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讲一个你经历的最恐怖的事情吗?

我曾在网上写过一篇,改编自真实凶杀案的故事,但没想到会因此被人肉,监视,甚至差点丢了性命。这件事,发生在去年的九月。那天是周末,我在公司加班,刚打开电脑,就接到了快递员的电话。说是有个送货上门的快递。我想起确实在网上买了双鞋。但一时脱不开身,索性叫快递小哥先放门口。电话那头却再三询问,「您确定么,如果放在门口,东西丢了的话,我们是不会负责损失的。」他这么一说,我也有点犹豫。那双鞋是限量款,价格不便宜。而我租的小区老旧,平时连物业费都不收,更别提楼道里装摄像头了。要是快递真被人拿了,我连哭都没地方哭。快递小哥提议,「要不这样,你叫室友开下门,把东西拿进去呗。」「我一个人住,现在家里没人。」电话那头有点疑惑,「没人么,我听着屋里有动静啊……」「估计是猫,爬到高处扒东西去了。」我养了只猫,叫枕头,现在四个多月,正活泼,每天上蹿下跳的,弄出点动静也正常。对方听到这话,默了默。「要不这样吧,你几点下班,跟我说一声,我回头再过来。」「实在麻烦您了,我五点左右就能到家。」可电话挂了,我反而有点奇怪。现在是上午十点,一般这个时间,枕头都在睡觉,就算醒了,也是自己去吃东西,不会立刻开始「跑酷」。这么想着,我忍不住打开了监控软件。宠物摄像头可以连接手机,画面实时传输。软件打开,画面正对着猫爬架。猫不在。我只能手动调整摄像头,转换方向。厨房,阳台,卧室……都没有。哪去了?正疑惑,视线却忽然被角落的画面吸引了。冰箱边缘,靠近墙角的位置,有一大摊红色的痕迹,十分扎眼。什么东西。我调整摄像头把画面放大,对准那块地砖。这才发现那滩液体红得发黑,像极了还没凝固的血色,再旁边,横着一具小小的尸体。狸花猫,花色黑灰相间,了无生机的歪着脑袋,脖子上的伤口血肉模糊,还在不停地往外流血。那是枕头。我脑袋里嗡的一声。当即也顾不得还在加班,起身就往家里跑,连同事问我去干什么都没听到。公司离我住的地方不近,坐地铁要花将近一个小时。但我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都浑浑噩噩的,脑子彻底成了浆糊。枕头是我在路边捡的,本来是只流浪猫。它流浪的时候受过虐待,并不亲人,我俩都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适应了彼此的存在……终于熬到了家。进门后,亲眼看到枕头惨死的状态,依旧让我后脊发凉。血迹从冰箱边缘一路延伸,连到了门口。墙上用来挂衣服粘钩上,吊着一节短短的尾巴,黑灰色的皮毛,断口处红得发黑的血迹,滴滴答答顺着墙面往下流。我没忍住,捂着嘴冲出了门外。派出所采光亮堂,明晃晃的白墙看得人眼酸。我捂着脸坐在墙边的凳子上,反复揉着太阳穴。不知道等了多久,才有人叫我名字。「庄钦?庄钦是哪位?」我抬头,对上一道穿着警服的视线。五十多岁的样子,个子不算高,单眼皮,肤色偏黑,哪怕门外阳光浓烈,袖口和衣领依旧系得一丝不苟,连脸上的皱纹都带着岁月的痕迹。在大厅里办业务的人不多,此时全都在跟着他的视线找人。我赶紧应声对方看过来,上下打量了我一遍,「跟我来。」穿过走廊,到了办公室。这办公室不大,一共就两张桌子,靠墙摆着三个大号的玻璃柜,里面放满了资料夹。「坐吧,小伙子。」「警官,您怎么称呼?」「我姓陈。」他等我坐下之后,自己也拉开了椅子。桌上摆着一沓资料,是我报案时做过的笔录,还有现场照片。他拿起眼镜戴上,视线关切的朝我看过来,「忽然遇到这种事,吓坏了吧?」负责现场的大多数是年轻警察,全程安慰我运气好,至少人不在家,没跟歹徒撞上。这事我没敢跟家里说,毕竟离得太远,怕他们干着急又赶不过来。看热闹的邻居,也都站得很远旁观。这还是第一个,在出事之后问我是不是吓坏了的人。我眼眶一热,忽然就有点想家,「没事,还得感谢警方帮忙调查。」陈警官观察了我几秒,起身倒了杯热水过来,说,「先喝杯水,缓缓再说。」之后他就一直耐心的,等我把那杯水喝完,才开口问道,「你忍不住认识徐成宏。」谁?这名字乍一听耳熟,但仔细想想,却并没有其他印象。可警方又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一个不相干的人。我摇头,但又忍不住追问,「那是谁,跟我的案子有关?」陈警官不答反问。「今年年初,你是不是在网上写过一本名为《饲养真凶》的推理小说?」我一愣,点头。那是个根据真实案件改编的故事。原型,就是当时最火的 T 市灭门案。凶手游手好闲,高中就因为故意伤人进了监狱,出狱后找不到工作,被姐姐姐夫一家养了好几年。之后城市规划,父母传下来的老房要拆迁,弟弟却因为贪图拆迁款,残忍杀害了姐姐一家三口,甚至包括年仅七岁的小侄女。因为行凶手段残忍,案件惨烈,在当时引起了广泛关注。那是一起毫无悬念的凶杀案。但涉及性别争端,永远能引发讨论。有人昧着良心替弟弟开脱,说外嫁女不分家产是规矩,老房本来就该留给儿子,姐姐一家光鲜亮丽,帮扶弟弟也是分内的事。我看得义愤填膺,加上年假在家,索性查阅资料,根据真实故事改编,写了这么个故事。本来只是想讽刺那些人的说法,随手一写。可阴差阳错的,故事竟然在平台上火了。但后来随后案子热度过去,我也回公司开始上班,媒体忙的晕头转向,连自己都把这件事忘了。现在陈警官一提,我才找回印象。灭门案的凶手,原名就叫徐成宏!我有点懵,联系陈警官现在的态度,忽然冒出了一个离谱的想法。「难道是,凶手因为那个故事来报复我,所以才……」可在网上随手写个故事,就被真凶找上门,这怎么可能?但陈警官眉眼深沉,没反驳。「虽然闯入者遮住了面部,并有意规避摄像头的拍摄,但根据室内留下的指纹对比,依旧能确认,对方就确是灭门案中的在逃凶手,徐成宏。」「对方杀害你的宠物的手段残忍,带有极强的报复泄愤倾向……」报复,泄愤,这几个词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我心情沉重,陷入回忆。那案子刚爆出来的时候,热度确实很高,但随着时间流逝,网友却并没耐心,去持续关注一件并无反转的案子。所以灭门案的热度,很快被各类明星八卦压了过去。前一秒还高举着同情大旗,要求国家惩治恶魔的网民,又在下一刻涌入了某明星的主页,质问对方是否出轨家暴。所以甚至没人关心,凶手是否被抓没有,量刑如何,包括我……「庄钦?」似乎察觉我在走神,陈警官抬高了点音量,「据警方调查所知,徐成宏性格极端,报复性极强,而且为达目的不择一切手段。」「你家里的房门并无被撬痕迹,而且从踏入门内开始,闯入者就避开了所有可能被摄像头拍下的位置,你应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我猛地回神,后知后觉。早上离家的时候,我反复确认过门是关好的,可没有撬锁痕迹的话,那人是怎么进去的……家里的宠物监控才装上没多久,连房东都不知情,那徐成宏又是怎么办到,可以顺利避开全部摄像头画面的?还是说,他为了报复,早就开始监视我了?这些想法犹如兜头一桶凉水,彻底把我浇醒了。我僵硬地坐在原地,心底一片冰凉。陈警官继续说道,「抓捕小组对徐成宏的抓捕,持续了八个月,已经找遍了所有他全部联系人,以及可能会藏匿的地方,但均无收获,甚至一度以为,他逃去了外地,正打算申请多省市联合搜查。」「但今天你的报案表明,他并没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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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而且市内可能存在不止一名接应人,在长期窝藏,帮助他躲避警方的搜查。」对面的人语句连贯,逻辑分明,连带我也找回了些冷静。我深吸了一口气,问,「警方希望我做什么?您直说吧。」陈警官一愣,随即面露赞许,「既然你能猜到,那我就不兜圈子了。」「作为徐成宏的报复对象,也是能将他从暗处印出来的人,警方希望,你能尽量配合,以便对徐成宏进行抓捕。」果然。从抓捕角度而言,相关信息肯定是能保密就保密。如果不是必要关头,警方不会跟普通人透露这么多信息。我把状况过了一遍,隐隐觉得不对,「可按您说的,徐成宏在暗处监视,在他明知道我已经报了警,而且极有可能跟警方合作的情况下,真的还会采取行动么?」陈警官递了一份资料过来,沉声开口,「根据徐成宏的犯罪侧写结果来看,他性格极端,偏激执拗,既然锁定了你为报复对象,那在真正得手之前,他并不会放弃,而且甚至会将对你的报复,视为对警方的挑衅。」我把视线挪到纸上。几行被红笔圈起来的字句,尤为显眼,「反社会倾向,共情能力极弱,易被惹怒……」一页纸的内容还没看完,陈警官又出声。「不过你放心,无论你愿不愿意参与侦察,警方都会竭尽一切努力,保证你的生命安全,所以你可以先考虑一下。」我却摇头,把资料推了回去。「不用考虑了,我愿意」警方的调查小组肯定比我周全,他们决定让我参与调查,肯定是多方评估后的结果,我没必要怀疑。徐成宏性格扭曲偏激,还有反社会倾向,我这次逃过一劫只是运气好,但却可能会引来他更激烈的反扑。只有跟警方合作。越早把人抓住,我才能越早脱险。陈警官见我答应,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小庄同志,我代表专案小组全体成员,感谢你的配合。」案件调查不是儿戏。关于进一步勘察部署,警方还需要开会,多方面协调,对具体的抓捕行动进行讨论。出于安全考虑,陈警官建议我这几天先住在酒店,等徐成宏抓到了,再回家也不迟。我当然不会拒绝。出了派出所就先回家拿东西,准备暂时搬到附近的酒店。我在前面走,后面跟了三个伪装成路人的便衣,保护我的安全。到小区之后,三人又兵分三路。一个守在小区门口观察状况,一个在楼下等,最后一个陪我上楼。跟着上楼的是个年轻警察,姓胡。据说他是三个人里体能最好的,所以被分配成了贴身保护我的。开门,屋内摆设照旧,但各处的脚印和指纹,都已经被警方用白线圈了起来。小胡才从警校毕业没几年,身上还带着学生气,加上身材高挑,长相阳光,看上去格外讨女孩喜欢。「还是出任务有意思,整天闷在所里,处理东加长西家短的那些纠纷,我都快烦死了。」「尤其上年纪的叔叔阿姨,太夸张了,楼底下种的葱丢了几根都要报警。」「哥,怕破坏现场我就不进去了,在门口等着,你有什么需要拿的,吱声就行。」他咧嘴,露出两颗虎牙。我点头道谢,「好,辛苦你了啊。」之后绕开那些白线,往卧室走,去衣柜里拿衣服。比起客厅,卧室的白线要少得多。没有指纹,只有门口零星的几个脚印。闯入者似乎只是推门进来,粗略看了一眼,发现没人之后,就离开了,然后走到客厅,看到了枕头……我深吸一口气,克制自己不要再往下想。拎着背包往里塞衣服。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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恤牛仔裤都带全了,才想起手机快没电了。这才走到电脑桌附近,准备把排插上那根充电线拔下来。但等弯下腰来,才发现不对劲。排插怎么到地上了……我平时在家办公都在电脑桌上,手机,平板,加上路由器,电线又多又乱。所以我一般会把排插放在床头柜上,反正那小柜很少打开,表面拿个快递盒盖住,也算眼不见为净。可现在,快递盒还好好的放在床头柜上,但那堆连着插排的电线,却在地上。显然被人动过。我盯着电线被挪开后,利落得有些陌生的床头柜,忽然冒出了一个猜测。我鬼使神差地弯腰,把抽屉拉开。竟然发现,里面真的被人翻过!书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有好几本甚至卷了页。而原本被我压在最底下那个的笔记本,不见了……可,那不是我的笔记本。是我前室友的。我一毕业的时候是实习岗,工资不高,所以为了节约成本,直接在学校附近找了个房子,跟人合租分担租金。室友是个研究生,叫许威,比我大一岁,讲卫生,会做饭,性格好,堪称完美室友。但因为通勤时间实在太长,许威也建议我换个住处。所以今年转正之后,我就搬了家。当时收拾东西忙得焦头烂额,不小心,错把他的笔记本当成自己的,一块搬了过来。我本来打算给他寄回去,但他嫌折腾,说那本笔记暂时用不到,等放假了来找我拿,顺便蹭饭。我满口答应。但他这学期课多,一直没顾上来。我怕把笔记本弄脏,索性收到了床头柜里。可现在,不见了……我不敢破坏现场,把门口的小胡喊了进来。他看到那个被翻乱的抽屉,脸上也是同样的意外。显然,对这情况并不知情。卧室里那串进而复返的脚印,实在太具有迷惑性了,以至于警方都没注意到这个床头柜。小胡按照规则,给现场拍照存档,并迅速将情况,同步给了专案组的其他人。陈警官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小庄,你确定压在抽屉底部的笔记本,真的被人拿走了么?」「对。」「笔记本的失窃时间,确定是今天么?抱歉,涉及案件调查,我需要问得清楚一些。」「这个不能肯定,但我记得很清楚,至少在今早出门之前,床头柜上的插排和快递盒都还在原位。」对面静了静,似乎在记录,「除笔记本之外,还有其他物品失窃么?」「目前并没发现。」「好,那你……」陈警官话说到一半,却被人打断了。他那头的交谈,断断续续传了过来。「老陈,技术有进展……小区附近,养老院,最近加装摄像头……街角……根据凶手离开的时间推算……能定位到目标背影。」「确定没弄错?」陈警官追问。「这是视频资料和截图……你先看……不过很怪,目标离开手臂摆动不自然……技术逐帧截图放大……一个笔记本。」那边是短暂的沉默。而我死死攥着电话,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半晌,陈警官似乎看完了截图,听筒里的声音清晰了起来。「小庄,你之前说丢失的那个笔记本,是橙色的么?」我迅速心跳加快,赶紧回答,「是。」「笔记本里的内容,你方便透露么?」「这个不清楚。」陈警官言语简练,连带我也不自觉加快语速,解释笔记本的来历。听完,对面顿了几秒,说,「你跟小胡先在原地别动,联系一下你那位室友,我现在就带人过去。」之后电话挂断。而等待途中。我几次翻出了微信界面,但发给许威的消息,却迟迟没到回复。许威临近毕业,忙着写论文,所以大半时间都待在实验室,为了不耽误他的实验,我找他一般都用微信。但他不回消息,眼下情况又过于。我只能先打电话。「嘟嘟嘟……」没人接。我不信邪的又打了一遍,可这一次却猝不及防的,听到了关机提醒。怎么会这样……我盯着手机发愣。这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好在,陈警官很快就到了。得知许威联系不上之后,他似乎并不意外。依旧冷静的给勘查小组分配任务,「a 组痕迹,小孙带队,立刻重新勘查现场,着重确认卧室里的瓷砖和家具,有无漏掉的指纹,或者异常涂抹痕迹,灰尘积攒程度。」「B 组以小区为圆心,根据现有资料,模拟目标移动路线,并逐圈扩散,寻找目击者。」……等全都交代完之后,陈警官似乎才朝我看过来。「小庄,你那个叫许威的室友,住址在哪?」「大学城附近,东盛园 11 号楼,2304。」陈警官点头,把那个地址默念了一遍,之后转头说,「小胡,你跟我走一趟。」小胡迅速应声,响应积极。陈警官也脱了带警徽的外套,露出里面的常服。而为了见面后,能快速地给许威解释状况,我也得跟随。小胡开车很稳,直奔大学城。路上陈警官一直在翻看资料,而我盯着窗外迅速略过的景物,思绪纷乱。车内十分沉默。四十分钟,终于抵达终点。我在前面带路,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目的地。因为周末,电梯里的人不少,大部分都是学生,三两成群,嘻嘻哈哈的打闹着。我们三个混在其中,只有小胡不显违和。我数着电梯上到 23 层。之后来到 2304 门口,敲门。「谁呀?」拖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有个脑袋从里面探出来,满脸警惕地打量着我们仨,是个陌生面孔。陈警官看向我,视线里带着询问——这是许威?我摇头。眼前的男孩裸着上半身,黄头发,双眼皮,皮肤很白,因为太瘦导致脸颊凹陷明显,跟许威没有半点相似。我开口,问道,「我们是来找许威的,能帮忙叫一下么。」对方闻言皱了下眉,眼神闪躲,语气相当恶劣的拒绝道,「你们弄错了,这没有叫许威的。」说完就要关门。得亏小胡眼疾手快,扶住了门边。可那男孩见状,瞬间变脸,音量猛地拔高,「你干什么,都说了你们找错地方了,再不松手小心我报警!」小胡听见这话,好笑似的「嘿」了一声。之后就在对面的虎视眈眈里,掏出了证件。「抱歉,警方查案,需要了解一些情况,希望您能配合。」那男孩僵在原地,难以置信的上下打量小胡,「警,你是警察?」小胡穿着常服,破洞牛仔裤加白色 T 恤,加上气质阳光,扔在大学校园里都毫无违和感,的确不太像警察。直到陈警官也亮明身份,那男孩才终于老实,相当配合的问什么就答什么。「你在这住了多久?屋里除了你还有谁?」「还有我女朋友,不过我们其实不,不住在这。」陈警官记了一笔,抬头追问,「不住在这是什么意思?」男孩错开视线,磕磕巴巴的开口,「就,日租,就周末这两天,我们平常都住校。」大学生情侣周末在外边租房,为了什么显而易见。陈警官皱了皱眉,但到底没说什么。而我在一边听着,也攒了满肚子疑惑。许威搬家了,可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去哪了,又为什么没告诉我?而且当时租房的时候,房东嫌麻烦,说至少半年起租,怎么现在又改成了日租?刚才,他又为什么会在接到我的电话之后关机?我越过男孩的肩膀,观察着屋内大变样的陈设。查过学生证,陈警官确认两人的确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并没撒谎。对这房子的前任房主,也是一问三不知。无奈,只能先联络房东。躲在卧室的女孩也出来了,短发,化着不符合年龄的妖艳的浓妆,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长相,低着头站在男孩背后,时不时偷偷瞥一眼小胡,男孩则拨通了房东的电话,解释情况。而电话挂断没多久,房东就到了。是个穿着拖鞋的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但身体依旧硬朗,一身花色的套装,头发比我印象里长了不少,在脑后挽了个小揪。刚一过拐角,就扯着嗓子问,「学生,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了。」那对情侣都低着头,没人出声。陈警官举着证件,态度温和的解释,「您好,警方查案,有点情况要了解。」老太太扶着老花镜看了半天,表情疑惑地念叨着,「查案,查什么案啊,我这就租个房,怎么还闹上案子了。」一抬头,却越过人群看见了我。表情剧变,连警察问话也顾不上,死死瞪着我,「你这人,还敢回来!」说完就扑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手就往我脸上抓。被我避开之后,她扶着腰在原地喘气,愤怒更甚,「你也太不是东西了,不交房租就算了,还把房子弄得乱七八糟,早知道你们是这种人,我就不该把房子租给你!」「您干什么啊,我房租每个月都按时交,搬走也跟室友说好了,您都知情啊!」「我呸!」老太太气得直发抖,「我一分钱没拿到,你那房租交给鬼了!」还是陈警官反应快,把人拦了下来。老太太被拦着接触不到我,就气得坐在地上撒泼,假哭假号一声高过一声,。「警察欺负人了,不替老百姓做主不说,还包庇坏人!」「这位女士您冷静一点,这里边应该是有什么误会,说清楚就好了。」「放屁,说不清楚,那是我儿子将来结婚的新房!被他们糟蹋成了那样,还钱,你叫他还钱!」楼道里动静太大,已经有几户邻居开了门出来查看。小胡怕伤到老太太不敢用力,急得团团转。那两个学生早吓傻了,缩进了门内。还是陈警官提议,把我跟老太太先分开,分别询问情况。我就坐在楼梯间里,把之前的状况,跟小胡讲了一遍。因为是合租,担心我搬走会给许威带来负担,所以我主动表示,多交一个月房租,方便他在这一个月期间,再找其他室友。许威也答应了,说会等新室友找好之后,一块通知房东。合同是我跟许威一块签的,但电话只留了他的。小胡听完,关了录音笔。告诉我老太太那边,跟我说的完全相反。她说有一天楼下住户反应漏水,又联系不上租户,就找了物业。她是等到物业找上门的时候才发现,我们搬走了。而且还把房子折腾的乱七八糟,满地都是垃圾,吃剩的外卖盒堆到了沙发上,锅碗瓢盆和衣服堵着门口,墙上也不知道溅了什么东西,黏糊糊的根本擦不下去。她气坏了,又联系不上人。花了大力气收拾干净,重新装修,但却不敢再长租给别人。「你看,老太太当时太生气,还拍了照。」小胡把手机递到我面前,是几张像素模糊的照片。拍的是客厅。家具陈设都跟我印象里没什么两样,但满室狼藉,确实惨烈的过分。我皱了下眉,「许威很讲卫生,不至于这样。」小胡不置可否,问我,「你搬走之后,最后一次跟室友联络是什么时候。」「上个月月底,我那天准备回学校,想顺便把笔记本还给他。「他怎么说。」「拒绝了,说实验室有事。」我掏出手机,翻找之前的聊天记录。【我:今天回学校给你送笔记本,晚上一块吃饭不。】【他:不了,有事。】当时一问一答,没什么问题。可现在翻回去再看,却觉得不对。他就算真那么忙,没时间吃饭,那我也可以把笔记本给他送到住处,可他连商量都没商量,就拒绝了是不想见我,还是别的原因?我攥着手机发愣。楼梯间的门却被人敲响了。陈警官从外面探头,说,「小胡,阿姨把当时从房间里收拾出来的杂物,都放在仓库了,你跟着去一趟,把东西搬出来,」 「ok。」小胡起身。阿姨配合的带小胡去仓库搬东西,但看向我的时候依旧沉着脸,恐怕根本不信我的话。只是碍于警察在场,不好再闹。而确认那对学生的确跟案情无关,简单做过笔录之后,陈警官也把人放了。面对女孩的时候,陈警官语气放缓了不少,「丫头,你现在年纪小,好多事都还没经历过,哪怕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但至少也得保护好自己,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别让家里人担心。」可那女孩一直低着头,话都没听完就甩下了一句,「我现在没爹也没妈,没人管。」扭头走了。陈警官叹了口气,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我有点奇怪,心想难道是认识的人?但不好刺探隐私,所以径直往客厅走,观察出租屋的布局。刚才在门外还没注意,进来才发现,格局变了不是一星半点。客厅的沙发和茶几全都搬走了,厨房也上了锁,原本的两间卧室,也都做成了防盗门,估计是打算分别出租。我简单一圈看下来,小胡就带着房东回来了。他搬着个大箱子,没封口,表面落了一层灰,喘着粗气把箱子放在了地上,「太多了这也。」陈警官没说话,用手里的记录本拨弄了一下箱子里面。我也凑过去看。里面的东西不陌生,尤其衣服鞋子,基本许威都穿过。眼镜盒,健身包,毛巾,充电线……等等,现代人搬家,怎么可能连充电线都不带?可我还没开口,就听陈警官问房东,「东西都在这?」「对,我当时以为那骗子还会回来,所以啥都没扔,都给他收起来,准备找他赔钱嘞。」陈警官眉头微微动了下,又重复了一遍,「那就是说,厨房用品和水壶水杯,他都带走了?」「可不,厨房搬的什么都不剩,还把我买的不粘锅顺走了。」老太太满脸嫌弃,只顾着吐槽。可我却听出了陈警官的言外之意。许威失联,衣物充电线这种贴身物品通通没拿,可却带了一堆占地方又没用的厨房用品,这事非常不合理。除非,他根本就不是主动搬走的。那他跟徐成宏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那本笔记本里,又写了什么?我想不通的问题,警方似乎也没有头绪。派出所那边很快派了增援,对这个出租屋,乃至于许威留下的东西,进行周全的调查取证。而我留下来的意义不大。所以在把许威的基础信息,都做完笔录之后,陈警官就让我先回酒店休息。「小胡,你跟着,时刻保证庄钦的安全。」小胡一愣,面露难色,「陈队,别呀,你让其他人保护庄哥,我留下来配合你调查呗……」陈警官眉头紧拧,「胡闹,你当办案是玩游戏?还换来换去的!」小胡被他一瞪,到底不说话了。带着我下楼往停车场走,只是路上免不了长吁短叹。我试图转移话题。「刚刚那个女孩,陈警官是不是认识啊,我看好像挺关心她的。」「哪个?」小胡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了,「哦哦,你说那个啊,应该不认识,陈队一直这样,看到年轻小女孩都会多上点心。」见我表情怪异,他赶紧补了一句,「不过你别误会,不是那种上心,陈队以前……其实也有个女儿,但因为夫妻两个都是警察,没时间照顾,只能送到农村老家叫父母带,后来孩子走丢了,他跟妻子都很愧疚,至今没再要孩子。」我一愣,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小胡叹了口气,「我有时候挺不理解的,陈队吧,电话一响,就立刻奔赴现场,家庭,朋友,通通都得给工作让路,这么多年没得到几次表彰,他怎么就能一直像这样,在基层拼了命的干呢,要我不行,还不如去查几个轰轰烈烈的大案,累也累的值,可陈队就是不让我跑现场。」我没忍住,问了一句,「查大案,跑现场不是很危险么?」哪知道这句话,竟然打开了他的话匣子,「危险,那也值啊,不然整天解决那些邻里纠纷,打架斗殴的有什么意思,我上了那么多年警校,练了一身本事,那都是为了抓犯人的,不去查大案不是浪费了么,哥你不懂,这是我的梦想。」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光。可话音刚落,他就又失落了,「唉,行了,陈队不让去,说再多也没用,你先去办理入住,我把车放地下车库去。」他的情绪变动太快,我有点没跟上。「行,那你先停车。」我的行李之前就收拾好了,放在后备箱,现在拿上就行。周末房间不好定,我最后选的这家虽然贵了点,但装修确实豪华。旋转门擦得光可鉴人,大厅宽敞,光巨型花瓶就摆了十几个,沙发茶几的休息区,光免费提供的水果小吃就有五六种。趁着这会儿前台人不多,入住手续很快就办好了。房间在六楼 602。趁着在门口等电梯的功夫,我顺便把房号发到了小胡手机上,省得他找不到。「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穿西装的人,一把提起了我的行李箱,问道。「先生,您去哪一层?」我不由咋舌,没想到这酒店服务这么好,还有专门的管家上楼服务。「我去 602。」「好的。」那人背对着我按楼层,戴着口罩说话的声音有点发闷。一路无话,到了 602。我掏出房卡开门,把箱子提进屋之后,却发现那管家还站在门外,垂着头,一副听吩咐的样子。就打算让他先走。「这边没事了,你可以……」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猛地扑过来捂住了嘴,连拖带拽的被扯进了屋。而在挣扎的过程中,我也终于扯下他的口罩,看清楚了他的长相。单眼皮,黑框眼镜,嘴角有一颗小痣。怎么会是……许威。他朝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之后转身,动作迅速地锁住了酒店的房门。我甩开他的束缚,质问,「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还有之前学校附近那房子,你是自己搬走的还是……」他似乎被我问烦了,使劲瞪了我一眼,冷漠得就像个陌生人。我跟他对峙。手里却早扣住了兜里的手机,准备报警。可门外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紧跟着是一道粗粝的男声,把门砸得砰砰响,「客房服务。」许威三两步跨过来,捂住了我的嘴。并用眼神威胁我,不要出声。而我还懵着。外面那显然不是真的客房服务,可这都什么跟什么,酒店安保这么差?外面那人是来抓许威的,所以他才躲在这间客房里?那为什么不让我出声,求我把人引开他不就安全了么?然而就我走神的这一会,外面的人又出声了。这次连伪装成服务人员都放弃了。「不出声,他妈的,撬锁!」旁边有人应声,之后门口竟然真的响起了撬锁的动静。许威拧了下眉,拽着我一起朝窗边挪了过去。打开窗之后,他终于出了声。「不想死就顺着那根绳子爬下去,到二楼的时候有人接应,你别反抗,我就不伤你。」我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他口中那根绳子,是从楼顶垂下来的,看不清是谁在控制,孤零零的悬在楼侧,十分危险。「给我个理由。」我说。我现在的位置很危险,这扇窗户没有纱窗,没有围栏,窗口又很大,许威站在我背后,稍一用力就能把我推下去,而我必死无疑。所以我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他皱眉,扫了一眼动静频繁的门口,脸上神色不耐,「我说了,不想死你就跳。」「我凭什么信你?」我刚刚给小胡发了房间号,他在楼下停车,应该很快就能上到六楼。只要小胡发现不对,那无论是门外的那些人,还是门内的许威,都不难解决,我也就安全了。但许威忽然冷笑了一声,竟然猜出了我的打算。「我劝你别等了,那个警察不会来的,你执意拖下去,唯一能等到的结果,就是门外那些人破门而入,然后直接要了你的命。」他语气笃定,我却忍不住拧眉,「 你做了什么?袭警是犯法的。」「这你就错了,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你那个警察朋友太过热情,看到弱势群体被欺负,就忍不住从中调解。」不难从他的话里听出得意。「那是你们故意安排的?」我这样问,但藏在口袋里的手,却已经在用指纹解锁,准备报警。却没料到眼前的人耐心耗尽,忽然掏出了一把刀。「别废话,真以为我不敢动手?」刀刃抵在我手背上,咄咄逼人。「我只切掉你一根手指,不杀人,这样哪怕被判故意伤害也就是进去蹲几年,可你就不一样了,左手拇指残缺连驾照都不能考,你喜欢赛车,对吧?」冰冷的刀刃抵着皮肤,我后背僵硬,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他说的对,我没得选。木着脑袋把手从兜里掏出来,爬上了窗框。许威紧随其后。受到攀爬动作影像,绳子剧烈摇晃,但却还算结实,足以承担两个人的体重。悬在空中低头往地下看,高的让人眩晕。可我却只能机械地往下挪,哪怕手心生疼,却依旧不敢松手。人的求生欲,真是一种神奇的玩意。四楼,三楼。我给自己洗脑,已经看到二楼的窗框了,马上就到了。可几秒之后,头顶却忽然爆开一声巨响。「低头!」许威吼道。我下意识服从。很快脖子和后背,就都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痛感。随后才后知后觉,看到从身边飞溅下落的玻璃碴。如果我刚才真的因为好奇抬头去看的话……我心底一片战栗。不知道,上面的人还会扔什么东西下来。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拼命加速,往二楼爬去。终于,视线里出现了一扇敞开的窗户。我赶紧用脚勾住窗框,艰难的往屋内挪动。但背后的人却忽然用力,猛地把我踹了进去。我砸在地上,摔得头晕目眩,但很快被人拽着双腿拖到了一边。许威也从窗户里跳了进来。「他妈的,磨磨蹭蹭。」他朝窗外吐了口口水。虽然穿了西装,但脖子和脸上,却依旧有很多被玻璃碴划出的细碎伤口,模样狼狈。当然,我估计也没比他好哪去。许威刚才忽然发难,我根本没做好准备,脑袋和后背直接摔在了地上,砸得生疼,那些小伤口也在出血,混乱的痛感让我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忽然,屋里有人出声,「艹,你怎么没把这小子眼睛蒙上,他现在看到了,以后报警怎么办。」我转头,恰好看到另一个人,正手忙脚乱的用胳膊,挡住了自己下半张脸。那人个子不高,微胖,穿着一套脏兮兮的工作服。刚才就是他把我拖走,给许威让出位置的。应该是他的同伙。许威摘下眼镜顺手从窗户甩了出去,之后就开始脱衣服。「你他妈傻逼么,把他眼镜蒙上怎么下来,你背他啊?」那人被骂了也不反驳,小声嘟囔了一句,之后就从口袋里摸出了个口罩,戴上。一分钟不到,许威已经脱了身上的西装。换上了跟另一个人同款的工作服。那工作服是长袖,他又戴了一顶宽檐棒球帽,还真把身上的伤口挡得严严实实。另一个人等他准备好,问,「走么?」「走。」随后他俩合力,竟然把我抬了起来,放进了一个箱子里。那个箱子我进来之前就看到了,是装中央空调的,很大一个。可实在没想到,他们竟然打算把我放进去!那矮个忽然凑过来看我,问。「许,这小子刚才摔到脑袋了,不会出事吧?」许威扫了我一眼,「那么点高度,又摔不死人,顶多也就脑震荡。」那矮个松了口气,「死不了啊,那就行。」说完,那矮个不知从哪拿出了绳子和毛巾,先堵住了我的嘴,之后又把我的手脚都绑了起来。我体力不支,而对方有两个人。索性并没抵抗。只静静等着他们把箱子盖好,胶带封顶。随后箱子悬空,动了起来。箱子里狭窄漆黑,只有没封严实的缝隙,偶尔会渗进光线。黑暗中,伤口痛得几乎有些麻木了。一步两步三步……我数着箱子的晃动频率。先转弯,再直行。大约走出三十步之后,箱子落地。我隐约猜到,这是在等电梯。果然,他们很快再次把我抬起来,并调整了方向,电梯里有空调,我周围的温度也跟着下降。绳子磨着我手腕上流血的伤口,疼得有些明显。电梯里也有其他人上下的动静。但根本没人发现不对。毕竟谁都想不到,地上的箱子里会藏着一个人。我很恐惧,但更多的还是疑惑。许威要带我去哪,他和笔记本,和徐成宏到底有什么联系,他真是 t 大的学生么,难道那只是骗我的?很快,我又被人抬了起来。周围的人声嘈杂,估计已经下到了一楼大厅。「您二位需要帮忙么?」有一道声音近在咫尺,十分清晰。「不用了。」许威压低声音拒绝。那人却相当自来熟,「师傅,你们是从几楼下来的,知不知道楼上的动静是怎么回事啊?」这一次,我终于听了出来。小胡,说话的人是小胡!我心跳忽然加速,在狭窄的空间里一声快过一声。「不知道。」那矮个出声,换成了有点拗口的方言,「俺们是在二楼装空调的,不知道上面咋咧。」「那您这箱子是?」「这是旧机器,俺们得带回去折旧咧。」我顾不上听再他们的对话,压住心底的激动,调整方向蓄力。之后就开始拼尽全力撞箱子,想弄出动静,来引起小胡的注意。箱子真的响了。可下一秒却天旋地转,箱子一侧直接砸在地上,撞得我脊椎剧痛。怎么会这样!我疼得直冒冷汗,却听到那矮个出声。「哎呦,哥们,你能不能让一下,这箱子重得咧,俺这扛着箱子跟你聊天,要是再不小心脱手,把机器摔坏了,可不好跟老板交代。」「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胡歉疚的道歉,似乎让开了位置。而我疼得死去活来,却只听到许威凑近箱子威胁道。「劝你老实一点,别折腾,否则受罪的还是你自己。」周围空气闷热,说话声越发嘈杂。显然,我距离酒店越来越远了。这两个人有备而来,连小胡都被糊弄过去了,我恐怕再难有机会逃走……而且身上到处都在疼。我应该怎么办,或者说,我还能怎么办?昏昏沉沉间,箱子的晃动频率,却忽然被打乱了。 「你们干什么,我衣服都脏了!」「艹,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有病吧。」女声尖锐,语气蛮不讲理,「我玩手机看不到路,你睁着眼也看不见?你是瞎子么你!」估计是这两人抬着箱子,撞上了人。双方的争执声逐渐抬高。「赔钱?你丫有本事跟我过来。」「去就去,老娘怕你?」可我的脑袋却越来越昏沉,刚才那股眩晕感再次涌上来,到底没撑住,失去了意识。思维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冒出了一个想法。那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有点耳熟。等我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很安静,身体因为长时间的蜷缩,酸痛难忍,我依旧在箱子里,嘴被堵住发不出声音。艰难的挪动身体,在狭窄的黑暗中,寻找不那么痛苦的姿势。但这个过程,难免弄出动静。前排有人说话,「那小子是不是醒了?」「不用管他,开你的车。」是许威的声音。我侧身倚蜷着,后背贴住箱壁,被压得发麻的右臂,终于恢复了血液的流动。他们带我上了车,虽然不知道目的地在哪,但坐以待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我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因为太长时间没吃饭,胃里一阵接一阵的绞痛。许威大费周章,把我从警方眼皮底下劫持出来,显然是有目的的。警方早晚会找到上来。只是时间问题。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在这期间弄清楚他的目的,并尽量拖延,为警方争取机会。也就是说,我不能再这么被关在箱子里。我深吸了一口气,咬力牙积攒力量,用腿去蹬箱子底部。很快就引起了前面的两人的注意。「我艹,他折腾什么呢。」我累的呼吸有些急促,箱子哪怕再怎么结实,也是纸板做的,很快就被我踹得变了形。「能不能老实点。」终于,在我把那个箱子彻底踹烂之前,有人把盖子掀开了。空气流通,视线清晰。我这才看清,自己身处一辆七座车上,车里内饰磨损严重,看不出品牌。车里的空调温度很低。窗外景物飞速略过,从车速判断,现在应该是在高速上。许威半蹲着俯视我,拿出了我嘴里塞着的毛巾。一字一句地说,「庄钦,想活命最好老实点,到现在没动你,是顾忌之前的交情,但如果你再这么折腾,我真的就不客气了。」我把头偏开,远离他的威胁,说。「我要吃饭。」他一拳打在棉花上,表情变了又变。反倒是前排的矮个爆了粗,「他妈的,这小子屁事怎么那么多,许你别管他,饿不死丫的。」我活动了一下肩膀,重新对上他的视线,「我一整天都没吃东西,现在饿得眼冒金星,你如果不是真想饿死我的话,最好就给我点吃的,你知道的,我有胃病。」这话半真半假。我确实有胃病,但没那么严重,而且早上吃了两个包子,所以还没到撑不住的地步。我这么说,只是在试探。许威瞪着我,盯了十几秒才咬牙切的开口,跟开车的矮个说,「下一个服务区停,给他买吃的。」他妥协了。我轻咳了一声,倚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实际却在拼命思考。许威盯着我的眼神很冷漠,尤其在我几次挑衅之后,更是真的动了怒。可在这种情况下,他却依然没动手,甚至还不得不满足我的需求。很显然,他不是不想伤我,而是不能。他绑架了我,要带我去某个地方,哪怕违背意愿,也要保证我的安全,不能让我出事。要么,他也只是个小喽啰,真正的操控者躲在背后,给他下达命令;再要么,就是他的目的,需要借助我来达成,我对他而言非常很重要。而最有可能的是,以上两者皆有。一路沉默。大约十五分钟后,车速慢了下来。我睁眼往窗外转头,刚好看到服务区入口的标牌。崔庄服务区。这个地方我有印象,在 H 省内。距离 T 市市区有一百多公里,哪怕上了高速,路程也至少需要一个小时。不知道警方的调查进展如何,有没有意识到我失踪了。进了服务区,把车停稳,但他们显然不打算让我下车。矮个在车上盯着我,许威去买吃的。没一会就回来了。他往后排扔了两个茶叶蛋,还有一瓶水。我瞥了他一眼,挑衅道,「你不给我解开,让我怎么吃。」他脸上没什么波动,先拿走了我口袋里的手机,关机之后才给我松绑。而在手机亮起来的那一瞬间,我很清楚地看到,屏幕上有很多未接来电,有小胡,也有其他号码。警方在找我,那就好。我松了口气,拿过鸡蛋就吃。只是手腕被绑了太久,有点不灵活,剥的磕磕绊绊。许威盯了我一会,才扭头上了副驾。车重新启动,回到高速。而我吃了两个鸡蛋,胃里的饥饿感缓解了许多。主动开口,问许威,「徐成宏闯入我家,是你安排的?」「你找我,是为了那个笔记本?」他皱了皱眉,看不出意味。我继续开口,「如果是为了那个笔记本的话,我劝你别折腾,警方就已经把笔记本拿走了,你抓我也没用。」这一次,许威终于抬头,从后视镜里对上了我的视线。「庄钦,我也劝你老实点,别瞎折腾,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我回视着他,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了主意。笔记本被徐成宏拿走了,但我说笔记本在警方手里的时候,许威却没有反应。他语气淡定,根本没意识到我在骗他。那也就说明,他不认识徐成宏。那徐成宏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拿走那个笔记本?他找上我真是为了报复么?如果那个笔记本很重要的话,许威又为什么会表现的毫不在意?我满腹疑惑。透过从车窗往外看,天阴阴沉沉的,高速路两旁树木林立,影影绰绰,辨不清位置。车又开了大约一小时,才终于下了高速。天彻底黑了。我一直盯着高速上的路标,看得清楚,他们带我到了保定。那矮个不认路,下了高速之后,基本都是靠着许威指挥,在城区里钻来绕去。这边的小街小巷不少,路边热热闹闹全是饭店。路也堵得厉害,红灯等完了一个 99 秒,又跳成了 60,把矮个急的直骂街。反观许威却很淡定,似乎习以为常。不过从他进入城区之后,就开始频繁低头看手机,似乎在等什么消息。我刚开始也想记一下路线,但许威有意把路指的拐来绕去,格外复杂,我索性就放弃了。反正也逃不了,倒不如直接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车在城区里绕了一圈,却又开始往边缘开。路上车越来越少,建筑也稀疏了许多。盖到半截,依旧在施工中的小区比比皆是。应该是到了城市规划的新区。等好不容易开到一个完工的小区门口的时候,终于停了车。许威怕我逃走,跟那矮个一左一右的架着我。他们倒不担心会被人看见。毕竟现在天黑,加上这小区入住率不高,空荡荡的,门口连个保安都没有。我就这么被半拖半拽的,拖进了电梯。许威动作熟练地按了楼层,显然来过不止一次。他以前跟我抱怨家里古板,从小到大没离开过天津,现在看来,那恐怕也是谎话。那关于他这个人,到底又有多少是真的?我想得投入,甚至没注意到电梯已经到了。想来,已经到了他们的落脚点。出了电梯之后,许威叫矮个制住我,自己掏钥匙去开门。门打开之后,我有点意外。房子一看就是精装,吊灯,家具,墙纸,都是花了心思的。最主要的是,这房子一看就是有人住着的状态。门口鞋架上摆着拖鞋,一双灰色,一双粉色;沙发上铺着格纹布垫,茶几上扣着本没看完的书……连电视机和空调,都是用罩子罩起来的。许威注意到我在观察环境,眼里有一闪而逝的忌惮,推开了右手边的浴室,说,「先把他关起来。」那矮个应声,骂骂咧咧地把我推进了门内。「你小子看什么看,妈的,开了一路车累死我了。」我没挣扎,顺从地被他推了进去。发现这间浴室不大,但东西摆放的很整齐。淋浴间和厕所用一面帘子隔开;洗衣机堆在墙角;镜子前面摆着不少,我看不懂用途的瓶瓶罐罐。而最重要的是。淋浴间里,有一扇窗户。我压住惊喜,走过去把窗户推开。这才发现,竟然真没有防盗窗。空调外机就贴着窗户下面,直接通到旁边那一户人家阳台上!那户阳台的窗户亮着灯,隐约有人影晃动。我难以抑制地冒出了个想法。从窗户跳出去,我是不是就能逃走了,或者至少,可以找旁边的住户借手机报警。我有点激动,连一身狼狈的伤口也顾不上了。只是那窗户位置太高。在浴室贴满了瓷砖的情况下,徒手肯定是爬不上去的。角落的洗衣机,成了最好的垫脚石。不过要在不惊动外面两人的情况下,搬动洗衣机,却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我反锁了浴室门,一面搬洗衣机,还得同时分出心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以防忽然有人推门,发现我的计划。等终于把洗衣机搬到合适的位置时,竟然折腾出了一身汗。我转身倚在墙上,可一不小心身上的短袖,竟然被墙上的挂钩勾住了。那短袖折腾了这么久,早就破破烂烂扯出了不少洞。挂钩角度偏高,加上我又急又烦,还真摘不下来。不小心扫到镜子里的人,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脖子上都蹭了不少血痕,短袖又勾在挂钩上,露出了磕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后背,实在狼狈。我苦笑,打算直接把短袖脱了。但却忽然从镜子里看到了点东西。我背上,怎么好像有东西……红红的一团,密密麻麻的像极了虫子。那是什么!我重复转身看了几次,确认那东西的确是在我背上,而不是看错了,心里不由一惊。当即也顾不得逃走了。凑近了镜子对准后背。这才看清楚背上的东西是什么。密密麻麻的红色字符,整齐的组成了一个方块,像是某种我不认识的文字,就在我尾椎上面一点,像是纹身……可我不记得自己背上有这种东西啊!我没有特意照镜子看自己后背的习惯,但也隐约记得,至少早上换衣服的时候,背上还干干净净。见鬼了还!我心底一阵发寒。窗户开着,冷风从外面吹进来,冻得我下意识打了个冷战。而我回神之后发现,背上的东西,竟然在褪色!我手脚冰凉,但也因为这诡异的一幕,想到了一些东西。之前听人说过,有一种鸽子血纹身,使用鸽子血混合白酒和朱砂,作为纹身颜料的。这种又被称作隐形纹身,平时无色,只在饮酒,出汗或者激动之后,才会显现出红色……可问题是,这玩意是什么时候纹上去的?我自己住,平常又没什么照镜子的习惯,更别提对着镜子盯着自己后背看了。今天是第一次发现后背有东西。随着我的体温下降,背后的红痕也渐渐淡去。我连猜都不用猜,就能确定纹在我背上的东西,就是许威要的。他对笔记本不感兴趣,提到警方介入也表现平淡,从始至终在乎的,好像就只有我这个人。我本来以为,他是掩饰的好,所以情绪内敛。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他真正在意的东西,原来早就拿到了!而转念一想。许威早就知道我背后有东西。是不是说明,这玩意就是他弄上去的。思绪触发回忆。我忍不住想起刚开始合租的时候。那房子里有厨房,但因为我工作忙,所以很少亲自下厨,基本都是点外卖,要么就吃公司食堂。还是许威主动提出来,他喜欢下厨,可以顺便帮我做饭。他厨艺不错,偶尔还会提出帮我针灸,改善腰部久坐的疼痛。我睡眠质量差,夜里有一点动静都会被惊醒,可偏偏那段时间,睡眠质量尤其好,经常一觉睡到天亮,夜里毫无知觉。当时只以为是针灸生效,可现在想想,却处处透着诡异。我背上的东西,恐怕就是那时候纹上去的。而许威做的那些饭菜,包括针灸,恐怕只是为了掩饰下药的烟雾弹。只是为了趁我失去意识的时候,在我背上纹身……凉风一阵一阵,吹得我后脊发寒。旁边阳台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我死死攥着拳,几乎想立刻冲出去质问许威,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深吸了几口气,又把那股冲动压了下去。我现在的处境,贸然暴露并不理智。许威几次威胁,足以证明这事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他至今没动我,恐怕也是因为对自己的手段有自信,以为我并没察觉背后的东西。现在还有离开的机会,跳窗逃走,跟警方会合之后,再做调查也不晚。我套上短袖,准备离开。可眼前一花,竟然有人直接从窗户里跳了进来。黑色外套,工装长裤。但依旧能从身型上判断,这是个女的。她单手勾着窗口,连洗衣机都没踩,就轻巧地跳到了地上,期间还顺手关上了浴室窗户,整个过程没发出一点声音。我愣了,死死盯着她的脸。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这个人有点眼熟。大学城,2304,那个躲在男朋友背后的短发女孩。她卸了妆,其实不太好认,看上去年纪更小更娇弱,也没了那股躲躲藏藏的畏缩感。她眼神凌厉地盯着我,敌意很强。一路从天津追过来,又能轻松跳进窗户,用脚想也能知道,这女孩目的不纯,身手也不简单。恐怕 2304 的那次碰面,并不是偶然。我没出声,后退了一步。她右手扶在腰侧,露出的半截刀柄,逼近。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有点刺鼻的香。反手攥住了墙角的晾衣杆,后背抵在浴室门上,准备她一动手就反击,同时敲门求助。我呼吸频率降低,精神格外紧绷。水龙头没关紧,一滴滴砸在水槽里。但忽然间,门外爆出一阵骂声。「又他妈是这句话,拖拖拖,再拖下去把郑二逼急了,咱俩都他妈得没命,许,你确定你的计划能行?你可保证过,事成之后给我 50。」说话的人骂骂咧咧,声音极大,是那个矮个。那女孩动作一顿,手从刀背上挪开了。门外,许威语带愠怒的训斥,「你小点声。」「钱不会少你呢,现在没人敢懂我们,我手里的东西很重要,他们不可能舍得放弃。」「是,是不放弃,我看他们是想直接拖死我们,然后亲自派人来拿,许,你藏哪了啊,把东西给郑二不得了,他也说了条件可以随便谈啊?」许威出声,语气冷了几分,「这你就不用管了,但我可以保证,计划一定会成功。」这段对话信息量太大,听得我云里雾里。对面的女孩却十分镇定。我趁机打量她。这女孩个子不高,虽然身形灵活,但力气肯定没我大,在她掏出武器之前动手,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可我这么想着,却忽然一阵眩晕,四肢乏力甚至倚不住墙。而那女孩目睹我倒在地上,表情却毫不意外。视线逐渐模糊,我这才意识到。刚才那股香气不对劲,怪不得她要关窗户……等再醒来,周围环境已经变了。我又到了车上。而且就是许威之前绑架我的那辆车。不同的是,这次我直接被人用绳子,绑在了副驾驶的位置。脑袋还是有点发晕,但四肢的无力感却消散了不少。车停着。天没亮,外面一片漆黑辨不清方位。那女孩坐在驾驶位,帽子压得很低,手里捏着一把刀。「说吧,东西在哪?」我立刻就想到了那个纹身,但依旧装傻,「什么东西。」那女孩冷笑了一声,连头都没抬,「他在河北躲了半个月,回天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冒着被警方察觉的风险都要把你带走,你会不知道东西在哪?」我大脑飞速运转。无论许威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都惹上了大麻烦,报复也好,徐成宏也罢,其实都是障眼法,那些人真正的目的,是一样东西,一样原本捏在许威手里的东西。许威应该是为了祸水东引,造成了东西在我手里的假象,也就是那个笔记本。这样一旦我被盯上,他就会立刻察觉,并且顺利躲起来。那伙人确实找上了我,但却没找到东西,自然而然会再次找上许威,而这个时候,那伙人才是真的中了计。因为东西确实在我身上,甚至——连我都不知情。他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彻底失联,断开跟我的联系,任由警方和那伙人缠斗,等风波平静之后再露面。这样一来,既保全了自己,又保住了东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改变计划,中途冲出来绑架我。但有一样可以确定的是——我背后上的东西很重要。它能成为许威的保命伞,自然也能成为我的。这样想着,我思路清晰了不少。「我可以告诉你东西在哪,但我怎么确认自己的安全。」她转头,看了过来,「我可以保证,只要拿到东西,就会立刻把你送到最近的派出所。」「你的保证对我毫无用处。」她表情平静的靠近,眸光格外冷漠,「那我的威胁呢,也没用么?」下一秒,一样尖锐抵住了我的侧腰。我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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恤轻薄,不难猜出那是什么。心里发沉。这女孩看着单纯,但心狠手辣,实在不好应付。只能暂时服软,「我可以说,但你要放了我。」她重复,「拿到东西之后,我会立刻放了你。」「东西在我家,卧室收纳柜底下,有一袋拆开的猫砂。」警方在我家附近安置了警力,我让他们潜入卧室拿东西,是最能争取时间的说法。那女孩似乎拿不准我又没有说实话,但到底收了刀。之后就是掏出手机,拨电话,跟电话那头交代了我给的地址,叫人去拿东西。没一会,车启动了。我靠在座椅靠背上,思考怎么逃脱。东西是假的,他们早晚会意识到这一点,到时候我的处境会很危险,所以我必须在那之前逃走,跟警方会合。我出声,打破了车里的安静,「我住的地方有警察守着,你们进不去,不如你放我回天津,我帮你把东西拿出来。」无人应声,她甚至连头都没回。这女孩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大学都没毕业,可心境定力,却比我还强。正胡思乱想着,车却停了。我转头往窗户外看,这才发现路边的建筑灯火通明。很多货车停在附近,横竖相错,外面夹杂着方言的说话声混着笑声,人人都在刻意抬高音量交流,哪怕不开车窗,都能听到。铁门,地沟,满身油污的工人,吊在棚顶的高瓦数移动灯泡。这是一家修理厂。女孩动作流畅,相当熟练地开着车,从门口停放复杂的路线里钻了进去。而进门之后我才发现,这地方竟然内有乾坤。外面不显眼,但门内的院子却不小。怪不得天都黑了,他们家的生意还这么火热。距离地沟一百米的地方,立着一栋很大的彩钢建筑,简陋的标牌上写着「维修」二字,竖在门口。屋里亮着灯,拿零件的工人进进出出。车一停下,很快就有人迎上来。是个微胖的男人,等她摇下车窗之后,视线带点警惕,「什么意思?」「这人看好,我跟彭强解释过了,那东西我会帮他找,他同意了。」那男的舔了舔牙花子,点了头,「行,但你这回要是再骗人,吃不了兜着走。」女孩离开。而我则被那男的松绑带下车,关了起来。这是一间类似库房的屋子,很乱。电瓶,零件,机油箱,还有很多带着油渍的衣服,几乎无从落脚。角落还有一张床,算是整个屋子最干净的地方了,但被子和枕头,也都蹭了一层油污。枕头边,放着一本电工大全。至少能证明,这房间是有人住过的。可我到处翻找了一遍,没能再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而透过房门上的玻璃,却能直接看到院子里。有几个人,就站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聊天,衣服很干净,应该是来修车。我把心一横,开始用力拍门。很快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但来的却是那个把我关起来的男人。他皱眉,满脸忌惮地盯着我,「你干什么?」「我要上厕所。」人有三急,上厕所在任何时候都是合理的诉求。那男的一愣,竟然没再发难。反而招手,叫来了一个浑身油污小工,交代,「你带他去撒尿,把人看好了,别叫他跑远。」那小工长相老实,但却人高马大的,比我都高了半头。他拽着我胳膊带路。可地上坑坑洼洼的,走起来实在艰难。我正琢磨怎么跟这人套话,却没想到,反而是他先开了口。「你也是被家里送过来的?」我一愣,含糊应了。「是,是啊,你怎么知道。」他摆了下手,「嗨,太多了,有的是那不好好上学的孩子,说要学技术打工,结果在俺们这呆没几天,就马上嚷嚷着要回家。」我大脑飞速运转,思考怎么接话。他却问道,「不过我瞅你岁数不小了,也不像学生啊?」我稳住心神,解释,「我刚毕业,有个喜欢的人,但是做那种职业的,所以家里不同意,他们逼我放弃我女朋友,不然就不许接手家里的生意,我闹绝食,我爸一生气就把我送这来了。」「嚯。」身边的人感慨,「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我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戏谑,维持人设跟他一对一答。渐渐的,也能确定这小工就是个普通人,对老板的事情似乎一无所知。我胆子也大了些,问。「大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是突然被家里送过来的,手机也被陌生了,都没来得及跟我对象说一声,我怕她以为我出事了,没钱花又去干老本行,我能不能用一下你手机,登录微信给她转点钱。」那男的嘿嘿一笑,估计是抱着看戏心态,把手机递了过来。我被他盯着登录了微信。提醒界面瞬间弹出了二十多条未读消息,都是小胡发过来的。下意识点进去。不外乎你在哪,能不能回话,是否安全这些。那大哥在旁边看,「嘶」了一声,「你这对象,头像挺野啊。」我也是这才发现,小胡的头像是把枪,纯黑的背景,枪身泛着银光。我精神紧绷着,咬牙开口,「大哥,忘告诉你了,我是同性恋,喜欢的人是男的。」「啊?哦哦,不对啊,你不说他是那种职业……。」「是,所以我爸妈才不同意。」大哥一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冲击性太大,他大为震撼的钉在了原地,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脸上表情丰富。我则趁这机会,飞快地给小胡发了定位过去,并要求他别回复。等手动删除这两条消息之后,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松了口气。在那大哥的注视下,给小胡的账号转了五千块钱,之后退出微信,把手机还了回去。再之后,就又被关回了那间屋子。只有那个大哥偶尔经过,看过来的时候,眼神里总是带着相当多的不解。我只当没看见。反正定位已经发了过去,警方应该很快就会过来。夜色更浓。修理厂收工,空荡荡的院子里一片寂静。我盘腿倚在门边,强打着精神,等着警方到来。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却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响声细碎,但铁丝划过锁孔的声音却不难分辨。有人在撬锁!我瞬间惊醒。从地上爬起来,透过门上肮脏模糊的玻璃,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许威。他头上有伤,神色集中地盯着手里的铁丝。「咔哒」一声,锁开了。他进来直接拽住了我的胳膊,说,「快点,跟我走,不然等会那些人就发现了。」我甩开了他,十分警惕。「我是为了你好!」「那些人要钱不要命,警察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他似乎急了,四周看了一圈,又伸手来拽我,「快走啊。」我退开半步,冷静开口,「警察保不了我,总有人可以,毕竟,我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你什么意思。」「你把东西放在我身上,那就别怪我跟他们合作。」他面色一僵,表情有一瞬间的崩塌,但很快就找回了冷静,「不对,你在骗我,如果你真说了,不可能还在这,他们拿到东西,不可能再留活口。」我没再理会他混乱的念叨。因为门外,跑动的脚步声,正从四面八方逼近。听声音,至少有不下十人。我探头去看,却直接被强光晃花了眼睛。光源处有人说话,笑声难听,「老朋友拜访,怎么不打声招呼。」  我下意识抬手遮光,可偏头时,却刚好对上许威满脸的绝望,他面色惨白地站在原地,反复念叨着,「完了完了。」等回神之后想跑。可才刚一抬腿,就有一根棍子从斜里轮过来,直接朝他腿上砸去。他避无可避,叫声凄厉地倒在了地上。人群围过来,手电筒的光源也集中在了地上,照着痛苦翻滚的许威。我这才看清,原来领头的,是白天见过的修理铺老板。他换了一件花花绿绿的衬衫,依旧挺着肚子,直勾勾地盯着地上许威,满脸幸灾乐祸。边上跟着的小弟,穿衣打扮都跟他一脉相承,十分辣眼。这么多人,涌入这个无处落脚的小房间,本来就已经很拥挤了。可没一会,人堆里又丢出来一个人。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矮个,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看不出死活。很显然,修理铺老板跟许威有过节。还不像小仇。我怕被波及,悄无声息的后退,往门口挪。可没迈出几步,就被一个小混混攥住了胳膊,骂骂咧咧的威胁我老实点。我瞪了他一眼,没再动作。另一边围着许威的小混混们,也随着修理铺老板一声令下,动起了手。「你不挺牛的么,文化人,高材生,那么能说现在怎么不说话了,还是说你们文化人也怕疼啊?」「当初豪哥可是给过机会的,你,还有你那老师,怎么说的来着?说我们是垃圾,不跟我们同流合污,可现在那老头死了,他儿子跑得比他妈兔子还快,我倒看看,这会谁还能保你们!」这话一出,那堆小混混都开始起哄,连笑带骂的附和。 但胖子似乎还嫌不痛快,张嘴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许威偏头躲了过去。 那胖子一愣,显然有些意外,「呵,躲的还挺快。来个人给我按住他脑袋。」但外面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夜里听着格外清晰。「大哥,警察来了。」屋里瞬间安静。那老板扔下烟,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又谁他妈报的警。」「不知道,放哨的弟兄说车上没标,应该是便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撤!都从后门走,把这几个玩意带上。」他手指一划,扫过我和地上的俩人。我还好,拽着我胳膊的人只是手上用力,摸黑跑的倒不快。但许威跟那矮个,一左一右被人架着,几乎是在地上拖。就在我前面。黑暗里,紧张的喘息声清晰可闻。我抬高音量开口,「许威,不管你相不相信,警察其实比你想象中,要厉害得多。」「我艹,你他妈话能不能别这么多。」扭着我胳膊的人,从侧边飞过来一巴掌,扇在我头上。许威毫无反应,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清楚那句话。那群人口中的后门,藏在一堆木板后头,还只是半人高的一个缺口。绕过去就直接到了村里。路灯照着砖土路,视线反而清楚了不少。那几个小混混显然早有经验,摸黑,钻洞,都悄无声息。反而是架着我的那个人,因为被我差点摔倒拖累,落在了最后。  他不满的爆了一路粗,嫌我累赘。  我佯装恐慌,脚上的动作却愈发笨拙,甚至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往地上栽。他气得又骂了一声,但无奈,也只能停住脚步,催我赶紧此时,距离下一个路口还有不到一米,走在我们前面的最后一个混混也拐进了小巷。机会来了!我在心里默数 321,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反剪了他攥着我的右手,同时把另一只手上的东西抵在了他腰上。压低声音说,「不想死就别动。」他脸色凶悍的张口就骂,可我手上略一用力,他察觉到腰上的形状立刻就怂了。语气发抖的祈求道,「别,别开枪,我都听你的,我还没成年呢,我奶奶还在家等我,而且我真的啥也不知道,你千万别,别杀我行不行。」眼前这人胡子拉碴,一脸沧桑,恐怕比我岁数都大。  但我瞥了他一眼,没揭穿,「带路,去那个修理厂正门。」 他忙不迭点头,「好,好,这边走。」  这地方不熟,晚上容易迷路,而且这小子几步就能追上其他同伙,要是真带人返回来抓我,很难应应对。所以不如留着他带路。他要我我左转,虽然错开了那伙混混的路线,可脚下的路却越走越破,从砖地成了石头子,一步一硌脚。我心里打鼓,正打算提醒他别耍花招的时候,视线却豁然开朗。我们上了公路。路口左转是个加油站,而加油站的出口,就停着一辆灰色的哈弗 h6。 小胡站在车头,正满脸肃容地举着电话。「几个屋都搜过了,没找到小庄,对,当地协助员也说了,那修理厂的老板是个老赖,恐怕早就察觉警方的动静,把人质转移了……」  但他话没说完,就卡在了半截。表情难以置信地盯着我一步步走近。被我制住的「未成年」混混,老远就看到了小胡身上警徽,比我还激动。「警察叔叔,救命!救命啊!这人手里有枪,他要打死我!」  等到跟前,小胡还攥着手机,震惊地问,「庄钦?你怎么会在这!」 那混混见状,越发鬼哭狼嚎,「怎么回事,你这当警察的怎么回事!他要杀人了,这是杀人犯!」  被震得耳朵,小胡这才注意到他,「这,这人又怎么回事?」    我疲惫地摇了摇头,把人推到他手里。之后才松开手里攥了一路的东西。「啪嗒」一声,砸在地上。是本《电工大全》。半卷着,封皮被我攥了一路,早被汗水浸湿了,皱皱巴巴的认不出原样。幸亏,那小子被唬住了。凌晨。派出所里依旧亮着灯。神色凝重的警察进进出出,面带疲色,无一抱怨。    我坐在角落的椅子里,就着热水吃面包。那个被我『持枪挟持』过来的小混混,就蹲在我对角线的另一个墙边,死死瞪着我。面包快吃完 ,小胡去而复返,手里捏着沓资料。最上面那张,拍的正是我背后的纹身。  他表情比离开的时候还凝重,「小庄哥,所里翻译看过了,你背上这些是西班牙文,初步推断是化学方面的计算公式,似乎涉及毒品的萃取提纯。」 「毒品?」「初步判断是这样,但这段东西包含不少专有名字,所以具体内容,还得再找懂专业知识的人来翻。」我把吃了一半的面包塞回塑料袋。 「所以许威是参与了贩毒?」可之前合租,朝夕相处,他一点都不像吸过毒的样子。小胡摇头。   低头翻找之后,递过来另一张纸。   那是一张有点糊的照片,理着寸头的男人叼着烟微微低头,旁边有人躬身给他点火。黑外套,花短裤,虽然没有正脸,但依旧能看出这人一身匪气,并不好惹。右下角写着:李辉 49 岁。   除此之外再无提示,看得我有点懵。好在小胡很快解释道,「两年前,云南警方通过一起吸毒案入手,层层深挖,辗转多地,摸到了一个规模不小的跨国贩毒团伙,跟墨西哥贩毒集团勾结,该团伙头目李辉,狡猾阴狠,并且常居国外,多次逃脱警方的抓捕。」  「但该团伙在去年十一月份发生了内斗,内部人员分裂为两部分,传言李辉被人枪击死在了墨西哥,我们的线人,就被卷入了那场内斗,险些牺牲。而留守国内的二把手彭强,顺势造反,收拢了国内剩下的人脉,其中就包括,你今天被拘禁的那家修理厂的老板,孙虎。」「保定警方一直在暗中盯着孙虎,寻找合适的时机实施抓捕,但没想到会发生今天的情况。」 我认真听完小胡的解释,却更加迷茫。「但,这跟许威有什么关系?」   「警方怀疑,许威就是在该团伙中参与制毒的核心人物。我推测,你背上的东西,应该是该贩毒团伙内部的重要资料,许威原本也是贩毒团伙内的成员,后来私藏资料想退出,所以遭到了对方的反对和报复。」「可如果这样的话,秘密拿在他手里不才是最安全的吗,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纹在别人身上?」小胡答不上来,摇头。「对了,小庄哥,我还得跟你道个歉。」 小胡站起来,表情严肃的开口,「如果不是我不重视,没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就不会被对方抓到机会,把你带走。」我皱眉,「这怎么能怪你呢,毕竟谁也没料到,许威会埋伏在酒店里等我。」   「当然怪我,是我态度不端正,眼高手低,满脑子都是大案,反而忽略了警察的义务,本来就要在每一次日常任务中保持警惕,保护公民的安危。」他表情歉疚,朝我鞠了个笔直的躬。我伸手去扶他。 却听到背后,有人喊我名字。 「庄钦,庄钦在哪?」喊我名字的是个年轻警察,一路小跑到了我跟前,满头大汗,递过来一样东西。「你看这手机是你的不?」  黑色手机壳,背面印着「一路向北」四个花体字,确实是我的。 但我的手机,不是早在高速上的时候,就被许威拿走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这是在哪找到的?」 那年轻警察解释,「修理厂背面的草堆里捡到的,路灯照着,屏幕反光,被我们的现勘组捡到了,但有密码打不开机。」怎么会在那?我疑惑地接过手机,指纹解锁。可就在屏幕亮起的瞬间,竟然就有声音传了出来。     那是一个视频。画面剧烈晃动了几下,背景昏暗,拿着手机的人似乎在跑动着,粗重的呼吸声伴着摩擦声,十分诡异。  小胡和送手机的警察都愣了,死死盯着我手上的屏幕。视频播放到第六秒的时候,镜头晃动幅度终于减缓,手机上的画面也渐渐亮了起来。   许威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仰拍,屏幕的亮光照得他面色惨白,表情慌乱的时不时转头观察四周。半天,才哑着嗓子出声。「庄钦,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是我害了你,但……你不是说,警察比我想象中厉害么,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之后是长久了沉默,久到我以为视频就要结束了,他才继续开口。  「你能不能把背上的内容拍下来,在三个小时内发到一个邮箱,不用你做别的,你只要把资料发过去就行,到时候我保证你能弄清一切。求求你了,不然我女朋友真的会死,真的。」他最后一个字虚在了空气中,视频戛然而止。  站在一边的小胡,以及现勘组的警察都愣了,下意识问了句,「这是啥。」视频很快被现勘组拿了过去。   放到会议室的投屏上,放慢速度一帧一帧的看。    审讯组从微表情分析,许威张望四周的动作,证明他确实处于极大的威胁中,祈求的语气与之吻合,面部表情,也焦灼慌张不似作假。 而在音量放大之后,还能意外的发现,视频结尾处有一道女声,在压低嗓音催促他。说了两个字,「快点。」「在整段视频中,他视线离开手机的次数共九次,其中四次是向正前方,五次向左上方,说明这两个角度,应该存在他较为忌惮的危险。」  陈警官严肃总结。但除这些之外,却再无其他信息。许威要我救人。但他要求我发送内容,却根本没留下接收邮箱。先是涉毒,现在又涉及人命,警方也不得不谨慎起来,把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从背景音分析到拍摄时间,依旧没找到指向性更强的线索。根本无法确定遇害方,何谈施救。视频拍摄时间是凌晨三点整,现在已经三点半了,距离许威给出的期限,只剩两个半小时。搜查许威的关押地址毫无进展。甚至许威这个名字都查无此人。时间太紧,线索少得可怜。警方只能选择再次对我进行问讯,将许威作为切入口,尝试寻找他口中那个女朋友。「他跟你相处期间,可曾提及过,他的恋爱状态?」  「没有。」  或者说,许威跟我合租期间,完全是单身的表现,丝毫都不像有女朋友的样子。「那有没有透露他个人身份的信息呢?你仔细回忆一下。如果学生身份造假,那他可能的居住地以及真实身份是什么。」  我绞尽脑汁,还真想到了一个细节。之前跟许威合租的时候,他其实穿过一件带有津大标志的衣服,对研究生办公室描述也很真实,这也是为什么,我从未怀疑过他不是学生。问讯警察眯了眯眼,「也就是说,许威或许不是他的真名,但津大化学系学生的身份,或许并没造假?」虽然只是一个可能性,但到底是个调查方向。小胡迅速开始拨打电话,联络津大方的负责人。谢天谢地,联系上了。三点五十七的时候,拿到了名单资料。电脑上的压缩包传送进度条,走得不慢。会议室里的众人围在一起,都很振奋。  我看到的那件衣服,是津大建校 120 周年的校庆,三年前的事。如果那件衣服真是许威本人所有,那至少在三年前,他依旧是津大的在校生。所以警方拿到了津大三年前的全部在校生名单。  逐一排查。 通过照片比对,终于锁定了一个人。许成,化学系,应用化学专业。这显然是他的真实姓名。河北保定人,今年 26 岁。调查之后才发现,他在校期间成绩很好,几乎每学期的绩点排名都是专业第一。只有大四那年例外,他有两门缺考,也因此失去了保研资格。之后选择了考本校的研究生,笔试专业排行第一,但却缺席了面试。这位负责人是考研办调过来的,对许成印象深刻,十分惋惜。「是个做研究的好苗子,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研究生说不读就不读了,估计是家里的原因。不过他跟化学系的孙志伟教授关系好像不错,听说当初选择留校,就是为了继续跟着孙教授。」负责通话的民警,不知道是因为那一句话,忽然变了脸色。但依旧维持冷静,问,「您说的这位孙教授,方便给个联系方式么?」。「这个……我只有他们化学组办公室的座机号,但孙教授已经请辞了,恐怕联系不上。」「那这位教授,是什么时候请辞的?」……电话挂断,关于这位教授的情况,却依旧并不清晰。联系上的负责人,只知道他是在去年三月份离的职,而且本人并未到校,只有一封由他女儿送过来的请辞信。许成是孤儿,找不到透露他身份的亲友,而在上学期间,与他往来密切的教授,又在去年三月份,莫名其妙的离了职。是巧合么?我抬头看时间,三点五十分。负责打电话询问的,是保定当地的民警,微胖,但记录和问话都相当缜密,负责配合调查,以及许成口中女朋友的搜救。他放下笔,出声,「陈警官,我有事需要跟您沟通一下,这会方便么?」话说完就看了我一眼,显然有所顾虑。陈警官点头,「说吧,小庄是重要证人,跟目标深度接触,并主动配合警方调查,让他了解更多信息,有助于案件进展。」「那好。」胖警察起身,从锁住的抽屉里,拿出了另一沓资料。「津大负责人口中的孙志伟教授,其实是前段时间,我们在追查的制毒案的中的核心人员,去年二月份逃过了警方抓捕,逃往了国外。」  我听得一愣。陈警官接过那沓资料翻了几页,拧眉,「你是案件负责人,你们早就知道?」「不是。」对方摇头,「你们刚到的时候,所里的确怀疑过,这个案子跟孙志伟潜逃有关,但因为目标人物使用虚假身份,而且当时看起来只是起绑架案,所以我们就排除了那种可能。」「但现在看来,这个失踪的许成,跟孙志伟制毒案有关,所以你可以选择把案子移交当地,辅助配合,这样就可以休息一下,不用全程跟进。」胖警察扫过陈警官和小胡脸上的黑眼圈,难掩担心。陈警官这才恍然,咧嘴笑了,「我的心得多大,才能把烂摊子扔给你们,然后自己去休息啊。」「得了,合并调查,咱继续。」 所里的民警分了三组,以视频背景音以及环境为线索,地毯式搜查,寻找许成的下落,早就出发了。所以剩下的人,首要目的,就是清楚许成口中的女朋友到底是谁。所以众人重整旗鼓,尝试联系许成的本科同学。校方给的资料,是三年前毕业时学生自己登记的。估计不少人换了号码,加上三更半夜,看到陌生号码,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接听。按顺序拨到第十一个的时候,才终于顺利接通。「喂?谁呀?」是个男声,跟资料上的性别一致,但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重金属音乐的节奏相当明显,像是在酒吧。「你好,请问是胡周亮,胡先生么?」「是我,你谁呀?」「我是派出所的,现在正在调查一起案件,希望您能配合。」对面声调上扬,很快挂了电话,「艹,诈骗的。」  负责拨号的警察很有耐心,一次次拨; 过去。直到对方妥协,听他解释了完整状况。将信将疑地问,「不,你真是警察啊?」「我的警号是***,您也可以亲自来派出所确认。」「不不不,那也不用,警察叔叔您别怪罪啊,我就是被诈骗电话弄烦了,您说许成,他到底犯什么事了?」那头的说话声清楚了不少,显然换了地方。「案件信息需保密,暂时无法告知,你大学时期,跟许成是室友对吧。」「是倒是,不过我们其实不熟,他学习好,很少跟我们一块玩,游戏啊打球啊他都不怎么感兴趣,整天往实验室跑,给导师干活。而且他很少提家里的事,我们也没看见过他家里人来看他什么的,不过在外地上学都这样,离家远嘛。」 「他上学期间,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这个……好像真没有,但我们班导师很喜欢他,总夸他努力上进什么的,本科期间就带着他做项目,我们班导师姓孙,叫……叫什么来着。」「孙志伟?」「对,对,就叫孙志伟,我们平常都叫他孙教授,那会每节课都点名,特别严格。」一屋子警察都表情凝重,小胡低头记录。负责询问的民警继续开口,「那你知道许成的女朋友是谁么?」  「什么女朋友?他哪来的女朋友啊,成天跑实验室,学习跟不要命似的,他怎么可能有女朋友。」「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呢?」「额,仔细回忆的话……班导在课上好像提过一次,说很喜欢许成,想把自己女儿介绍给他当女朋友什么的,当时我们都以为是开玩笑,没当回事,也是毕业了才听说,班导好像确实有个女儿,在隔壁师范读大四,叫孙倩好像。」「你说的班导,就是那位姓孙的教授是吧。」「是的。」   电话再一次挂断,屋里一片寂静。胖警察斟酌着开口,「我们之前查过,孙志伟的女儿孙倩,于去年三月份的时候就失联了,身边的亲朋好友都不清楚她的去向……」小胡接话,「许成的女朋友,就是孙倩?」「虽然不能确定,但许成被牵扯进贩毒案,跟孙志伟脱不开干系,如果这样的话,那作为孙志伟的女儿,孙倩面对的危机,只会更强。」五点零五分。过去了两个小时,我们虽然弄清楚了许成女朋友的身份,知道了孙倩的存在,但对于如何救人,却依旧毫无头绪。许成发给我的视频,还投在电脑上,按下暂停键就会播放。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模样狼狈,时不时抬头,显然觉得所处环境危机四伏,不能安心。「三个小时内……邮箱,只要发过去就行……保证你能弄清一切……求求你……我女朋友真的会死……」他语气祈求,眼神恳切。我恨他莫名其妙,把我牵扯进这一堆案子里,但涉及人命,却没办法袖手旁观。可他根本没有留下邮箱地址。是忘了么?但一个能在我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在我背上纹身;能不顾警察存在,闯入酒店绑架我的人。怎么会这么粗心。  还是说……这个视频其实只是一个障眼法。  脑子里灵光乍现,划过一个念头。视频结束时,有女声催促,说明他是在被人监视的情况下,录制了这个视频,他信不过那个人,所以视频里的内容,或许根本就不重要。他反复提到照片,邮箱,但却根本没留下邮箱地址……我明白了!    「小胡,我的手机能不能给我一下。」  小胡疑惑,「可以啊,就在那,你是要联系什么人么?」    我摇头,急于印证想法,并没跟他解释。翻了几页找到邮箱的图标。点进去,果然发现草稿箱里,多了一封未发送的草稿。只有四个字:打开网络。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机竟然一直都在断网的状态。心跳极快的关闭了飞行模式。几乎瞬间,邮箱里就弹出了提醒:收到一封新邮件。  点开,是一段很长的文字。【我其实很早就觉得不对劲了。老师拿到实验室的那些材料并不常见,但仔细分辨之后,其实不难认出到底是什么。  我很震惊,也很害怕。所以在某个晚上跟他爆发了争执。他是我的老师,也是我这辈子最尊敬的长辈。    可那天我第一次控制不住情绪,质问他是不是不想活了。他沉默,却依旧在记录实验步骤。笔记本上的内容密密麻麻,制毒试验已经完成了大半,可他依旧在完善配方,寻找更低廉,更安全的原料。我快疯了。近乎崩溃的求他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是大学教授,不赌博,不缺钱,根本没理由主动制毒贩毒。 为什么要这样铤而走险。他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叹了口气,他说他没得选,一旦被那些人找上了,只有配合才能活命。他还叫我不用担心,只要他足够配合,一旦找到管制之外,且成本更低的制毒配方,那些人就会彻底放他自由。而且那些人保证过了,这批毒品,是销往国外的,不会流向国内,当年鸦片战争,外国人用毒品残害我们的同胞,我们当然可以做同样的事。这话太离谱了,离谱的好笑。我不信,我知道他也不信。  他只是没得选,所以在逼自己信,只为给自己的行为,罩上一块荒谬的遮羞布。我劝他报警。他让我不要掺和,说会自己解决。  再后来,他把我赶出了实验室,并且很长一段时间都拒绝见我。  我整夜整夜的失眠,好几次按下了 110 的号码,却不敢拨出去。如果报警了,孙倩怎么办。  孙倩是老师的女儿,也是我的女朋友。她被父母保护得很好,是个很善良的女孩,世界一直是单纯且阳光的,没有任何阴暗。我不希望,戳破这一切的人是我。亲手把她的父亲送进监狱,她怎么可能原谅我?可孙教授是我的老师,我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误入歧途……所以,我偷走了那本笔记。 新的配方为了避开管制材料,试验步骤烦琐冗杂,需要一次次试验才能找到可行方案。丢了笔记本,剩下的也就无法继续。  当时的我,并没意识到这件事,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只想通过这种方式,逼老师主动自首,找警方揭发一切。我拿到笔记就躲了起来,甚至错过了两门期末考。煎熬地缩在一间黑旅馆,每天都在等警方通报。可等来等去,却只等来了老师的死讯。 跟踪者把我堵在墙角,逼我交出笔记本,否则我也会死。他拿着刀,我不怕。可孙倩在他们手上……  没办法,所以我只能选择低头。  老师死了,那些人为了不引起更大的麻烦,伪造了一封请辞信,胁迫孙倩送到学校。我把一切都搞砸了。失眠,酗酒,我甚至想过从楼上跳下去一死了之。可孙倩还在那些人手上,我得救她。我把自己关在老师家里的地下室,疯了似的完善后续提纯步骤,孙虎带人守着,寸步不离,在这期间,孙倩被他们带走藏了起来。后来,那些人嘴上说为了安全,要我亲自去西班牙送笔记本。但我不傻,早就听说他们内部闹掰了。原本的团伙分裂成了两半,而他们都想要我手里的笔记。国内那些人,用我的性命威胁,可我很清楚,只要一天拿不到笔记,他们就一天不敢动我。而西班牙方绑架了孙倩,她是我的软肋。我毫不犹豫地想要救出孙倩,但孙虎已经倒戈国内势力了,他们盯我盯得很紧,绝不会允许我出国,尤其是去西班牙。所以我佯装要跟他们谈条件,摆出贪得无厌的态度争取利益,麻痹他们。而暗地里,我找了一个人,在合租的时候给他下药,把制毒方法纹在了他背上,之后毁掉了那本笔记。神不知鬼不觉。没人能想到东西在哪,所以一切都是安全的,直到,那些人找到庄钦……我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开始怀疑他的。或许只是因为谨慎。但我还是慌了,劝庄钦搬家。没想到反而暴露了弱点,他们笃定庄钦手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盯上了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一切都失控了。  他们培养徐成宏,本来就是为了试探。徐成宏动手,庄钦报警。我绑架了他,本想直接送他出国,把事情重新拉上正轨,可还没等到接应人,计划就失败了…… 不过都结束了。你打开网络的同时,之前编辑好的消息就会自动发出去,告诉那些人,我已经自尽了,而东西被我藏在了之前绑架你的屋子里,只有孙倩能找到关押我的这群人中,有他们的耳目。他们不会放弃找到提纯方法的任何可能性,所以确认我的死亡属实之后,一定会带孙倩过去。求你们救她。 谢谢。再见。】邮件不短,我一目十行看下来,终于弄清楚了前因后果。下意识切出邮箱,跳转到微信界面里。最上面的对话框,显示有消息刚刚发出去,就在两分钟之前……而设备上登录着的账号,正是许威,不是许成的头像。  怪不得。怪不得我在修理厂用新设备登录账号时,没有收到重复登录的危险提示,原来我手机的微信,早就退出了登录。「小庄,小庄?怎么了,从刚才你就盯着手机发呆。」陈警官的话,把我唤回了当下。屋里的几个警察都朝我看了过来,神色担忧。  我摇头,把手机递了过去,「陈警官,你看这个。」许成在邮件里说得很清楚,他用自杀来当作诱饵,目的,就是逼那些人上钩,透露孙倩的行踪。我不知道那封邮件是什么时候,用什么设备发出来的。但确实给警方提供了重要线索。  接下来的事情,其实很顺利。陈警官向我询问,确认了我刚到保定时被关押的地址。保定警方提前得到消息,无声且迅速地出动,并在那小区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那些人无知无觉的迈进包围圈,之后晕头转向的被缉拿归案。其中就包括,一直潜逃在墨西哥,最近才刚刚回国的,李辉的儿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条残疾,是个跛子。孙倩得救了。  三天之后,许成的尸体也被保定当地的警方找到。警方根据监控,定位到了抛尸车辆的牌照。并追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终于将彭强等人的贩毒团伙,也一网打尽。事情到这里告了一个段落。我重新搬了家。这次索性住进了公司宿舍。   最后一次去派出所,协助警方作报告的时候,我又见到了小胡。他从办公室门口走进来,头发剃得更短了,薄薄一层,但胡子却长长了不少。这不修边幅的样子,顺利从阳光学弟,晋级成了成了邋遢大叔。我打趣他:爷们,总叫你小胡小胡的,可不是真想让你胡子拉碴啊。他咧嘴,咬着面包捶了一下我的肩膀:不帅么?多成熟啊。  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又听到外面喊。「陈阿姨又来了,举报隔壁孙阿姨又在晚上唱歌,还买了话筒。」「我再去一趟。」小胡放下面包,「我跟孙阿姨是老乡,思想工作能做通。」「有空一块吃饭啊,小庄哥。」我看着他急匆匆咽下面包,整理好制服,没忍住笑了,问,「这就是你要查大案?」他摆手,「查什么大案,越没有大案,越说明社会和谐,人民安全,我看调解邻里矛盾就挺好。制服不是拿来炫耀的,办案更不是英雄游戏,人民警察真正的价值,在于守护人民……」他最后一句话飘在空气里,人已经出了办公室。刚好,去打印资料的陈警官也回来了。看着小胡的背影也笑了,「这小子,之前老劝我别那么拼,多休息,现在让他回家洗个澡跟要了他命一样。」说完把手里的资料递过来,让我签字。可我却被桌上的另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份已抓捕名单,是从保定那边同步过来的。彭强和陈虎的照片非常显眼,就在第一排。可我把名单完整看下来,却觉得不对劲。这份名单里,怎么全是男的。  没忍住,问了一句,「这是保定警方抓到的全部名单么,还有别的不?」陈警官这才注意到我的视线,答道,「主犯都在这了,剩下那些底层成员,接触不到贩毒这事,顶多算参与打架斗殴,关几天就完事了。」可,那个女孩呢。在大学城伪装学生,一路跟到保定还绑架了我的那个女孩,去哪了?陈警官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听得眉头紧锁,虽然天津警力没参与现场抓捕,但依旧表示,会替我跟保定警方再确认一次,抓捕当天有没有漏掉一个女孩。我谢过陈警官,回宿舍继续收拾行李。把鞋架拼好挪到门边。脑子里翻来覆去,还是那个女孩。她认识陈虎,也知道要找的东西是什么,显然是核心人物,可这样的话,连彭强都被抓了,她又是怎么逃脱的呢?  越想越乱,随手抓起了手机。  新闻软件的推送跳出来。 《两省警力联合,破获跨国贩毒案》   看到标题我下意识就点了进去。负责编辑的文字相当正直,通篇没有夸大和臆测,简洁明了地写清了涉案事宜,包括教授孙某参与制毒,结果命殒他乡,许成自尽,以及孙倩获救。有图有文,详略得当。一路下拉,最后一张照片是官媒截图。   配文:获救女孩,情绪低落,采访期间沉默不语。可只看了一眼,我就愣在了原地。照片上的女孩穿着一身白裙,长发,纤瘦,怯懦的表情十分陌生,可那双眼睛,我却怎么也忘不了。因为就在不久前,我被绑上那辆面包车上的时候,就是这双眼睛的主人,举着刀抵在我腰间,威胁我交出她要的东西。 怎么会是……孙倩。我死死攥着手机,这一次终于记了起来,被许成装在箱子里带离天津时,在半路听到,觉得熟悉的女声到底是谁了。 「你们干什么,我衣服都脏了!」「艹,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有病吧。」「我玩手机看不到路,你睁着眼也看不见?你是瞎子么你!」「你丫有本事跟我过来。」……「好了,现在没人了,倩倩,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让你躲起来么?这件事我会解决的,我答应过老师了,哪怕死都不会让你出事。」「可我躲够了,也不需要你做这些,而且你知道我到底找了你多久么!」  「倩倩,听话,只要把两伙人的矛盾集中起来,再报警,把他们都抓起来,到时候你就彻底安全了。」「这怎么可能做到?」「我有我的计划。」「可你觉得他们会信么?那些人虽然贪,但也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你一句话就去追着那个庄钦,把自己送到警察手里?」「相信我倩倩,制毒贩毒以及包庇毒贩,这些都是违法的,我可以背这个罪名,但你不行,你还小,大学都没毕业……」「可这事本来就是我惹出来的,要不是我打断了李辉他儿子的腿,爸爸根本不用跟他们做交易,帮他们完善提纯步骤,而且我还害死了爸爸,警察会查到的!」「不,老师是情绪崩溃所以自杀,你会是被警方亲手救出来的受害者,还失去了父亲,没有人会怀疑你。」「倩倩,你记住,如果警察问起,你就说不知道我跟师父做了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人抓走。」「你从小被父母保护得很好,胆小懦弱,手无缚鸡之力,没去过夜店,更不认识李辉的儿子。」「还有师父送你去学武术的事情,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乖,按我教你的做,我一定会让你安安全全的,重新站在烈日之下。」「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去自首,加上本来就是被胁迫,量刑会轻一点,你只要等我几年就行,好不好。」他问得小心翼翼,很虔诚。 可她没回答。「那你小心。」「好。」许成离开前,叮嘱孙倩一定要在恰当的时间,被李辉「抓起来」。可他不知道,当他转身之后,孙倩脸上担忧的表情瞬间消失,一脸漠然地盯着他的背影。她想,许成挺蠢的,明明这个计划还不够完美。更好的结果里,他其实没必要活着。毕竟,比起一个被随手牵扯进来的路人,直接用许成自杀来当那个诱饵,其实更有效,也更真实,而且,那才能真正意义上做到,没有人再知道她的过去。不过没关系,她可以亲自来完善这个计划。毕竟许成太蠢了。蠢到她只要稍微动点手脚,他就会全盘皆乱,只能按照她安排好的方向走。比如,哪怕能猜到一切都是她故意的,故意引那些人找上徐成宏,让他泥潭深陷,许成依旧没有指责她。再比如,哪怕不知道那个男人从小时候就在猥亵她,许成还是愿意帮她隐瞒,把那个男人推下楼的事实。再再比如,明明她还什么都没做,许成却早就已经写完了那封邮件,准备用自己的来命换她的清白……真蠢啊,她想。而一周后新闻频道再次报道,「多地警方协同破获特大贩毒团伙案」中的获救女孩,因父亲被害,男友离世,遭受打击过大,于 14 日凌晨,自尽于家中。备案号:YXA1v2BG8YjSm5AnRoDCDZD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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