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牙牙学爱

牙牙学爱

爱你如一:四季不灭的爱恋

我的牙是中午疼的,医院是下午去的,号是当场没的。

挂号室小姐姐友情提醒我,还有另一种号。

我躺在牙科床上,看着穿着白大褂,通身散发着高冷禁欲气质的男医生,领着一群医学生走进来时,才意识到,另一种号不是专家号,而是教学号。

更没有想到,三个小时以后,我会忍着痛意,在主治医生左右手上各留下一排参差不齐的牙印。

1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

我捂着腮帮子冲进医院的时候,也没想到给我检查牙齿的人会是程捷,我那个跟牛皮糖一样难甩的竹马,二十年来只专注一件事——断我姻缘路。

此刻,我肿着半张脸躺在他面前,活像砧板上的一条鱼,还是条胖头鱼。

他就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我,白大褂把他身上清冷的气质衬托的淋漓尽致。

他手里拿着我的病例,露在口罩外的一双黑亮眼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差把「不熟」两个字写上去了。

「患者陈优优,年龄 25,无过敏史,主述智齿发炎。患者确认病例信息。」

就这毫无起伏的语调,跟 AI 机器人似的,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女学生就脸红了,一个个小声嘀咕起来。

「程医生好帅。」

「声音真好听。」

「我打听过了,程医生没有女朋友,大家冲啊。」

我翻了个白眼,对这几个小姑娘的激动十分不屑。

但凡她们见过程医生小时候缺着两颗门牙傻笑的样子,听过他变声期的公鸭嗓,就不会说出这么肤浅的话了。

「患者确认下病例信息。」他冷冰冰地又问了一句。

我木木点头:「都对。」

「头转过来,给你做口腔检查。」

我只好把脸转向他。

「张嘴。」

我舔了舔嘴唇,硬气地拒绝:「张不开嘴,疼。」

「上扩口器。」

「等等,我好像又能张开了。」

我忍着痛,努力张大嘴巴。

程捷把口镜伸进我嘴里,招呼他身后的学生上前观摩,一双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顿时将我围了个密密麻麻。

「她的牙齿咬合不齐,难怪容易罹患龋齿。」

「牙面有清晰横向磨痕,可见她平时刷牙姿势不正确。」

「门牙受损,她应该很喜欢嗑瓜子吧。」

我活了 25 年,头一次受到这么多人的瞩目,可惜,他们感兴趣的只是我的牙,不是我这个人。

学生们七嘴八舌把我的牙齿批判了个够,然后一起看向程捷,等着他做总结。

他「嗯」了声,拿着探针轻轻戳了戳我发炎的智齿。

我顿时疼得五官乱飞。

和我此刻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沉稳富有磁性的教学讲解声。

「患者智齿未完全萌出,X 光显示水平阻生。大家看这里,患者这里的牙龈已经形成包腔,这种情况下食物残渣发酵,极容易引发龋齿,最终导致发炎。」

程捷指了指手旁的仪器屏幕。

我没忍住,也跟着扭头看了下,就看到屏幕上正显示着我硕大的牙齿,一颗裹在牙龈里才露出个尖尖小角,旁边一颗上面还残存着半片疑似韭菜叶的暗绿色物质。

正被一群医学生用虔诚认真的目光围观。

「等等,这是什么?」

随着程捷话音落下,探针在我那智齿包腔里头拨拉了两下,一小段晶莹剔透的粉丝赫然在目。

我:「……」

闭眼吧。

只要我看不见,尴尬它就追不上我。

2

也不知道挨过了多久,我终于听到程捷说:「患者先去消炎,明天过来复诊,炎症消下去以后,尽快把智齿拔了。」

我从牙科床上爬下来,走到他跟前取我的病例。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敲击着键盘,屏幕上的方块字都仿佛有了生命,一个一个在跳舞。

我想起刚才的糗态,吭吭哧哧挑开了话头:「那个,今天这事儿……」

他头也不抬,挥笔在处方单上刷刷签字,随手递给我:「饭后记得漱口,尤其是吃完韭菜盒子以后。好了,出去吧。」

当年赖在我家不走,说我妈烙的韭菜盒子贼好吃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现在倒嫌弃我吃韭菜盒子来了。

我怀揣着心事坐在输液室里挂了一个小时点滴,也没想好要如何封住程捷的口,让他不要把我智齿上沾了韭菜盒子这事说出去。

主要是,别让他妈妈,我那热情的程阿姨知道了。

和程捷这沉默寡言的性子不同,程阿姨在我们家属院有个绰号叫「广播站」,只要她知道了,那全家属院都差不多知道了。

可怜我母胎 solo 了 25 年,还指望着家属院的叔叔阿姨们介绍大好的青年才俊给我认识呢。

正犯愁着,手机响了,是我的编辑发消息给我。

「宝儿,新绘本构思得怎么样了?我给你说,书号我可是一直给你留着的,就等你的稿子了。来吧,让稿子来得更猛烈些吧!」

我如同看到救星一般,立刻向她虚心请教:「我最亲爱的大大,英明神武的你一定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让一个男人对女人言听计从?」

几秒种后,编辑发来个震惊的表情,然后义正言辞地提醒我:「宝儿,注意尺度啊。不能过审的画面咱可不能画。不过,咱们单纯从推动剧情的角度出发,我觉得,不如,嘿嘿,拿下他。」

拿下……程捷?

不行不行,这也太惊悚了,主要是,一想到他小时候跟我玩泥巴时,被我糊了一脸泥的样子,我下不去手啊。

「陈优优,明天记得来打第二针。」护士过来给我拔针,离开时,指着贴在墙上的明星医生榜,脸色微红地提醒我,「程医生的号很抢手,你最好提前在公众号里预约。」

我看着墙上程捷摘了口罩的照片,才发现不过几年不见,这厮又帅出了新高度。

眉目清冷深邃,下颌线流畅漂亮,微抿的嘴唇恰到好处地弯着,整个人看上去温和内敛,早已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和锋芒毕露。

他上学的时候就特别招女生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绝对更讨女人喜欢了。难怪整面墙上,就他的照片磨损情况最为严重。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拿定了主意,问编辑:「要怎么拿下?」

手机连着震了好几次。编辑发了好几段视频,要我「好好观摩,虚心学习」。

我随手点开一段。

舞台上,美女表情妩媚,舞姿妖娆,举手投足尽是风情,台下观众嗷嗷直叫。

我悟了。

现在是下午 4 点半,距离程捷下班还有半个小时,来得及。

于是,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中,便多了一抹我沉稳笃定的身影。

我安坐在椅子上,仔细观摩手机里女人的一笑一颦,学着她的表情,微笑,眨眼,暗送秋波。

直到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打断我快乐的学习:「陈优优,你脸怎么了?」

是程捷,他来了!

我心下得意,急忙深吸一口气,然后拿出我最好的水平,抬头,微笑,眨眼,暗送秋波。

他看着我,无动于衷。

我毫不泄气,再次微笑,眨眼,暗送秋波。

他终于有所反应,明显是被我惊艳到了,怔了下,朝我伸手:「你跟我过来。」

成了!

我赶紧握住他的手,雀跃地跟他往他办公室走。一进门,就被他摁坐在牙科床上。

我竭力止住咚咚乱跳的心,不忘含羞带怯地问他:「程医生,你把人家带到这里来,是……」

话没说完,嘴里被塞进来冷冰冰的口镜。

程捷蹙着眉,满脸担心地盯着我的牙使劲看:「是伤到面部神经了吗?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龋齿能伤到面部神经的,我再给你检查下,你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

我给他一个哀怨的小眼神,让他自己领会去。

不过,很快我也哀怨不起来了。我疼得再次在他面前表演了一出变脸绝技,而且是能当场申遗的水平。

「奇怪,看起来炎症已经消了一部分,怎么症状反而加重了?」

程捷放下检查仪器,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难道,是护士扎错了针?」

我艰难地从牙科床上爬下来,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整旗鼓,扭着胯走到他跟前,一条胳膊搭上了他的脖子。

「没有扎错针,我现在,感觉特别好。」

他目光沉沉地瞅了我好一会儿:「那你是……扭到腰了?」

我:「……」

3

所以说,像程捷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根本没有卖弄风情的必要,还是直接来更省事。

我深吸一口气,一下子把程捷拽了过来。

「陈优优,你这是……」

我不答,以我自以为最妩媚的表情冲他笑了笑。

他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便暴露在我眼前,衬衫上柠檬香的洗衣液味混合着医院的消毒水味,竟形成了致命的魅惑味道,丝丝缕缕撩拨过我的心弦。

我偷偷看了眼他的表情。

明明我已经心猿意马起来,他倒是气定神闲的很,看着我的目光就像家属院里那口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古井,深得看不见底。

我心里升起一丝不知道哪里来的愤慨,一下子拿起他的左手,张口就咬了上去。

左手手背上,一排参差不齐的牙印触目惊心。

他连看也不看,只是沉着一双眼睛,挑眉问我:「牙不疼了?」

疼。

但,比牙疼更让我难以忍受的是,是他这无动于衷的表情。

我咬咬牙,忍痛又咬上他另一只手。

还挺对称的两个椭圆,完美。

我哧啦哧啦使劲吸凉气,咬牙切齿地答他:「痛。但是咬了你,我心里更痛快。」

他「嗯」了一声,两手托住我,慢慢挪到门口,在我出声制止他之前,把门拉开了条缝。

「陈优优。」他朝着走廊指了指:「从这儿直走,上三楼,第二间就是医院专门处理医患纠纷的办公室,你要是对我的治疗方案有意见的话,可以去投诉。」

我扒着他的脖子,和他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我想,我此刻的样子一定很滑稽,不然他也不会在这时候还能笑出声。

好没意思的。

我沮丧地松开腿,从他身上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插在手机上的耳机线。

「咣当。」

手机掉在地上,耳机脱落,扬声器播放着魅惑的歌声,屏幕上一个肌肉猛男在大秀钢管舞。

我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捡起来锁屏,红着脸跟程捷解释:「你别误会,我平时都不看这种视频的!」

他了然地点头,还不忘替我把耳机捡起来:「恩,我都知道。」

我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他继续淡淡说道,「你一向喜欢猛男,我记着呢。」

我:「……」

其实,我喜欢猛男这件事,完全就是个误会。

当年学校里都传我和程捷是一对,我为了自证清白,就告诉我同桌,我喜欢的是那种高大威猛、男友力 max 型的男生,像程捷这种斯斯文文的,根本不是我的菜。

后来也不知道我同桌是怎么传的,传到后来,就成了我喜欢施瓦辛格那种全身都是腱子肉的猛男了。

对这种谣言,我倒是不太在意,倒是程捷还为此跟我闹过一阵子别扭,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我侮辱了他健康的体格,放学也不再等我一起回家,还偷偷练过好长一段时间的沙袋。

可见他这个人有多爱较真。

要是我此刻告诉他,当年他大热天练沙袋时流出来的汗,其实都是我灌进他脑子里的水……

只怕他会立刻把我今天的糗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我果断选择了闭嘴。

刚回到家,编辑就迫不及待地问我:「宝儿,进展如何了?拿下了没有啊?」

我郁闷地叹了口气,如实回答:「不太行啊,我明明都照着大大发来的视频做了,可那男的太高冷了,根本勾引不了啊。」

编辑果然见多识广,一针见血指出我的问题所在:「宝儿,咱不能光在意表情和动作了,造型也得跟上。你之前的女主造型都太朴素了,这次要改改,咱多往性感那边靠啊。」

我深以为然。

可怜我的衣柜里大多是 T 恤和牛仔裤,翻了半天才翻出来一条黑色小礼裙,是我去年参加出版社年会的时候斥巨资 300 元网购的。

我狠狠心,剪掉一半的裙摆,又把领口向下剪了点。

很好,腰够细,裙摆够短,至于曼妙的曲线……

嗯,医者仁心,应该不会在意我二次发育不到位这种事吧。

4

我研究了一晚上的造型,以至于完全忘了预约挂号这回事。

等我第二天再次冲进医院的时候,果然,又只剩教学号了。

一回生,二回熟。我躺在牙科床上,心里一片坦然,任由学生们参观我的牙齿。

等学生们都出去了,我从牙科床上下来,趁着程捷埋头敲病例的工夫,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短裙。

「程医生。」

程捷果然愣住了:「你……」

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探进来一颗梳着马尾辫,面容清丽脑袋,一开口,脸先红了:「程医生,不好意思,我课堂笔记忘……」

我连人家脸都还没看清楚呢,就被兜头罩上了白大褂。

柠檬香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独属于程捷的气息一下子把我包裹的严严实实。我想起昨天我咬上他锁骨时,唇上温热紧实的触感,脸一下子红了。

「我看不见了……」我用挣扎掩饰内心的慌乱。

耳边猛地响起一声喊破了音的尖叫:「啊——鬼呀——」

跟着是慌乱的脚步声,以及特沉稳的关门声。

我从白大褂下面挣扎出来,脸蛋红扑扑的女学生已经不见了。我莫名其妙地问程捷:「人呢?」

他朝墙上的镜子一指,语气平淡:「被你吓跑了。」

「胡说!我哪有那么可怕?」我边斥责他,边扭头去照镜子。

呃……程捷的白大褂对我来说太宽大了,也就是说,我的脑袋被罩在下面还乱动的时候,看上去,还真有点像一个白色没有脑袋的怪物。

而且,我刚才是存了不成功就成仁的心思「勾引」程捷的,为了防止被别人看见,还把窗帘拉上了。医院的楼盖的有些年头,起了皮的墙泛着一股子破旧……

总体来说,如果不是有程捷这么个五官端正的大活人立在旁边,单看这房间和我,活脱脱就是密室逃脱 NPC 既视感啊。

更糟糕的是,那女学生的喊声惊动了整层楼的医护和病人,走廊里很快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门被敲响,外面的人扬着声音问:「程医生,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开门啊。」

程捷快步向门口走去,眼看手都搭到门把手上了。

情急之下,我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都快贴到他身上了,试图用我的小身板阻止他开门的动作。

「别开门。」

他顿住,几秒的缄默之后,他的手拢住我的手背,轻轻按了两下,声音也温柔了许多:「优优,你先松手。」

「不松,我死也不松手。」

我八成是命里和这家医院犯冲,才来了两次,就把这小半辈子的脸丢尽了。要是再让程捷把门打开,那全医院的人就会知道,我程医生的办公室里勾引他不成,反而被人当成了鬼……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开门。

我一鼓作气,四肢并用着往程捷身上爬,整个人像只考拉熊一样挂在他背上,双手紧紧扒拉住他脖子,恶狠狠地威胁他:「不许开门。说,你绝对不会开门。」

他变了声音,哑着嗓子命令我:「下来。」

「不下。」

话刚出口,一阵天旋地转,我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他按在了墙上。(推荐截断点)

5

我看见他清冷沉静的眼里蒙上一层雾,那雾气渐渐加重,最终化为一团火,里面倒映着我的身影,像是要把我整个人都吞噬掉。

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身上,我慌了。

「你……放开我。」

他挑眉轻笑,嘴角一勾,斯文中透着一抹坏:「刚才是谁说,死也不松手的?」

我眼神乱飘,不敢和他对视,急吼吼提醒他:「外面还有病人……」

他放开我,把门打开一条缝,气定神闲地冲外面的人解释:「没事,一个患者牙疼,喊的声音有点大,让学生误会了。」

外面的人发出了然的笑声,很快四散开。

程捷关上了门,沉着眼睛和我对视,眸色弄得像化不开的墨。

「为什么穿成这样……来找我?」

我内心慌得一比,表面上却不肯认输,正欲将他见识下我这个小透明绘本作者的社牛症时,门外传来小女孩天真稚嫩的声音。

「妈妈,医生叔叔为什么要锁着门看病?他是在里面做什么不能让别人看到的事情吗?」

我:「……」

程捷:「……」

他轻咳一声,声音有些不自然地提议:「要不,我先叫下一个病人?」

我木着脸点头,沉默着去找我的外套。

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小女孩拉着她妈妈的手进来。

看到我时,一派天真烂漫:「阿姨,你的脸怎么红红的?」

程捷替我答了:「她牙疼,疼哭了。」

小女孩了然地点头,正色告诫我:「阿姨,以后要好好刷牙,不要吃太多糖了。」

「好,我知道了。」我沮丧地往外走。

程捷叫住我:「等我一下。」

「嗯?」

「等我半个小时,带你去个地方。」

这是……打算和我约会?

那我岂不是就能趁着你侬我侬的时候,提出封口的要求了?

「好啊。我等你。」我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满心欢喜地等他。

半小时后,他开车带我驶出医院大门。

我按捺了一路雀跃的心情,红着脸跟在他后面,走进到处都散发着文艺气息的陶艺工作室。

「我们这是要……做陶?」我打量着架子上形态各异的陶艺作品,不免有点期待。

我坐在他怀里,双手和他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慢慢体会陶土的细腻……依偎中,我们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呼吸……他宽厚的手掌包裹着我的手,无言地传递着安全感……

《人鬼情未了》的浪漫,即使再过三十年,也不会过时!

我指着架子上一个心形的杯子示意程捷:「这个看起来,很不错呢。」

他只「嗯」了一声,便越过我,递了张 X 光片子给陶艺师:「这个能捏吗?」

我好奇,探头瞅了一眼,不禁愣住:「这不是……医院给我的牙照的 X 光片吗?」

他含笑冲我点头,语气温柔又耐心:「优优,你太不爱惜自己的牙齿了。或许,让你直观地看到你的牙齿情况,你才会爱护牙齿。」

我:「……」

忍了又忍,忍无可忍。

「滚!」

我丢给他一声悲愤怒吼,转头冲出了工作室。

我是脑子进了水,才会想到要跟程捷我约会,更是脑子灌了铅,才会想要勾引他。

从小到大,他不知道欺负了我多少次,那些陈年往事,至今提起来,依然能让我恨得牙痒痒。

小学六年级时,我那心灵手巧的男同桌上课时折了个纸鹤给我,粉色的纸,翅膀上还印着我最喜欢的樱桃小丸子。

我捏着纸鹤跟程捷显摆了一节课,结果,就是课间上了个厕所的工夫,我的纸鹤就躺在了班主任的办公桌上。

当晚,我被我爸妈勒令默写了一百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累得我一个星期都抬不起胳膊。

同桌更惨,被他爸妈一通混合双打,从此再不肯和我说一句话。

此事过了好几年,我才从程阿姨口中得知,当初偷走我纸鹤,向班主任检举的人,就是程捷。

初二时,我兴致勃勃地请学霸教我英语,为此,还特意准备了一波热情洋溢的彩虹屁:「平凡的我,时常仰望立于高山之巅的你……至今犹记得你在英语演讲赛上的挺拔身姿,自信笑容……」

彩虹屁刚放出去第二天,我妈就给我买了老厚一摞英文原著,面色严肃地告诉我:「看不懂就去问程捷。」

至于学霸,他的风姿只展露了那一次,此后回回竞赛都被程捷压了一头,身姿也不挺拔了,笑容也不自信了,从此彻底告别阳光少年,在油腻秃头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我痛定思痛,决定再也不要把我的小心思告诉程捷。

可我的灾难依然没有结束。

高一时,我只是和同学结伴去看过一次校草打篮球,结果那场比赛,校草被程捷盖了一整场火锅,输的实惨,从此见了我就躲。

校草逢人就说:「不要靠近陈优优,会变得不幸。」

拜程捷所赐,我彻底成为异性绝缘体,整个学生时代都没有人追过我,一直母胎单身到现在!

我越想越气,在外面闲逛到天黑才回家。

刚走到楼下,一个身影从树后面闪出来,拦住我的路。

「优优。」他喊我。

6

我冷冷地瞪着对面不知道等了我多久的程捷,扬起了下巴,试图让自己显得更高傲点。

「有事?」

路灯昏暗,在他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显得五官越发深邃起来。夜风里卷着不知名的花香,月光揉碎了散落在他眼里。

他沉默了一瞬,才开口:「你去哪儿了?」

「你管不着。」我撇开头不看他,表情特高冷,「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有事。」他递给我一个盒子,「这个,给你。」

我打开,只看了一眼,就气得一佛离世二佛升天。

程捷竟然真的用陶土做了我的牙齿模型,还不怕死地巴巴跑来送给我!

欺人太甚!

我扬手,想要一拳打烂了他的杰作。

拳头在空中划过时,我看到程捷眼中一闪而过的光。那光芒太过熟悉,让我不禁想起小时候被他欺负的往事。

一年级的午后,他趁着午休,偷偷塞给我红苹果的时候,眼里就有一模一样的光。

那时的我太小,不懂捷心险恶,一口咬下去,当场嘣掉了我摇摇欲坠的门牙,鲜血染红了半个苹果,吓得我哇哇大哭。

恶毒皇后的红苹果会毒死白雪公主,而程捷的红苹果可以嘣掉陈优优的牙。

我打了个激灵,赶紧收回了手。

「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程捷不肯,执意要我收下。

我当然不愿意了,死活要将盒子塞回他手里。

他比我足足高出一头,为了在气势上压倒他,我是跳起来塞给他的,结果落地时被石子一绊,我当场表演了一招平沙落雁,气势汹汹地把他扑倒了。

额头撞到他下巴上,生疼。

我身后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跟着是我妈惊吓中带着明显惊喜的声音。

「优优,你在做什么?这月黑风高的,你可不能对程捷乱来啊。」

我正欲爬起来和我妈解释清楚,程阿姨的大嗓门也响了起来。

「哎呦,我们家程捷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小伙子,优优,你可要好好对他啊。」

我妈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家优优不是那种吃干抹净就不负责的人,她一定会对程捷负责的,不然,我打断她的腿。」

我:「……」

就想问,还有我解释的机会吗?

答案是,没有。

餐厅里,我妈已经跟程阿姨从婚宴要请多少桌,讨论到喜床上的四件套要去哪里买。

我妈整个人都眉飞色舞的:「幸好我跟你程阿姨心血来潮,说来看看你们,结果一来就撞上了你们两个那个那个。要不是被我们撞见,还不知道被你们瞒多久呢?」

程阿姨频频点头:「其实,我们家程捷早就对优优……」

我竖起了耳朵去听,结果只听到程捷咳嗽了一声,程阿姨的半截话就没了下文。

「早就对我什么?」我忍不住问。

程阿姨嘿嘿一笑,端起了杯子喝水:「没什么。反正迟早你都会知道。」

我又等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我迟早会知道什么?

眼看我妈和程阿姨开始讨论两家看孙子的时间表了,我赶紧用胳膊肘顶了顶程捷。

「解释啊。」

「什么?」他挑眉。

「跟她们说,是她们误会了。」我压低了声音提醒他,「你也听到了,我说不合适,我妈会打断我腿的。」

他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松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水,静静看他表演。

程捷抬手,慢悠悠解开他衬衣领口的扣子,随意扯了扯,这才开口:「阿姨,妈,其实……」

程阿姨扭过头,立即被他手上的痕迹吸引住了:「你手是怎么回事?」

知女莫若母。我妈循声望过来,一眼认出来是我的牙印,吓了一大跳:「你这是……被优优给咬了?啧啧,这丫头,还这么欺负你!」

7

程捷他,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我气得肝疼,头也疼,猛地灌了一大口水。

冰镇柠檬水入口,久违的牙疼霍地一下来袭,疼得我天灵盖都要飞起来了。

「唔唔——」我捂着腮帮子,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左手上陡然传来一阵温热,程捷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我左手虎口的位置上,不轻不重地按压着,带来酸麻的触感。

说来也怪,就这么按压了几下,我的牙似乎就没那么疼了。

「还疼吗?」他看着我,眼里的担忧都快要溢出来了。

我不觉好笑。这人可真有意思,当着我妈的面演这么一出情深义重,背地里却已捉弄我为乐。

他图什么呀?

我甩开他的手,重新坐好:「程医生是医院顶流,我可约不上程医生的号,也不敢劳您大驾。」

我妈狠狠瞪我一样,正要发作,程捷倒是无所谓地笑了:「优优的话,我随时有号。」

「别,我可不想牙再疼了。」

这顿饭吃的我憋屈极了,以至于等回到家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丑陋的陶土牙齿又被程捷塞到了手里,一路带回了家。

我恨恨地盯着盒子里那个硕大又巨丑的牙齿看了许久,忽然来了创作灵感。

我可以画一个以牙齿小人为主角的儿童绘本啊,现在儿童读物特别好卖,只要我画的有趣点,寓教于乐,何愁不能过稿?

连新绘本的书名我都想好了,就叫《牙牙大冒险》。

说画就画,我一口气画了好几版,终于在天色将明的时候定好了初稿,强忍着困意发到编辑邮箱,倒头就睡。

刚睡了四个小时,我被我妈从床上揪起来,一路押解到了医院:「陈优优,今天是你拔牙的大日子,你可千万别让我女婿等你太久。」

因为睡眠不足,我的大脑成了一团浆糊,一边随口敷衍着我妈,一边去看编辑给我的回复消息。

「宝儿,牙齿小人的创意很不错呢,就是剧情有点简单。你再想想,让剧情丰满点。」

我回了句:「收到」。

编辑一下子来精神了,又问我:「另外那本呢?『拿下』进行到哪里了?」

我肯定不行,懒得打字,语音回她:「不行不行,太难了,我已经放弃了。」

编辑也发了语音过来。医院有点吵,我开了功放,手机里传出来编辑义愤填膺的声音。

「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说自己不行。你要真觉得太困难,那不如你就直接问他」

「然后呢?」

「笨,同意就直接拿下,不同意就让他滚啊。」

我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可惜,现实永远不会这么简单。

我收了手机,打算去看看快到我了没?

一扭头才发现,我旁边杵着个程医生,冷峻的脸上泛着一抹可疑的红,安静地站在那里不发一言,眸底一片晦涩,任由过往的病人把视线投向他身上。

而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我身上。

见我发现了他,他不自然地偏转了头:「到你了。」

「好。」

程捷慢手慢脚的,给我拔个牙,拔了半个多小时,麻药都多打了半支,我的智齿依然顽固地不肯离开。

旁边帮忙的护士都看不下去了,半开玩笑地对他说:「程医生,你紧张吗?我来医院一年了,还没见过你给人拔牙,像这次这样出这么多汗的。」

程捷手上使劲,我感觉到牙床上有什么东西终于脱落了,跟着听见牙齿掉落托盘的声音。

他松了口气,抬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怕疼,不敢太用力。」

胡说,分明是他学艺不精,技术不好,却甩锅给我。

这锅我才不要背。

可我刚被打过麻药,整个嘴巴都是麻的,一张口,发出来的只是无意义的「呜呜」声。

反倒让护士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捂着嘴嘿嘿直笑。八成是在笑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怕疼。

我狠狠地瞪了程捷一眼,不愿再多做解释,去药房取了药就要回家。

他却跟着我出来:「我调休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呜呜……」

好吧,我拒绝不了。

程捷开车一直送我到楼底下。车子没有熄火,一直突突突的响,他两手撑在方向盘上,目光直视车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瞳里像暗藏着波涛翻滚的浪,神色凝重极了。

我才懒得去猜他的心思,自己解开安全带,艰难开口:「我,唔,走了。」

「优优。」他喊我的名字,明明是最简单的两个字,他却吞吐在舌尖上,喊出了缠绵悱恻的味道。

在我停下来之前,他的手已经握住我的手腕,只轻轻一拽,我就不由自主地跌回到座位上。

我伸手去掰他的手,这才发现,他手心里都是汗,连带着我的手腕都滑腻起来。

「优优。」他又出声唤我,声音里带着轻颤,小心翼翼的。清冷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笼了一层粉色的薄雾,目光虔诚又坚定,「我……愿意的。」

8

我没懂。

他愿意什么?

他却不再多说,熄了火下车,抬脚就往我家楼上走。

反倒是我这个主人落后半拍,小跑着跟着他:「你,唔,干嘛?」

他脚下不停,侧头不和我对视:「刚才,我打电话给我妈,让她……她约阿姨逛街去了。」

我更加不懂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今早是吃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吗?怎么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开了门,他跟着我进来。

门关上的一刹那,我觉得房间里温度瞬间上升。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此时,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我嫌烦,随手扔到床头柜上。手指却不知道怎么一滑,电话接通了。

编辑的大嗓门在静谧的卧室里格外突兀:「宝儿,先前我忘了问,你新书男主人设是什么样的?要还是之前那种高冷范儿的话,安排女主直接问他,怕是行不通,会崩人设的。要不你再想想?」

程捷忽然停了下来,直起上身问我:「什么人设?什么男主?」

编辑的声音一顿,跟着嘻嘻哈哈笑起来:「有男人啊,那我先挂了。宝儿,新书要抓紧交稿呦。」

卧室重归寂静,只剩下我和程捷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我勉强撑起身子,试图去勾他的脖子:「我们……继续?」

他眼中的浓墨渐渐消失,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嘴角的弧度勾出一抹嘲讽:「是我的错。我误会了,对不起。」

起身就走。

我的心一下子空落起来,下意识伸手去拉他。手指掠过他的指尖,最终却只握住了一把空气。

明明,我是抓到了的。

是他,躲开了。

我坐在床边,目光随着他的背影而动,目送他远去,看着他开门,看着他离开。

然后,门关了。

房间更加安静,静得我都出现了幻听,听见谁在小声抽泣的声音。

奇怪,屋子里又没有下雨,为什么我的脸却湿了?

我发了好一阵呆,心头依然有股气,上不去,下不来,梗在胸口霍霍地疼。

捉弄我就那么有意思吗?二十多年不知疲倦,现在还变本加厉?

我和程捷断了联系。

我妈对此很不满,在我耳边反复唠叨了很久,我干脆以新绘本需要安静的创作环境为由,送了她一张返程火车票。

我的世界清净了,我可以埋头创作了。

纯粹是出于报复心理,我决定给新绘本里加个牙医角色,手持牙钻,不怒自威,绝对是能吓哭小朋友的形象。

我假公济私地在绘本里告诉读者:「小朋友们,如果不好好保护牙齿,你的牙齿就要被送到程大魔王那里喽。」

编辑对这个新角色很满意,甚至还提议:「宝儿,这个绘本可以搞成一个系列,多来几本啊。」

我的事业就此步入了顺风顺水的正途。

两个月后,我才又一次听到了程捷的消息。

我妈在电话里提了一句:「楼下你张叔的女儿刚留学回来,你张叔就着急火燎地跑来问我,能不能给他家闺女和程捷牵个线?你看,你不喜欢人家,有的是人喜欢。」

我顿时火起,撂下一句:「以后您别再提那个人了,晦气。」

就挂断了电话。

心头那股怒气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迫切地想找到发泄的地方。

正巧,被我随手扔在书架上的陶土牙齿映入眼帘。当初给了我创意灵感的东西,此刻看到,却只会让我想起程捷那张让人窝火的脸。

我扬手,狠狠砸了它。

陶土在地上四分五裂,白光在土渣中闪现,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落在我的脚边。

是一枚,钻戒。

9

我看着拈在指尖的钻戒,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却又不敢肯定。

整颗心就像是煎锅里的荷包蛋,滋滋冒油,反复煎熬。

程捷他,该不会……该不会……

我一刻也等不下去了,立刻打电话给程捷。

电话打不通,冰冷的女声反复提醒我:「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我心里堆满了懊悔,又多了许多的委屈。

明明他都说了,是他自己误会了,为什么还怨怪上我,把我拉黑呀。

我拿着戒指去医院找程捷。

他的办公室门紧锁。护士从旁经过,狐疑地问我:「你找程医生吗?他这两个月都不放号,去山区义诊了。」

「山区?在哪儿?」

护士说了个地址:「你着急找程医生吗?他应该还有半个月就回来了。」

「对,很急很急。已经等了二十多年了,等不了这半个月了。」

我谢过护士,揣着那个地址,一路飞机转硬座,硬座转面包车,面包车转拖拉机……

两天后,我坐着牛车抵达了那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

村中央的广场上,「热烈欢迎 XX 医院下乡义诊」的横幅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我的心也跟着咚咚敲起了小鼓。

我看见我的竹马一身白衣站在广场中央,阳光毫不吝惜洒满他的肩头,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一道影子,如画般美好。

影子这一头,几步之遥,站着一个我。

「程捷。」我喊他,像曾经无数个一起上学放学的日子里,我站在操场上大声呼唤他的名字一样。

他正在给老婆婆看牙的身影一顿,跟着转过身,不可置信地凝视我的眼睛,模样和少年时英俊的脸重叠在一起,是我记忆里最熟悉的面孔。

「你怎么来了?」他问我。

我几步上前,颤着手从领口拽出戒指,上面还残留着我的体温。

「我看到了这个。我……我想知道,你送这个给我,是什么意思?」

他低低叹了口气,像是在轻笑,又像是在无奈。

「陈优优,我和你认识 25 年了。在最开始的 18 年里,我每天都和你待在一起。我以为,以我们的默契,你应该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意思?」

我被他的话气得想哭,连带着这些日子被他的冷淡折磨出的那些委屈也争相冒出了头,勾着小手揉捏我的心。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凭什么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他垂眸看了我好一会儿,目光淡淡的,却让我有种无路可逃的错觉。

「那你呢?你对我又是什么意思?我是你灵感枯竭时假想的男主替代品?还是你生活里可有可无的故人?」

我咬唇不答。

他等了我一会儿,便收拢了目光,继续去给老太太看牙。

我和他在原地僵持着,谁也不肯迈出第一步。

半晌,老太太检查完了牙齿,蹒跚朝我走过来,露出仅剩的一颗门牙嘿嘿地笑:「丫头,程大夫到底是你什么人啊?值得你大老远地跑来找他。」

话里带着口音,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只勉强辨认得出「什么人」和「大老远」。这两个词就像两根尖刺,一下子刺中了我藏了多年,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软肉。

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我像个孩子似的哇哇大哭。

「我不知道你算我什么人?我只知道,就算你从小到大一直欺负我,总是喜欢捉弄我,可我气过之后,还是会很快原谅你;你害我到现在都没人敢追,我并不在意;你在医院假装不认识我,我也不在意。可我讨厌你冷落我,更讨厌听说别人喜欢你。因为我……我……」

后面的表白尽数被他吞入口中。他的唇轻轻落在我唇上,虔诚又炙热,一点点泯灭我的理智。

良久,我睁开眼,看到他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倒映着我的模样。

我一定发烧了,不然脸怎么会那么烫?

「陈优优。」他郑重开口,语调像沉淀了几个世纪的葡萄酒,醇香美满,「我喜欢你,喜欢了二十多年。除了你,我没有喜欢过其他任何人。我不敢设想余生没有你,更不舍得放手让你去喜欢别人。所以,你可以给我一个继续喜欢你的机会吗?」

我揪着他的衣领,不甘心地问:「那你还欺负我吗?」

他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子,傻笑:「那不是欺负,是套路。」

我飘了,彻底飘了。

在夕阳余晖的拥抱中,在村民和同行医生们的掌声中,我搂住他的腰,嘿嘿傻笑。

「程医生,请你发表下获奖感言,和你暗恋了多年的青梅接吻是什么滋味?」

他垂眸:「真的要说?」

「要说,必须说,就现在。」

他叹了口气,嘴巴贴着我耳边,一字一句,无比清晰:「优优,你不知道你现在身上全都是……牛粪味吗?」

我:「……」

我反悔了。

可是来不及了。

程捷他握住我的手,顺势把戒指套到我手上:「优优,你逃不掉了。」

10

半年后,我和程捷领了证。

我的新绘本顺利过审,交付印刷之后,在新年前上架了书店,趁着新年的东风一路大卖,在新书畅销榜和童书榜上一骑绝尘。

我得了一大笔稿费,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同时,新的问题来了。

某天,最近一直在加班的程医生提前下班回家,看到我,脸色抑郁。

「优优,我被人投诉了。」

我吓了一跳,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向来一号难求的程医生竟然会被患者投诉?

「怎么回事?是哪个男患者投诉你长得太帅了吗?」我半开玩笑地宽慰他。

他不为所动地摇头,又是长长地一声叹气:「是被小朋友的家长投诉了,而且,不止一个。」

我这下急了,巴巴地跑过去抱他,下巴在他胸口蹭了蹭,心情比他还低落:「为什么呀?」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来看牙的小朋友一听到『程医生』,就会吓得哇哇大哭,闹着不肯让我给他们看牙。直到今天,我看到了这个。」

他从身后拿出一本书,封面瞧着好生眼熟。

再仔细一看,我怂了。

「那个……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可我不想听你的解释。」

他环抱住我,细细密密地吻落上我的唇角。

亲吻的间隙,他抬起头,直勾勾地看我。

「我只想要你补偿我。」

「等一下,我先关个灯!」

可怜我一个新晋畅销书作者,白天要努力画稿,争取在续作中扭转程医生的形象,晚上还要竭力补偿程医生。

累,特别累。

可我,很快乐。

我和我的竹马相识于襁褓中,缘起在一起穿着开裆裤玩泥巴时,最终定情在 25 岁这一年。一切都不早不晚,刚刚好。

(全文完)

作者:柠檬红茶不加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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