜的声音传了过来。
「去哪儿?」
54
我跟坨坨像犯了大错一样,贴门站着。
靳澜抬手解了两颗衣襟纽扣,拿水喝了两口,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快凌晨了,你带儿子去哪儿?」
我想了想:「吃宵夜?」
他抬眉,眉心微蹙。
我以为他又要骂我,没想到他抓起外套:
「走吧。
「吃了早点回来休息。」
我跟坨坨一起欢呼了一声。
我们上车后,靳澜发动车子,车子穿行在街道间。
夜风微凉,我打开窗户吹风。
靳澜的手机同时也在响。
他看了眼,没理。
「是黎秋吗?」我想了下,「不要觉得我在挑拨是非。」
「靳澜,以后别让她欺负我儿子。」
靳澜看着前方,轻轻打了下方向盘,目无波澜。
「她不是那种人。」
55
「那我呢?」
我突然有点想问清楚。
「我是哪种人?」
靳澜加快了点车速:「林柒柒。
「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是啊,没有意义了。
所以,今天我能好好跟你们告个别。
到地方了。
米糕摊还没出来。
宵夜摊倒是还在。
我们坐下后,老板勤快地过来擦桌子:「呀,坨坨,这是你爸爸吗?」
坨坨扬起脸,颇有些骄傲的神色。
「对啊,我爸爸帅吧?」
老板冲他竖了根大拇指,又问靳澜:「要吃点什么?」
靳澜朝我看过来。
我说:「馄饨。」
靳澜:「三碗馄饨,小朋友的不放葱。」
这几天我看靳澜已经尽量抽时间出来陪我们了,大多数时间也还是在忙工作。
但还是连坨坨的爱好都记住了。
我夸他:「我觉得你以后会是个合格的好爸爸的。」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柔和的原因,他五官表情很松弛:「开玩笑。
「我当什么不合格?」
气氛凝滞一瞬。
几分钟后,我用几乎自言自语的小声道:「结婚后的有段时间,确实不怎么合格啊。
「不过靳澜啊。
「我已经原谅你啦。」
56
靳澜没听到,他在跟坨坨聊天。
馄饨上完后。
靳澜原本不打算吃的。
我跟坨坨大力向他推荐,他才拿起筷子来。
吃完馄饨后,坨坨就开始打哈欠了。
靳澜的手机一直在响,黎秋打的。
我:「很晚了,你直接带着坨坨回家吧。
「黎秋要找你的话,你让她去家里找你。
「别留坨坨一个人在家里,他怕黑,睡醒了会找人。」
靳澜看着我,像是有很多话要问。
「你不跟我们回去了?」
我笑笑:「嗯。
「毕竟,不是我的家嘛。」
他欲言又止。
坨坨躺在后车座上,我弯腰凑过去,轻轻地,小心地吻在他额头上。
「以后,会有爸爸替我来爱你啦。」
坨坨的眼皮颤了颤,他翻身朝里面。
关上车门时。
我听到坨坨没忍住的很轻的啜泣声。
57
靳澜手机又震了。
他看了眼,正准备关机:「我送你上去。」
我背对着他,飞快地擦了眼泪:「不用了。
「快送他回去吧,孩子还在车里。
「黎秋找你又这么急。」
靳澜脚步顿了下。
「你们什么时候办订婚宴啊?」我故作轻松道,岔开话题。
靳澜:「下月吧。」
我觉得脚轻得离谱,我扶稳楼梯栏杆。
「嗯,那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靳澜好像很烦这个话题:「嗯,那你上去吧。」
电话再打过来的时候。
他转身接了电话。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车里,身影没入黑夜里。
我站了很久,像是要把他跟坨坨的影子最后刻进脑子里。
我想起,大学时候,靳澜送我回寝室。
走到最后,他总会回头。
而现在,他终于学会不回头了。
58
一个披着斗篷的黑影出现在我旁边。
他的声音冷到像数九寒天里的冬风。
刺骨,死寂。
「七天到了,走吧。」
我跟着那人,一步一步地朝楼梯上走。
我的身体,我的四肢,我的全身。
渐渐,消失了。
再见了,我这短暂苦逼的一生。
啧,怎么还有点——
舍不得呢?
59
我是林坨坨,我妈妈死了。
她死的时候。
是从超市回来的路上,那个时间点的车多。
她被车撞了。
但她还记着要赶回来给我做晚饭,她前天说她学了一招新菜,今天要回来给我露一手。
第一天的时候她不知道她自己死了。
但我觉得有点害怕,妈妈的脖子都变形了。
头上还有一个血淋淋的洞。
就像我养的那只小狗被撞死的样子。
好在是,第二天,她的样子恢复到了生前的样子。
而除了我,有些人也能看到她。
甚至根本看不出来她其实是个鬼。
我妈生前就很逗比。
死后也很搞怪。
我支气管发炎了,但是想吃钟薛高。
她为了刺激我,故意等我进了学校再买了两根钟薛高。
一边吃,一边掐着自己脖子疯狂咳嗽吓唬我。
60
我终于有爸爸了。
过了两天我妈也好像发现自己是鬼了。
每天在房间里飘来飘去,天天给我讲我爸跟她那些年的爱情故事。
我问她:「那你们为什么分手了?」
她悬在半空中。
盘腿手托着下巴一脸深沉:「嗯。
「你还小,大人的事情你不懂。」
我:「你说了我就懂了。」
她翻了个白眼,捂额。
隔了许久她叹气:「是我运气不好。
「而且,你爸爸有新的对象了。
「你要是不喜欢她,就少理她。」
她想了下,又补充道:「她要是敢欺负你。
「你就揍回去,知道吗?
「林坨坨,要实在打不赢,你就告诉爸爸。」
61
我不懂。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能住在一起?
我明明好几天半夜醒了去厕所,看到妈妈的卧室房间门开着。
而爸爸,坐在床头,看她。
有时候,会轻轻地,温柔地摸她的脸。
我妈妈睡得很死。
她以前睡眠很浅,我有时候翻个身她都能醒,然后伸手替我盖好被子。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鬼魂太虚弱的原因。
她这几天晚上有时候睡得很死。
第四天她告诉我。
她再过两天就要走啦,去天堂,以后想她了就给她微信留语音。
我觉得很难受,我想哭。
可她很早以前说,男生哭起来,不帅不好看。
她不喜欢男生哭。
62
第七天。
她要走了。
她经常把爸爸气得半死。
明明要走了,都不肯跟他说实话。
我吃完馄饨,早早地上了车,我甚至不敢看她。
我怕她突然就消失在我面前。
她就这么走回以前的家,我还能觉得她会一直在那个屋子里。
我躺在车子后座上。
她开车门进来。
还没说话,我就想哭了。
我死死闭紧眼睛,装睡。
我感受她温柔的吻,像小狗鼻子轻轻碰我的脸,鼻子是冷的,气息好像还是热的。
她说:「坨坨乖。
「以后会有爸爸替我爱你啦。」
车门关上。
我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63
过了会儿,车门又开了。
是爸爸。
他听到声音,探身过来:「怎么了?」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指着屋子的方向。
「妈妈、妈妈走了……」
他拍拍我的头:「嗯,改天带你来见她。」
我:「见……见不到了啊……」
我从兜里,小心翼翼地,翻出一张七天前的报纸碎片。
话都说不利索了:「见……见不到了。
「她……她走了……」
他看到上面的新闻了。
我从来没见到过一个成年人,跑得这么快。
他甚至还在楼梯拐角处狠狠摔了一跤。
狼狈又可怜。
我也跳下车,跟了上去。
我看到,我那个霸道总裁冷酷老爸。
坐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抱着妈妈的衣服失声痛哭。
他哭得好惨,呜咽声由低到大声变得越来越无法抑制。
最后甚至惊动了楼上楼下的邻居。
还有人报了警。
警察去扶他,我看到爸爸的眼里露出了死灰一样的绝望。
在警局询问登记的时候,他抱着妈妈的旧衣服,肩膀垮下来,意气全消。
瞬间老了十几岁的模样。
警察问他:「你跟屋主是什么关系?」
他张了张唇,眼泪没了命地掉。
「夫妻……夫妻。
「她……林柒柒是我老婆。」
64
我叫林坨坨,大名叫林妄。
我爸爸靳澜。
最近有点疯,总之周围的人都说我爸爸精神好像不太正常。
我奶奶还给他找了很多心理医生。
但医生又说他是正常的。
只有我知道,他确实不太正常。
他把我妈的骨灰盒挖了出来。
放在他卧室里,枕头边上。
白天他还挺正常的,一副商业精英贵胄样儿。
在公司里,运筹帷幄,冷面无情。
可一到了晚上,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絮絮叨叨跟我妈的骨灰盒说话。
一聊就是一整夜。
后来我把妈妈跟沈祈的事都告诉他。
他又把自己关了几天。
再出来的时候,头发白了一半。
他明明还不到三十岁。
有时候我问他:「爸爸你跟那个黎阿姨不是要订婚吗?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他擦拭骨灰盒,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
「骗你妈妈的,那个女人也配?
「想气气你妈妈,结果好像真的气到她了。」
他嗓子哑得厉害,整个人像老了十几岁:「坨坨。
「爸爸知道错了。
「她怎么就这么狠心?她怎么舍得扔下我们?」
太阳不错的时候,他抱着骨灰盒到花园里晒太阳。
他会侧头看着骨灰盒,脸上是卑微又讨好的神情。
「我错了。
「能不能来梦里见见我?
「哪怕一次也好……」
65
有一次,那个黎秋上门来。
我爸连见都不想再见她。
她冲进屋来跪在卧室门口,我爸爸恶狠狠地看着她。
「你如果再敢出现在我面前。
「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来。」
我爸爸指着屋里的骨灰盒,低声道:
「柒柒不想看到你,我也是。」
他说着一边走回屋里,一边喃喃自语:「要是早点赶走你就好了。
「她就不会生气了,就不会到现在还气我。
「到现在也不肯来梦里见我一面……」
黎秋痛哭流涕。
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觉得愧疚。
但那不重要了。
因为,我妈妈也回不来了。
66
再后来,长大了。
我跟着爸爸,搬去了海边的城市。
那里有海。
有妈妈最喜欢的落日晚霞,白浪沙滩。
他每晚都把骨灰盒抱出来晒月光。
有时候,还会抱着骨灰盒在月光底下。
像疯子一样。
跳舞。
还放着我妈妈最喜欢的歌:
「如果有时间
你会来看一看我吧
看大雪如何衰老的
我的眼睛如何融化
如果你看见我的话
请转过身去再惊讶
尘封入海吧
我从没有见过极光出现的村落
也没有见过有人在深夜放烟火
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
你什么都没有说野风惊扰我……」
——《漠河舞厅》
如练的月色下。
朦胧中,我好像看到,年轻时候的妈妈。
穿着红裙,幸福依偎在爸爸怀里。
她脸上的笑,是我这辈子,都没见到过的。
最旖旎的风景。
备案号:YXX14RRzz44tYYYJb8NiMmJy
174
非人类爱情
水煮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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