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穿书了,但书里没我这个角色」为开头写一篇小说?
如何以「我穿书了,但书里没我这个角色」为开头写一篇小说? -
我穿书了,但书里没我这个角色。
身穿让我摔进那位反派城主怀里。
开始时,萧烬冷冷掐住我咽喉:「哪里来的奸细?」
后来,他眼尾泛红,偏执又疯狂地不让我走:「悠悠,你要是敢死,我让全天下都给你陪葬。」
1
我幻想过无数穿书现场。
要么是装备精良,现代锅碗瓢盆都带了,外挂华丽;
要么是穿得美美哒,和某个王爷皇帝来个一见倾心,见之忘俗。
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绝对不是!我洗完澡,穿了个浴袍,躺在床上刷手机看小说,留了个差评吐槽剧情 bug 后,被甩进了书里。
啪叽一下,就很快啊。
我刚骂完男主金手指太大,这么快就攻上照雪城不合理,就落到了那个大反派怀里。
萧烬愣了愣,阴冷的俊脸上浮现疑惑,估计也不懂从天而降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但他还是不假思索扼住我的咽喉:「哪来的奸细?」
漫天大雪里,我冷得不行,欲哭无泪:「城……城主,能先给件衣服穿吗?」
2
衣服,当然是大大的没有。
但监牢,那是大大的有。
正值正邪大战的关键时刻,萧烬分不了神,似乎想到了什么,随手把我扔给一个属下道:「关起来,之后审。」
于是,我被关了整整三天。
北风从大牢窗隙里吹来,我抱着膝盖缩在墙角,不住地打喷嚏。
好冷……
我觉得自己奄奄一息,命不久矣,甚至产生了濒死的幻觉。
因为我听到长靴走动声,紧接着是萧烬低沉冷淡的嗓音:「人死了没?」
「没呢没呢,不过快了。城主,这人的确是肉体凡胎,没有一丝灵力波动,还要用刑吗?用的话估计小命就没了。」
我一个激灵,撑着睁开眼,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萧烬真的来大牢了。
一身玄衣,长身玉立,冷如罗刹,眉骨间萦绕着淡淡的戾气。
他眼尾甚至有殷红的血迹,不知是他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萧烬毫不留情:「用。」
我:「!」
魔城里头的刑罚那可是剥皮、削骨、炮烙,还有妖术搜魂,能折磨得人生不如死。
我拼尽全力喊了声:「别啊!不用用刑的,我骨头很软,我都交代!大佬不必如此,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烬和他的属下们:「……」
许是被我这副没骨气的样子震住,半晌,萧烬才缓缓道:「可。让她说。」
3
说啥呢?
我先痛快交代了我名字:「我叫唐悠。」
小说我就看到了三分之二,全文最大高潮。
男主花了三个月,就一鼓作气攻破照雪城,让萧烬魂飞湮灭。
可……萧烬实力远在修真界所有人之上,他弹弹手指,就能像碾死蚂蚁那样杀死高阶修士,怎么会被男主击败。
咋看咋不合理——
作者这已经不是金手指了。
这是直接外挂+bug+各种硬伤巧合,看得我吐血三升。
于是我回忆起男主的狗屎运,一本正经道:「照雪城东北角,有宝藏。里面有把能克制你的光华剑。」
萧烬皱眉,但还是吩咐:「稍后差人去搜。」
这时,其中一个手下噗通下跪:「城主,是属下偷埋存的彩礼钱,不知道这把剑有此用途啊……还请您恕罪。」
我又道:「招月宫中心地底,有一处阵法,可以通……」
我话没说完,又有手下战战兢兢:「主上,那是属下当值时太过无聊,偷跑出去喝酒用的阵法,通菩提观,请主上明鉴。」
萧烬不辨喜怒地笑了声,这下,哪怕没被我点到的手下,也麻利溜地跪了一地。
萧烬沉如深海的眸子看我,缓缓道:「继续说。」
在场手下纷纷咽了口唾沫,惊恐看我,仿佛我不是个手不能提的凡人,而是颗定时炸弹。
我也心底打鼓。
好家伙,原来是你们一个个的……给男主助攻?
萧烬这身边,群狼环伺,没一个好东西啊。
4、
我只能挑萧烬自己的情况讲:「你中毒了,解药在……」
这半截话还没说完,萧烬眯了眯眸,一挥袖,一道结界瞬间成型,只有我和他身处其中。
他也是瞬间绕过铁栅栏,出现在我面前,凛冽的杀气直冲我面门。
「接着说!」萧烬皱眉轻喝。
我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大魔头果然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属下。
那知道所有弱点的我……只能小心再小心。
我斟酌道:「……在北域仙境,昆仑山下的天池水旁,三寸忘忧能解你的炎毒。旁边有独特阵法,我知道怎么解,可以带你去。」
所以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啊大佬!
他不知信了还是没信,提着我的浴袍后领,直接移形换位,闪到了招月宫里。
正在他准备放手把我扔地上时,不堪重负的浴袍,啪嗒一声断了。
我摔在地毯上,凌乱的碎布根本盖不住身体,手忙脚乱了半天,干笑道:「……城主,还是给套衣服呗?」
萧烬:「……」
5
他挪开了目光,一招手,衣架上的衣袍就朝我飞来。
我三下两下套上。衣服明显是他的,通体玄黑,刺绣金纹,重得惊人,而且对我而言太大了,我只得将袖口往上卷,再把裤脚也往上卷。卷到一半实在卷不动,又皱着眉放了下去。
再一抬头看,萧烬正坐在太师椅上,右手支颐,像是打量某种新奇生物般看着我。
我还在暗忖,怎么解释我的「无所不知」。
他就开了口:「本尊前几日招魂阵法招的是魔神,怎么招了你这么一个玩意来?」
「……啥?」
他指了指我胸前:「你胸上有曼珠沙华刻印,是招魂阵法的契约不错。」
在这杀神面前我过于紧张,只顾着套衣服,也没低头看,还真没注意到。所以……
是你胡乱设阵,让我穿书的???
而且……臭流氓你果然看光了啊喂!
6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神色变幻几瞬,还是决定抱大腿。毕竟他全书实力最强,只要他不死肯护着我,我就能苟到最后。
我问萧烬:「你……把我叫到这里,有什么事相求吗?」
魔神的气质咱端不出来,估计萧烬看着也滑稽,因为他掩唇轻咳了声:「没大事,就是问问,怎么杀死萧长烨。」
萧长烨是萧烬同父异母的弟弟。
也是本文得尽了机缘的男主,美女在怀,仙器满室,还得父母宠爱……
哦对,严格来说,萧长烨他娘是小三上位。逼死了萧烬正在怀胎的母亲,还让萧烬一出生就沾染魔气,十岁那年被驱逐出家族。萧烬自然恨他们。
「你现在杀不死他。」我实话实说,「他与天地结了同根生,天地不死,他不灭。」
萧烬歪了歪头:「那把天地撕碎,散为混沌呢?」
「……大佬您认真的吗?」我沉默了,「就算您魔力滔天,也不太够啊。」
萧烬看我呆滞的神色,不知怎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道:「否。但萧长烨,我必杀。萧家,我必灭。至于你——」
「暂且跟在本尊身边吧。」
我松了口气:果然情报对他有用,他愿意留我。
没想到萧烬接着道:「逗个趣也挺好。」
我:「???」
7
咱就是说,狗仗人势……啊呸狐假虎威的滋味,有多么妙。
照雪城里,凡是人,见到我都哆嗦地拜三拜。
这天,萧烬似笑非笑问我:「在照雪城住的这几日,可舒适?」
我仓鼠点头。
「做了些什么?」
我如数家珍:「吃喝玩乐!回乐坊的糖醋鲤鱼,唐楼的佛跳墙,北城小馆的水晶琉璃糖,哦对,还有姜家茶的小吃,都太绝了!」
萧烬:「……」
他面无表情:「还有么?」
我想了想:「天字号的酒也喝了,但是口感不好……」
见他一挑眉梢,我心底咯噔一下,连忙说正事:「你的左护法家里养了群凤尾蝶,能给修真界通风报信。前几日我刚碰上他放飞一大群。」
萧烬神色莫测,许久后,才淡淡地道:「明日和本尊去北域仙境。」
咦?这么快就去找三寸忘忧吗?
我以为按照萧烬的性子,他会等料理完魔界的叛徒后,再去找救命仙药。
我问出了我的疑惑。
他修长的指尖摸摸下巴,道:「不急。让他们折腾。」
我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我可以不跟你走吗?」
萧烬:「还有要紧事?」
「啊其实也没有。」我眨眨眼,「就是……城里头的吃食,还没吃一遍嘛!」
萧烬像是被我无语到,额头青筋跳了跳,半晌才道:「回来再吃!!」
我识趣道:「好嘞!」
正准备离开时,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几块桂花糕、桃花酥和水晶笼,献宝一样放在桌上,朝萧烬推了推,笑得很狗腿,道:「喏城主,这是我挑着口味没那么甜腻的小吃,专门给您留的,您试试?虽然修者辟谷,不用吃饭,但人间美味不吃浪费嘛。」
看着被我摆成贡品似的一排,萧烬:「……」
8
可能觉得我在咒他,萧烬把我轰出了招月宫。
也不知道他吃没吃这些凡间甜点。
估计是不会吃的。大反派怎么会接受这种投喂嘛!我也就是意思意思,表个忠心而已。
回房,一夜好梦。
第二天我是被温风吹醒的,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四周都是迷蒙的云雾。我还以为尚在睡梦里,揉了揉眼,才发现不是梦。
这是在一只巨大青鸾的背上。
云海波涛,几步远处,萧烬背对我,端坐吹箫。
朝阳万丈,他衣带翻飞,有那么一瞬,不似狂傲邪肆的魔尊,而像得道仙者。
我忽然内心一滞。
萧烬本来就是天生灵骨的,如果一路顺遂,在修真界也是万人景仰的存在。可惜……被他后娘害得活生生碎了根骨。
他本该……也有个完美的人生。
「醒了?」萧烬听到动静,偏过头,俊朗的侧脸被阳光镀了层金。
我:「嗯嗯。」
「一路颠簸,睡得这么死。」萧烬淡淡地道,「怕是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我弱弱地道:「以我的咸鱼和废柴,应该没人愿意买。」
「……」萧烬沉默片刻,收起箫,招手,「过来,快到了,离本尊近点。」
我麻利溜地滚过去。
几乎是下一瞬,青鸾啼鸣一声,朝苍白雪山降落。
巨大罡风扑面而来,别说是凡人了,就是修仙者,估计也站立不住。
我下意识地想抓住萧烬的手臂。
但没抓到,险些要滑下去摔个粉身碎骨的时候,萧烬一拎我的衣领,带着我稳稳落地。
他游刃有余惯了,显然不懂我为何如此脆弱和废柴,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回去本尊给你加训。给你三个月时间,至少得练到金丹期。」
我:「……」
别啊大佬!!!
以你的天赋和实力来要求我,会出大问题的!
「怎么,不乐意?」他随意弹了弹手指,闻风而来的苍山雪狼就倒了大片。剩下几只胆战心惊,呜咽几声,离开了。
我咽了口唾沫:「荣……荣幸之至。」
9
方圆一里之内,人畜皆逃。
我亲眼看见一个御剑飞行的修仙者,被罡风吹得倒头栽去。
我实在是怕招来一个宗门,心惊胆战:「你……您,就这么直晃晃闯入,修真界的地盘吗?」
萧烬闲庭信步走,自在得像是逛后花园:「要不然趁夜偷潜?本尊倒是无妨,可你看得清路么?」
我:打扰了。
山路实在不好走,他如履平地,我磕磕绊绊,最后甚至差点崴到脚。
萧烬再次及时抓住我后衣领,捏着猫后颈一样提着我,几个起落,落到一片迷蒙的泉水附近,才放开手。
我瞬间惊住:「这是……」眨眼就破了昆仑山重围,到了天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面前一条瀑布从天而降。
蒸汽氤氲,恍若仙境。
不远处的泉水中央,几株仙草亭亭,在雾里摇曳——正是三寸忘忧。
可惜旁边的阵法错综复杂,紫色灵气凌厉四射,震得寻常人不敢上前,唯恐丧了小命。
萧烬却视若无物地走上前去,抬手一摘,在一阵地动山摇里,这几株仙草疯狂吸收山间灵气,被他连根拔起。
而与此同时,山巅不远处传来几声剑气,像是有顶尖高手倾巢而出,向这边袭来。
我陡然一惊:果然惊动了附近的家族,附近大家族不少,但这么肆无忌惮的,恐怕只有……萧家。
扭头一看,萧烬眉骨间划过一丝冷意,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三寸忘忧,淡淡地道:「几株野草,也这般战战兢兢,真是小家子气。」
我却知道,他们来得这般迅速,恐怕不只是心疼这草,更是惶恐于有人暴力震开阵法,引得灵气乱流——这得有多逆天的实力?
「才十八个。」人未到萧烬就下了判断,啧了一声,又提猫似的拎起我,「走了,不足为惧。」
被迫跟着飞的我:「……」
大佬,下次飞天前能打声招呼吗?
10
萧烬的狂妄是情理之中的。
即使是八十个化成期的长老来堵,也拦不住他,何况这才十八个,十八个人里,还有个才到元婴期的萧长烨。
可萧烬看到他弟弟萧长烨的时候,还是顿了一下,我能感到他按在我脖上的指骨猛然收紧,周遭的气压也瞬间冷冽起来。
萧长烨属于标准「温润君子」挂。
打引号是因为这厮是装的,站在上帝视角的本读者我敢打包票,萧长烨就是个睚眦必报的真小人。
从小羡慕嫉妒他哥的天赋,暗地里没少下绊子。
此时他看到萧烬,似是惊讶,抬手示意族中长老停手,毕恭毕敬行了个礼:「兄长。」
不清楚萧烬样貌的长老们纷纷吸了口凉气,知道来人身份了。
萧烬在萧家声名狼藉,已有人怒骂道:「萧烬你这狗杂种,当年入魔后放火烧毁萧家祠堂一事还没和你算账,你倒有脸回来……」
「背信弃义,罔顾人伦的玩意儿,要不是岐山仙长在,估计那晚他要当场弑父!」
「你今天来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萧烬,邪魔外道固然风光一时,可总要落个惨死下场!」
数不清的咒骂也能伤人,可萧烬像是习惯了,只轻笑一声,那双极其漂亮的凤眼眯了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没打算动手,慢条斯理地道:「找点东西。」
我却看不下去了,吼了一嗓子讽刺道:「一时风光无限,总要比诸位困守元婴多年,做个寸步不前的废物来得好。」
有长老气极:「你!!!」
我朝他做了个鄙视的手势:「垃圾就是垃圾!!」
长老气得直哆嗦,劈头盖脸就朝我袭击而来,被萧烬轻松挡住。
也未见萧烬如何发力,他随手一拨,极其汹涌的气流瞬涌而出,将招呼也不打就偷袭的三四个人打飞,然后提拉着我轻而易举破了包围圈,再用另一只手虚空一抓,隔空就捏碎一个人的灵丹。
那个骂他骂得最狠、甚至侮辱到他母亲头上的某个人,脸色巨变,疼成了一只蜷缩的虾米,从空中倒头栽进泉水里。
萧烬若是想打,除了和天地结了同根生的萧长烨,其余人都得死。
但不知为何,萧烬并不恋战,震慑住众人后,竟像是心情不错,懒洋洋地丢下一句话:「萧长烨,替我向萧族长问个好,改日——再来拜访。」
就带着我离开了。
11
青鸾再次带着我俩返程。
我怀疑萧烬小时候养过猫,他拎着我的动作很像捏着猫后颈软肉,放下「猫」的力道也很轻柔。
被放到青鸾上后,我很识趣地坐到一边,让这尊大佛自己生闷气。
那群萧家人说的话对他还是有影响的。
萧烬似笑非笑的神色早就散了,薄唇抿成一线,好看到不像话的脸上面无表情。
附近方圆几十里都被他的低气压镇住,反正……我没看到一个活的飞禽敢过来。
就连座下青鸾,都飞得格外胆战心惊。
我也怂,过了一个时辰才敢说话:「城主,您不是带我来解阵法的么?怎么自己上啦?」
萧烬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你会?」
我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可以试嘛……」
他忽然抬起了手。
我不明所以,直到他弹指给了我脑门一下,才疼得嗷了一嗓子。
萧烬:「长门阵法,错之则万箭齐发,阵中者必死。而且没有试错机会。」
我:这……这么可怕的吗???
我忍不住问:「那您不怕么?」
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眉梢微挑:「这种阵法,本尊十几年前就滚瓜烂熟了。更何况,你有听说过什么叫作一力降十会吗?」
……所以他直接暴力破解了。
那……那要带着我干啥?
当吉祥物充场子,给自己行程增加难度吗?
我不理解,可又不敢问,见萧烬心情像是好了一点,麻利溜地滚到一边去点灶台煮饭。
萧烬是辟谷了不用进食,我可没有,一日三餐还得照常吃。
食材是早就采买好的,大块优质生肉煲汤,蔬菜分类炒一炒,油盐酱醋调个味。
等一切准备完毕,又是一个时辰之后,不知是不是错觉,青鸾的飞行速度慢了不少,那大鸟还总是回头看一眼我搭起的灶台,好像被香味馋到了一样。
我乐了,烤了串鱼撒满孜然丢给它,它果然接住,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后,我将家伙事收进百宝囊——修真小说就是这个好,什么都能随身携带——再找出毛毯枕头准备睡个午觉,这时我才发现,萧烬不知什么时候转了身,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我。
我摸了摸脸,问道:「怎么啦城主?」
他不仅仅是在看我,还看了眼我专门置备好的波斯毛毯、祥云天鹅绒枕套。
我一时摸不清他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奈,还是「这凡人竟如此脆弱」的大开眼界,只能斟酌道:「您……是想要吗?我回去就帮您买好,在城南附近的一家……」
萧烬:「……」
他捏了捏眉心,好半晌才道:「本尊就不应该带你出来。」
是啊大佬你为啥要拖着我啊,这次我实在忍不住问道:「您应该只是不确定三寸忘忧的位置吧,否则依城主你的实力,早就找到了。而且……我是觉得哈,您真不如留我在城里睡觉。」
说着,我将铺盖往身上一卷,准备小憩。
萧烬没说话,我以为他被我气到不打算吭声了,闭了眼,这时,他忽然叹了口气:「……我的确没料到,这株草会在这里。」
我愣了愣。
他没说「本尊」,而是下意识说了「我」。
一般只有在涉及他母亲的时候,他才会不自觉失态。
难道说——他母亲葬在天池附近?
怪不得萧烬都不恋战,也没有大开杀戒!
萧烬的失态仅此一瞬,他顿了顿,又恢复平静中带了点嘲讽的口吻:「不过留你在城里睡觉?不怕睡梦里被人捅了喂了狼么?」
我:「……」
我这才后知后觉,萧烬这是不相信照雪城任何一个人。
群狼环伺,我独自滞留会有性命之忧。
他必须要随身带着我,才能确保我的安全。
12
我和萧烬十二天后才回照雪城。
回去后他把我安置在招月宫,就急匆匆离开了。
我掏出路过凡界时买的小玩意,边把玩边想,心里多少能猜到他要做什么——回城路上,他还带我去最繁华的云梦泽玩了一圈,给照雪城这群没安好心的叛徒们留足了时间。
足够那些人露出马脚,被他一网打尽。
再次见到萧烬,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照雪城十月的秋风里,笼罩了层血腥味道。
萧烬推门走进时,身后是冷淡的月光,披在他的玄服上,犹如寒霜素雪。
我正点了盏小灯,一个人偷偷看画本小黄书看得起劲,没想到他突然闯进,手忙脚乱合上,惊慌失措地道:「城……城主,你怎么来了……」
萧烬眼里弥漫厉色,但应该不是对我,因为看到我后,他放松了几分,甚至语气如常地问了句:「在看什么?」
我欲盖弥彰:「……练气入门的讲解,想等您不那么忙了,教我的时候我能更快入门。」
别的不说,拍马屁的功夫我是一流的。
果然萧烬眉眼的戾气散了很多,坐下朝我招手:「过来。」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大对劲,薄唇苍白,鬓角被冷汗打湿了,隐约在忍耐什么痛苦。
我有些心惊,小声问道:「城主,您是受伤了吗?」
他没回答我,只道:「把你在云梦泽买的那支桃木簪拿来。」
我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把我逛夜市的时候买的一堆首饰找出来,翻找到桃木簪递给他。
只见萧烬五指一握,木簪应声而碎,三寸忘忧悬浮在碎屑里,光彩流动。
我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他把救命草药放我这里,简直要给他跪了:你还真是信任我啊!
我这要是不小心弄丢了,你不就得没命?
「会炼药吗?」萧烬问道。
我:「……」
见我沉默三秒,他领悟了意思,叹了口气:「要是本尊不在,你能活过三天吗?」
我想了想,如实道:「您高估我了,一天都活不了。」
萧烬:「……」
13
后来我才知道,那晚,照雪城三大魔将叛乱,领着手下和召唤出的千万鬼魂围攻,萧烬以一敌万,将最后的叛徒斩于照雪城门下。
他面色如常到我房间要药的时候,已是经脉俱断,魔气枯竭。
只不过那晚我什么都不知道,看他炼完药,服了药,脸色好了点,还有闲心坐在一旁双手托着下巴看他,晃着腿道:「哎城主,马上桂花要开了,咱们再去云梦泽那边过个中秋呗!」
萧烬侧眸看了我一眼,他的瞳孔是浅淡的灰,如同清晨的薄雾和傍晚的夜色,质感冰冷。
我充满期待地看他。
他闭了眼,休息养神,淡淡地道:「不去。你要入门巩基,近一两年不要想着吃喝玩乐了。」
我正准备说什么,他一抬手隔空一拾,将我桌上的那几本书吸了过来,道:「本尊看看你的进度,之后照着……」
他随意翻到一页,话音一顿,抬起头似笑非笑看我:「练气入门的讲解?」
我:「……」
萧烬合上书:「体弱娇气,糊弄人倒是有一套。」
我诚恳认错:「我错了。」
好在萧烬没在这种鸡毛蒜皮小事上为难我,只没收了书:「训练从明日开始。」
我成了霜打的茄子——凄风苦雨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萧烬真的是魔鬼训练,天不亮就在门外屈指一扣门,隔着七八米就把我从床上扯起来。
让我练梅花桩、吐气吸气、感受灵脉流动。
终于在三个月最后一天,我感到某根弦拨动了一下。
紧接着丹田涌起热流,附近的灵气都汇聚到我身上。
金丹结成了。
我差点没喜极而泣,忙去向萧烬汇报,并且妄图咸鱼:
「啊啊啊啊我金丹啦!!之后不需要再起早摸黑修炼了吧?」
萧烬正在喂他那只雪狼,玄衣广袖,寒雪落在他肩头。
他闻言挑眉:「你当金丹后面就是化神飞升?」
后面还有元婴、出窍、渡劫等等。
我哽了一哽,蹲下来摸了雪狼柔软蓬松的白毛一把,察觉到他话里「还要继续修炼」的意思。
顿时哭丧着脸抱紧雪狼:「崽啊,你爹仗着入魔后修为一日千里,自己不修炼,还要压榨学生——」
雪狼的毛发着实滑顺,我馋了好久。
它在萧烬面前不敢造次,被我「蹂躏」来「蹂躏」去。本来酷酷的狼王造型,被我揉搓成了隔壁家的二哈。
萧烬:「……」
他头疼地按住眉心,妥协道:「带你去云梦泽玩几天行了吧?」
我继续嚎:「一个月!马上春暖花开。」
「……半个月。」
「好嘞!」我收起哭腔,蹦起来给他一个拥抱,抱完就走。
萧烬:「……」
在萧烬反应过来身上黏了狼毛,想要揍我之前,我果断开溜。
只不过转过院落门,余光瞥到他。
寂静无人的院落,霜雪似梨花,纷纷洒洒。
萧烬像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拍拍委屈焦躁的雪狼。
竟好似在替我安抚这只白狼一样。
14
萧烬近来确实不忙。
他以雷霆手腕收拾了照雪城内应们,将麾下人手砍得七零八落,成为一个光杆司令——
竟也不急着招兵买马,颇有种「老子一人抵十万八千军队」的狂妄。
有这么一个「保镖」跟在身边,我很安心。
立春那天,收拾行李,拉着他到了水乡云梦泽。
凡界正是初春季节,春和景明。
萧烬玄服紫冠,凤眸懒洋洋地半阖着,靠坐在船尾,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雪狼的毛发,我则趴在船舷撩水玩。
城主大人用内力催动行船,嗓音慵懒地问我俩意见:「还想去哪儿?」
「那个岛!」四通八达的水道汇成湖泊,在最大水域的中央,有个天然的岛。
我托着脸遥望,能隐约看到上面还有道观、祠堂和神庙,巨大神木上红绸随风飘动:「那就是菩提岛吗?听说许愿很灵,想去。」
雪狼似乎想说什么,被我一把按住头,暴力镇压。
「两方」意见成了我一言堂。
我:「全票通过。」
「可。」不涉及我的修炼进度,萧烬还是很好说话。
他随手将我俩容貌变换,捏了个不一样的脸。
再将雪狼变成一只粉白的鹦鹉,就带我靠船登岸。
鹦鹉扑扇翅膀喳喳叫唤,像是抗议。
……实在是太可爱了。
我眼睛一亮,兴冲冲地将小鸟雀儿接过来放到肩上,问萧烬道:「是怕人认出来吗?」
他言简意赅:「这边是萧家地界。」
萧烬变了一张异域特色的脸,碧绿的眸子宛若翡翠,英俊得近乎逼人:「得避人耳目。」
我:「……」
可总感觉,更吸引目光了。
15
但好在此处修士不少,来往都是美人儿。
我俩顶着如出一辙的绿眼睛,也不算太出挑。
我还跟风买了红丝带,在千年的神木下许愿。
可惜要挂上树的时候,树枝太高,蹦跶了老半天也没够到。
我怏怏不乐:「挂不上去啊……」
这时,萧烬或许是看不下去了,直接从后面扯过写了字的丝带,问我:
「想系哪儿?」
显然是要替我挂。
我对使唤大佬这种事毫无经验,磕磕绊绊随便指了个枝桠:「那……那里就行……」
他神色如常,一如既往地冷淡里带点漫不经心,随便扫了眼写了愿望的红绸带,也不知道看到了还是没看到,「嗯」了声,就帮我抬手系上枝桠。
成千上万的红带随风而荡。
其中我的那一条,写着:
早日回家。
16、
其实我还是想家的。
毕竟,一个十八岁,刚上大学、不谙世事的年轻人,心里念的,永远都是家。
即便萧烬对我算是尽心照顾,也难消除我穿书后偶尔的惶恐和思念。
但……
我似乎看到了萧烬一闪而过的落寞。
17、
我脑补出了一出,「空巢老人因子女远离而孤苦晚年」的戏码,小心地将他那落寞品了半天。
但又觉得应当是错觉——堂堂反派,怎么可能如此脆弱。
为了确认,到了茶楼,我小心翼翼观察萧烬,试图从他神色里找到蛛丝马迹。
「嗯?」萧烬正在煮茶,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和我视线撞个正着,他眉梢一挑,碧如绿涛的眸里似笑非笑,「看什么?」
我连忙紧张摆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没看什么!在看外面的花车。」
游街的花车载歌载舞,曼妙的美人成群结队,我疯狂转移话题,指向窗外说道:
「你看——咦?萧长烨怎么在这儿?」
萧烬眯了眯眸。
只见街边立着一男一女,男的俊朗女的美艳,正是萧长烨……和他一个老婆。
男频向修仙爽文嘛,都是金手指+狂开后宫,各种类型的老婆都恨不得配上一打。
比如萧长烨,就是大老婆温柔体贴,二老婆狂野娇辣,三老婆古灵精怪,四老婆……
嗯,反观萧烬,至死都被作者以「性情诡谲、不近女色」来描述。
完全不符合一个大反派荒淫残暴的逼格嘛。
这次跟在萧长烨身边的,是大老婆。
温柔的美人儿像是水做的,眼波都带着婉转。
我趴在窗棂上撑着脸看,边看边痛心疾首。
姜苓原来真人这么好看!原著真的没有夸张,不愧是大陆第一美人啊。
怎么眼瞎看上萧长烨了呢!
呜呜呜美女姐姐,好想贴贴。
许是我眼神太过炙热,萧烬在一旁意味不明地问:「怎么?」
「好美!」
「美?」
「那当然啊。」我琢磨着回照雪城也做一套她一样的衣服,「白衣也太衬人了。不过也要分人,一般人穿不出这个效果。」
像另一边的萧长烨,也是白衣,我就看他特别不顺眼。
「衬人?」萧烬像是在咀嚼这两个字,笑了声,刚想说什么。
这时异变突生。
18
地壳震动,三四只巨大的鬼魅横空钻出,犹如来自地狱的怨灵,瞬间就掀翻了路上花车。
行人尖叫不断,本来热闹的春日游街,刹那变成人间地狱。
萧烬方才语气冰碴子一样冷了八度,我还以为哪里惹了他不痛快,这怪物是他召来的。
但看到他同样一闪而过的疑惑,我这才意识到这是书里的情节:
男主和美人春日同游,碰到怨生灵,越级挑战、力挽狂澜,成功击退怨生灵,让美人芳心暗许。
但现实里,看萧长烨这左右为难的样子……也不像能力挽狂澜啊!
街上乱成了一团。
小些的寻常鬼怪更是数不胜数,都从地缝里钻了出来,萧长烨拔出佩剑,一刀劈死一只,将惊慌失措的姜苓护在身后。
我恍然大悟:「难道是剧情发生了转折,他没有拿到那把……哦对,那把克制一切魔物的剑!」
萧长烨当时已经悄悄拿到了光华剑,也就是通过这把剑,最后杀死了萧烬。
但现在,萧烬肃清了叛徒,那剑自然也没流落出去。
「没武器就左支右绌?那他可真是个废物。」萧烬在一旁支着头,神色冷淡地望向窗外,随便抬了抬手指,就让妄图围上来的小怪灰飞烟灭。
他护住茶楼一方天地,对底下的惨叫充耳不闻。
又或者是习以为常了,眉宇间甚至有淡淡的倦色,煮好的茶也不喝了,转过头问我:
「太血腥,别看。回去么?」
和他逐渐恢复冷灰的眼眸对上的那刻,我愣了愣。
有点无师自通地捕捉到,他埋藏心底的那点……修仙之人最初的责任和担当。
从小,萧烬肯定也听了满耳朵的「修道者为民」,以保护凡人为己任……直到他走入歧途。
可哪怕是在照雪城这么个魔窟,他也没错杀过无辜,反倒将城池治理得井然有序。
午夜梦回之时,你……
真的没有执着于曾经的那条道吗?
「悠悠?」见我愣神,他还以为我被吓到了,语气温和些许,重复道,「回照雪城吗?」
萧烬此时已完全恢复原来样貌,深灰的瞳色沉冷,唇色很淡,皮肤则是冷白。整个人犹如染血封鞘的千古名刀,是个人形大杀器。
我犹豫好一会儿,才恳求这只「大杀器」道:「城主,能帮帮他们吗?」
萧烬有些意外:「想我救人?」
我迟疑:「嗯……但我更怕你陷入麻烦,要是觉得暴露身份不方便,就算了。」
萧烬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被我逗得笑了出来:「麻烦?任何情况下,本尊才是那个麻烦。罢了,本来就是带你出来散心的,允你这个求。要御空了。」
经过我三番五次抗议,萧烬终于知道带人飞之前吱一声了——
但还是很快啊,啪叽一下,不给人缓冲。
下一秒,他就带着我出现在外面屋顶。
外面,撕心裂肺的哭喊更大了,鼻间也嗅到血腥味,我虽然没心没肺,但直面残肢鲜血还是头一遭,浑身僵住。
下意识抱住萧烬:「啊……!」
这时,一只冰冷修长的手覆在了我眼前。
萧烬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闭眼,别看。」
18、
在绝对的实力压制前,数量不过是云烟。
一盏茶的工夫,吓人的怨生灵们就被消灭殆尽。
萧烬这才挪开手。
重见日光的那一瞬,我看到他衣袍翻飞,俊朗的侧脸冷凝,犹如上了白釉的瓷器,透出点不近人情的漠然——
顺着他目光望去,我了然。
萧家已经集结了人手,如临大敌地围绕在萧长烨身边。
为首的那个男人年纪稍长,很有威严,正脸色阴沉地注视着萧烬。
他第一句话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怒斥:
「你这逆子!之前擅闯仙山打伤长老也就算了,现在竟敢召出怨生灵屠戮百姓!你简直丧心病狂!」
这是……萧烬和萧长烨他爹。
我心里骤然一缩,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要被萧族长话里话外的恶意,刺得遍体鳞伤。
更何况是作为亲生儿子的萧烬。
我下意识地抓住萧烬的手,想要开口安慰。
他却先我一步,语气堪称平静地,和他名义上的父亲温声道:「萧族长,眼瞎的话,要治。在您这位上糊涂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你!当年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掐死你,省得留这么个祸患!」
萧烬:「那可真是,遗憾至极。」
一旁萧长烨假意劝解:「兄长许是一时冲动,父亲莫动气。」
又对萧烬道:「可是兄长,你就算对父亲再有怨言,也不该迁怒百姓,他们是无辜的。」
附近受伤的百姓,愤恨地怒视萧烬。
萧烬深灰的眸子像是蒙了冬夜的冷雾,怒极反笑:「地生裂缝,鬼魅横行,这是五行逆施、星斗倒流的先兆,本尊一个小小魔修,可没有逆天地而行的大本事。倒是萧长烨——」
而下方,萧长烨脸色一白。
萧烬意味深长地道:「和天地结了同根生,逆天改命,吸收天地福禄为己用,会对身边人乃至黎民苍生,带来多大危害,不用本尊多言吧?」
萧烬:「甚至极有可能引来鬼魅妖邪。哦,就比如怨生灵。」
「父亲……」萧长烨试图阻止萧烬接下来的话。
萧烬却冷笑一声,不辨喜怒的话通过内力,震入在场每一个修仙者的耳里:
「萧族长要是真想大义灭亲,第一个该灭的就是你身边这位!」
19、
我没什么感觉,但修士们齐齐一震。
修为低下者更是身子一晃,耳朵里流出血来。
那作死的老头还想再说什么,我猜八成是要骂萧烬。
我急忙赶在这之前,抛出一块「留音石」,打开声音。
方才我央着萧烬帮忙救人的声音传出。
底下的人都愣了愣。
我趁机解释:「是我想来云梦泽玩的,诸位不用脑补什么偷潜暗算的戏码哈。」
萧族长:「……」
其余人:「……」
萧烬:「……」
他估计是没想到我留了这么一手,想阻止也晚了,只能眼睁睁看我对周围一条街的百姓道:
「哎呀大家也听到了,是旁边的修士们太菜了,就勉强护住姜苓小姐,百姓一个都顾不了,我才求城主大人出手救大家的,没想到还反被污蔑,可真是冤枉。你们萧家就是这么做人做事的吗?也太……」
后面的话我没说完。
萧烬就直接带我撕裂空间,在众目睽睽下离开了。
我一口嘲讽没说完,哽在喉里不上不下,瞪着萧烬道:「干嘛不让我骂完啊?」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意揉揉我脑袋:「你该修炼就修炼,该吃喝玩乐就吃喝玩乐。别掺和进这些事儿。话说,你用留音石作甚?」
撕裂空间对施法者要求极大,但能一日千里。
我俩几个瞬间就回到了照雪城。
萧烬靠坐在太师椅上,我则盘腿瘫进我安置的懒人沙发,心虚地薅了几把雪狼毛发,如实回答:「怕你暴露会出问题嘛。他们总是站在道德高地指责你,那咱们也得打舆论战啊!」
这句话术语太过现代,萧烬可能一个词都没听懂。
因为他明显怔了怔,看着我好一会儿没说话,半晌,才招了招手:「过来。」
我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下一刻,肩上陡然压了一个重量。
幽冷的曼陀罗寒香笼来,清彻凝霜,让人想起无人生还的古战场。
几不可闻的,我似乎听到萧烬说道:「让我抱下。」
20
有那么一瞬,我仿佛透过原著里简单的文字,看到几十年前雨夜入魔的少年。
他或许求过能见母亲一面,或许求过父亲施舍的爱,也或许求过灵根尚在,能在修真界有一席之地——
但他现在,好像只祈求一个拥抱。
于是,我下意识地回抱住他。
满室寂静,烛火幽微。
我俩的影子拖曳得很长很长。
21
我恢复了被迫早起修炼的苦逼日常。
期间,抽空去成衣铺做了几件白裳。
到货后,我兴冲冲穿上,转圈给萧烬看:「仿照姜苓小姐姐的衣服做的,怎么样?是不是又仙又温柔?」
萧烬正在美人榻上看书,放下书看了我眼,哭笑不得:
「那日你说白色衬人,是看中这件了?她那是苍山金蚕丝线编织,才显轻盈,而照雪城的魔修们审美张牙舞爪,你在这定做,就像是……」
他及时顿住。
我:「……」
这厮很有点毒舌,难得顾及我的心情没往下说。
但哪有评价说一半的道理!
我追问:「像什么?」
萧烬没吭声。
我扯了扯他袖子:「像什么呀城主?」
他欲言又止。
我福至心灵保证道:「我保证不会生气不会不开心。」
萧烬脱口而出:「……麻袋。」
我:「……」
我:「哦。」
又笨重又粗糙真是不好意思呢。
22
因为这句「麻袋」,我三天没搭理萧烬。
三天后,晚上,春夜温柔,雪狼叼了个包裹从窗户跳进我房间。
我窝在沙发上看话本,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唤它:「白团儿,你怎么来啦?吃零嘴吗?有你最喜欢吃的牛肉粒。」
雪狼被我摸毛摸怕了,将嘴里衔的东西一扔就走,留给我一个爱搭不理的高傲背影。
我:「……还有小鱼干。」
雪狼这才臭屁地折了回来。
它送了个包裹来,很明显是代替某位城主跑腿的。
打开一看,里面是藏花楼的美食糕点,还有一枚精致小巧的戒指。
戒指明显是个储物空间,里面是……
十几条长裙。
第一件就是纯白绫纱倪裳。
随着意念一动,它就落到我手上,质感轻柔,滑腻如水。甚至比姜苓那件还要好看。
我有些不知所措。
萧烬那句话「麻袋」我没怎么生气。
就是随便找个由头不理他,减少监督,修炼好偷个懒。
总感觉萧烬这「养个逗趣宠物」也好,「对待跟班小弟」也罢,对我态度是不是太好了。
我有些愁,喂了雪狼吃的,对它说道:「崽啊,一般对储备粮太好,是要宰了吃的节奏啊,这不对劲吧?」
雪狼吃得正欢,「嗷」了一嗓子,像是表示赞同。
我:「……你说你爹不会磨刀霍霍,对我有啥图谋吧?我这种召唤出的恶灵有献祭功能啥的吗?会死吗?」
雪狼继续「嗷」了一嗓子。
我:「……」
我摸了摸它尾巴,发愁:「要命啊。」
23
秉承「死也要死个明白」的想法。
我开始调查招魂阵法到底有什么作用。
进度很慢,但很快就有人直接来揭露谜底了。
她开门见山:「果然我猜得没错,你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烨哥哥的搜魂没用……」
我看着这三更半夜潜入我屋的女孩,有点懵,正准备拿浴巾的手缩了回来。
重新泡进浴池里,吐泡泡问她:「……你是谁?」
她脖子上挂着红斑蛇,脚踝上勾着毒尾蝎,倒是有点像原著里萧长烨的三老婆——
古灵精怪的妖女帝姬,罗刹,混迹魔界,却倾心于萧长烨这「正道之子」。
外貌十五岁,实际年龄过百,最喜欢娇滴滴叫人哥哥姐姐。
果然,她眨巴眨巴眼:「姐姐你猜……」
我试探道:「罗刹。」
她笑意加深,从房梁跳了下来,盯着我胸前曼珠沙华看,算是默认:「你还知道多少?」
我心道:什么都知道,包括你腰上有几颗痣。
但为了谨慎,我选择闭嘴。
罗刹探身向前:「突然被召到这里,不好受吧?啧,要不怎么说萧烬是个疯子呢,这种禁术都敢用,敢把天道召来。」
……天道?
说着,她伸手一按我胸前艳丽的纹路,使尽全力一击。
但下一刻,就被什么力道弹飞出去。
罗刹勉强卸力,立稳,甩甩手道:「你看,我们伤不了你的。你是……高出于我们一个位面的人。从古至今,这种人,我们都称为天道。凡夫俗子修仙成魔,都是妄想有朝一日,成为天道。」
「只有天道,才能破命,逆天而行。」
我忽然懂了。
可为什么这智障招魂术法选中了我?还说我是「魔神」?
电光火石间,我想起了我在评论区,曾用 3000 字痛斥作者逻辑 bug,并且怒骂萧长烨虚伪做作——
我:「!!!!」
再也不手贱写长评了。
24
此时穿越回去剁手已经来不及了。
我胡乱披了件外袍,扣上前襟,刚想说什么,罗刹就黏糊糊地抱住我,娇笑道:
「姐姐,你好可爱呀,我最喜欢美人啦。想不想回家呀?我可以帮你哦。」
罗刹一派小女孩的天真烂漫。
我却知道,她是萧长烨的人,并且死心塌地。
这次一看就是萧长烨让她过来当说客的。
啊呸!死渣男,让老婆当苦力算什么本事!
于是,我故意懵懵懂懂的:「宝贝儿,你在这为你烨哥哥卖命,他在和姜苓花前月下、款款温存,值得吗?」
罗刹笑容果然一僵:「卖命?我只是好奇,来瞧瞧姐姐啦……」
「是会送命的危险程度啊。」我用好自为之的眼神看着她,慢吞吞地道,「城主应该快到了。」
25
今儿是给白团儿小鱼干的日子。
它准点会来蹭吃的,还没露面,说明回去喊人了。
不错,崽很聪明。
果然,不远处狼嚎传来,一道白色身影闪电而至,龇牙咧嘴地凶狠咬向罗刹。
罗刹瞳孔一缩,放开我,一个打滚,狼狈地起身立住后,脖子上的红斑蛇不见了——
被雪狼咔嚓咬成两截,断尸还在地上扭颤。
痛失爱宠,她小脸煞白,尖叫起来:「你这畜生!」
罗刹不假思索地抬掌劈向雪狼。
掌风险些要波及我。
我下意识后退闭眼。
但下一刻,罗刹就被更强劲的魔气劈中。
那力道极巧,不仅将罗刹打得跪地吐血,还将我眼前几乎扑面的风刃化解。
「找死么罗刹?」萧烬声音本就冷淡,此时几乎要凝成碎冰,「妖王和照雪城那点交情,还不足以让帝姬堂而皇之,入本尊的招月宫吧?」
萧烬仍旧玄服如墨,身影颀长,说第一句话时,还在殿外极远处,最后一个字落下尾音时,他已然立在了半跪的罗刹面前,居高临下地一脚踩在她肩上,毫不怜香惜玉,直接将她……踩进了地砖里。
我:「????」
怎……怎么这么凶残。
26
地砖碎裂,罗刹痛苦地尖嚎一声,化为原形。
一条青龙嵌在碎石里,挣扎着想要逃出来。
但被萧烬四溢的魔气镇压,徒劳无用地翻腾,就是挣脱不了。
萧烬脚踩龙身,微微倾身,手臂搭在膝上,眸底犹如深渊,无情地和罗刹对视:
「策反策到本尊身边来了,想死就直说,犯不着这么大费周折,嗯?」
龙吟哀嚎而凄厉。
我不怀疑,萧烬真的会杀了她。
下意识地喊了声:「城主!」
萧烬真杀了罗刹,恐怕正中萧长烨下怀——不费一兵一卒就让照雪城和妖王交恶,借刀杀人再好不过。
所以,萧烬不能动手。
「?」萧烬侧眸,递了个眼神给我。
我脱口而出:「能不能别杀她……」
说着,我都觉得,以萧烬的性子,这种程度的冒犯不可能不杀,不由小了声:「她也是受别人怂恿来的嘛,错不在她。」
没想到,萧烬缓缓收敛怒意,魔气驯服,他也抬起脚,问罗刹:「哪只爪子碰了她?」
青龙瑟瑟发抖,没敢吭声。
萧烬了然:「哦,两只是吧?」
只见那魔气骤然发怒,将青龙两只前爪经脉搅碎。
萧烬冷声道:「滚。」
罗刹都来不及哭嚎,慌不择路地逃了。
留下满地狼藉。
我看着一殿的裂缝,无声地为城主的败家和破坏能力,叹了口气。
「受伤没?」忽然,萧烬走了过来,随手一提我后领。像是要把我提起来看看人有没有事。
奈何定做的睡衣豆腐渣工程,本就没系牢的盘扣,崩断了。
我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又要求衣服。
可这次,萧烬却迟疑了几秒,凑到我耳边,试探着,在我脸颊边若有若无地蹭了一下,音色低沉:「悠悠,她和你说了什么?」
27
大魔头心情非常不好,原因不明。
我不假思索,如实坦白:「她介绍了招魂阵法,天道,问我想不想回家。」
「那你……想回去么?」
我:「当然啊!」
萧烬薄唇紧抿,长睫颤了一下,眼里雾霭弥漫,敛眸和我平视,道:「为什么想回去?在这里不好么?你想要什么,本尊都能给你。」
我拍拍萧烬的手,示意他放开,赤着脚轻盈蹦到地上:「等我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萧烬神色更幽深了点。
我绕到屏风后,穿好衣服,拽着萧烬长袖一角。
拉他走出殿宇,来到外面樱花树下坐着。
旁边还有个池子,素白的月色下,锦鲤鳞片闪烁,水波摇曳。
随手扔了把面点屑喂鱼,我斟酌道:「我家院子很大,也有一棵樱花,小时候我和哥哥种的。」
我笨拙解释:「我……我母亲生我的时候,也难产过世了,和你……和你一样。父亲和哥哥拿我当眼珠子宠。」
「要是我消失了,他们会报警,以为我被拐卖、绑架,卖到偏远山区,然后发了疯地找我……找一辈子。」
萧烬放在膝盖的手指寸寸收紧。
我撒下最后一把鱼食,道:「根据古籍,这里和我世界的时间比例,大概是 1100,快四个月过去了,那边才过一天,没什么问题,但再过一阵子,他们真的会疯的。」
「城主,我不属于这里。」
萧烬端坐,夜风拂过,扫落花瓣在他身上,他也不拂。
良久,才淡淡地道:「招魂阵法,满足施法者的愿望,召来的神魔方可归去。」
我低头看他:「所以,城主想要什么?」
萧烬一撩眼皮,抬眸看我:「你。」
我:「……」
不应该是关于你弟弟的吗?
28
我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萧烬一把拉进怀里。
他眼里雾气弥漫,像是深渊。
逸散的魔气,让殿角的铜铃齐齐一震。
有那么一瞬,我以为他想杀了我,做成标本或者拆吞入腹。
但他只长叹口气,薄唇擦着我额头划过,像是个轻如羽毛的吻。
然后极为克制地轻声道:
「算了……契约上,写的是杀死萧长烨。」
他抿唇,起身:「殿砖损毁,明日我让人修葺。」
说罢,面色如常地走出长殿的院落。
语气平稳,似乎心绪也已平静。
但下一刻。
十八枚殿角铜铃一震,齐齐碎裂。化为齑粉。
雪狼不安地嗷呜嚎叫。
我顿住脚步,在月色下良久伫立。
心里莫名有些酸涩。
29
杀死萧长烨很难。
但不是不可以。
刚见面的时候,我怕干扰剧情线会出状况,有所保留。
但现在剧情都被祸害得啥都不剩了,我火速制定了个「打败萧长烨」计划,过了七八天,屁颠颠去找萧烬。
献给他道:「城主,这是我制定的计划。」
萧烬看着被我划掉的原来标题——「拯救美女小姐姐们」——陷入了沉默,好半天全部看完才道:「写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写了。」
「那我下次直接和你说。」我越来越不怕萧烬了,直接拿了块他桌上点心,口齿不清地向他解释,「喏,同根生主要是共享气运、吸收福源,和天地结约很少见,因此不稳定,如果这人本就有『威望』还好,能守得住,如果被世人嫌弃痛骂,那一定会反噬自身。」
萧烬将糕点碟朝我推了推,示意我接着说。
我:「萧长烨脚踩五条船,仅凭男女一事,够让他『风光霁月』的人设毁于一旦了。我明天就让茶楼的说书先生、戏曲班子,和街头巷尾的话本大大们,把这事儿抖出来。」
无非是舆论战,操作起来不难。
不出半个月,萧家少族长和后宫的风流韵事,就传遍了修真界。
萧族长还被气得中风,卧床不起了好几天。
比起萧家的焦头烂额,萧烬这些日子相当悠闲,也不逼我修炼了,带我五湖四海地玩儿。
30
塞北的大漠,骆驼铃响;云梦泽的折柳,绿荫成片;
还有专门开辟给修士们的唐丽古迹,我淘到了两个镜子。
有视频通话功能,还可以绑定个人。
据拍卖师说,还有保命功能,但不知道怎么用。
我尝试着往魂魄上怼,未果后,只能求助地望向萧烬。
萧烬沉默片刻,抬指按我眉间,三下五除二帮我绑定,才道:「以后不要让任何人碰你神魂。」
「为什么?」我疑惑。
萧烬扫了我眼:「你那么多话本是白看了么?」
我愣了三秒,面红耳赤起来。
神魂是一个人最脆弱敏感的部分,对修士尤其。
而且,双修 play 啊,神魂控制啊,话本小黄书里的各种花样啊,都是通过神魂。
……原来就是这个玩意啊。
我后知后觉灵魂深处有被人触碰后的酥麻,结结巴巴应道:「啊好……」
还没等我平复心情,萧烬又朝我摊手:「另一面镜子给我。」
30、
萧烬将镜子炼化成戒指,戴在手上。
并未解释,但我发现能在识海铜镜前看到他。
我可以随时叫他。
他也可以答复我。
只是……
每次他通过铜镜说话,我总感觉灵识一麻。
这天,他外出有事,我又戳他:
「糕点!城主,帮我带月桂糕!」
萧烬应是被我吵醒的,嗓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低沉磁性:「嗯?什么?」
我只感觉电流般的酥爽袭过脑海,手里地图差点没掉,呆滞了下:「……就,那个,我看你从妖都回来,不是要经过长白山脉吗,那下面的桂花糕很好吃,帮我带一份行嘛?」
「行。」他道。
感觉又被电了下。
我:「……」
这对话进行不下去了,我正要挂断电话,萧烬却叫住我:「照雪城里还好吗?」
「还……还好……」
他思忖一番:「白狼最近要进阶,可能躁郁凶狠,你少招惹它。」
我看着伏在我膝头酣睡的白团儿,沉默。
发着抖,将搁在它脑袋上的手挪开,我撑着最后一口气道:「好……」
萧烬:「最近修真界不安稳,别到处乱窜……」
我崩溃地打断他:「城主求你别说了!」
萧烬:「?」
察觉到我语气不对劲,他一个「视频通讯」请求发了过来。
我才不敢开,捂着红得发烫的脸颊道:「那个……你说话对我有影响……」
萧烬:「……」
我说得含含糊糊,但萧烬肯定是听懂了。
半晌,低笑了声:「平日偷懒耍滑,吃到灵力低弱、识海不稳的苦头了吧?」
我面无表情地掐断了通话。
很明显,萧烬觉得我太弱了。
所以反应才会这么大。
我愤愤地戳雪狼脑壳:「你爹怎么不反思一下,是不是他太强了呢?」
雪狼被我戳醒,瞪着一双无辜的蓝眼睛看我:「嗷呜!」
而我实在浑身发烫,像只煮熟的虾米。
于是平复老半天心情。
修真界近来确实动荡。
萧长烨被戳破人设,遭到同根生的反噬。
妖王也听闻爱女喜欢上个修士,恼羞成怒,差点没攻上白帝城。
修士、魔、妖三股势力都蠢蠢欲动。
但萧烬将我护得很好,先是在照雪城外设置了一圈结界。
又在招月宫内外,布置大大小小阵法。
没人能暴力闯入。
已值末夏,殿外池塘的荷花接近尾声。
我在回廊水榭的阴凉处坐着,摸了摸雪狼软乎乎的毛,有种「躲进小楼成一统」的清静感。
安宁到什么都不用担心。
只需要坐等萧烬的投喂。
31、
然而在等到萧烬之前,我等来了萧长烨的两个老婆——姜苓和赵紫。
我是真的喜欢姜苓。
每次读到她和男主卿卿我我,都会痛心疾首。
而赵紫也很容易认出来。她是二老婆,狂娇泼辣,属于地表最强近身战士,刺镖耍得很好。
靠着自身实力,将部落发展壮大。
同样是我很钦佩的女性角色。
可现在看到月色下缓步踏来的姜苓,和腰系飞镖的赵紫,我只觉不妙。
没错,她们……破了三四道结界,走进了招月宫。
我心跳漏了一拍:「你……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在白团儿的狂吠里,姜苓矜持地笑不露齿:「高人指点。」
我心下一沉。
这本书里,除了开外挂的萧长烨,谁能高得过萧烬?
可萧烬的法术,连萧长烨都不能破解。
那又是谁……?
姜苓温柔笑着,「劳烦姑娘和我走一趟了。」
雪狼拼命嚎叫,甚至扑身护我,但不是赵紫的对手,被她使了几招,一掌拍晕在墙。
赵紫将刀架到我脖子上。
「谁让你们来的,萧长烨?」我不可思议,「就知道使唤你们!是同根生的反噬破了相,怕被人看到吗?!」
赵紫沉了脸:「别磨蹭!」
我是真的匪夷所思,又看着雪狼奄奄一息,怒道:「你们为什么会对那种懦弱无能、嫉妒阴暗的男人,死心塌地啊!」
这本书从开始到结局,萧长烨真的有依靠自身实力和辛苦付出,去奋斗获得过什么吗?
不全靠作者开的金手指?
那种垃圾……
「啪!」赵紫甩了我一巴掌,「再出言不逊,割了你舌头。」
剧烈的疼痛让我冷静下来,咬牙看向平和些许的姜苓:「姜苓,你为皇室遗孤,金枝玉叶,喜欢上萧长烨什么了?值得吗?」
姜苓迟疑了一瞬,那一瞬,我打赌我从她眼里,看到茫然。
但随即像是被什么蛊惑,她端庄笑道:「萧公子温润如玉,我自然心仪。」
姜苓来到我面前:「小姑娘,告罪了。」
说着,她一捏我脖颈,我瞬间昏死过去。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处在幽暗的密室里。
冰冷的水滴到地上。
「噗咚」。
「噗咚」。
四周什么都看不见。
我头疼欲裂,勉强捏了个法诀,指尖燃出火苗,照亮方寸之地。
……这是一个地牢。
火光惊动了看守的人,不出片刻,有脚步传来。
紧接着两个人来到我面前。
为首的是萧长烨,戴着一副银质面具,遮住上半张脸。
但狰狞伤疤已经从他眼下蔓延。
还有个中年人,样貌普通甚至有点丑,神色阴郁。
我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没想起来。
难道他就是姜苓所说的高人?
中年人打量我片刻,道:「你来有多久了?」
我谨慎地没有说话。
他便立刻一挥手,一道持续的电流猛然袭来。
将我击得在半空疼痛抽搐。
好痛……
太痛了……
像是有人拿巨锤,一点点碾碎我的骨头。
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酷刑才结束。
我踉跄摔倒在地,他再次问道:「你过来有多久了?那些小道消息,是你散布的吧?小丫头传媒玩得挺花哨的啊。」
不是说……小说里没人能伤到我吗?
否则我再怎么咸鱼,也会修炼保命啊。
我痛得大脑完全无法思考,没吭声。
于是,剧烈的电流再次席卷过来。
汗水模糊了眼睫,我甚至能看到,手腕的皮肤泛起焦黑。
「一年多……」我迷迷糊糊,下意识开了口。
「一年。」中年人思忖道,松了口气,「还来得及,能矫正世界线。」
「那就倚仗常先生了。」萧长烨急切道,「长烨定唯您马首是瞻。」
「你是我创出来的,严格来说,和我相似,我自然帮你。」中年人打开牢门,走了进来,用足尖拨了拨我,若有所思,「这丫头现实里也就刚上大学,怎么被召过来了?」
萧长烨:「还不是萧烬那疯子!」
他顿了顿,眸光看向我,「常先生,能否帮我……杀了她?」
「莫急。」中年人道,「等招魂阵法失败,她自然魂飞魄散。在此之前,她还是重要诱饵。」
一道惊雷划过我的脑海。
我知道这是谁了——
长桥雨下。
《修者为王》的作者。
我看过他的简介和照片。
书里的人物和我不是一个次元,自然伤不到我。
但……书外的人可以。
长桥雨下可以。
同样,再难再复杂的法阵,对长桥雨下来说,破解起来也轻而易举。
他竟然也被萧长烨召唤过来了。
该死的……萧烬怎么办?
萧烬不可能敌得过创世主。
我想,我得通知他。
他那么强,就算救不了我,也能……
也至少能自保吧?
32
我试图调用全部灵力,去铜镜戳萧烬。
但都以失败告终。
这处地牢不知施了什么符咒,密不透风的威压笼罩。
丁点儿灵气都逸散不出去。
期间,长桥雨下还来看过我几次,我试图唠嗑套近乎,但都以失败告终。
「实话和你说。」他讽刺道,「这是我最喜欢最满意的一部作品。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允许它变得面目全非。」
我身上旧伤没好,靠墙坐着,瞪他。
「唐小姐,你该庆幸,剧情线被你改动的不多。否则我一气之下,刚见面就会忍不住杀了你的。」
我翻了个白眼。
心想:还真是谢你留我多苟活几天哦!
来看我的还有萧长烨的老婆们。
大老婆姜苓是最温柔的,给我拿了伤药,帮我涂抹。
我委屈巴巴地道谢,试图唤起她同情。
但姜苓做不了主,无奈地摸摸我头,走了。
三老婆,妖族公主青龙罗刹则嬉皮笑脸,戳了戳我伤口,歪着头道:「痛不痛呀?」
废话当然痛。
我缩在角落警惕看她:「你怎么不去陪你家长烨哥哥?」
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
罗刹收起笑,直言道:「我不喜欢那个常先生,每次他看我的眼神,都让我想把他眼珠子挖出来。但奈何长烨哥哥尊敬他,我只能眼不见为净咯。」
「而且我真的好喜欢姐姐你~~~」罗刹笑嘻嘻地抱我胳膊,「你的眼神特别干净,等你死了,把尸体送给我灌在水晶里好不好呀?」
我:「……」
我沉默片刻:「萧烬怎么样了?」
「萧城主吗?」罗刹嘟着嘴,「在发疯呢。之前萧烬断了我手,那只白狼咬死我的蛇,于是上次我跟在两个姐姐后面溜进照雪城,趁机把它头骨也碾碎啦……」
她语气愉悦:「嘿嘿,城主大人肯定气疯了,连锁边境十五城,派出各路人手搜索,甚至还亲自出手,把萧家几十名长老打成重伤了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那天一同前去的,除了姜苓赵紫,还有罗刹。
原来……狼王死了。
那只看着酷酷的,其实很傻很喜欢耍帅,总是讨厌别人碰它头,但还是会把脑袋给我摸的雪狼。
傻乎乎叼着物资,替萧烬跑腿的雪狼。
死了。
我不敢想象萧烬回来,看到白团儿死状凄惨,发现我不知所踪,会是什么表情。
心像被一只手攥紧,疼得厉害。
我捂住心口,抑制不住地浑身发颤。
罗刹也发觉异样,连忙给我点穴,嘟囔道:「你也喜欢那只白狼吗?早知道我不杀……」
「罗刹。」我抓住她的手,努力深呼吸,再也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罗刹惊慌失措,我却咬牙道:「醒醒好吗?!别被所谓天道控制……」
那个瞬间,我仿佛看到数不清的线,提在她身上,让她像一个木偶人。
我知道,这是天道,是束缚,是剧中只此一条的命定结局。
罗刹注定爱上萧长烨,为他鞍前马后。
最终替他挡下雷劫死去。
萧烬很可能也像书中一样,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可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他长桥雨下喜欢意淫吗?!
我越发喘不上气。
或许是旧伤未愈,又心力交瘁,我晃了晃身子。
彻底昏死过去。
33
我不知道昏睡了多久。
再次醒来,是在高耸城墙上。
我是被一路拖到城墙,疼醒的。
赵紫用刀挟着我。萧长烨和长桥雨下也在一旁。
长桥雨下三角眼一眯,似是嘲讽:「萧烬,你到底是狂傲。」
深秋的寒风割得我脸颊生疼。
我这才看到秋雨中,不远处,萧烬长身玉立,罡风肆意,让他没沾半点雨水。
但衣袍和颊侧,都染了鲜血。
身后,尸山血海,都是他孤身一人闯入的罪证。
萧烬眼都没眨一下:「天道?」
长桥雨下哈哈笑:「准确来说,是创造你们的人。」
他抚掌道:「当初是为了爽度,将对手捏得强点。但我现在有点后悔了,不该把你设定这么强。」
萧烬冷笑了声,目光转向我,像是不敢细看,一掠而过。
又看向萧长烨,不咸不淡道:「弟弟,你就不怕这人心怀不轨利用你吗?」
萧长烨今日没戴面具,我终于看到他狰狞可怖的反噬刀疤。
蜈蚣一般爬满眼角。
萧长烨:「哈,现在该怕的是你吧?杀了这么多人,还想全身而退吗?」
「杀人?」萧烬低笑道,「我不是在帮他们解脱吗?」
在萧长烨愈发难看的脸色里,萧烬慢条斯理地道:「为了急功近利,修复你的脸,巩固你的修为,你竟然半路将『同根生』改为『祭生术』,吸取几座城池百姓和修士的魂灵,甚至包括你的生父——」
「听,他们很痛苦。」
呜咽秋风如哀嚎,萧长烨脸色发白:「你住嘴!」
萧长烨再也忍不住,一把夺过赵紫手中匕首,狠狠刺向我的脖子。
我眨了眨眼。
不出意外看到他被一股力道阻止,刀刃根本刺不穿我的咽喉。
萧长烨脸色更难看了。
很好,这位男主在我这的印象又多了一个。
冲动行事。
而他的创造者则稳重多了。
长桥雨下见状,摆摆手:「你们伤不了她的。」
他将我拽起,拖到高墙壁垒前,扼住我咽喉,锋利的匕首瞬间划破我的脸颊。
血珠滚落,和着秋雨一道流到唇边。
腥咸的铁锈味。
「跪下。」长桥雨下冷冷道。
我:「!!!!」
我就说看原著里,男主那种阴暗毒蛇、喜欢折人傲骨的虚伪劲哪来的。
原来作者就是这种人。
我讨厌死这种人了。
我一声「别」还没出口,萧烬就衣袍一掀,利落跪地。
我:「……」
萧烬很聪明,没和长桥雨下争论一句。
因为知道争不过。
「我记得……你右手经脉废尽,不能握剑?」长桥雨下似乎也没想到萧烬这般听话,怕他有诈,思索道,「左手呢?也废了吧。」
我死死咬着下唇。
萧烬的右手就是被后娘搞的鬼,后来,他只能拼命修炼左手剑。
再后来,入魔弃道,最喜爱的剑也折碎,没再用过了。
暴雨倾盆。
我已经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心口很疼很疼。
萧烬抬头看了长桥雨下一眼,随即不假思索,右手指尖按上左手腕脉,魔气瞬间刺入经脉,血迹顺着他白皙修长的指骨滴落。
我几乎感同身受,能体会到痛彻入骨。
可萧烬眉头都没眨一下。
长桥雨下痛快地大笑起来,雨声模糊了他的声音:「最后一项,现在立刻,把你修为全都炼化成灵力,传过来,助萧长烨早日登仙——」
没想到这次,萧烬拒绝了。
「这不行。」萧烬声音温和了几分,「她还要回家。」
我呼吸一滞。
……我还要回家。
回家的条件是,杀死萧长烨。
所以,萧烬不可能白白将修为给萧长烨。
长桥雨下不明所以。
萧烬语气蛊惑:「换个罢。先放了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是你不放心,我可先立死咒,再让萧长烨到我面前来,吸食我的魔气。」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想趁机杀了萧长烨。
但是死咒反噬,他必死无疑。
值得吗萧烬?
你跌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仍咬牙爬上峭壁,抓住天光。
现在为了一个陌生世界的过客,放弃一切。
值得吗?
我狠狠一咬舌尖,强自镇定下来。
然后对守在一旁的赵紫,问出问过罗刹和姜苓的问题:「赵首领,你为什么会喜欢萧长烨?」
「你自小骄傲,不输任何一个男儿郎。论单打独斗,萧长烨不是你的对手,论统治驭下,萧长烨更是望尘莫及。你……为什么喜欢他?仅仅因为他救过你一命,报恩吗?」
「醒醒好吗?!」
赵紫被我说得一愣。
我又对长桥雨下,平静地道:「如果没有你我,你觉得,他二人,谁会笑到最后呢?」
长桥雨下同样一怔,来不及反应,我就双手握住他那提刀的右手。
猛地向我脖颈穿去。
穿过我的侧脖。
刺穿他的心脏。
鲜血飞溅。
那个瞬间,我痛得恍惚。
而长桥雨下也踉跄一下,身形不稳,和我向前跌落。
落下城墙。
34
意料之中的折痛撞击没有来。
我落入了个冰冷的怀抱。
萧烬方才即使跪地服软,也依旧游刃有余。
但此刻,我却从他脸上看到难掩的惶恐。
暴雨如注,他墨发皆湿,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狼狈。
我想扯出一个笑:「疼……」
萧烬的眼尾逐渐泛红,手足无措地捂住我脖颈,想用魔气修复我的伤口:「悠悠,没事的,没事的……」
我却清楚,我活不了。
这是我自个儿划出的致命伤。
这里的魔气灵力都救不了我。
「杀了萧长烨。」我勉强挤出个笑来,「你不是……想杀他吗?」
现在,长桥雨下没了。
萧长烨早就不是你的对手啦。
萧烬额角青筋狂跳,所有魔气仍都凝在我身上。
我只能骗他:「说不准杀了他,我能……赶在这之前回去呢?」
这下,萧烬终于动手了。
「悠悠,你要是敢死,我让全天下都给你陪葬。」萧烬沙哑的嗓音里,透出偏执和疯狂。
他分出一部分精力,头也不回袭向身后。
只听到「噗哧」一声,凛冽的魔气刺穿萧长烨的胸膛。
逐渐模糊的余光里,我能看到,赵紫呆愣立住,竟没有第一时间上前保护阻止。
看来是醒过来了。
「真好……」我眼皮越来越沉,剧烈的疼痛里,撑着最后一口气打趣他,「别呀城主……陪葬了,我就……看不到春天的花了……」
到此为止。
天地悠然。
耳畔只余雨声。
魂魄飘起,不知归向何处。
我想,我约莫是死了。
35
再次醒来。
是在床上。
手里还握着亮光的手机,页面是小说,《修者为王》四个字戳在标题角落。
我挣扎着打开灯,脖颈处幻痛还没过去。
但是一摸脖子,光洁完好。
这是……梦吗?
和萧烬朝夕相处的两年,只是一个梦吗?
可我为何会……泪流满面?
我深夜痛哭到不能自己。
哭声惊动了哥哥,他还在办公,慌忙从楼下冲上来:「悠悠,怎么了?」
「我……我做了个梦。」我哭得哽咽,「梦里有人欺负我。」
「公司并购的事明天再说吧,散会。」哥哥眉头一皱,丢下视频会议,摸摸我脑袋,「谁欺负你了?」
我接过他递来的纸巾:「一个作家,叫长桥雨下,他打我,痛死了。哥,你去把他写作的网站收购了。」
哥哥:「……」
他哭笑不得,当我在耍脾气,安慰我好一会儿。
我在兄长的安抚下平静下来。
也的确脑袋昏胀,躺在床上,过了浑浑噩噩的几天。
五天后,我看到了一则讣告:
「作家长桥雨下凌晨猝死,熬夜或成写手通病。」
死亡时间……
是我做那个梦的那天。
看到这条消息,我一个激灵清醒了。
难道不是梦?
我意识到什么,背诵起一个法诀,紧接着,我看到灵海通透起来。
一面破碎的铜镜缓缓在识海浮现。
我呼吸顿滞,不可思议地走上前去。
原来……不是梦。
铜镜名为「青雀」,卖家当时说,有保命之效。
我摸索半天没摸索出来,以为是骗人的。
没想到真的能保住魂魄。
没错,招魂术已破,我可以回来,但身体已死。
于是识海里的铜镜护住了我的魂魄,将我送回了现实身穿之前。
那萧烬呢?
我慌忙试图联系他。
只见铜镜里水波一闪,一个身影坐在岛上菩提树下。
他依旧玄服黑靴,但发冠由紫变白,神色较我初见他时,更显冷漠。
犹如千年寒冰,俊美之余,戾气横生。
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甚至不敢直视。
仆从也好,手下也罢,前来禀报事务时,都小心谨慎,低头俯首,大气也不敢出。
树上的飘带几乎全撤了,只留下几条。
一条是我当初写的「早日回家」。
另外五条,只写了一个单字:
悠。
36
雪狼被萧烬复活了。
它总喜欢叼着一束花跑来,萧烬看到,则抬手一指:「去给她。本尊不喜欢这些玩意儿。」
萧烬抬手指向的,是一处坟冢。
修建得很好,旁边栽满了乱七八糟的花,像是要把整个春天都抱在怀里。
颇有一番我的审美。
偶尔,雪狼还会叼一些零嘴吃食,即使馋得不行,哈喇子直流,也献宝一样排排摆放,搁在坟前。
然后眼巴巴地趴在旁边,摇着尾巴。
每当这时,萧烬总会默不作声走来,同样坐下,靠着菩提树下的坟墓,用修长的指,一下又一下梳着雪狼的毛发。
每当这时,我也总拼尽全力喊道:「萧烬!我在这里啊!」
但没有反应。
……他听不到。
这面巨大的铜镜,碎隙斑驳。只能将他的画面传递给我。
而不能将我的任何音讯,交付给他。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镜里飞快的日与月。
现实一天,镜里一年。
菩提树上的红绸带越来越多。
六条。
十一条。
五十一条。
一百零一条。
整棵菩提树都挂满了红绸。
风一吹,随风飘荡,满目都是耀眼的红。
现实里不过三个月,萧烬却已踽踽独行了百年。
这个时候我才感到,长生永寿,是个多么可笑又残酷的惩罚。
他一遍遍走过我们当初游历的路。
一遍遍吃完我投喂过给他的吃食。
凡界很美,修真界也没遭到侵害,魔界更是井然有序。
可他孤身一人。
默不作声地度过无数的春与秋,日与月。
我……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尝试过各种法术想和他说话,每次都反噬自身。
我更害怕不小心切断这唯一联系,不敢有大动作。
而在这些流逝的岁与月里,萧烬的性子愈发暴烈古怪。
魔修们敬他如神祗,正道们畏他如魔神。
一统两道,风光何极。
这是千百年来都没人能得到的殊荣。
他却耗费百年光阴,经常独坐在那株菩提树下,一遍遍独写一个……悠字。
我不敢细想,每次思至此处,都心如刀绞。
许是看我茶饭不思,父亲和哥哥察觉到异样。
哥哥帮我向学校请了长假,带我去旅游散心。
一路上我也心不在焉。
直到来到香火昌盛的佛庙,老住持给我算了几卦,然后笑呵呵地道:「施主别急,该是你的,会来找你的。」
他说得含糊其辞,我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什么……意思?」
「青雀传书,乡音渺渺。」他起身,从院落后的厢房里,拿出一面铜镜,「施主,你碎过了一面铜镜。」
我慌忙接过铜镜。
却实在不知道怎么使用这玩意,当初是萧烬替我绑定神魂的。
我只能道谢,又妥帖地收在身上。
旁边哥哥见我开心起来,也松了口气,刮了刮我鼻尖:「去吃火锅还是烧烤?」
「火锅!」怀里的铜镜似乎有点发烫,但我刚找到一线希望,心情实在愉悦,便没有管,拽着哥哥衣袖就往山下奔,「虾滑都是我的!谁也不准抢——」
哥哥:「……没人抢你的。悠悠你慢点!」
这天晚上,我胃口终于好了些,饭后,在寺庙山下小古镇里到处蹦跶。
华灯初上,小镇的人越来越多。
忽然,我听到一声碎裂轻响。似是从怀里传来。
我脚步一顿,吓得赶紧掏出铜镜,果不其然,看到坚硬的铜制金属上,蔓延开一道又一道裂隙。
我:「!!!!」
我快给这面镜子跪了。
要是这唯一的希望也破灭该怎么办?
可是下一刻,天空昏沉,本来的一抹月亮被突如其来的浓云遮住。
我愣了愣。似有所感抬起头,一个身影踏月而来。
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术法下,凝结成了不能动弹的卷轴。
然后时间才缓慢流动起来,月亮露出了一个角。
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在万籁俱静里,萧烬轻描淡写地扫了我哥一眼:「悠悠,他是谁?」
人语逐渐嘈杂起来。
人流如织,穿过我和萧烬周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哥,僵了僵,呼吸困难般整理了下领口,谨慎后退半步。
我擦去眼角泛出的泪花,穿过人潮走向萧烬,笑着道:「我哥哥呀。就是很久很久之前,和你提到过的那位——」
很久前啊,我和你说,如果我不回家,家里人会找我一辈子。
可那时我不知道,我走了,在那个世界,也同样有人等我百年。
寻我一生。
还好,他们找到我了。
也还好,你找到我了。
- 完 -
□ 月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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