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能甜到打滚的小说?

有没有能甜到打滚的小说?

其慕昭昭​
我爹是条咸鱼,我作为他的嫡亲闺女,咸鱼加一。

我爹从小就教导我,纵情享乐,不怕命短。我爹这种咸鱼,没有上进心,朝廷发的那点俸禄早就被我俩挥霍完了。

通常我们都是年头富余,年尾饥荒,这不到了年尾了,手头紧。

容策向皇上请旨求娶我。

容策是谁?本朝最大奸臣,跟着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换成旁人恨不得退避三舍,而我爹不一样,他一听是容策,容策啊!

奸臣!有上进心。最关键,有钱。

和皇上吃了一盘花生米,当场同意,都不带犹豫的。

说起皇上,他也是条咸鱼,可能相似的性格都会互相吸引,所以他与我爹关系很不错,常常留他在宫里一起吃饭。

我有点不明白,问我爹:「既然你和皇帝关系这么好,能不能商量一下涨涨俸禄?」

我爹严词拒绝了我:「关系好是关系好,原则性问题不能改。」

爹还是亲爹,就连上花轿,都不忘在我手里塞两块刚出炉的桂花糕。

哭哭啼啼地将我送走,还不忘偷偷咬两口藏在袖子里的糕。

我拽着他的衣袖,泪眼蒙眬地告诉他:「爹,你放心,我进了容府,有我一口肉吃就不会少你一口汤。」

我爹因为长年和我胡吃海塞的,人到中年发福,再也没有年轻时候的样子,他揉了揉肚子,颇为感动:「果然是我的好闺女,记得常回家看看爹爹啊!」

我挺舍不得我爹的,但想到很快我就要进容府享受富贵,变成有钱人了,我坚定地、头也不回地坐上轿子朝着幸福生活迈进。

我是万万没想到容策娶我是为了下饭。

曾经,很小的时候我的愿望是嫁给一个厨子,但是看着容府的饭菜,我觉得我爹总算做了件好事。

进了容府我才知道什么叫做有钱人,想想我那咸鱼的爹,这是怎么鞭策都鞭策不来的。

容策就连穿的都比我好不知多少倍,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人好看。

我问他为什么娶我,明明有那么多漂亮姑娘可以任他挑选,别人的老爹有钱有势,比如说丞相的女儿,京城第一美人陆舒婳。

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个怎样漂亮的美人,据说她心悦容策许久,甚至还让她爹去求亲,但都被拒绝了。

这种攀高枝的好机会,容策一点都不珍惜,他却独独选了一无是处的我,难道是看中了我爹和皇帝的酒肉朋友关系?

容策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告诉我:「看你吃饭香。」

我比较下饭。

这清新脱俗的理由,让我根本没办法反驳,好像我也只有这点用吧。

有钱人总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总之,我只知道伺候好金主爸爸,我就有饭吃。

容策很忙,可能作为奸臣都这样,我只能给我爹写信抱怨独守空房,半天见不到他影子。

刚开始我爹还安慰我,说,有事业心的男人就是这样。

随着我抱怨的次数越来越多,我爹索性不理我了,最后一封回信直言,容府离家就两条街,有什么事你不能自己回来说吗?

我有点悲伤,我最大的盟友爹竟然抛弃我,哭唧唧,难过得我喝了一壶果子酿,以解惆怅。

果子酿酸酸甜甜,可它最大的副作用就是后劲大,以至于模糊间我看到了容策。

容策捏了捏我的脸,看着我手边的酒壶,他还笑我:「陈芝芝?喝醉了?」

喝醉?不可能!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的,这多丢脸,自己把自己灌醉。

我狡辩:「我没有!」

容策揉我的脸,大概觉得手感很好,还捏了捏我的双下巴。

这对我来说就是耻辱,你可以捏脸,但是不能这样对我的双下巴,我气冲冲地拍开他的手。

容策那双桃花眼里笑意如一汪春水都快漫出来,对得起那句「郎艳独绝」,但是他明显在嘲笑我。

「我没醉!我还能走直线!」

他就和哄小孩一样:「行行行,你没醉,我来考考你,我是谁?」

我是咸鱼,但不是智障,但我觉得他可能是。

我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是你醉了吧!」

「……」

我真搞不明白,这种智商的人怎么当的奸臣。

他问了我许多莫名其妙的问题,直到把我问烦了,索性趴在桌子上装睡。

他看了我许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便将我抱上床睡觉。

我可能真的喝大了,美色当前,抱着他不撒手,还说了许多胡话。

譬如:要抱抱、要亲亲、你我早就是夫妻了,等等,这些我都不相信能被我说出来的话。

当然,这是第二天早上赤诚相见时容策帮我回想的。

我当然不相信他的鬼话,盯着他看,可他眼神无辜得就像是我是那个搞大人家姑娘肚子不负责任的渣男一样。

「芝芝还说,以后我的就是你的,所以整个容府都是你的,你让我好好赚钱,养你。」

这句倒像是我说的,我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抵赖不掉了,我看着他,再看看我,揉了揉不争气的脑壳。

「你能忘了吗?」

容策眉眼低垂,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芝芝是不想负责任吗?」

我……

我倒是想,但是他一直说,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为了堵上他的嘴,我看着委屈巴巴的容策:「你今天不忙吧?」

容策摇了摇头,发鬓散乱,人畜无害,看着比平时顺眼多了。

我吧唧一口亲上他:「不忙那就继续。」

冲动的最后结局就是我累趴了,而容策容光焕发,让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狐狸精,吸了我的精气。

当然,为了等我休息好,直到日落西山我才想起我年巴巴在门口等着的爹。

我爹缩在门口,冻得瑟瑟发抖,老远看到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我跑过来:「乖乖闺女,你终于回来看你老爹了!」

我有点嫌弃,躲开了,容策很好地当成了我的挡箭牌。

果然,我爹和我一样软骨头,看到容策这位奸臣女婿也不敢放肆,象征性地问好:「来了啊!」

容策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岳父大人,我带芝芝回门了,稍有耽搁,还望海涵。」

果然,有文化的人说话都文绉绉的,人家都早上回门,我硬睡到傍晚,容策也是厉害,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稍有耽搁」这四个字。

我爹听到「岳父大人」这四个字有些飘飘然,乐乐呵呵的拍了拍容策肩膀:「没事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完全不记得自己从白天等到傍晚。

奸臣不愧是奸臣,三言两语就把我爹哄得迷迷糊糊。

就连他珍藏的十里香都拿出来了。

我娘不在世了,我爹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娘的,姑且算半个娘吧!可能这就是丈母娘看女婿吧。

他越看容策越顺眼,甚至临走前还和他说:「往后芝芝要是欺负你,只管和我说。」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大概就是卖女求荣吧!

我拽了拽容策的衣袖,问他给我爹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天机不可泄露。」

我:「……」

都是夫妻了,还和我藏着掖着?

我突然觉得他这个奸臣也算名副其实。

临近过年,所有人都忙了起来,容策是奸臣,年底了,忙是必然的。

我爹也忙了起来。

这就不对劲,我爹对我的教育就是他为人处世的原则,能躺着绝对不站着,总结一个字,懒。

连咸鱼都开始动弹,我开始意识到问题不对。

我回家几趟都看不到他的影子,管家都说他进宫还没回来,逮不到他,索性在宫门口等着。

我蹲在宫门口嗑瓜子,从白天等到傍晚,冷风瑟瑟,我终于感受到我爹等我的绝望。

我专心致志地嗑瓜子,话梅味的,嗑得多了舌尖都嗑破了。

「芝芝,怎么来了?」

容策站在我面前,黑色的阴影笼罩着我,我抬头看他。

没接到我爹,接到了容策,有点可惜,听说我爹发了俸禄,还想拽着他去芙蓉楼搓一顿。

不过容策也行,相比之下,容策更有钱。

我蹲得腿都麻了,站不起来,眼巴巴地望着容策:「腿麻了。」

容策可能觉得好笑,没急着拉我起身,围着我绕了一圈。

「这些瓜子壳都是你吐的?」

我愣了,点了点头,所以他的关注度都在瓜子壳上?这是重点吗,我起不来了,看我啊!

容策用眼神示意被我弄脏的地方:「扫干净再走。」

谢谢,成功气到我了。

容策伸出手,我拍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个洞。

没了容策的帮助,我起身有点狼狈,没站稳差点跌倒,容策站在旁边还笑出了声。

我去借了扫帚,扫得像一阵风,就把那地当成容策的脸,还特地关照了他的青布皂靴,看着那双新鞋上面沾满了灰尘,甚是欣慰。

事后,为了报复容策,我把他的马牵走,也不让他上车,任他好说歹说我都不松口。

奸臣大概都很会揣度旁人心思,容策摸了摸我的发顶,语气颇为可惜:「唉,原还想着芙蓉楼出了新品你还没尝过,带你去尝尝……」

「上车!」

容策利索地翻身一跃,上车坐到我旁边,可想到他让我扫地,我还是生气,你好歹先扶我起来吧!

容策一双桃花眼带了雾,眼眸低垂,看不清情绪,他将我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哈了口气:「芝芝今天是来等我的吗?」

「不是,接我爹的。」生气。

「那真是可惜了。」他摇了摇头,语气并没有很失落。

芙蓉楼最具名气的是它家的八宝鸭,香酥脆嫩,一口咬下去,鲜嫩的汁水从口里溢出来。

每次与爹爹来都会点两只,直到吃得肚子撑了才会走。

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它家的豌豆黄,很不起眼,可它家的味道是最独特的。

大概是巧合吧,一桌子的好酒好菜,我一眼就看到了那盘豌豆黄,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我喜欢,连爹爹都不曾知晓,可偏偏他却点了。

酒足饭饱后,我躺在椅子上揉着肚子放空,容策看到我的模样,竟还笑出了声。

「容策你笑什么?」我瞥了他一眼。

「你这就吃饱了?」我总觉得他在嘲讽我。

「这还少了?」我有点不敢相信,一大桌子,他就动了几筷子,剩下都是我包圆了。

容策表情颇为可惜:「再过几日,陛下生辰设宴,我可是进贡了个玉如意,真怕你吃不回本。」

玉如意???

那玩意咋吃回本?

我被他的富庶吓得目瞪口呆,想来我爹每年送的酒就显得无比寒酸,皇帝看到我爹乐呵呵,也是关系好。

只可惜我还没问他,容策便被一个小厮叫走了。

临走前,他极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发,我以为他会说:「乖,我处理点公事,等我回来。」

可他说的是:「该洗头了。」

「……」

我对容策的好感在每次他请我吃饭的时候飙升,在他说那种不合时宜的话时候我只想让我爹参他一本。

我吃饱了,想出门遛个弯,消消食。

出了包厢,只看见那位京城第一美人陆舒婳提着裙摆,袅袅婷婷地走上楼来,还不忘利用身高优势,瞥了我一眼,嘴里还含着笑,那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深深打击了我的自信心。

路过我时我清晰地闻见了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味,她还不忘用手帕掩了鼻,好像我身上有什么怪味道一样。

我有点受伤,嗅了嗅身上的味道,嗯,是八宝鸭的香味。

想起她刚刚的样子,我心中瞬间警铃大作,容策也在这,他刚刚说出去见人不会就是去见陆舒婳吧?

又想着陆舒婳今日的穿着,已是冬日竟还穿着一件绣着梨花的月白纱裙,我刚还笑她傻,不怕冷。

我怕冷,裹得严严实实的,又蹲在宫门口等了一天,还吃了饭,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陆舒婳向来看不上我,从前旁的姑娘家的赏花宴邀了我也邀了她,我躲在角落不敢多说话,她被许多欺辱我的姑娘簇拥着。

高傲的姑娘下巴轻扬,眼睛也不看我,说的话却是处处瞧不上我,她对着取笑捉弄我的姑娘说:「横竖不过一个痴子,你们又何必自降身份。」

她站在一堆花团锦簇中,居高临下,微风轻扬起她的广袖,当真美若九天玄女。

容策在入仕前是个落魄的穷苦学子,在陆家住过好长一段时间。传闻,陆舒婳到了嫁人的年纪,许多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她一个也没看上,都因是一颗芳心暗许给了容策。

容策说的有事该不会是与她偷偷相见了吧?

可不能,我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哪能这么轻易就被人抢了去。

我有点生气,凭什么容策他娶了我还要和别人勾三搭四的,一点都不守夫道。

我坐在窗口,夜风晃枝头,树影婆娑,我生着闷气,肩头一暖,容策将我带到怀里。

「怎么坐在这?嗯?」

我扭过头,不想和他说话:「哼!」

容策转过来,我就不看他,他把我的头转过来:「陈芝芝,你不对劲。」

我不对劲?你怎么好意思的?你和别的女人吃饭?

我拍过他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个人真的好讨厌,天天明知故问的,还装得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不理他,转过头生气,半天不吱声。

容策不哄我,我等了半天没声,我偷偷回头看他已经走了,我更生气了。

「容策就是混蛋!都不哄我!」

容策背着手从门后走出来:「你刚刚,好像在骂我来着?」

我转过头不理他:「哼!混蛋容策,明天让我爹爹参你一本!」

容策转到我面前:「哦~让爹爹参我一本啊!可惜了,亏我还想着我们芝芝爱吃豌豆黄,去和芙蓉楼的厨子请教请教,回头做给芝芝吃。唉!可惜了,芝芝不喜欢。」

豌豆黄?容策怎么知道我喜欢豌豆黄的?他今天把我扔一边就是为了去学豌豆黄?

我好像错怪他了。

我盯着他,委屈地瘪着嘴:「我今天分明看见陆舒婳了。」

容策揉揉我的头,笑声轻快:「这样啊!」他故意拖着长音,「我们芝芝原来是吃醋了。」

「她今天穿得可好看了,不是来见你的还能干嘛?」还嫌我身上有烤鸭的味道。

容策捏了捏我的脸:「陈芝芝,你吃醋真可爱。」

我:「……」

「我在生气,你还好意思笑?」我瞪着他,他就跟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变出一碟豌豆黄送到我面前。

容策就跟哄小孩一样:「好好好,都是为夫的错,芝芝能不能看在豌豆黄的面子上,原谅我?」

「不能!」最讨厌他把我当小孩看,以为转移我注意力就行了吗?

容策单膝跪在地上,仰视我:「夫人怎样才能原谅我?你说怎样就怎样!」

我学他,捏着他的脸:「以后,你不准丢下我一个人了!」

容策桃花眼含情:「好,以后绝不丢下芝芝。」

「嗯。勉强原谅你了,所以你现在来伺候本夫人吃糕点吧!」我盯着他手上的豌豆黄,示意喂给我吃。

容策站起身,拈了块糕点送到自己嘴边,我急了:「不是说送给我……」

他将糕点喂到我嘴边,堵住我所有埋怨,晚上所有烦愁都缠绵在口中甜蜜的糕点中。

芙蓉楼最好吃的不是豌豆黄,比起许多糕点铺的豌豆黄,只有芙蓉楼做得最像我娘亲的味道。

小时候,娘亲在世时会做豌豆黄给我吃。

她不会做饭,做出来的常常难以下咽,只有豌豆黄能拿得出手,我那时候年纪小,吃多了也会腻味,很多时候,娘亲的豌豆黄都让我送给旁人吃了。

后来,娘亲走了,我再没尝过那个味道,芙蓉楼的豌豆黄很像娘亲的味道,但是我与爹爹从未点过。

我怕我会想她,所以没有人知道,我喜欢豌豆黄。

我不知道容策怎么知道的,我抱着他,将头埋在他脖颈间,闻他身上熟悉安心的味道。

容策拍了拍我的背:「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娘亲走后我从未掉过眼泪,可抱着容策时,委屈就像散落的珠子,沾湿了他的衣领。

「容策,你会不会喜欢别人,就不要我了?」我把头埋在他衣服里,怕他听出我哭了。

容策却笑了:「喜欢你都手忙脚乱的,哪里有时间喜欢旁人。」

夜悠长连绵,寒风刺动枯枝,容策抱着我,可能手压麻了,他只是换了只手半分都不敢动弹,生怕惊动了我。

我没睡,只是想让他这样多抱着我,愿作蒲苇韧如丝。

老皇帝生辰设了宫宴,未出阁时,我只需跟着爹爹蹭吃蹭喝就好,如今嫁给容策,作为朝廷命妇,虽说没有诰命,但也不能出半点差错。

一大早,天蒙蒙亮,我便起床装扮,容策站在我身旁,懒洋洋地看着我手忙脚乱。

我对着铜镜看了又看,紧张地问他,有没有哪里不合适。

容策穿着一身深紫色宫服,这般稳重的颜色却让他穿得昳丽生姿,一双桃花眼散漫。

他指着我刚抹着口脂的唇:「颜色太艳了,不合适。」

我急忙拿着帕子要擦了去,他拦着我:「别动,我帮你。」

说罢,便吻了上来,极尽缠绵,再回过神,原生浓艳的口脂尽数被他糊了去,我推开他:「你哪是帮我,分明越帮越乱!」

容策摸了摸唇角沾染上的口脂:「恰巧我今日觉得血色苍白,想是昨夜与夫人过于劳累,这口脂分我一些,好看个漂亮气色。」

他向来说荤话脸不红心不跳,想起昨夜,我却觉得烧得慌,骂他不要脸:「哪里有男子涂口脂的!」

「旁人哪里有这般漂亮的夫人。」

容策说话向来好听,我拿他没办法,可妆花了,我又得补,看着他就来火:「你离我远点,我弄不明白就弄死你!」

容策接过我手中口脂:「芝芝天生丽质,真弄不明白的,为夫帮你。」

我不相信他:「你别帮我,我害怕。」

容策挑了挑眉,神色却是认真的模样,认认真真帮我涂口脂,我离他极近,甚至可以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我盯着他看,容策小心翼翼地将口脂涂在我嘴上,容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倒不是只有他好看,不过是我眼中只有他。

我看着他,嘴里却隐隐发苦,容策涂好了,将铜镜放在我面前:「瞧瞧,为夫涂的可好?」

我看着镜中的容策,他站在我身后玩弄着我的头发,容策与旁人不同,他总喜欢把玩我身上的物件。

就连宫宴他都会与我同席,握着我的手把玩,分明我的手生得普通,还肉嘟嘟的,他却觉得漂亮得紧。

旁人笑他:「容大人这厢成了家,到哪都不忘带着夫人。」

容策不以为然,举着酒杯:「新婚燕尔,我可舍不得与夫人分开。」

他既是这么说,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容大人护妻护得紧。

席面上那些姑娘偷偷看他,他全都熟视无睹,只一心一意帮我挑鱼刺。

我向来懒,不愿意吃这种繁琐的东西,容策便一根一根仔仔细细地将鱼刺挑出来,再送到我嘴中。

我吃得开心,对席的陆舒婳面色不好看,倒是陆丞相沉得住气,朝着容策敬酒,容策看着我,意是问我,我点了点头,他才遥遥举杯。

酒过三巡,皇后提议让贵女展示才艺,说是展示,在场各位心知肚明,不过是另类的相看。

陆舒婳是京城第一美人,一手七弦泠泠作响,就连我这种六艺不通的都觉得动听悦耳。

她挑衅地看着我,我心觉大事不好,要避开她。

陆舒婳袅袅婷婷地提着裙摆,朝皇后行礼:「舒婳献丑了,听闻陈大人之女比臣女更善音律,臣女斗胆,请陈姑娘演奏一曲。」

人人都知,陆舒婳仰慕容策已久,被我捷足先登,至今都不承认我容夫人名号,还想让我丢脸。

皇帝对于这种活跃气氛,乐见其成,笑呵呵地看着我:「是吗,芝芝,你还会这个?」

一时间,全席焦点全部聚集在我身上,我正想着如何才能推脱掉,容策却起身便向皇上行礼:「陆小姐怕是听错了,我夫人,不用学习这些东西讨好旁人。况且,她已经嫁与我了,更不会在旁人面前展示。」

容策亲自打脸,陆舒婳站在大殿中间来也不是,去也不是,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容策这话说得难听,本身学习琴艺修身养性,却被他说成是为了讨好谁一样,说的也是,这些贵女铆足了劲就是为了让旁人瞧见自己,他倒好,捅破了这张窗户纸,让谁都不好看。

本还跃跃欲试的贵女,都被他一盆冷水浇上头,再没了心思。

我偷偷戳戳他:「你不怕得罪人?」

容策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懒洋洋地的帮我擦去唇角不存在的汤汁:「无所谓,得罪的够多了,不差这两个。」

「……」

这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自宫宴之后,便有流言传出,大多是在说我六艺不通,或是容策欺师灭祖。

我是无所谓,说的本就是事实,倒是容策被摁上了个大不敬的帽子。

容策本是落魄贵族,虽说当初确确实实高中状元郎,也拜在陆丞相门下,受过提点。

本来我是无所谓,不过是出些丑罢了,但他此番为我出头生生拂了恩师面子,为此我有些担忧。

容策也常不着家,我心里不安,可朝堂上的事,我也不能插手毫分,只能干着急。

私下问了爹爹,爹爹摸了摸肚子,大手一挥:「不愧是我陈家女婿,随我!随我!」

我有些无语,我爹这不着调的样子,问不出个好歹。

今年雪下得比往年迟得多,好不容易盼来一场雪,只是下的小银豆子,没一会就停了,天却陡然冷了下来。

我站在院中看着小雪落在地上便化开了去,只留下淡淡的水渍,就好像从未来过似的。

冷是真的冷,屋里烧了火盆子,我蹲在旁边冻的直搓手,却是想着容策下朝能给我带芙蓉楼鲜香滚烫的水盆羊肉,吃一碗好暖暖身子。

我没等来水盆羊肉,也没等来容策,只等来一道容策下狱的圣旨。

我本是不信的,容策那样的人,怎会被贬下狱,可来人是跟在皇帝后头伺候的温公公,叫我如何不能相信。

我跌坐在被雪水打湿的地上,温公公怎么劝我都不起,就好像被这道圣旨抽干骨髓,再起不来。

我好像失了魂,踉跄着爬起来,跌跌撞撞要找我爹。

我从未觉得那两条街能有那么长,一路上我想了无数种可能,无非是容策被处死,那我又怎么还能活下去呢!

我从未想过我会对容策有这么深的感情,竟想陪他一起死。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是他为我出头的时候,还是他为我去学豌豆黄,抑或是一开始嫁给他的时候,再或者是我第一次见过他的时候?

我想不明白,一时间心里就像是染了污水的石砖,分不清楚。

雪越下越大,就像是在宣泄不满,飘飘洒洒落了一地,整个京城都被染白了。

看见爹爹的时候我好像找到了主心骨,拽着他的衣袖央着他去救容策。

我跪下来求他,爹爹扶我起来,将一只手炉塞在我怀里。

手炉的温暖从指尖传达,我才回过神,爹爹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芝芝,容策死了,爹爹会养你一辈子的。」

我哭着求他:「爹爹,芝芝什么都不要,芝芝只想要容策!爹爹救救容策好不好,没有容策芝芝活不下去。」

爹爹没再说话,只将我扶回府,让人帮我换了衣服。

我没再闹,乖乖地待在旧时闺房,像个木偶一样安静地任由服侍我的丫鬟摆布。

爹爹说,他救不了容策,容策本是罪臣之子,而今身居高位恃宠而骄,又得罪了许多人,惹得许多大臣联名弹劾,谁也救不了他。

爹爹只能带我去见他最后一面。

我将口脂厚厚地涂在嘴上,容策看见定会帮我分掉。

17、

容策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我从未见过他这般落魄的模样,阴冷的牢狱中犯人们龟缩在茅草里御寒。

天凉了,我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都觉得冻得难受,容策穿着一件单薄的囚衣,头发乱糟糟的,我催着爹爹让人把牢门打开。

容策憔悴了许多,红着眼哑声道:「芝芝冷不冷?」他像是想摸摸我的脸,却又怕冻着我,举起的手又放下。

我握着他的手放在脸上:「我不冷。」分明是来看他的,可眼泪却还是流下来了,滴在他冻红的手上。

容策擦掉我脸上的眼泪,他的手好冰,我摸着他的脸,下巴上青青的胡茬有些扎手:「容策,你长胡子了。」

爹爹在旁边站着,叹了口气:「芝芝你再陪他一会,爹爹先出去,你们好好说会话。」

爹爹走后我再忍不住,抱着容策埋在他怀里哭:「容策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回家陪我,天好冷,我想吃水盆羊肉了。」

容策脸色憔悴,大概是受了许多苦,人也瘦了,他像往常一样笑着捏了捏我的脸:「芝芝瘦了。」

「你还有心情说这个,你要死了我怎么办!」我趴在他怀里哽咽着打他,容策握住我的手,放在嘴边呼气:「我死了,你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容府都给你做陪嫁好不好?」

「你是在临终托孤吗?」我又气又心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容策帮我顺气,我赌气将他推开,「容策,你真不是个东西,你也不怕往后我再嫁的非良人,他若是打我怎么办!」

容策紧紧抱着我:「那芝芝是打算帮我守寡吗?」

「你若死了,我便和你一起去了。」

从牢狱出来,外头还飘着雪,爹爹站在门口搓着手,见我也不再哭了,摸了摸我的头安慰道:「芝芝别难过,往后回府爹爹养芝芝,芝芝想要什么爹爹都给芝芝。」

我看着已经有白发的爹爹,爹爹老了,腰弯了,人到中年也发福了,再也瞧不出年轻的模样。

而我也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跟着爹爹身后要娘亲的小姑娘,我看着爹爹,问他:「爹爹,你会想娘亲吗?」

爹爹似乎被我问住了,他愣在原地想了想,带着笑的眼睛也有片刻迷茫,思索良久,爹爹叹了口气:「芝芝是大姑娘了。」

娘亲走得早,爹爹这些年把我拉扯大不容易,这世上,除了容策,一直疼我的只有爹爹。

每年过年,家里只有我和爹爹冷冰冰的两个人,爹爹便带着我去芙蓉楼,点一大桌子菜。

我知道,他是为了哄我高兴,但常常看着成天乐呵呵的爹爹,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娘亲。

我看着爹爹,将手放在嘴边呼气:「好冷啊,爹爹,我们去吃水盆羊肉吧。」披风给容策了,寒风就像刀子刮在脸上冻得生疼,爹爹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水盆羊肉鲜香麻辣,我吃得正欢,爹爹有些食不知味,几欲开口却又咽了回去,我扯了个笑容问:「爹爹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便是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我这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爹爹愣了愣,继而点了点头:「唉,吃,芝芝也吃。」

我戳了戳筷子:「爹爹,我知道,我从小就不是个聪明姑娘,一直都是个蠢姑娘。」

爹爹低着头不说话,我从不是个聪明人,爹爹却一直宠着我,就当我是个小孩子。

娘亲过世后,也有官媒上门为爹爹说亲,那时候爹爹风华正茂,也不是现在大腹便便的样子。可爹爹怕我受欺负,宁愿鳏寡孤独也不愿另娶良人。

因我蠢笨,从小反应就比旁人慢一些,做事也轴得很,认定了就不会改变主意,因此也没什么朋友。

娘亲走后,爹爹怕亏欠了我,便加倍地对我好,什么官路仕途,他也全然不顾。

我蠢,爹爹比我更蠢。

我嘴上说着,若容策死了,我就另嫁旁人。

可爹爹了解我,便是我装得再像,他也知道,我认定了他,就不会轻易放手。

他拍了拍我的背,我大口往嘴里塞着东西,眼泪却啪嗒啪嗒地落在碗里,外面小贩叫卖声,孩童戏耍欢笑声那般吵闹,可眼泪滴落的声音却又那么清晰,一滴一滴的,直叫人心里灼穿。

我趴在桌上哭,好像及笄后我都不曾再这般哭过,眼泪鼻涕糊湿了衣袖,爹爹拍着我的后背叹气。

我知道,我不能失去容策,我不能让他死。

大哭了一场,心里舒畅了些,我将眼泪擦干净,让爹爹回了府,临走前他还格外担心我,我想朝他笑,却发现真的笑不出,只是说让他放心,女儿不是小孩子了。

说罢,便驾着车朝着皇宫去,我要面圣,我要问问容策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非要要他的命。

我跪在宫门口,来往的大臣看着我讥讽,他们说容策罪无可赦,是非死不可的,说让我趁着年轻早些找个人改嫁,不过我嫁过容策了怕是再不能找到好亲事,倒不如嫁与他儿子当个妾。

我跪在那里不愿理会,他们对着我指指点点,对着我讥讽容策,一字一句像刀刺入我心中。

我强忍着心中酸痛,颤声大喊:「我要见陛下,今日若见不到我便一直跪在宫门,即便天空下刀子,我今日也定然要面见,请陛下隆恩。」

我一遍一遍地喊着,嗓子早已干哑疼痛,太阳落下去,冬日的夜冻得人刺骨的地疼,我仍旧没有放弃。

爹爹听闻我在宫门口闹,急忙赶过来要劝我离开,我执意跪在地上,仍凭他怎么拉也不愿起身。

爹爹无奈,他知道我认定的事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陪在我身边一起跪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红的宫门缓缓打开,一个胖胖的太监走了出来。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父女二人,只是摇了摇头,将爹爹拉了起来,小声同他说:「陈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陛下说了任何人都不见,若再不离开,恐怕大人也会被连累。」

爹爹看着我,急着想拉我起身,我朝他摇了摇头:「爹爹,您先回去,女儿不孝,定是要面见陛下的。」爹爹又急又叹,来回踱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所有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便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陈芝芝你自己出丑就罢了,何必连累陈大人这般年纪还要与你一同受罪。」

我抬头看过去,陆舒婳面色清冷,眉头微蹙。

「你怎来了?」

「来瞧瞧你还能做出多少蠢事。」她这般说着,便要扶我起身。

「你回去吧,见不到陛下我便一直跪在这里。」

「蠢货,你这样不仅见不到陛下,还只会连累他,起来。」说着便将我拉了起来,跪了许久,我身上也没有多余的力气,陆舒婳扶我起身用了不少力,待将我整个扶起还不忘讥讽,「陈芝芝这些年脑子不见长,身上肉便是越长越多。」

说罢,便和爹爹说,有她看着我,让爹爹早些回去。

爹爹也是信任她,叮嘱我几句便离开了。

暗沉的天上下着小雪,陆舒婳将我扶上马车,握着我的手,皱着眉训斥道:「你便是要跪也当多穿些衣裳,如今一跪闹得京城人尽皆知,丢了面子不说,这身子也要冻坏了。」

她的手很暖,紧紧地握着我,语气很是关心,见到她,就像是苍茫的雪地里的一捧柴薪。

我抱着她,那根绷了许久的弦终于断裂,像个孩子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她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语气格外温柔:「好了好了,不哭不哭。」

我与陆舒婳并非不认识,反倒相识匪浅。

我虽不聪慧,但却也知道,她看似清傲目中无人,却是顶顶好的人。

陆舒婳多次帮我解围,旁人以为她是真的厌烦我,我明白她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

那次赏花宴后,我拦下她的轿子,她嘴上说着谁管你,如此种种的话,可我知道她就是个心很软很软的人。

后来,我常常偷偷去与她见面,给她带好吃的糕点,她一边嫌弃太甜,说我吃得蠢胖如猪,一边给我塞自己亲手做的糕点。

待我好好哭了一通,她将帕子递给我,压低声音道:「我原想着不将事情与你说的,瞧着你如今痴魔的样子,也不得不告诉你。」

我擦着眼泪,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她没好气道:「算了,说多了你也听不明白,你只需知道,容策不会有事便好。」

听她这样说我心知容策无事,可还是不解:「那陛下究竟为何要将容策关进牢狱之中?」

她轻轻叹了口气,才将事情来龙去脉好生说了一番。

事情原委本是皇帝觉得自己年老体衰,是应当立个储君,且不说膝下几位皇子无一可靠,朝中也极不安定。

原本他只在朝中提了一嘴立储的事,便叫个个大臣分出了许多派别。

要么是支持立长,要么便是支持立嫡。

老皇帝是左看右看也觉得不成,便想着问问容策的意见。

他只推托说:「立储究竟还是看陛下自己的想法,臣作为臣子无权过问。」

皇帝知道,容策的父亲当初便是在立储之事中站错了队才招来灭顶之灾,但是孩童无罪,所以他早知了容策身份,却因惜才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今,容策对于立储一事闭口不谈,让皇帝也犯了难。

偏偏这个当口下陆丞相乞骸骨,也不想卷进是非。

看着自己信任的两个臣子都这般,可叫皇帝气得不轻。

容策和陆丞相亲如父子,两个人都一般固执,皇帝也不好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只将陆丞相召进宫用陆舒婳敲打一番。

一入宫门深似海,陆丞相对陆舒婳这个女儿很是疼爱,自然不愿意让她卷进去,这才有了宫宴上的一出。

说到这,我大抵明白了。

皇帝居高位多年,自然是明白他们的算计,只是如今将容策送入牢狱,又是为何?

陆舒婳道:「世间安得双全法,如今也不过是一出戏,是容策与皇帝的另一出,只不过为了他心中的那位储君腾出一片干净的朝堂。」

一来,容策权势滔天,以他杀鸡儆猴,底下的人自然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伴君如伴虎,上一刻对你宠爱至极,下一刻便人头着地。

二来,为了威胁陆丞相。陆丞相一生无子,只有陆舒婳一个女儿,容策少年时期便在他门下,算得上半个儿子。

陆丞相便是告老还乡,拥护他的也不在少数,娶了陆舒婳也算给储君打下了硬实的基础,更能让容策好好地辅佐。

我似懂未懂地点了点头,这番意思是容策不会死,随即又紧张了起来:「那你呢?」

「那就只能遂了陛下的愿。」她故作轻松地说着,我能感受到,她并不愿意。

「可我不想……」我不想她这样,我不想这样漂亮的姑娘,花一样的年纪,还没绽放就枯萎在深宫里。

陆舒婳语气也软和了起来:「陈芝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我的命就在这里,我享受着父亲给我带来的富贵荣华,那我理所应当成为维持的棋子,不管是嫁给容策也好,皇子也罢,或是随便嫁个贩夫走卒这都是我的命,和你没关系。」

她看得明白,可我仍觉得还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她会嫁给容策,而不是跟着已经可以做她爹的皇帝在深不见底的宫闱中消磨时光。

陆舒婳见我不语,又笑了,她笑得极为轻松:「陈芝芝,我真羡慕你。」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这是我第一次见陆舒婳说脏话,她又继续道,「你这么蠢还要想这么复杂的事,真是难为你了。」

话里话外都是贬低,我并没有半点不愉,反倒是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你们都说我蠢,只有我知道我不蠢。」

陆舒婳有些嫌弃:「擦擦鼻涕,别蹭我衣服上了,哭完了就赶紧滚,别在这惹我烦,晦气。」

我点了点头,起身朝她行礼,陆舒婳笑着朝我点了点头。

容策放出来的那天天气大好,街道上的行人络绎不绝,我朝他招了招手,像个孩童一般扑倒在他怀里:「我想吃豌豆黄。」

容策摸了摸我的头:「以后我们芝芝不能大鱼大肉,也不能天天绫罗绸缎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陆舒婳嫁给了平庸寡言少语的四皇子,容策恢复了官职,只不过大半的财产都充入国库,陆丞相也告老还乡了。

人人都爱慕权贵,用容策的话来说,天下熙熙为利而来,天下攘攘为利而去,百年之后不过黄土一抷。

老皇帝气坏了。

最后,还是陆舒婳妥协,愿意嫁给四皇子,陆家和容策也尽力扶持他在老皇帝百年后做好一国之帝。

我也悄咪咪地问过陆舒婳四皇子究竟是什么模样,她随口道:「看着还算顺眼。」

如此这般,老皇帝气还没消,罚了容策好几年的俸禄,又借口干旱赈灾将大半的家产充入国库,这才罢休。

只不过,现在容策吃不了官粮,大半财产都充公了,现在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爹爹也帮不了我们了,贫贱夫妻百事哀,所以我们该想想往后怎么生存了。

我抬头看着容策:「我有个绝妙的想法。」

容策心情很好,笑着看我:「嗯?说来听听。」

我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卖豌豆黄好不好?你手艺最好了,我们卖豌豆黄肯定能发家致富的!」

容策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怕还没卖出去,就被老鼠偷吃了。」

我鼓着嘴,有些气不过:「你瞎说,我只吃一点点,不会很多的。」

容策点了点头,捏着我的脸:你不一直说我是奸臣,狡兔三窟知道吗?」

我有些不明所以:「啥意思?」

容策低头,小声在我耳边道:「意思就是,芝芝的生活质量不会下降。」

哦,奸臣名不虚传啊!

陆舒婳一直都对我对豌豆黄的执念很是不解,我笑着将最后一口豌豆黄吞下,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因为我喜欢。」

她给我一个白眼,懒得理我。

当年容府被抄时容策虽逃了出来,却也过了段穷困潦倒的日子,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在野狗嘴里抢食吃。

那时候,我总说娘亲的豌豆黄吃腻了,分给旁人吃。

其实不是,我只分给容策过。

那年极冷,容策缩在小巷里裹着破烂不堪的衣裳瑟瑟发抖,嘴唇冻得乌紫,一双修长漂亮的手长满了冻疮。

我从怀里递给他糕点,豌豆黄凉了就不好吃了,可对他却像是什么珍馐美味,狼吞虎咽地吃了。

容策长得好看,一双桃花运勾人,我便是蠢,也被迷了去。

便日日给他送糕点。

后来,雪化了,小巷中只有一摊被泥染脏了的雪水,我走过去,痴痴地在那等他,甚至弄脏了娘亲新做的鞋。

我等不到他,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可他却是我唯一的朋友。

说是朋友,实际上只是我单方面的认为,他从不和我说话,总是听我絮絮叨叨地跟他说着那些我自以为有趣的事情。

他走后,我便是连个听我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可我还是会日日去那条小巷看一眼。

我等了许久,可我并不是在小巷中遇到他的。

那日,天气极好,他骑马路过长街,我站在酒楼的窗前,一眼便认出了他。

番外(陆舒婳篇):

陈芝芝是个蠢货,我向来都是这般觉得。

那年赏花宴,她被许多贵女取笑捉弄着,也不敢反抗,只知道躲在一旁掉眼泪珠子,糊了一脸,看着更蠢了。

我见她这副包子样,有些烦躁,开口说了几句,谁知道宴会结束她竟拦下我的轿子。

我本不想理她,瞧着她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红红的样子,像极了我小时养过的小兔。

不过,小兔没有这般蠢。

她和我道谢,我冷着脸说:并未想过帮陈姑娘说话,陈姑娘切莫自作多情了。

此话一出,她当即扁了扁嘴又要哭出声来,我嫌她烦,将帕子扔给她。

十二三岁的姑娘,竟和个稚儿一般,动不动就掉眼泪珠子。

她拿着我的帕子,学着旁人的模样和我行礼道谢,说改日去我府上找我玩耍。

我才不和蠢货一起玩。

不日,她果然递了帖子来。

我想着她哭得眼睛红红的模样,手上的糕点不自觉地捏成了小兔。

陈芝芝捧着糕点做的小兔又欢又喜,迟迟舍不得吃下。

对此,我很是看不上:「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陈芝芝显然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将糕点裹进帕子,准备带回去。

我让人用食盒装了一盘子,让她带回去。

她抱着我的胳膊开心不已,说着肉麻的叫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舒婳真好,芝芝最喜欢舒婳了。」

我想抽出胳膊,可听她说了这般多的好听话,还是给她抱一会吧!

后来小蠢货嫁给了容策那个狐狸,我真怕她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亲自找了容策,见他竟在给陈芝芝做糕点,我有些意外,果真蠢是会传染的,从前瞧着容策如此精明的一个人,现在也和陈芝芝没两样。

准备离去时,看到了陈芝芝,都嫁了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吃得满嘴是油,我却意外觉得有些可爱。

陈芝芝痴傻傻地看着我,想同我说话,但我想起容策如今的模样,怕被她的蠢传染了,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皇帝私下找到容策和爹爹说要给我赐门亲事,我自是不愿的,好在爹爹也拒绝了。

为了杜绝老皇帝的想法,我还被容策当着那么多人面好生奚落了一番,这个仇我先记着。

谁知道,这老皇帝做事这么绝,为了胁迫我爹与容策,硬是要将容策送入牢中。

看着爹爹满头白发却还在为我操劳,我还是妥协了。

四皇子虽然跟个木头似的,但好歹比容策这个老狐狸看着顺眼,最起码也好糊弄。

我也不想看陈芝芝那个蠢货再哭哭唧唧的,烦都要烦死了。

她那么蠢,只能想到在宫门口大闹一通,说她是我的手帕交,真是丢脸。

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我实在烦躁,便将来龙去脉和她说了一通。

经此一事,我意识到这蠢兔子闹起来也不简单,也不知道容策那老狐狸能不能受得住。

出嫁那天,陈芝芝送来一盒糕点,哭哭唧唧地拽着我的袖子送我出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我娘。

我见过四皇子,是个沉默寡言的,长得虽不如容策那般一脸狐媚,好在不像老皇帝那般大腹便便,也过得去。

我想着和他相敬如宾,敷衍敷衍也就过去了。

谁知,他挑下盖头后却在我耳边轻道:「陆小姐,好久不见。」

我瞧着躺在枕上,满眼迷离的男人,始终不知我们几时有过交集。

他像看破了似的道出玄机,那年漫天飘雪,我不慎打湿鞋袜,躲在马车上更换时,闯进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

我怕麻烦,便帮他掩盖了过去。

他握着我的脚,轻轻在脚背落下一吻:「沈渊唐突了姑娘,今后当加倍补偿。」

作者:其慕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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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两相思​
昏暗的 KTV 里,所有人都在起哄。

「江立今晚把人带走吧!」

我红着脸揪着裙摆,偷偷抬眼看向拿着酒杯的江立,视线扫过他凌厉的喉结,下意识地抿唇忽略刚刚吻他的触感。

KTV 里灯光那么暗,却还是能看清他的脸。他太艳丽了,每一分色彩都那么鲜明。

江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向我,「等会儿跟我走吗?」

应该拒绝的,偏偏他的笑像对我下了蛊,承受着周围不怀好意又或是嫉妒不屑的视线,我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本就是想接近他,否则我也不会费尽心思地进学生会办公室了。

江立挑眉勾起了唇角,伸手将我揽过去,对众人的劝酒,来者不拒,我也跟着喝了好多。

结束的时候,江立整个人搭在我身上。

他明明那么清瘦却出乎意料地沉,我不舒服地动了动肩膀,「你喝醉了吗?」

江立轻笑一声,弯腰靠在我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尽数钻进我的耳蜗,「放心,我有力气……」

我的脸不由发烫,有力气干什么?

走出 KTV,把江立塞进出租车,我刚关上门,这人就朝我靠了过来,头枕在我的大腿上。

他眼睫敛下,看起来静谧又冷淡,偏偏那手却绕过我的腰肢,在我的后背流连。

我伸手按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不要。」

因为害怕前面的司机发现,我的声音很小,沾染了水汽似的,像只撒娇的小奶猫,我自己都没能听下去。

江立「啧」了一声,长眉一挑,「好好说话,撒什么娇。」

说完不给我辩解的机会,用手臂盖住了大半张脸。

江立周末不在学校住,出租车停在他家门口,他轻车熟路地牵着我上楼。

我压下心中的酸涩。

或许,他住在外面也是为了方便带人回来吧。

江立刚关上门,就将我按在门上,炙热的吻落下。

我不由得想,江立是我能留住的吗?

但得到就好,我不太贪心。

江立倾身靠过来,掐住我的脸,「在想什么?」

我摇了摇头,为了表示自己没事,还弯着眼睛朝他笑了笑。

他眸色变深,伸手盖住我的眼睛,将东西塞进我手里,「别这么看我。」

「我不会……」我的脸应该红到滴血了吧。

他的笑声回荡,非常蛊惑,「我教你。」

他抓着我的手,掐着我的腰。

以至于我模模糊糊睡着的时候还在想,他到底经历了多少,才这么会。

早上,胸口很闷,我迷迷瞪瞪地醒来,发现江立修长有力的手臂就横亘在我胸口。他白得像一块玉,和我的皮肤连成同种颜色,好像天生就在一起……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我推开他的手臂爬了起来。

江立长眉微蹙,伸手扶着额头睁开了眼,笑着伸手想要把我捞回去,「再睡会儿,还早。」

我推开他的手,指甲戳到了他的肉,「不了,我得回学校去了。」

他大概有点起床气,撑起身子缓了会,态度冷淡下来,「行,我送你。」

沉默着捡起地上的衣服,我拼命憋下心口的酸,安慰自己,又不是女朋友,还要他怎么样?他对「朋友」这个态度,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吧。

一路无话,到了学校江立似乎才反应过来,冷声询问:「去吃个早饭?」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如果现在拒绝,他有很大概率以后再也不找我了,这种冥冥中的警示让我点了点头,「好。」

江立似乎有点意外我会答应,目光顿了顿,脸上的冷色微微化开了一些,自然地揽着我去了对面的早餐店。

我突然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刚睡完就走,显得我对江立多不满意似的,他肯定自尊心受挫了。

「小江啊,你女朋友啊?真漂亮。」早餐店的大婶笑眯眯地看着我和江立。

「嗯,谢谢阿姨。」江立笑了笑,看起来柔软了一些。

我的心却随着他的肯定忍不住浮了起来,面上却很镇定,等坐在桌前便开口试探,「你为什么和阿姨承认啊?」

江立擦桌子的手顿了一下,挑眉看我,「不然呢?和阿姨说我们只是过了一夜?」

怪我期待太多。

江立把我一路送到宿舍楼下都没说话,我超级没骨气地伸手拉住了他,「那个…… 留个……」

「好好说话。」江立的视线停在我忸怩不已的手指上,眉眼弯弯,冷感尽数消失。

「留个联系方式吧!」

我以为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谁知道江立竟然咬了咬后槽牙,眯着眼睛道:「不、给。」

说完就走了,走了。

留我一个人愣在原地,心酸得恨不得把他背影盯个洞出来。

这种惆怅感一直持续到下午上数据结构的时候,我旁边的椅子被按下,清冽的冷香传来。

我惊讶而又不敢置信地抬头看过去,果然江立戴着个耳机,垂着眼睛,懒洋洋地靠着椅子玩手机。

「你怎么来了?」我微微凑过去。

他捏着手机,把

早上不是才说不给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但我已经有一些摸透江立的性子了,所以我很聪明地选择了沉默,老老实实地掏出手机添加好友。

「你朋友圈把我屏蔽了?」

「…… 没有,我不发。」

「来,就是那个戴耳机的男生,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数据结构老师手指直直地对着江立。

江立瞟了我一眼,摘掉耳机,「老师,我是物院的,不学这个。」

「那让你女朋友回答。」老师愣了一下,把目光转到我身上。

吓得我连忙站起来,红着脸接受所有人的凝视回答完了问题。

整个阶梯教室,200 多个人,都误会江立是我男朋友了。

这不怪我,谁要他下了床还那么贴心,还来陪朋友上课呢?也不知道他陪不陪以前的女生上课。

江立的耳机掉了下来,滚到了我这边,我下意识弯腰缩下去帮他捡。

这人却不识好人心,伸手放在了我露出的腰肢上,激得我猛地抬头磕到了桌子。

疼得涌出了泪,我捂着头把耳机递给他,小声地骂:「你有病啊!」

不分场合地撩人!

江立与我对视,细白修长的手指伸过来点了点我的额头,我下意识松开,他不轻不重地给我揉了起来,「腰太细了,给你挡挡。」

我脸一下子就热了,他怎么能这么一本正经、一脸冷淡地说出这种话啊?!

大概是我脸红得太明显了,江立眼睛弯了起来,轻笑一声,「脸红什么?你乱想了?」

「放屁,没有!」

「哦,否认得好快,昨晚你不尽兴吗?」

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我还没来得及否认,下课铃就响了。

我挥开他的手收拾书包,一起走出教室,人潮拥挤间,他微微弯腰靠在我耳边,「我也没有。」

他也没有什么?没有尽兴?

我反应过来之后呆呆地抬头看他,目光里还夹着我自己也明白的羞涩。

眼睛被覆盖住,江立的声音带着笑意,「晚上我来接你。」

直到出了教学楼和江立分开很久,我还没缓过神来。

心情有点复杂,既甜又酸。

我知道我们的关系不正常,可我又甘之如饴,贪恋他这些让人产生错觉的温柔。

回了宿舍,舍友冯月激动地把手机凑到我面前,「宝,你和江立在一起啦?表白墙评论都盖了几十层楼了,牛哇!」

我低头匆匆扫了一眼,数据结构课被拍了照片。

下面的评论千奇百怪。

「江立第 108 个绯闻女友?」

「计院桑许,这种美女还有人不知道?」

……

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和江立的关系,承认在一起好像也很不厚道,「没有,我在努力。」

冯月拍了拍我的肩,「他都来找你了,还要你努力?」

我在宿舍魂不守舍地躺到天黑,内心一直天人交战,直到江立的消息发过来:

「下来。」

几乎没带犹豫地就爬了起来,之前的种种纠结简直像是笑话,我哪是纠结,分明是期待。

出于这种奇怪的心理,我一直都没跟江立讲话。

他也不是话多的人,气氛便显得很严肃,甚至是冷峻。

直到下车我才发现,来的不是他家,而是电影院。

「啊,不是去你家吗?」我强迫自己不要自恋不要乱想,镇定地看着他。

江立视线一偏,冷淡不已地睨了我一眼,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还有私人影院呢,带床的那种。」

羞愤欲绝,还好我没乱说话。

上楼路过正儿八经的电影院,看到抱着爆米花笑得甜甜的女孩子们,我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侧的江立脚步似乎也顿了顿,然后周身气度更冷了些。

我低着头在一边等着江立买票,直到他过来也不敢抬头,太羞耻了。

江立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伸手将我揽进怀里,按着我的脑袋,阻隔我的视线。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我和他的脚步声,「桑许,你满脑子黄色废料,怎么脸皮还那么薄?」

这话说得我气上脑门,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他推了进去。

脚步踉跄了一下,又被人捞回去。

他的眸色极黑,像浓稠的夜,里面情绪暗涌,叫人捉摸不清半点。

距离太近了,以至于我紧张了起来,说话都软了很多,「谁…… 谁满脑子黄色废料了?我还能有你……」

话还没说完,江立就伸手盖住了我的眼睛,吻了过来。

我下意识要推他,却被他单手扣住手腕按在墙上。

江立薄唇微微偏开一些,掐着我的腰将我半拎起来,「太瘦了。」

我忍不住动了动被他按住的手腕,想挣扎,整个人被禁锢住真的不舒服。

谁晓得他视线随着我耸动的肩膀下移,轻笑了一声,「不对,是会长地方。」

真是不知道怎么接话。

江立也不需要我的回答,自顾自地将我抱住。

「不看电影吗?」

「这能有什么好电影,看我。」江立掀起衣摆,冷白的皮子晃得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察觉到我的失态,江立长眉一挑,压了下来。

出了电影院,天已经是漆黑一片。

坐在车里玩手机,莫名地感到身侧的江立冷了下来,我抬头看过去,他冷淡到几乎不见情绪的脸上出现了清晰的怒意。

「…… 怎么了?」我坐直身子,有些担心。

江立按灭手机,看了我一眼,声音淡淡的,「没事,带你去吃饭。」

我看他一副不愿交流的样子,就知道问不出来,也是,我是他的谁呢。

虽然试图摆正自己的地位,心里真的还是不好受,这不就是拔 x 无情吗,狗男人。

不知道在跟谁生闷气,总之我和江立几乎没什么交流,直到他把我送到宿舍楼下,我准备上去,却被他拉住手腕。

江立的眸光明明灭灭,嘴角平直,「今天你不开心?」

什么?

我不由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发出我惊恐的疑惑,他又收了手,「算了,上去吧。」

灯光照在他身上,显出几分落寞。

想想江立每次和我之后都会不愉快,他可能真的对自己产生怀疑了,为了抚慰他的自尊心,我忍住羞涩,「挺好的,满意呢。」

哪晓得江立听了也没多开心,反而嗤笑一声,睨了我一眼就走了。

爬上宿舍楼的时候我都在回味思考他那一眼的意思,似乎在说,「我对你而言也就那么点用处了。」

有点怨妇气质。

心跳加快,一种说不出口的紧张羞涩感涌出来,手忍不住用力捏紧,理智告诫自己不要自恋,不要被蛊惑,那个人可是江立。

可感情上却觉得,江立他好像真的喜欢我。

推开宿舍门,冯月看到我回来,一脸兴奋地走过来,「宝,你太不够意思了,明明和江立在一起了,还说什么在努力!」

「你在说什么?」我有点蒙地盯着她看。

冯月眨了眨眼睛,「下午的表白墙啊,有人污蔑你,江立亲自去认证了,那叫一个精彩,你没看?」

我摇了摇头,克制住心中的悸动,掏出手机查看。

评论里,那个学生会办公室的女生刘柚说:

「什么男女朋友啊,桑许那天晚上聚会被江立带走的好吗?过夜还差不多,免费送的那种。」

我看到这句话心一沉再沉,酸得要死,却无从反驳。

然而浏览了这些垃圾评论才几条,就看到了江立的:

「不是女朋友陪她上课?我很闲?」

「不是我带她走,是她带我走,我已经醉得不清醒了,只认女朋友。」

「你免费送都没人要,明白吗?低素质低智力会传染。」

他好帅啊!

所以,在车上生气是因为这个吗?

「我出去打个电话。」我抬头看向一脸姨母笑的冯月,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有些急切地跑去阳台拨通了江立的电话,等了一会就听见了他清清冷冷的声音,「什么事?」

莫名地,心里刚起来的那股躁动被冲淡了很多,我也平静了下来。

总是肖想一些有的没的,是很不对的,做人不能贪婪。

江立只是在维护我的名声而已,任何一个稍微有点品的男生都会这么做吧,知道事情内幕的我,怎么也糊涂了呢?

「没什么,你到了吗?」

「嗯,上楼了。」

「表白墙的事,谢谢了。」

那边莫名地停顿了一下,江立的呼吸变重了一些,沉声道:「没、事。」

挂了电话,晚风悠悠地吹在脸上,我似乎也好受一些了。

夜里睡得很不踏实,我梦到江立手插在口袋里,戴着耳机,扬着下巴,冷冰冰地跟我说:「我们就这样吧。」

在梦里似乎不知道廉耻为何物,我可怜又卑微地挽留他,却只能看到他远去的背影。

汗湿枕头喘着气爬起来,拿起手机一看,七点了,差不多也该起了。

刚换好衣服,

「今天有早课吗?」

「有。」

「那等会收拾好下来,给你带了早饭。」

和梦境截然相反的温柔,我整个人都有点愣神,偷偷跑去阳台张望了一眼。

江立果然在下面,坐在花台上,清晨的阳光把他照得几近剔透,来来往往的女生都要偏过头去看上一眼。

偏偏他垂着眼睛,目不斜视地玩着手机。

化妆的时候还在想,江立并不知道我有没有早课,他却买了早餐,又送了过来等着。

如果我说没有,是不是就不知道他的温柔?

他知不知道,对朋友不可以这么好,这样会勾起我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贪婪啊?

我走到江立面前的时候,他恰好抬起头。

莫名觉得他的目光很温柔,心脏塌陷了一小块。

江立把手机塞进口袋里,递过早餐袋子,顺手接过我的书包,跟我并排走。

「你不上课吗?」我咬了一口包子跟他搭话。

江立很自然地拿过我的豆浆拧开再递到我唇边,「今天没课,等会去实验室。」

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平时点四季奶青一定要全糖,我很爱吃甜。但不知怎么,今天食堂里不加糖的豆浆竟然让我觉得有些齁。

「几点下课?」到了逸夫楼门口,江立将书包递给我,垂着眼睛问我。

「十一点。」

他扬了扬下巴,「我来找你。」说完转身就走了,有点着急的样子,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虽然我的确不想拒绝。

坐在教室里用笔在纸上乱画,写着写着就莫名其妙写了好多「江立」出来。

我正想把纸撕了,冯月就靠了过来感叹,「恋爱中的女人,真甜啊。」

如果我不说清楚我和江立的关系,再怎么否认自己和他不是男女朋友,冯月也不会信吧?

不如把假的变成真的好了,只准他再三逾矩,不准我贪得无厌吗?

「月月,你说江立对他以前的女朋友也那么好吗?」我歪着头看向冯月,说出了压抑在我心底的话。

冯月红唇微张,「怎么可能?他以前有没有女朋友都不好说,全是绯闻女友。」

原来在江立那里得到「女朋友」这个称号还挺难的啊。

下课出来,逸夫楼外的水泥路上人群熙熙攘攘,江立站在对面梧桐树下,一眼就能瞧见。

阳光穿透树叶在他脸上打下斑驳的阴影,黑白二色诡秘融合,很勾人。

江立抬起头,和我视线相撞,下一刻却有女生脸红地立在他身旁。

他们的影子靠在一起,竟然莫名和谐。

我还没弄明白心里泛起的憋闷叫作嫉妒,江立就伸手指向了我,他看着我的眼神是温柔的,拒绝女生的表情却是冷淡的。

江立避开人群走过来,睨了我一眼,「没什么要说的?」

「说什么?不要拿我当挡箭牌?」

听见这句话,江立长眸微微眯起,有些危险的样子,「呵,用我的时候也不见你分得那么清。」

我不太熟练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撒娇,「我错了,去吃饭吧。」

江立像突然被扎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神情都呈现出一种茫然。

我有个海后闺蜜宋嘉,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男人要钓,不能追。」

「什么叫钓?」

「让他不开心,再立马哄,拿捏他的情绪,时间久了,就上钩了。」

我虽然十分认同宋嘉的观点,但从前根本不敢有这种狼子野心在江立身上耍手段,他一看就是留不住的人。

但偏偏,他给了我机会和希望,如今又用表情告诉我,我可以,可以把这兼容着冷和欲的绝色据为己有。

江立回过神来,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极其自然地牵着我的手,「你错哪了?」

得寸进尺间带着点莫名的傲娇。

「…… 不知道,先认错,以后你教我改。」我这钓技真的很半吊子,当然也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只能老老实实当一只鹌鹑,温柔顺从。

江立轻笑一声,跟着暖风钻进耳蜗,叫人头皮发麻,「嗯。」

在食堂被叫号,江立去端来了菜,盘子里还有一小碟醋。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醋啊?」我有些惊讶。

江立放下盘子递过碗筷,「是吗?我也喜欢。」

「我下午没课了,要不要一起去欢乐谷?」我夹了一块鱼肉岔开了话题,缓解自作多情的尴尬。

「好。」这个字被江立念出来,缱绻温柔。

因为是周三,欢乐谷人不多,基本什么项目都不需要排队。

我拉着江立直奔欢乐谷超一百八十度的大摆锤。

他站在下面,脸色更白了一些,薄唇微微抿着,缓了会才开口,「你不害怕?」

看见江立这副样子,我实在忍不住弯了眼睛,「不怕啊,我很喜欢心脏坠落的感觉,你害怕吗?你害怕我们就不坐这个。」

「…… 没事。」

坐上大摆锤,我很兴奋地瞟了一眼再也没说过话的江立,有点坏心思地想看他失态的样子,或许等会下去我可以给他一个爱的安慰?

但江立就是江立,哪会有失态的时候呢?

他眼皮微微内敛,都未曾阖上,没有一点声息,除了薄唇白了些以外,没有任何异常。

大摆锤缓缓停止,我有些意兴阑珊地下来准备去储物柜拿包,却被江立一把抓过去,成了他的拐杖。

他卸了大半力气压着我,「头昏,扶我一下。」

我连忙伸手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肢。

其实并不是第一次搂他,可之前我意识模糊,整个人沉沉浮浮,现在却很清醒,才知道他的腰手感这么好。

纤细流畅,精瘦有力。

我是一个腰控,很严重,几乎是一瞬间,心底升腾起了一些情绪。

江立似乎对我的变化极为敏感,侧过头来看我,眸色很深。

他明明那么菜,还要和我来欢乐谷。

坐了一趟大摆锤,江立直接成了我的超大人形挂件,来来往往总会有人瞟他,他倒是一点也不知道害羞。

从激流勇进出来,江立甩了甩半湿的头发,看起来禁欲而又诱惑,不过整个人倒是精神了很多。

可不是吗?游戏体验极差,我再也没玩过有心脏坠落感的项目。

「下次去迪士尼吧。」江立扔掉一次性雨衣,漫不经心地开口。

「不要,迪士尼太无聊了。」

「你就非得玩?」江立质问我的时候脸色有点黑,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我眨了两下眼睛,「不然呢?」晒太阳吗?

江立眯了眯眼睛,睫毛上还沾着水,扑闪扑闪的。

好像生气了。

招数不怕老,管用就好,我上前一步挽住他的手臂,「逗你玩呢,下次去迪士尼啊,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江立耳尖红了,很少见。

无意识地施展了一次宋嘉说的钓技,看来我或许是天生的钓系美人。

事实证明我以为的不错,我那句话大概把江立钓得太狠了。

车没有停在校门口,而是停在了他家。

「我想回家,你说陪我的。」江立出来之后弯腰看着缩在车里不肯下来的我,表情是威胁的,声音是可怜的。

我严重怀疑他有精神分裂。

一起吃饭、学习,出去约会、睡觉。

时不时惹他生气又能立马哄他,江立的种种表现都让我以为他喜欢我,很喜欢。

也让我忘了,其实我们不算是正儿八经的男女朋友。

直到这天晚上在他家,结束之后,我整个人好像脱了水似的,挣扎着从他怀里爬出来想要去倒水。

江立放下手机掐了掐我的脸,很是宠溺,「躺好,我帮你倒。」

看着他白皙精瘦的后背,心跳剧烈,我真的很喜欢。

我缩下脑袋准备眯一会,等江立进来给我喝水,却瞟到了他的

这不是他加我的那个号,我确定。

因为我下午六点下课的时候给他发过信息,这里却没有我的消息栏。

我想要伸手拿手机,又害怕江立进来看到撕破平和的面具。

闭上眼睛当作什么也没看到,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里如今充斥着发现秘密的紧张,和无法忽视的酸痛。

一阵一阵的,好似被什么东西死死蒙上,闷得我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弄两个号呢?能有什么原因呢,还用猜吗?

喉咙口泛出一阵苦涩。

恰好江立端着水进来,站在我面前,声音染上了一些笑意,「还不接,想要我喂你?」

或许没有发现

手肘支着枕头坐起来,我默默地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吞咽,试图洗刷喉咙里难挨的干涩。

江立很敏感,几乎是瞬间发现了我的不正常,接过空水杯放在一旁,伸手揉着我的头,温柔地关心着,「太累了?」

我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好好休息,下次我克制一点。」江立的耳尖难得红了起来,有着不属于他的纯情感,看得我有些发怔。

他靠过来似乎想要给我一个吻,我下意识偏开了头。

气氛瞬间凝固。

江立本来就人也冷,气质也冷,声音更冷,这下子完全没收住,「你怎么了?」

并不想摊牌把一切闹得难看,因为从来就没有说过喜欢,也没有被给过承诺,我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我粉饰太平地软下嗓子,「就是累嘛,干吗生气,我想睡觉。」

一段关系里,只要有一方服软,那么所有的矛盾就能被搁置,比如现在。

听见我的撒娇,江立长眸弯了弯,「好,睡吧。」

可惜,明明累极的我,在熄灯以后,在被江立搂进怀里以后,反而一夜未眠。

怎么可能睡得着?幻想破灭,总要通过浓稠的黑夜舔舐伤口,然后清醒。

该明白自己,不是那个留得住江立的人。

他只是还有兴趣罢了。

第二天早上,我维持着最后的平静在物科楼门前分开,转身准备走的时候,被江立拉住手腕,他唇角平直,看起来就是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也许是察觉到我的不正常了吧。

「几点下课?」

「下课之后我想回宿舍睡会,不用等我了。」

漫长的沉默之后,江立舌尖抵住脸侧,挤出了一个字,「好。」

早就失去了往日的温柔。

我顺势抽回手朝前走。

突然发现,决心离开一个本就让自己没有安全感的人,并不难。

或许其中还有让我说不出口的被背叛的羞辱。

但我们之间,本就没有要求过忠贞,我不怪他。

我以为以当时的气氛,江立那么聪明的人,应该和我达成共识,我们之间结束了。

可我醒来却再次收到了他的

「今天有早课吗?」

一样的问题,再看到的时候,莫名变成了不耐、不甘和气愤。

天天都来,我有没有早课他不知道吗?

明明用别的号加我跟我玩时间管理,还要这样对我,凭什么?

虽然这样想着,我还是和第一次一样,偷偷去阳台看了一眼。

他在下面,一样的姿势,一样的场景,甚至连衣服都一样。

「没有,很困,再睡会。」我打字的手微微用力,恨不得戳碎手机屏幕。

江立盯着手机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这么一直坐下去的时候,他站了起来,离开。

明明和我期待的结果是一样的,却又不怎么满意。

「桑桑,快迟到了,你发什么愣啊?人江立还在下面等你吧。」冯月拎着书包提醒我。

我擦了擦莫名其妙流出来的眼泪,低下头,「我今天不去了,你帮我点个到,有点不舒服。」

「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冯月上前一步。

我生怕她看出我的异样,头埋得更低,假装捂着胃,「没事,吃坏东西了应该,胃有点不舒服,我吃个药上床睡一觉就好。」

冯月倒也不再坚持,「那我先走啦,有事打电话。」

我轻轻「嗯」了一声,避开她的视线爬上床。

等整个寝室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我才放弃压抑自己,咬住被子,闷闷地哭出了声,哭到睡着。

江立有多骄傲,认识他的人都知道。

这几天早、中、晚他约了我很多次,被我各种冷漠地推拒,终于没了声音。

其实我挺意外他会坚持几天的,我以为我们之间应该是立马断开的。

但是更意外的是,我每一次拒绝他,都很困难很煎熬。

喜欢这种东西真的没办法控制。

我们「在一起」还挺多人知道的,毕竟之前江立真的很高调,现在总是能听到有人议论我们「分手」。

要真是分手倒好了。

「学姐,可以加你

我遇到的事,他是不是也一样遇到过?

恍惚想起来刚来大学的时候,有几天加我的人特多,起先我还不明白,后来每一个没有给备注的人,我都回复了一句:

「我有很喜欢的人了,谢谢。」

然后拉黑。

当时其实还真有——晏程。

只是两人异地,暗恋的感情被冲淡,最后在朋友圈看到他官宣,哭了一夜,惆怅了半个月,发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朋友圈之后,就放下了。

后来陷在江立这个人身上,才知道,喜欢他这件事可比我得知晏程恋爱那半个月磨人多了。

「不好意思啊,我有很喜欢的人。」回过神来,我用惯常的理由笑着拒绝,颔首准备离开,就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江立。

他怎么还会来?

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半个月了吗?

路灯的光是惨白的,从他头顶投射下来,在他脚边照出一团阴影。

江立周身冷到有些阴郁,明明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却读出了一丝按捺不住的疯狂。

叫人心悸不已。

我佯装冷静地从江立面前路过,却被一下子捞了回去。

他捏着我的手,骨节泛白,用了不少力气,似乎在克制什么。

「有很喜欢的人?」江立声音很轻,听上去有点脆弱。

但他表情冷淡,长眸敛着,看起来竟然有点凶。

我还没说话辩解什么,江立就松开了手,略带乞求,「不喜欢他了行不行?」

心弦被拨动,颤啊颤的。

他放下姿态,我似乎就不怕质问了,「不要装得好像很喜欢我的样子行不行?」

江立长眉轻蹙,脸色很差,「什么叫装?」

他眸光里闪动的不易察觉的委屈似乎在说:「本来就很喜欢。」

「你

说出这句话,我连气都不敢喘,盼望他解释。

江立薄唇抿着,似乎在忍耐什么,沉默的气氛让我开始后悔的时候,他开口了,「那你把我另一个号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我什么时候拉黑他了?

几乎是瞬间我就想明白了,这人大一加过我,那时候我还喜欢晏程,没理他。

完全料想不到的故事情节,让我脑子有点蒙蒙的。

江立伸手用指尖轻轻抵住我的额头,「就是因为这事?」

略带质问的感觉,我好像该认错了。

「原来你早就暗恋我了啊。」我岔开话题,转了转眼睛。

以为会得到他的承认,谁知道江立却是站直身子牵着我的手慢慢走,并没有回应。

走到宿舍楼下,他才没头没脑地开口,「可能比我自己以为的都早。」

几年前去苏州参加数学竞赛集训。

第一天的时候我来迟了,没地方坐,就随便挑了个位置,除了前面是同校同学,周围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只能低头自己做题。

江立说,他就在我旁边。

十三分钟写完一页奥数题,他很惊讶这个女孩子能这么快。

忍不住抬眼看,等听见我和前桌的人借书的时候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奥数。

莫名地觉得欣赏。

第二天去的时候,我坐在江立的斜前方。

那天讲几何,有个女孩因为听不懂趴在桌上号啕大哭。

我那个时候年少轻狂又带着点中二,默默地来了句,「菜就多练。」

江立笑了。

可是第三天、第四天,整个集训,他再也没见过我。

他忍不住打听,才知道,我被自己很喜欢的人说了讨厌,连夜离开了苏州。

江立不知道自己当时心里泛出的不舒坦叫作酸,叫作嫉妒,他以为自己是在可惜和怒其不争。

直到在这里看到我,一切都有了解释。

我看着垂着眼睛回忆过去的江立,心里是说不出的震撼和莫名的酸。

那个时候太喜欢晏程了,旁边坐了个被惊为天人的帅哥我竟然一无所知。

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江立的手,努力地将每一根指头塞进他的指缝里。

「所以,不要喜欢他了,行不行?」江立看着我们相扣的手,声音轻如飘絮。

我摇了摇头,准备说自己早就不喜欢他了,谁知道江立却误会了我的意思,整个人一僵,脸色白了下来,抽回手就要走。

「本来就不喜欢他了,今天说的那个很喜欢的人是你啊。」我用力拽住这个狗脾气的东西。

江立脚步顿住,我再接再厉地说服他,「那我不然为什么 KTV 那天跟你走呢?」

我以为他能想通了,谁知道他薄唇开合,「你花痴。」

花痴你妈!

气得我一下子甩开了他的手,也不知道是谁跟疯狗似的,踹都没用,竟然有脸说我花痴?

「你朋友圈说的。」

我怎么可能干这么傻 der 的事?正想反驳,却突然回忆起来晏程恋爱之后我的那段黑历史,那时候我朋友圈真是什么都发。

和闺蜜聊天的聊天记录:说要找热情的,晏程那种男生一看就不行。

在酒吧和舍友通宵借酒浇愁的照片。

甚至还「征婚」过,发了半个小时找对象的要求,请符合条件的人来报到。

「我不是把你拉黑了吗?」

所以这人这么「有经验」也是因为我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圈?

江立的脸上出现了类似于尴尬的神情,「…… 请别人截图给我的。」

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猖狂地笑了出来,笑声里还杂了从心里漫出的甜,可惜最后都被气急败坏的江立吞去了。

他攻池略地,宣告主权。

分手半个月又复合。

我明明也是一个大美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人说我死皮赖脸跪着求江立。

凭什么?就凭他高冷话少,看起来不像不要脸的吗?

人一旦有了底气,就会忍不住作一下,对于我被人污蔑这种事,我自然怪在江立头上,给他摆脸色。

只是我没想到,在中午下课人来人往的大道上,江立会捧着一束花站在树下,顶着所有人的凝视,问我:「桑许,能不能看看我?」

被暴击了。

我红着脸跑过去拉着他就走,他是冷白皮,血色不上脸,不对,他连耳尖都没红,他是真的不要脸,不知道害羞。

走到了人少的地方,我才拿过花喘气,「谁要你这样了啊?我就…… 就作一下。」

江立伸手掐了掐我的耳垂,「你不作。」

他眼睛的颜色有点浅,被阳光一照,折射出的光快要将我融化。

不过最后我还是决心先回宿舍送花,再去食堂吃饭。

下午没课,被江立带出去,车停在熟悉的影院门口,我有点不想下来了,「你怎么有脸说我满……」

话还没说完,江立就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将我捞出来,歉意地看了一眼司机,我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什么。

江立松开我,弯着眼睛轻笑,「带你看电影,想什么呢?你不是满脑子黄色废料?」

我说不过他。

像我之前羡慕的每一个女孩一样,我抱着爆米花拿着可乐,被喜欢的人牵着手,排队进电影院。

江立买的是后排情侣座,我不明白是不是这个电影不好看,整整一排都没人,可是等我视线下移,看见几乎满座的正常座位时,我就悟了。

这么多人呢,多不合适,最多只能亲亲。

我心神不宁地看了大半场电影,都不见江立有动作,时不时地偏头看他。

可江立只是认真地盯着荧幕,专注得像在搞研究似的。

「怎么了?」江立微微偏头。

我摇了摇手,能说什么?不能白花钱啊不是吗?

似乎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江立轻轻笑了出来,他声音是清冽冷淡的,但是在电影院昏暗的氛围里,莫名地暧昧诱人。

「想要我亲你?」

羞愤欲绝,臊得我恨不得挠死他。

还没等我嘴硬,江立就靠了过来,修长的手一把箍住我的腰,将我捞进他怀里。

热烈又凶狠。

他的手扶着我的腰,凉凉的。

喘着气被江立放开,额头相抵,他唇边挂着几不可见的笑意,透出点点温柔,将手环住我的腰,「送你一个东西。」

「什么?」我抬头触了触他的鼻尖。

「在我袋子里。」

我红着脸伸手就去拿,垂着眼睛看,是电影票,时间是去私人影院的那天。

心脏有些微微的颤动,我软着嗓子叫了他的名字,「…… 江立。」

原来,小心翼翼的根本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江立也没有安全感,也在一点一点地试探。

可终究还是他在那天晚上放下尊严,请我不要喜欢别人。

没能克制住汹涌而来的情感,我环住了江立的腰吻了过去。

等他回应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想到,这似乎是我第一次主动。

「这电影票你是不是还得裱起来?」江立靠在我颈侧轻声调侃,热气吹得我缩起了脖子。

莫名觉得包里的电影票很烫人,羞愤地掐了一下他精瘦的腰肢。

「嘶。」

「活该,裱起来的是你吧,这都多少天了,还留着。」听见他疼得抽气,我忍不住坏心嘲讽。

「嗯。」江立的声音闷闷的,性感撩人,又藏了一丝隐忍。

心里莫名地甜又夹着丝丝麻麻的酸。

直到我爬上楼,看见江立站在女生宿舍外的路灯下,忍不住朝他招手,明明看不清脸,却觉得他笑了。

这时,酸意才真正消失。

回想起来,我的男孩,我却没有给过他毫无保留的爱意。

这些说不出缘由的酸,是对他的心疼,想要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心里惦记着事,我起了个大早,买好早饭赶到江立楼下,学着他的样子,发了一条

「今天你有早课吗?」

「没有,怎么了?你不是也没有吗?懒猪不睡觉?」

这跟想象中的,好他妈不一样啊。

出师未捷身先死。

我看着男生宿舍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知道今早是等不来江立了。

毕竟我也不能把他喊起来强行送早饭吧,那可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悲愤不已地低头看着手里的早饭,顶着早晨七点多已经有些热辣的太阳,打算往回走。

顺手发消息,「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想得睡不着。」

「桑许。」江立略带急促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回头,就看到江立弯腰撑着膝盖喘气的模样。

连忙跑过去把早饭递给他,甜甜地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来给你送早饭了?」

江立扶着我的肩膀站直,垂眼看着手中的早饭笑了起来,长眉微挑,带着些肆意和张扬,捏着手机朝我摇晃了两下,「猜不到?想得睡不着?」

拽死他算了。

还没腹诽完,江立就将我拉过去,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桑许,我很开心。」

我能让你以后的每一天都这么开心,我的男孩。

我自以为我做到了那天在心里的承诺,让江立每一天都那么开心。

直到我和江立都考取了 Z 大的研究生,看到了自己的同门同学,晏程。

那一刻就觉得自己要完了,江立会杀了我的,不是用眼神,而是在床上。

江立来计院大楼下等我,我和晏程正好一前一后地出来,隔着那么远,我都能看到他完全冷下的脸色。

「那个时候说讨厌你,只是有点烦,对不起啊。」晏程冷淡的声音响起。

老实说,他和江立是一个类型。

我可能天生就喜欢这种高岭之花,对我爱搭不理的。

俗称,犯贱。

我转身看了他一眼,笑道:「没事,不用道歉,又做同学了还挺巧,我男朋友来了,先走啦。」

说完,不等晏程回应就朝江立那走。

我以为他要问点什么,谁知道江立什么也没说,冷冷清清地隔着我瞟了一眼晏程,然后转身就走,都不带等我的。

知道他闹脾气了,很有可能还是想让晏程看到,我现在已经是「他的舔狗」了。

要是我敢不上去拉着他哄,明天早上可能就起不来了,上学第二天旷课,我该是 Z 大第一人。

忍不住笑出声,小跑上前拉他的手,「干吗呀你?都不等我。」

江立头都没偏,就眼珠子动了一下,睨了我一眼,看起来又凶又冷,「你没什么想说的?」

恃宠而骄说的不仅仅是女生,男生也是。

我和晏程成为同学,这是我能控制的吗?胡搅蛮缠!

「你怎么认出来他的呀,都那么多年没见了,我还以为……」

「他化成灰我都认识。」江立说这句话时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随即眯起眼睛,「我要是认不出,你还不准备说?」

我赶忙摇头,「我看到他第一眼,就已经开始想今天晚上是怎么死的了。」

说完拉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下来,靠在他耳侧,轻轻吹了一口气。

江立眸色渐深,平直的嘴角微微翘起,「呵。」

我以为自己失败了,还灰心丧气呢。

谁知道一进家门,就被江立推进了沙发里,他薄唇贴在我颈间,莫名觉得他连呼吸都是冷的,「不是今晚,是现在。」

我侧脸看了一下外面半垂着的太阳,挣扎了一下,「你忍心这样对我吗?」

江立没有回答我,贴着我阻止了我的求饶。

不给说话,不给撒娇。

最后我眼皮子都抬不起来才意识到,他其实好像没有那么生气,只是借题发挥想让我顺从他。

神志不清地被塞进被窝里的时候,我明明已经困到极致,却还是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肢,「江立,我很喜欢你。」

「我也是。」江立弯腰轻轻揉了揉我的头,温柔得不像他。

「毕业之后,我就嫁给你。」

「好。」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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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禾吹烟​
「这是什么?」我瞟了一眼他箱子里五花八门的橡胶制品。

「泡泡糖。」

裴祺回答得面不改色,慢条斯理地将箱子拉上。

我撇嘴,故作漫不经心地问:「搞批发?」

「自用。」

裴祺回答得格外乖巧,我瞬间噎住,嘴角微微翕动。

1

这是我裴叔叔家的儿子,年十八,一张嘴就能把裴叔叔气进 ICU。

说来也是巧,他刚好考上我这片地域的大学。

裴叔叔可能是怕他闯祸,特意请我帮忙照顾他。

毕竟两家是世交,我就算是看在长辈们的面子上,也要答应。

虽然我有点后悔了。

我本来想着摆摆姐姐的谱儿,给他一个下马威,却没有想到这小子来得这么快,他来的时候,我正在酗酒……

「姐姐,我到了。」

酒水呛着喉咙,火辣辣的疼,我听着手机里的语音分外好听,不由得愣了一下,坐在沙发上有些出神,直到敲门声传来,才后知后觉地去开了门。

「谁,谁啊……」

我迷迷糊糊地站在门口,只见一个乌发红唇的少年正看着我。

「小哥哥,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我眨巴着眼看他,过了几秒,挪着身子去看门牌号,生怕看不清,我还踮起了脚尖,一阵晕眩感袭来。

「姐姐。我腿酸。」

「呃。」

我愣了下,看着这张格外帅气的脸,鼓着腮帮子,最后点了点头,「那,那你进来坐坐吧。」

我踉跄了几步,想给他让个道,结果一个没站稳,整个人被他拽到了怀里,还没有来得及站好,又被扣住了衣领,拎了起来。

下一秒,裴祺骨节分明的手拎着行李箱的拉杆,伴随着咔嗒一声,利落地提到了我的公寓里。

我想拍掉他的手站在地上,结果目光落在他衬衫隐约勾勒出的腰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隐约间,我听见他啧了一声,低声道:「我爸真会给我找事。」

我脑子昏沉,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手里下去,结果被他丢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吓蒙了,眼底都忍不住泛起泪花。

裴祺半蹲在茶几旁,看着桌子上清一色的酒瓶,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盯着我。

我眨巴着眼睛,以为他是坏人,慌忙出声。

「你,你别过来,我,我会报警的!」

2

「醉得不轻……」

裴祺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发问:「哪个是我的房间?」

我咬着唇,不知所措地摇头表示不知道。

裴祺看我一眼,起身去一旁的桌子上倒水。

我眼巴巴地看着,脑子晕乎乎的,连忙起身就要跑,结果刚跑到门口,就被他拽到了怀里。

杯口恰好抵在我的唇边。

「喝点。」

「呜呜呜,不喝!」

我以为这是毒药,抬手就给打翻了。

最后结果就是淋湿了裴祺身上的衣服,我也被玻璃杯碎裂的声音震惊,总算是清醒了几分。

3

等我酒醒,裴祺已经去浴室洗澡了。

浴室里水流声哗哗作响。

我喝完手里的蜂蜜水,眼巴巴地站在房间门口。

听见浴室的门开了,我吓得连忙躲了回去,等到里面安静了,才悄悄地探出头,扒拉着门框朝里看。

其实我是想「将功赎罪」,问问裴祺,他饿不饿。

结果,他抬手就从行李箱里扔出一堆…… 计生用品。

我,如鲠在喉。

如果没有记错,他才十八岁吧!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只知道打游戏,互怼菜鸡,连这个的样子都怎么见过。

我抿了抿唇,看着他站在床边一副作势要数的样子,尴尬得头皮发麻,正准备扭头撤退,却不想他已经朝着我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这,这是什么?」

我瞟了一眼他箱子里五花八门的橡胶制品,也算是明知故问了。

「泡泡糖。」

我撇嘴,故作漫不经心地问:「搞批发?」

「自用。」

裴祺回答得格外乖巧,我瞬间噎住,嘴角微微翕动。

裴祺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我,一脸的无辜,随手拿起一盒,嘴角挑起,「姐姐,吃吗?」

我眨巴着眼睛,就算是在娱乐圈混了几年,可距离真正的人精还是差点意思,不可抑制地耳朵便红了起来,闷声道:「不,不了。」

「酒醒了?」

裴祺眉眼间染着笑意,看起来倒是挺纯的,只是那骨节修长的手指夹着的东西,着实不雅。

我咬着唇,尴尬道:「不,不好意思,我喝得有点多……」

明明我是姐姐,结果站在这儿看着他,就好像他在朝我训话一样,为了挽尊,我小声问了句:

「你饿不饿……」

4

外卖员上门的时候,我明显听见了裴祺的笑声。

我咬着唇,拆了一份饭盒递给了他,还是为了挽尊嘴硬道:「我做的,你不一定爱吃。」

「喔。」裴祺淡淡地应声。

我忍不住抬眸看了裴祺一眼,心里泛起了嘀咕,不能怪我没认出他,还把他当坏人。

我哪知道他长大以后,会这么清隽精致。

明明刚出生时候的照片上,他像个皱巴巴的小老头,小时候,也一直是肉嘟嘟的样子。

5

家里多了一个人,还是个刚成年的男孩子。

我怕带坏他,便将家里的酒都束之高阁,结果冰箱一打开,全是他塞的酒水。

「那个……」

「我成年了。」

裴祺双手撑着柜台,随手就倒了一杯,余光扫着我,淡声道:「放心,我酒量比你好。」

我:……

不知道为什么。

我感觉裴叔叔不该对我抱有期望的。

我可(划)能(掉)根本管不住裴祺。

凌晨三点。

昏暗的客厅里只有月光倾洒,我倒着茶站在桌边,轻抿了几口,刚准备回房间,便听到裴祺的房门开了。

「祺哥,你人呢?真被你爸送人了?」

「啧,别吵。」

裴祺声音很冷,明显很不耐烦。

但是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在笑,「祺哥,你那个姐姐,漂亮不?」

我:……

我抿着唇,有些绷不住想开口,却不想裴祺径直朝着门口走去,怼了对方一句:「别废话。」

「哎哟,祺哥,我就是问问。」

说话声渐远。

我下意识要追上去,却不想一旁还有凳子,脚底一划,杯子直接碎在了地上,更严重的是,腿上似乎也扎到了碎片。

「裴祺!回来!」

他这么晚跑出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担待不起。

6

腿上一阵刺痛。

我忍不住龇牙,却不想下一秒客厅里的灯就亮了。

裴祺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快步朝着我走过来,不假思索便俯身将我抱了起来。

一股清冽气息瞬间席卷我的神经。

「你怎么还没睡?」

将我放在沙发上,裴祺抬手便撩开我的睡裙,先发制人。

裙底透风,我一吓,连忙挪了下身子,扯住睡裙的裙摆想要掩住腿,却被他扣住了脚踝。

「别动。我看看。」

裴祺起身去拿了药箱,将我放在脚搁在他的腿上,熟练地开始上药。

我全程看着他白皙的锁骨,忍不住低声道:「你大晚上的,要去哪儿?」

「姐姐想知道?」

裴祺手里的镊子微微用力,取出了我腿上的玻璃片,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我,唇角上扬。

老实讲,我突然发现他笑起来挺帅,但是笑得没有温度,给我一种反派在微笑的感觉。

仿佛只有皮肉在动,笑意不达眼底。

「能告诉我吗?」

我知道他这个年纪正处于叛逆期,也不想和他起冲突,直接反问了一句。

裴祺挑眉,微凉的手捏了下我的脚踝,淡声道:「这种事,我只和女朋友说。」

我:……

裴祺:「姐姐还想知道吗?」

我下意识回避他极具胁迫性的眼神,摇了摇头。

7

裴祺的手机嗡嗡作响。但他不管不顾,只将创可贴抵在我的伤口。

「嘶。」

裴祺手上的力道稍重,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他却笑着仰起头,眯着眼睛道:「姐姐,你说爱告状的小孩,该怎么惩罚?」

我双手抵在沙发上,本能地想要缩回脚,却被裴祺牢牢扣住。

四目相对,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

我知道,裴祺是想出去过夜生活……

「可是,现在还是凌晨,你一个小孩子……」

「姐姐,我可不小。」

裴祺挑着唇打断我。

我:……

将医药箱放回了原处,裴祺扫了我一眼,便接着电话出了门。

我看着自己腿上被他按过的地方还有浅浅的指印,忍不住皱起眉。

想吐槽,但是有点不敢。

居然被一个小孩子吓到了,好丢人。

8

从凌晨三点,等到早上六点。

我打着哈欠靠在沙发上,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告状。

毕竟裴祺还要住在我这里,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

我还想多活几年……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裴太太居然发了一条信息给我:

「阿媛,我煲了汤,马上就到你公寓,你叫下裴祺,别让他睡懒觉。」

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给裴祺发了消息,甚至打了电话,但是电话一直都是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要命。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

我急得团团转,忙不迭地跑到门口,已经准备好叫阿姨了,结果迎面就看到了醉醺醺的裴祺步伐不稳,直接朝着我扑了过来。

「天,你这是喝了多少?」

我强行想要扶住裴祺,却不想整个人直接被他抵在了墙上,磕得背脊都疼了。

裴祺冷着脸,视线飘忽地看着我,气势汹汹地放着狠话。

「再碰我一下,我就把你的手剁下来。」

「别抵着我,背疼!」

我皱着眉,抬手就一把推开他。

看着他那气呼呼的样子,我也来了气,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扯到了浴室,顺势按在浴缸里,拿着花洒就怼他脸洒。

下一秒,裴祺蓦地仰起头,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浴缸的边缘,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瞬间锁定我。

我握紧手里的花洒,默默地把水量调小,但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调小,裴祺便已经从浴缸里站起来了。

衬衫太透,他腰腹上的肌肉已经完全显现出来了。

「呃…… 我就是想让你清……」

清冽的气息迎面而来。

裴祺抬手便将我抵在瓷砖上,可能是我太矮了,我的视线只能看到他染着水珠的唇瓣,画面太诱人,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诶!你别乱来!」

我已经吓得抬手要推他,却不想手刚伸起来,便有一个干毛巾丢在了手上,然后某人就低头蹭了过来,隔着毛巾按住我的手。

我:……

转变来得太快,我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要对我动手了,却没有想到他是弯腰让我给他擦头发。

「你,你自己擦吧。」

「你淋的,你擦。」

我:……

9

「你妈妈等会儿就过来了,你先洗澡吧。」

我试图和他商量一下。

裴祺还是有些醉意,拿掉毛巾俯身看着我,没吱声,原地开始脱衬衫,吓得我拔腿就跑。

我:……

听着浴室里的笑声。我忍不住咬牙,这小子,故意的!

我还是第一次有种被小孩子压制的感觉,偏偏我还不能和他较劲,毕竟我比他大了足足四岁。

等裴太太来的时候,裴祺也洗完澡了,穿着白色的浴袍就出来了,看到裴太太,他只是扫了一眼,自顾自地去冰箱拿了牛奶。

「裴祺——」

「我不想喝汤。」

裴祺干脆利落地拒绝。

我撇了撇嘴,看着裴太太无奈的神情,将做好的餐点端上桌,淡声道:「那过来吃点豆腐卷?」

裴祺凝眸看向我,还算给面子,乖乖坐在了餐桌边。

裴太太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转而看向我,一脸的温柔欣慰。

我不知道裴祺那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匆匆扒拉两口就回房间了,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我也不敢问。

毕竟这是他们的家事。

「阿媛?」

「嗯?」我咬了一小口豆腐卷,疑惑地看向裴太太。

裴太太眯着眼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这段时间,真的要麻烦你了。」

我摇了摇头,闷声道:「不麻烦不麻烦。」

裴太太失笑,「这小子最近被人甩了,心情不太好,说了什么话,你别理他就是。」

「咳咳。」

我听到这句话差点要咳死,仰头看着裴太太一脸认真的样子,错愕地出声:「真的假的?」

裴太太:「当然是真的。」

我:……

原来,裴祺一开始也算是纯情少年。

他有喜欢的女孩子,本想着成年就告白,结果和那个女孩子才谈了一周,就发现那个女孩子怀孕两个月了。

他差点就喜当爹……

对不起,我是真的不想笑,除非…… 忍不住。

哐当,房间的门开了。

「妈!」

裴祺沉着脸,那眼神像是要原地自毁,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止住嘴角的笑,努力保持目光的温柔,默默地看着他。

嗐,又可怜又好笑。

隔着几米远,裴祺有些恼羞成怒,唇瓣紧抿着,对上了我的视线。

我默默用豆腐卷塞住自己的嘴。

10

晚上十点。

今天一天,裴祺就吃了一个豆腐卷,倚靠在沙发上,不是看杂志,就是喝酒,一言不发。

「你才 18,以后谈恋爱机会多着呢。」

我端着一盘糕点,抬手挪开酒瓶,笑着坐在裴祺身边,试图安慰他。

裴祺眼里含着醉意,冷着脸斜睨了我一眼,扯着嘴角笑得人畜无害,「你和我谈?」

我挑着唇,只当他这是醉得不起,单手用桌角叩开苹果醋的盖子,随手递给了他,没有应声的意思。

我可没兴趣和小弟弟玩。

裴祺抿着唇看我,没有接手的意思,只是笑道:「不敢?」

我忍住想笑的冲动,弯着唇,点了点头,「是啊,我怕你渣我。」

裴祺失笑,陡然间凑近了我,我没有躲,就那么被他按在了沙发上,他凸起的喉结,倒是有那么些男人的感觉,只可惜脸上稚气未脱。

我微微蹙眉,目光落在他殷红的唇瓣上。

裴祺喉结滚动,勾着唇叫道:「姐姐。」

我对上他漆黑的眸子,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算盘,但是我知道他对我没有那个意思,他的眼里充满了戏谑。

果不其然,这小子幼稚到极点,又开始威胁人,「如果今天我妈说的事情,你和别人说了,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

我抿唇。

裴祺闭着眼睛,头抵在我的颈肩,发出一阵坏笑。

我:……

这场酒喝完,裴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我望着客厅里的白炽灯,微微呼出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我好像想起了从前的自己,为了一段感情哭得撕心裂肺,最后还不是被时间冲淡,该干吗干吗。

只不过也无形间,养成了酒解千愁的习惯。

11

「你给我解释一下?」

经纪人邹棉大手一挥,一沓裴祺进我家门的照片便从袋子里掉了下来。

我倚靠在沙发上,随手挑了两三张照片,不由得笑道:「啧,娱乐圈最近是没瓜了吗,我这么糊,也有人拍?」

邹棉一脸严肃。

我收敛了笑,撇嘴道:「这是我弟弟。」

邹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翻脸比翻书还快,笑着出声道:「弟弟?嗐,你真的是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计烁回国了,点名要你演他新剧的女一号!」

我倚靠在沙发上,喝了几口果汁,瞥着邹棉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这应该是我混娱乐圈那么久以来,最大的一块饼了,却是来自从前抛弃我的人。

「夏媛!这可是你的机会!」

「啊,嗯,我知道。」

我顺势点点头。

邹棉瞥着我,可能是瞧着我没太大反应,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也有点上进心,再拖几年,你只能给别人演妈妈了!」

我挑了下眉,不置一词。

其实在认识邹棉之前,我就演过妈妈,而且还是计烁那个角色的妈妈。

也是那个时候,计烁搭上了比我更出名的女主角。

靠着这份人脉,他在圈子里混开了,也一下子拉开了和我的距离,最后不声不响地出国成了当红小生。

那时候我二十岁。

为了这事,我一度觉得,不红就是原罪。

我有尝试过搭人脉。可是我一个小透明,除了肉体,没有什么可以拿去跟别人交换的。

好在过年回家的时候,裴太太及时察觉我的不对劲,带着我去大学逛了逛,安排我在学校听了几个月的课。

后来便是在学校的庆典上,我认识了学姐邹棉。

12

接下一块大饼,本该是件高兴的事,但是我却没有多开心,一脸丧气地回到家里。

门一开,裴祺正套着衣服,白皙紧实的腰腹一下子就晃进我的视线。

我:……

「祺哥,你确定要去赛车?你不怕你姐姐告诉你爸?」

「她管不着我。」

经过裴祺的房门口,我不知道这小子哪里来的毛病,打电话一直喜欢开免提,一个人蹲在那儿折腾头盔。

「祺哥,要不算了吧,你本来也没多喜欢那个女的,别和他们刚了,你忘记你爸上次差点把你打废了?」

「只要还有口气,我就要那个混蛋滚出车坛。」

我:……

瞧瞧这傲气十足的劲儿,我听了竟然都有些羡慕这小子,年纪轻轻,口气不小。

眼看着裴祺收拾完毕。

我犹豫了一秒,还是躲了起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悄悄跟了上去。

星夜笼罩。

偌大的赛车道充斥着欢呼声,望着一众年轻的面孔,我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坐下,却不想远远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计烁。

计烁倚靠在座椅上,微微坐直腰身,环顾了一圈。我微愣,掏出口罩戴在了脸上,手抵着额头,回避着他的视线。

我一直在等候裴祺上场比赛,却怎么也想不到,我跑错了地方,等我接到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一阵吵嚷声。

「那个,姐姐,裴祺受伤了——」

「别打电话给她!」

裴祺吼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了,周围的人一阵阵地。

「都散开散开,救护车来了——」

「怎么回事,你现在人在哪儿?我立刻过去。」

我慌慌张张地站起身,看着乌泱泱一片人,有些慌不择路,视线交错间,一眼就看到了计烁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没有犹豫,转身就跑。

13

医院的急诊室。

我急匆匆地跑到门口,还没有来得及去看裴祺,就听到有人叫了我一声,「嫂子。」

「方格!你……」裴祺不爽的声音传来。

一个男生一脸无辜地站在病床边,挠了挠头,笑着道:「你不是不让我叫姐姐的吗?」

裴祺:……

倚靠在病床上的裴祺额头上包了纱布,隐约还能够看出血渍。

就算是受了伤,还在挂水,这小子也是一脸的不服气,对上我的视线,不自然地移开了。

「同学,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这边我来就行。」

支走了方格,病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我坐在床边,看着裴祺那双故意回避我的眼睛,淡声道:「比赛赢了?」

裴祺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问这个,撇了撇嘴道:「赢了。」

「开心吗?」

我挑眉看着他,知道他这样的小孩只能顺着毛捋。

裴祺漆黑的眸看着我,整个人躺倒在床上,低声道:「嗯。」

「开心就好。」

我顺势上前给他盖好了被子,倒了一杯热茶,轻声道:「只不过下次能不能注意点安全,我挺担心你的。」

裴祺余光瞥着我,微微闭上眼,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14

裴祺应声倒是快,但是我清楚像他这样娇惯出来的小孩,前脚答应,后脚就会忘。

相比同龄人,裴祺样貌家世样样齐全,日子过得顺风顺水,他不主动惹事,生活根本不会亏待他,更不要提被人绿了。

一想到裴祺上次气鼓鼓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笑,打算起身去租一张小床,却不想抬眼就看到一个人戴着帽子从门口经过。

身形,很像计烁。

有消息来了。

我瞧了一眼现在的时间,没有回复的意思,顺势把手机音量关闭,看着邹棉打进来的电话,把手机丢在了一边。

夜里风大,呼呼的声音刮过玻璃窗,我就坐在床边,手撑在床头柜上,略微有些出神。

我不想过去的人,再插足我现在的生活。

但我不是小孩子了,就算是看在新剧演出费的面子上,我也得给计烁面子。

即使他当初的离开,于我而言,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在裴祺身边守到了凌晨,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烧以后,我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父母,他根本就不会和我住在一块。但是他既然来了,我作为姐姐,还是得好好照顾他。

哪怕我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他挺混的,以后会不会给我惹麻烦,还很难说。

趁着裴祺还没有醒,我想着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结果刚起身,这小子就睁开了眼,直愣愣地看着我。

「你去哪儿?」

「呃,你没睡着?」

我收回了步子,看着他困倦的模样,轻声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裴祺眨了眨眼,难得表现出一丝稚气,眼底泛着泪光,扶着额头道:「头疼。难受。」

「啊,这,我去叫医生。」

「不用,只是伤口疼……」

裴祺微微闭上眼,细密的睫毛服帖地垂着,可能是真的难受,蜷缩着身子,闷声道:「姐姐有事就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

我瞥着他那软糯的样子,感觉到了一丝画风不对劲,挑了挑唇,便回道:「好,那我回去了,你有事打电话给我。」

裴祺蓦地睁开眼。

我看着他眉目清明,就知道他其实没有多难受,便淡声道:「我去去就回。」

15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雨水夹杂着冷风飘下来。

走到门口,我打着哈欠,也确实有些累了,只想着能回去躺会儿。

「媛媛。」

这样的称呼从前听了无数次,我瞬间就清醒了。只是看着眼前的计烁,却觉得有些陌生。

昏暗笼罩着视野,待他走近的时候,我愣了下,仰头看着他,说了句:「计先生好。」

「媛媛。」

计烁垂眸看着我,下意识朝我伸出手,但是我早就先一步将双手揣进了口袋里,攥紧成拳。

就像我猜的那样,邹棉这个家伙,把我住的地址给卖了。

计烁的手最终还是落了下去,凝眸看着我,压低声道:「媛媛……」

「媛媛。」

这一句学着计烁的腔调,但是却又带了点撩人的意味。

是裴祺。

他径直将我拽进了怀里,也和计烁拉开了距离,挑眉朝着计烁道:「你哪位?」

计烁本能地将目光投注在我的脸上,好像在等我给他一个解释。

「这是我同行。」

我垂着眸替计烁回了话,抓住裴祺的手腕,转而淡声道:「计先生,这雨越来越大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我也不等计烁有任何反应,便将裴祺给拽回了家。

「你怎么从医院里跑出来了?」

我看着他头上的纱布都被雨水淋湿了,将他按在沙发上,转身去拿了医药箱。

裴祺倚靠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自己随手就把纱布扯了,一边扯一边道:「我不回来,怎么知道姐姐回来会男人。」

我拿着纱布的手顿了下,不自觉地瞥了他一眼,笑着道:「你一个小病患,还管上我了?」

裴祺挑眉,「我成年了,又不是不懂。」

我真是被他逗乐了,他懂什么了,想到他带来的那一堆东西,我叹了一口气,朝他走了过去。

裴祺见我不吱声,便身子朝后,不给我碰他。

我站在沙发边,俯下身对上他的眸子,一字一顿地笑着道:「弟弟,别闹了好吗,你这要是伤口没处理好,发烧了,事可就大了。」

「那人是谁啊?」

裴祺完全没有理会我的话,反而突然倾身凑近了我,让我本能地后仰了一下脖颈,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黑亮的眸子盯着我,裴祺不等我回答,就问了句:「前男友?」

我:……

我不想说这个话题,低着头撕拉着纱布,用棉签点了点酒精,抬手抵在了裴祺的额头上。

裴祺:「个子还没有我高。」

我:……

我忍不住挑了挑唇,低眸看着他细密乌黑的睫毛,拨了拨他额头附近的碎发,感觉得到他语气里的嫌弃,便低声顺着他的意思道:「是,没你高。」

这小子,老是要人顺着毛捋。

真不知道他这样的性子,军训会不会和教官起冲突……

我好怕自己的手机被辅导员打爆。

16

裴祺飙车的事情,我没打算告状,但是纸包不住火,他还是上了新闻,裴叔叔电话打来的时候,我都不敢接。

「叔叔,嗯,他挺好的。」

我瞥着还在吃饭的裴祺,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一点。

「谁的电话?」

裴祺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了,骨节分明的手随手接过我的手机,另一只手撑在我身后的墙上。

我整个人都被圈在了他的面前……

距离太近,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裴叔叔心中有气,怒声道:「小混账!」

裴祺低眸看向我,嘴角上扬,回得干脆利落:「诶,在呢。」

我差点一口血就要吐出来,更不要提裴叔叔了。

最后电话是裴叔叔挂断的。

我看着裴祺阴沉下去的神情,心里泛着嘀咕,但是不敢多说。

毕竟我自己的事情还是一团乱麻,实在没有精力再管太多别人的事。

夜里下了大雨,昏黄的灯光显得室内格外静谧。

我打印好剧本,躺在床上翻阅,顺便理了理大饼的预付款,打了一笔钱给家里。

我妈问了一句是什么剧,我就随口回了,结果我妈不仅去搜了剧,还找出了计烁的定妆照。

我手点着屏幕,不知道该怎么回,我妈却立刻把钱打回给了我,还发了一条信息:「赶紧推掉。」

我抿着唇,回复道:「这是我的机会,如果演得好,我以后的路会很好走。」

我妈突然发了句语音,我下意识点开。

我妈怒斥道:「家里缺你那点钱吗?你是嫌弃自己被祸害得还不够?」

我听着语音发愣,低头看着消息又被撤回,眼眶一阵泛酸。

对话到此结束。

我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怅然若失地起身,朝着客厅走去。

茶几上重新堆满了酒瓶,火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朝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心中的窒闷有些舒缓。

心情不好就喝点酒,撒撒酒疯,自然而然就好了。

我一直都是这么劝自己的。

「诶。」一道声音传来。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仰头看着这张白皙俊俏的脸,发起了愣。

裴祺蹙眉看着我,随手倒了一杯水递给我。低声道:「到底是你照顾我,还是我照顾你?」

我望着那杯子,视线最终还是落在了裴祺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上。

「喂。」

裴祺俯下身抬手捏了捏我的脸,像是在逗宠物一样。

我默默地望着他灯光下殷红的唇瓣,想也不想地就吻了上去。

裴祺瞬间僵住。

可是我却像是食不知味,伸出手探入了他的衣服。

「夏媛,你疯了?」

我顺着裴祺的脖颈朝下亲吻,耳边全是他难耐的低喘。

那一刻的我完全被酒精支配,做尽了下流的事。

17

清冽的气息裹挟着神经。

我伸着懒腰,只觉得腰椎一阵酸痛难耐,睁开眼的刹那,瞬间打了一个激灵。

我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光溜溜的被裴祺抱在了怀里!

这是什么鬼!

脑海里突然涌入不可描述的画面,我已经完全蒙了。

「姐姐。」

裴祺嘶哑的声音传来,呼出的气都喷在我的颈窝处。

我咬着唇,下意识要下床,却被裴祺直接扣住了腰。

「我,我,我昨天喝多了……」

我感觉他的手捏了捏我的腰,不自觉地发颤。

「姐姐的意思是记不清了,要我帮你回顾吗?」

裴祺声线撩人,近乎将我锁在怀里。

我抬手抵在他,紧张得嘴巴都要打结,「不不,不是……」

嗡嗡,终于,响起的电话拯救了我。

裴祺搂着我,抬手接通了电话。

「裴祺,媛媛好像还没醒,你过来给开个门,让妈妈看看你的伤势。」

裴太太的声音清晰入耳。

我:……

裴祺漆黑的眸子看着我,我一吓,连忙咬住唇,祈求地看着他。

裴祺俯身凑近我,对着电话那头,淡声道:「姐姐已经替我看过了,没什么大事。」

我咬着唇,又不敢真的开口,生怕裴太太听见,急得脸已经涨红了。

「嗯,这就来。」

裴祺盯着我,抬手捏了捏我的脸,似是被什么取乐了,笑得格外撩人,起身便出了房门,我见状,几乎是裹着被子,连滚带爬地朝着自己房间跑。

然而,在我开门的时候,我下意识瞄了一眼公寓正门,却发现裴祺手撑着门把,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吓得我连忙钻进房间里。

18

「媛媛。」

裴太太敲门的时候,我正在穿衣服。

「阿姨,我在洗漱。」

我跑进浴室洗脸刷牙,一套流程快得心慌,望着镜子里脸上泛着潮红的自己,我真的无地自容。

拍了不知道多少冷水在脸上,我穿着一件比较保守的裙子出了门,望着坐在餐桌旁吃饭的裴祺,对上他眼底的审视,急忙避开了视线。

「媛媛,快过来吃点,这是西街有名的牛肉汤。」

「嗯,好…… 谢谢阿姨。」

我心里慌得不行,很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一想到我睡了裴祺,心里就生出许多愧疚。

裴家是请我带孩子,这下完了……

啊啊啊。

「姐姐。」裴祺突然开口。

我一愣,紧张得脚趾抓地,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乱说话。

裴祺微微起身,抬手便撩开了我耳边的碎发,动作自然得我已经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本能地看向裴太太。

裴太太嘴角噙着笑,但是表情还是有点蒙的样子她,冷不丁来了一句:「脑子撞了,就会疼人了?」

我嘴角一抽,愣是被裴太太的话给逗笑了。

「啧。」裴祺哼笑一声,我当即收住了笑。

裴祺拿着汤勺搅动着碗,细密的睫毛垂着,一副乖顺的模样,「我只不过是会疼姐姐罢了。姐姐,你说,对吧?」

「啊这……」

这话说得太过暧昧。

我急忙接了话,「都是相互的,裴祺现在挺乖的,一直都配合养伤。」

末了,不等裴祺开口,我桌子下的脚已经抵在了他的腿边,蹭了蹭。

裴祺挑了挑眉,没吱声。

裴太太满意地笑了笑,叹了口气,看着我轻声道:「诶,媛媛,他什么时候要是能有你一分乖巧,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强撑维持了表面的淡定。

19

用餐结束,裴太太去客厅看裴祺的病历,我也进了厨房,站在洗碗机旁边不断深呼吸。

「姐姐。」

裴祺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搂着腰抵在了墙壁上。

「裴祺!别!阿姨还在这!」

我压低了声,紧张地看向他,不自觉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

「姐姐,刚才在饭桌上,我可什么都没说,不该给我一个奖励吗?」

裴祺压低了声,眼底泛着笑意。

「什么,什么奖励?」

我心里害怕得不行,目光正朝着厨房门口看呢,就被裴祺扣住了下颚。

湿软的吻像是一汪温水淋在心口。

我不敢动弹,只能任由裴祺抱着我,一点点地吞噬着我的呼吸。

「裴祺。」

裴太太的声音传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要推开裴祺,却反手就被他扣住了手腕。

吻到尽兴,裴祺挑着眉,低声道:「昨天晚上,姐姐就是这么亲我的,我学得像不像?」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缩着脑袋想解释,但是裴祺抬手摸了摸我的头,低声道:「没事,我不介意。」

我:……

20

拎着包站在车站边等车。

我盯着路上人来人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和裴祺相处了。

果真是喝酒误事。

「夏媛。」清冷的声音传来。

戴着头盔的小哥哥穿着一身黑白运动装,长腿窄腰,就那么停驻在了我的面前。

我茫然无措地看着,还以为是不良少年,下意识后退一步。

「认不出我?」

裴祺随手将头盔掀了上去,一双漆黑的眸看着我,眼底带着一丝无奈,「上车。」

「我还要去上班……」

我可没有功夫陪他飙车,这小子玩的东西都太出格,我接受不了。

裴祺拿着摩托车镜子上的头盔,随手便递给了我,淡声道:「我送你去。」

我:?

裴祺语气带着些许不快,「不愿意?」

我咬着唇,环顾了一圈四周,很尴尬地戴上头盔。

「这要扣起来。」

裴祺倾身将我拽到他面前,自然地给我扣上头盔的扣子。

我默默地看着他,莫名觉得他的神情里还有几分认真。

夏日的风混着少年身上的清冽香气扑面。

我坐在后座上,望着风吹鼓着的衣衫,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百感交集。

因为这样的画面,我从前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

计烁也喜欢车,但是迫于当时的经济压力,一直都没有买成,便把目光放在了摩托车上。

我想要给他一个惊喜,以后方便一起兜风玩乐,便私下买了一辆打算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他,却没有想到他对着我就是一顿斥责。

理由是我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擅自做主。

我总是在逼迫他接受他不想要的东西。

可能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厌恶了我,但是我深陷其中,全然不知。

还好,从前吹不到的风,如今还是来了。

21

就是这风太大,吓得我直接抱紧了裴祺的腰,说话都哆嗦起来。

「裴,裴祺!慢点!」

「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裴祺语气里夹杂着笑意,并没有打算慢下来,甚至更快了。

「裴祺!」

迎面驶来一辆黑色的轿车。

裴祺犹如入了水的鱼,欢脱地移动着方向,轻松躲过。

我抱紧他的腰,吓得心脏骤停,忍不住哭了起来。

「停车!我不坐了!」

我抽噎嚷嚷起来,没好气地拍着裴祺的背。

可能也是意识到我哭了,裴祺慢慢地降了速度,在路边停了车,我立刻哭着摘下头盔就丢给了他。

「夏媛!」

裴祺快步跟了上来。

我哭着朝前走,坚决不坐他的车,差点魂都要吓没了。

「夏媛。」

裴祺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抬手就要给我擦眼泪。

「谁让你叫我名字的!」

我红着眼眶后退一步,没好气地看他,斥声道:「叫姐姐!」

「我只是想带你玩。」

裴祺微凉的手抵在我的脸上,微微蹙眉,软着声道:「你不觉得很酷吗?」

我:……

酷你个大头鬼!

我深吸了一口气,越发明白裴叔叔无可奈何的感觉了。

裴家明显是裴太太唱红脸,裴叔叔唱白脸,才勉强压制了裴祺。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是真的搞不定他。

「别哭。」

裴祺俯下身看我,不等我开口就像哄小孩一样把我抱进怀里,轻声道:「我不开快了。」

我抿着唇,嗅着他身上的清香,感觉眼泪更止不住了。

22

我也是真的糗,居然被一个小孩抱在怀里哄。

「姐姐,不哭了,好不好。」

我皱眉看着他,自己抹了抹眼泪,闷声问道:「这么会哄人,前女友教的?」

「哪里来的前女友。」

裴祺啧了一声,微凉的手贴着我的脸,低声道:「那是我爸非要改我志愿,我气不过,就想早个恋,花钱租个女朋友气气他。」

我:……

裴祺:「我哪知道那么巧,我手都没碰过她,她居然怀孕了,怀的还是我赛车对手的小孩。」

我眨巴着眼睛,看着裴祺说得情深意切,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为什么不和阿姨他们解释清楚了……」

「有人信吗,保不齐以为我是被绿了,给自己找补呢。」

裴祺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我噘嘴,「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信……」

裴祺轻笑一声,深邃漆黑的眸子像是夜里映着月光的湖面,低声道:「一夜夫妻,信我一次?」

我:……

夫,夫妻?

我眨巴着眼睛,下意识地扫了一圈四周,正准备开口解释。

裴祺便突然凑近,清冽的气息嗖地一下便灌入了鼻尖。

「姐姐,再不走,你可就要迟到了。」

四目相对,裴祺唇角上扬,笑得温柔而又灿烂。

我脑子一嗡,到了嘴边的话竟然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23

盯着休息室里的化妆镜发着呆,我一想到昨晚令人脸红心跳的事,就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那真的就是一时情绪上头啊……

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裴叔叔和裴太太了……

抬手将剧本捂在脸上,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想要眯一会儿,却不想脑海里浮现起了我小时候参加过的裴祺的抓周仪式。

当时,裴家专门搞了一个婴儿房。

当时还是小不点儿的我看着大门敞开,里面还有不少颜色各异的积木,便想着进去瞧瞧,却没有想到偏头就听到摇篮里的裴祺,吭哧吭哧地蹬着腿。

「咦。」

我悄悄走近,看着他肉嘟嘟的小脸,忍不住笑,目光落在他吞吐的粉色小舌上,顿时觉得他有点憨憨的,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戳了戳他的小脸。

「唔。」

裴祺黑溜溜的眼睛瞧着我,像是在打量,我看着他挥舞的小手,随手就牵住了。

那个时候他的小爪子,比我的还小上一圈,握在手里软乎乎的。

「你,你松手。」

不知何时,裴祺一把就薅住了我,咯咯地笑个不停,要不是裴太太及时赶来,我感觉我的手都要被他捏肿起来了。

「呃…… 谁!」

手突然被捏住,我吓了一跳,本能地坐直腰身,一看才发现是邹棉在给我敷手膜。

「这一大早的,才来多久就困了,昨晚干什么了?」

「没,没干什么……」

我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

邹棉抬眸瞧了我一眼,唇角稍稍上扬,淡声道:「最近少熬夜,把皮肤养好了,开机仪式的时候,穿得漂亮点,女二徐岚入行比你早,这次被你拿了女主,心里正不爽,你别被人给比下去。」

女二是徐岚?

那不就是当初给计烁带人脉的女生吗……

我唇瓣微抿,看着手里的剧本,总觉得这是一团抹布在往我的嘴里塞。

当初计烁走后,她没少给我使绊子。

我现如今能做的,大概只有好好地背剧本了,免得到时候徐岚给我生事,我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24

临近中午,我对着镜头摆完最后一个 pose,望着众人都纷纷散去用餐,我如释重负地坐在了沙发上,整个人已经快累瘫了。

「媛媛。」

温柔的低语声传来。

我愣了下,余光瞥向门口,看着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人,眼神微动,索性假装没有听见,继续靠在沙发上休息。

只不过,我想装瞎,计烁却不愿意。

「媛媛。」

计烁迈着一双长腿走到我面前,漆黑的眸子低垂,不似从前那样充满怨念,反而多了几分温柔。

我后仰着脖颈抵在沙发上,就那么自上而下地打量着他。

现在的他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颓然的戾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作为一个成年男人的成熟稳重,甚至带着几分不可揣测的意味。

「计先生,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

我觉得我这句话说得应该很明确了,但是计烁却故作不懂,「我们聊聊吧。」

我笑了笑,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双手撑着沙发利索地站了起来,提高了音量,「计先生,虽然我只是不知名艺人,但是每天还是有不少的事情要忙的,就不聊了。再会。」

极力地克制情绪已经是我给计烁最大的面子了。

只是我刚朝着门口走去,计烁便抬手扣住了我的腰,从身后将我纳入怀中。

「松开!」

「夏媛,你别和我闹,如果我当初继续和你在一起,我怎么可能有今天的成就,怎么可能随手就能指派你做女主角?」

我死死地咬住唇瓣,真的恨不得回头就抓花他的脸,可是为了这次的机会,我还是忍了。

我苦熬了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所谓的出头之日吗。

「那我应该谢谢您了。只不过,这种谢法,是不是太过了?」

我铆足劲想要掰开计烁的手,但是计烁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挣扎之间我气得血气上涌,抬起高跟鞋就踩在了他的脚背上。

计烁疼得闷哼一声,忍不住松开了手。

我连忙跑了出去,对上他错愕的眼神,无奈道:「抱歉,这种事遇到的太多了,我只是下意识罢了。」

踩着高跟鞋冲出摄影间。

我唇瓣紧抿着,总感觉眼泪快要压不住了,好在我跑得够快,风吹过眼眸,好像那种难过的情绪也能很快消散了。

「姐姐。」

前台的边上,裴祺手撑着柜台,打着哈欠看向我,眼底带着几分慵懒,扬了扬手里餐盒。

25

「你,你怎么来了……」

我讶异地看向裴祺,对上前台小姐投过来的目光,连忙尴尬地笑了下,低声道:「这是我弟弟。」

前台小姐闻言笑了笑,没有作声。

裴祺嘴角笑意微敛,凝眸看着我,像是要把我锁定。

我蹙着眉,连忙走到裴祺身旁,拽着他的手腕就去了我的休息室。

「那个,你先坐。」

我反手就将门关上,正准备上锁,便感觉到清冽的气息凑了过来,紧张的手一滑,没有扣上锁。

「我来。」

裴祺声音很轻,微凉的手笼着我的手,轻轻锁上了门。

伴随着咔嗒一声,我心口仿佛也被弹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看向裴祺,抽回了自己的手。

「好端端地,为什么要锁门?」

裴祺挑着眉询问。

我抿了抿唇,坐在沙发旁拆开饭盒,脑子一嗡,张口便轻声道:「公司不让艺人谈恋爱。」

这种条例是公司针对所有艺人的,但是并不适用所有人,比如我这种咖位的,就算是恋爱生子了,公司也都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只不过邹棉管得紧,我也就习惯性地记着。

「不让艺人谈恋爱?」

裴祺坐在了我的身旁,接过我递来的筷子,顺势就把这句话又念了一遍,眼底滋生出些许笑意,「所以姐姐心虚了?」

我愣了一秒,突然就嘴瓢了,「不,不是——」

裴祺点点头,一副我很乖的样子低头夹菜,认真地回了我一句:「姐姐放心,我不给你添麻烦。」

我抿着唇,见裴祺如此懂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拿着水杯喝了点水。

「我做姐姐背后的男人。」

「噗——」我捂着嘴,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裴祺见状,单手把我拎到他的腿上,拍了拍我的背,薄唇轻抿着,笑而不语。

我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耳根子泛红,正准备起身,便听到咔嗒一声,门开了。

26

「呃,这……」

邹棉吓得不轻,连忙看向计烁,忍不住解释:「这个男生是夏媛的弟弟……」

「出来。」计烁面色铁青,原本的镇定自若好像一瞬间被击垮,颇为恼火地出声道。

「啧。」

裴祺斜睨着计烁,手撑着沙发,明显是要起身,吓得我连忙拽住他,「别闹。」

「夏媛,不要让我重复!」

我听着这熟悉的说话语气,抬手扣紧裴祺的衣角,目光落在他微动的唇瓣上,俯身吻了过去。

「夏媛!」邹棉大惊失色。

可是我却什么也不想顾及了。

这一次,裴祺没有反客为主,也没有回应我。只是抬手扣紧了我的腰,任由我作祟。

门口重归宁静的时候。

我坐在裴祺的腿上,眼里泛着泪花,哽咽着想要站起身,却没有想到裴祺直接拽住了我,「亲完就跑?」

「对不起……」我抬眸看着他,低声道,「我——」

裴祺静静地看着我,最后抬手抹掉了我眼角的眼泪,坐直腰身凑近了我,骨节分明的手探入了我的发丝,低声道:「接吻该这样接。」

「唔。」

我双手抵在裴祺的肩上,明明是他主动,可是姿态却是我高于他。

这样的吻,像是一种祈祷。

27

「夏媛,你怎么回事!你不知道那块饼对你有多重要吗?你混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邹棉一通电话打来,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我垂着眸,低声道:「合同已经签了。如果他违约,你可以赚违约金。不亏。」

「夏媛!你真的昏头了!这么难得的机会,你难道要这样错过吗!」邹棉气得拍桌,「你现在要么加计烁的

我站在窗边,看着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突然间有些怅然若失。

在我主动亲吻裴祺的时候,我就知道,计烁一定会扣下女主角的位置,那个时候,我的内心是松快的。

因为那一刻,我意识到,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女主角。

我只是舒适圈待久了,除了当演员,不知道自己还要做什么了。

从前为了争和计烁的那一口气,我差点就走了那些所谓的捷径,就算是被徐岚打压,也未曾离开娱乐圈。

可是现在我不想纠缠了,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每天开开心心,就很满足了。

嗒嗒,手指叩着桌子的声音。

客厅有些昏暗,裴祺正在喝水,白皙修长的手指扣着杯子,喉结滚动着,漆黑的眸子淡淡地瞥着我。

「这么晚,还没睡……」

我转身朝着桌边走去,看着裴祺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水,不禁有些讶异,「你夜里喝这么多水干吗……」

裴祺呼吸有些沉重,将手里的杯子扣在桌子上,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嘶哑,「开了荤,夜里睡不着。」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我是完全没想到裴祺是第一次,可是那些——

「你经纪人打的电话?」

裴祺喉结滚动着,修长的手指提着水壶继续倒水,似是随意般的开口。

我啊了一声,闷声道:「嗯。」

裴祺:「喜欢就争取。」

我:……

我一愣,想来刚才邹棉的声音很大,也不知道裴祺有没有听到,便选择保持了沉默。

裴祺舌尖抵着牙口,一双黑眸隐隐的染着无法描述的情绪,像是一种镇压,「反正也没人拦得住你。」

隔着一张桌子,我无措地看向裴祺,想到之前的事情,不禁朝着他道:「对不起,那天晚上我喝多了……」

哐当,裴祺随手把杯子丢在一旁,转身便隐没在了昏暗中。

望着那还剩一半水的杯子,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一个人发呆到了天明。

28

微凉的手托着腰,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居然靠在裴祺的怀里,不由得仰头看他一眼,又立刻装睡。

裴祺将我放在床上,随手替我拽上了被子,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缩着脑袋窝在被子里,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

清冽的气息散去,我悄悄地睁开眼,本以为裴祺出去了,却不想他站在衣柜旁边就脱了睡袍开始穿 T 恤,裸露的后背还有我留下的抓痕……

裴祺皮肤很白,看起来很瘦,但是肌肉线条却格外清晰。

妈妈,救命。

我默默地挪着身子钻进被子里,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临近中午了,我困倦地坐起身,正打着哈欠,就听到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诶,兄弟送你的成人礼物,满意不?」

「嗯?」

裴祺慢条斯理地低声。

方格嘿嘿笑「那些套套啊!」

我顿时一愣,隔着门缝看到裴祺坐在沙发上翻包,抬手将一把钥匙丢给了方格,蹙着眉道:

「就知道是你塞我行李箱的。拿着车钥匙赶紧走。」

「诶,别介啊。我又不只是来借车的。」

方格丢了丢手里的钥匙,笑嘻嘻地冲着裴祺开口:「我还给你姐姐买了橙子。我等她回来亲自给她。」

裴祺舌尖抵着牙口,什么话也没说,一个眼神扫了过去,朝着方格伸出手。

方格嗐了一声,将橙子丢在桌子上,拿着钥匙就溜了。

我眨巴着眼睛,默默地看着,正犹豫着要不要出门,就看到裴祺拎着那袋橙子就进了厨房。

「嘶,买的什么破橙子。」

厨房里传来裴祺的吐槽声。

我看着他被酸得脸都皱巴在一起,忍不住笑出了声。

裴祺微抿着唇,手撑在桌台上便看向我,挑了下眉,开口道:「很好笑?」

「啊……」

我默默收敛了笑,鼓着腮帮子看了一眼裴祺,转身朝着客厅里走。

结果身后立刻就传来了裴祺的脚步声,吓得我猛地一回头,结果直接撞到了裴祺胸口,我还没有开口,他就恶人先告状,「故意撞我?」

「没有。」

我瞧着他眼神怪冷的,也不想和他真的起争执,便想着朝着旁边走,但是裴祺快我一步,直接把我朝着反方向挤了。

「你——」

「我什么?」

裴祺无所谓地看着我,坐在沙发上拆开了餐盒的袋子,淡声道:「过来吃饭。」

我深吸了一口气,明显感觉到裴祺在故意惹毛我,皱了皱眉,也是气不过,抬脚就要回卧室,但是没走几步就被他直接抱起来了。

「啊!你——放我下来!」

「吃完饭再闹。」

裴祺搂着我的腰,坐在沙发上,他坐沙发,我坐沙发下的软垫。

他双手把我圈在他和茶几之间,继续拆饭盒。

我:……

到底谁在闹啊!

我嗅着浓郁的饭香,努努嘴,闷声道:「我牙还没刷呢。」

裴祺侧过修长的腿,给我让了条道。

29

十分钟后,我盘着头发坐在了裴祺对面的软垫上,随手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张嘴就是一大口卤肉饭,满足极了。

「多少钱,我转给你。」

我又吃了几口,一边用酱汁拌饭,一边掏出手机礼貌问价。

裴祺斜睨着我,低头吃了一口菜,淡声道:「还不至于养不起你。」

「咳咳——」

我忍不住咳嗽了下,默默地拿着杯子喝水,低声道:「那个,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我和你是亲兄弟?」

裴祺随口反问,不等我回答就道:「确实亲过。」

我:……

我脑子嗡嗡,眨巴着眼睛看向他。

他:「陈述事实罢了。」

我:……

我咬着唇,索性放弃了转钱的想法,也不看他的视线,把手机丢在茶几上,直接闷头吃饭。

和谐了大概有五分钟。

我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我下意识瞥过去,一眼就看到好友申请:计烁。

扫了一眼,我低头吃饭,吞了几口,便想着伸出手去拿手机,结果裴祺一包纸巾就丢了过来,不偏不倚地砸到了我的手机。

我抿唇看他。

裴祺:「失误。」

我:……

是失误吗?

我没问,只是拿起手机点开了那则好友申请,没什么犹豫,我直接点了忽略,并且把所有添加好友的途径都关闭了。

做完这一切,我也算是舒心了,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却不想耳边立刻传来了裴祺把筷子丢在饭盒上的声音。

我望着他碗里没有动几口的饭,不由得转头看向他,「你饭还没吃完——」

「我困了,想睡了。」

裴祺站在房门口停下,骨节分明的手撑着门把,淡声道:「姐姐要一起?」

我:……

砰,门直接关上了。

我看着对面那没吃完的饭菜,脑子有点发嗡,隐隐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又不得不在心里告诉自己:那天的乌龙已经解释清楚了……

虽然那一夜,我每次想起,都会脸红心跳,甚至有些怅然若失。

我从前也不抗拒,但是计烁却像是怕我算计他,影响他将来的星途,始终没有碰过我。

30

从早到晚,邹棉打来了一通又一通电话,哪怕我知道她手里其他艺人也可以演女主,她仍旧打个不停,像是要把我的手机打爆。

估摸着她手里事情一忙完就会上门,我想躲一段时间,但是在躲之前,我还得把裴祺安顿好。

毕竟,没过多久,他就要去军训了,万一邹棉把他扣下,他岂不成「人质」了……

「裴祺。该吃晚饭了。」

我站在他的房门口,敲了好几下都没有人应声,不禁有些奇怪,悄悄地打开了门。

房间里昏暗极了,窗帘都掩着,空调冷气吹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以为裴祺还没有睡醒,下意识朝着床边走去,结果床上连个影子都没有。

「裴祺?」

「这儿。」

伴随着浴室门开的声音,裴祺声音低哑,穿着浴袍站在门口,像是一道剪影,颀长的身姿都快顶门了。

咔嗒,房间的灯骤然亮起,裴祺系好浴袍走到一旁拿起干毛巾,顺势坐在沙发上。

我看着他头发湿漉漉的,不禁道:「你伤口——」

裴祺气息微沉,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漆黑的眸子看向我,瞬间把我的话给止住了。

眼神交汇,裴祺喉结滚动着,骨节分明的手扣紧,发出了一声咯吱响,舔了舔薄唇,低着头道:「伤口没事。姐姐有什么事?」

「呃…… 刚才我敲门了,」

我刚才被他盯得有点㞞,以为他是觉得我没敲门就进来,连忙解释了下:「叫你吃晚饭。」

「不饿。」裴祺随口就回了一句。

我咬着唇,只觉得房间里的气压好低,软声道:「那,那我给你切点水果吧,你午饭也没有吃多少。」

说完,我就想着开溜,但是裴祺已经起身朝着我走了过来,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贴着门看着裴祺从我面前走过。

31

打开冰箱,裴祺想也不想就拿出一瓶酒,就着冰块就倒了起来。

「你还没吃饭,别空腹喝冰酒。」

我见状连忙阻止,上前就想要拿下杯子,但是裴祺的手劲很大,我愣是没拿下来,隐约间还瞥见他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仰头看他,望着水珠落在他殷红的唇瓣上,顿了顿道:「先吃点东西,等会儿再——」

「姐姐。」

裴祺下颚收紧,盯着我的眼睛,压低声道:「我劝你松手。」

我看着他微冷的神情,只觉得压迫感十足,手已经准备缩回来了,但是脚底打软,整个人踉跄了一下,直接被裴祺拽到了怀里。

沐浴露的香气袭来。

「站好。」裴祺单手扣住我的腰,低声提醒。

我心脏一阵狂跳,抬手便抵在裴祺的胸口,朝着后面退了一步,颤声道:「噢。」

我紧张得头皮发麻,目光落在他晦暗不明的眸子里,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裴祺舌尖抵着牙口,微微松开手,就那么站在我的面前,将手里那杯混着冰块的酒,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唇瓣落下。

我觉得自己无了,脑子一蒙,完全忘了自己要商量安顿他的事情……

夜里雨下得极大,我窝在被子里闭着眼睛想快点睡着,但是不管怎么翻来覆去,脸都像是在被人放了一把火,没由来地发烫。

救命!我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这种半夜上火的感觉了,燥到忍不住起身去客厅倒水。

结果,狭路相逢,我刚拿起水壶,便碰上了裴祺的手。

如果不是夜黑,我真的感觉自己脸皮可以贴地了,触电般地缩回手,讷讷道:「晚饭太咸了。」

裴祺拿起水壶倒进杯子里,随手便递给了我。

我愣了下,小声道:「你不喝吗?」

裴祺没吱声,只是手拿着杯子递给我,我犹豫着,抬手接过,喝了一口才发现这是酒。

「这——」

「姐姐,我渴了。」

裴祺终于开口说了话,像是喝了不少酒,一双雾蒙蒙的眸子氤氲着泪光,缓步走到了我的面前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看我。

窗外大雨瓢泼,屋内安静得出奇,微弱的光照在地板上,像是一面平滑的镜子。

裴祺迷迷糊糊地看着我,小声叫着我:「姐姐……」

我愣神,当即就去冰箱里找矿泉水,可能自己就有点燥热,我打开盖子就喝了一口,却没有想到一回头就被裴祺抵在了冰箱上。

「姐姐。」

裴祺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他靠得实在太近,身后又有冷气灌入脖颈,我觉得我已经有点麻了,又或者说,把持不住。

我几乎是下意识就把矿泉水瓶递给了他,却不想他抬手握住了我的手腕,一点点地凑近我。

我有些失神,竟忘记了躲开。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像是一个不可撤回的开关,席卷了身上所有的躁动。

「唔。」

裴祺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微凉的手抚摸着我的背脊。

我呼吸变得短促,呜咽着想要推开裴祺,却两腿犯软,情急之下只能一口咬住他的唇瓣。

望着他雾蒙蒙的眸子,我只觉得心里藏着的悸动就快要撑破牢笼。

「姐姐,好疼啊……」

似是被我咬破了唇瓣,裴祺无辜地看着我,乖得不像话。

真是造了大孽。

平生第一次,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贼,偷到了一个令人心颤的吻,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也仅限于此。

同样的错,不能犯第二次。

32

「嘶。」

裴祺醒的时候,眼眶泛着红,但是他显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是站在客厅的镜子前端详着唇瓣,疼得龇牙。

我默默地瞥着,低着头,手拿着包子小口啃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姐姐。」

「啊?」

我蓦地抬起头,努力保持镇定,眨巴着眼睛看向裴祺,「怎么了,快过来吃饭。」

裴祺漆黑的眸子望着我,像是欲言又止,审视的目光几乎要把我穿透了,但是我还是仗着自己演过几年戏,顶住了这压力。

「没什么。」

裴祺眼底透着一丝无措,手指抵了抵唇瓣,便朝着我走过来,坐在了餐桌边开始吃饭。

我稍稍呼出一口气,注意到裴祺还在看我,拿起一个包子递给他,「酸豆角的,好吃。」

裴祺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我,殷红的唇瓣微动,接过包子咬了一口。

我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但是看到他唇瓣上的伤口,隐约想起了昨晚的吻,不由得抬手扶着额头。

啊,莫名的,我觉得自己好狗…… 欺负小弟弟……

吃了约莫五分钟,我清了清嗓子,轻声道:「裴祺,这几天,刚好天气不错,我带你去周边玩玩吧。熟悉一下环境。」

裴祺态度冷淡,「不用。」

我嘴角一抽,一时有些语结,纠结地攥紧衣角。

后面我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理由,裴祺总是能果断回绝我,以至于我忍不住出声道:「你就不能陪我出去玩吗?就出去住几天,几天就好了。刚好结束了,送你去学校。」

裴祺淡淡地瞥着我。

我诚恳地望着他,眨巴着眼睛。

裴祺冷冰冰地瞥着我,抿了抿唇,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但是不管咋样,至少答应了。

反正我和他都不能留在这个公寓里。

难得裴祺松口,我热情也上来了,「要我帮你收拾行李吗?」

裴祺面无表情地挑了下眉,点了点头。

我是挺乐意的,但是等我进门打开行李箱的时候,看着里面散落的套套,顿时慌了,完全没有想起这一茬。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尴尬地回过头,嘴一瓢就问了一句:「要带吗?」

裴祺随意地靠在门边,手抵着唇瓣上的伤口,抬眸看向我,淡声道:「姐姐想带就带。」

「我…… 我也用不着。」

我慌乱地低下头,拿着行李箱里的套套,像是拿着一块烫手山芋,不知所措。

裴祺:「随你。」

我:……

什么,什么随我啊,这是你的东西……

33

整装待发,相比裴祺只是简单地带了上衣裤子之类的,我是把想穿的都带了,结果想得太多,一直在磨蹭,蹲在柜子边翻来覆去找安全裤,就差钻柜子里了。

要不邹棉一直打电话过来,我也不会那么快拽着裴祺出门,以至于进电梯的时候,太过慌忙,手还握住裴祺的手腕,只好又悻悻然地松开。

好在,裴祺没有发现。

本来之前还夸天气好,结果一出门,不仅天阴了,风一吹还冷飕飕的。

「啊,司机,快来。」

我焦急地跺脚,正看着司机的路线图呢,就感觉一阵清冽的气息朝我袭来。

「手。」

我讶异地看着裴祺,望着他撑开衣服,缩着手道:「不了,我不冷。」

裴祺沉声,「穿上。」

我其实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还是乖乖地套上了衣服,这衣服他穿上明明才到胯部,到我这里,就盖腿了……

赶在下雨前,司机赶到了。

我透过后视镜一眼就瞥见了邹棉,不由得拍了拍心口。

「小姐,去哪儿?」

「温泉度假区。」

我喜滋滋地坐稳,偏头看着气定神闲的裴祺,轻声道:「这路程还挺长的,你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裴祺余光瞥着我,总是一副不太想搭理我的样子,就好像他刚来的时候。

窗外细雨蒙蒙,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导航,不由得有些犯困,瞥着已经睡了的裴祺,给自己手机设置了一个闹铃,闭着眼睛靠在了座椅上。

「为了躲个前男友,跑这么远?」

梦里好像有人在吐槽。

我皱了皱眉,抱紧了怀里的枕头,哼唧唧地蹭了蹭,呼吸间全是清冽的气息。

说起来丢人,我睡得超级沉,下颚抵在裴祺的肩上,整个人像是树懒一样抱着他,微微睁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已经是酒店的长廊了。

还有…… 服务员小姐姐……

我愣了一秒,感觉到自己正在裴祺的怀里,对上服务员小姐姐的目光,连忙示意她别吱声,让我继续装睡!

「先生,您还需要什么?」

「上餐就行。」

裴祺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抱着我便进了房间,我紧张得不敢动,直到裴祺微微扯着我的手,将我放在了沙发上。

「姐姐?」

裴祺轻声叫我。

我颤颤巍巍地继续装睡,想起上车的时候,我还说到了叫醒他,就尴尬得不行。

裴祺:「再不醒,我可就要把你丢出去了。」

我睫毛一颤,想装死到底,结果裴祺张嘴就开始倒计时了:「三,二——」

「唔。」

我吓得连忙坐起身,却不想正巧就碰到了他的唇瓣,微凉的触感像是电流一般窜到了骨子里,立刻躲开了。

天!这样也能亲到?

我真服了自己了……

裴祺回了神,双眸平静无波地望着我,喉结滚动,「姐姐,你确定你是要带我出来玩?」

我攥紧手,尴尬得要挠头,「我——」

裴祺:「不是玩我?」

我脑子一嗡,刚想继续解释,可是脑子里找不出措辞,转眼间裴祺就已经倾身凑近了我,眸子里的暗色仿佛已经到临界点。

「夏媛,别招我,不然后果自负,明白吗?」

裴祺声音冷到了极点,不像是在开玩笑,起身便脱了衣服丢在地上,径直朝着浴室走去。

「对不起,刚才真的是不小心……」

我眨巴着眼睛,被吓得坐在沙发上动都不敢动,直到浴室的门关上,才尴尬地抓头。

啊啊啊!我是不是要开始水逆了!

34

「没有其他房间了吗?」

「小姐,非常抱歉,由于您的预订没有成功,我们已经给您退款,现在这间房是裴先生的常住间。」

我:……

服务员笑着将餐点送进门,我偏头看向浴室,真的想扶额了。

餐点全部上齐。

我默默地戳着手机,看着上面的退款信息,等着裴祺洗完澡一起出来吃。

我戳着屏幕,回复:「我在外面度假呢,上次那个剧,我推了。」

我默默回了一句嗯,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就悄悄又发了一句:「妈,如果我和比我小的人在一起,你觉得…… 怎么样?」

我妈没有回复,我撇着嘴。

然而我刚准备撤回,浴室的门就开了,我下意识看过去,点着屏幕的手一划,就听见了我妈急躁的声音。

「啊呀,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夏媛啊,你能不能做个人?裴祺才多大,你打他的心思?」

我紧张得连忙抬手捂住手机想关掉,结果太过紧张,手机直接掉在了地上,屏幕都被摔出了一道裂痕……

望着碎裂的手机屏幕,真的,我连自己埋哪儿都想好了。

染着水珠的手映入眼帘,我仰头看向裴祺,极其迅速地移开了视线,但是内心只有一句:我一定是疯了才发了那句话……

「贴膜裂了而已。」

裴祺坐在了我的对面,随手将手机丢在一旁。

我抿唇,低头应声。

裴祺拆开饭盒递给了我,我默默抬手接过,手里拿着筷子戳着饭,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太平洋了。

从艺生涯这么多年遇到过的窘迫,都没有现在更令我无措。

「别发呆,吃饭。」裴祺低声发话。

我闷闷地应声,感觉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完全提不起兴趣吃饭,只想嘤嘤嘤了。

夜里雨水哗啦,晚上十一点,我坐在镜子前拍着爽肤水,一点点地按摩着自己的脖颈,肚子里突然咕噜一阵响,我不由得哀怨自己今天太糗了。

外面敲门声响起,我下意识看向门口,只见裴祺拎着一大袋烧烤进了屋。

救命,烧烤的香气太足,我感觉自己已经快不行了,只能匆匆地裹上外套,打算出门待一会儿。

「去哪儿?」

「我,我睡不着,出去逛逛。」

不等裴祺开口,我推开门就跑了,一路绕到楼下,嗅到空气里的烧烤味,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眼前一亮就兴冲冲地跑过去。

「老板,给我来十串烤肉。」

我弯着唇想要拿出手机扫码付款,却不想老板不好意思地看向我,笑着道:「姑娘,不好意思啊,卖完了,最后一份是那位客人的。」

我愣了下,默默地收回手机,正准备离开,就看到起身走过来的计烁。

「媛媛。」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计烁一叫我名字,我就觉得心悸,仿佛又回到当初他离开的那个时候。

「先生,您的烤肉好了。」老板一声叫唤。

计烁静静地看着我,轻声道:「让给这位小姐。」

我咬着后槽牙,本来想着直接开口拒绝,可是肚子却率先咕噜响了起来。

我真的觉得我今天是出门没有看黄历,糗到家了。

「不必了。谢谢计先生。」

我绷着脸想要走,但是计烁却很快追了上来,一把拽住了我,低声道:「夏媛,我知道,那个人是你弟弟——」

雨里的冷风骇人,我脸瞬间冷了下来,侧目看向计烁。

计烁叹气,「别用无辜的人来气我,欺骗小孩子的感情,不道德。」

我愣了一秒,不懂他哪里来的资格指摘我,差点就要笑出声,看着计烁那双漆黑的眸,问了他一句:「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多大?」

计烁微微怔住,随即便道:「我是男人,和你不一样,你是女人——」

「女人怎么了?」

我觉得我已经气在心头了,说话直戳计烁的心口,但是看着他错愕的神情,我竟觉得有一丝快慰,「你不是靠女人上的位?」

「好,我知道你恨我,可我那是手段,是策略,你应该清楚,这条路我走得有多艰难,我以为你是懂我的,我不想让你跟着我一直受苦。」

计烁说得动情,眼里泛着泪光,沉声道:「我功成名就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找你。」

冷风吹过发梢,我只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心口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

「既然如此,」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裴祺抬手便扣住了我的手腕,侧目看着计烁,淡声道,「那你就得接受,你功成名就得太迟,别人不想等了。」

计烁眼底的泪意渐消,目光深沉地看向裴祺,握着我的手腕更紧了,「还轮不到你管。」

「是吗?你可以试试,我管不管得了。」

裴祺眼神微冷,瞬间迸发出的挑衅意味,顿时让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话音一落,计烁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不悦地看向裴祺,冷声道:「我看在你是她弟弟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话一说完,计烁扫视了一圈,转身便迅速离开了。

我瞥着计烁远去的背影,突然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可能是在怀疑自己从前为什么会喜欢他吧。

舍弃那一层恋爱滤镜,他好像也不过如此。

35

「还看呢?」

裴祺不知何时在盯着我,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嗤笑了一声道:「再去追回来?」

「不去。」

我瞬间回过神,瞥了一眼裴祺。

不经意对上他那双映衬着细光的眸子,只觉得刚刚那一瞬间,少年的桀骜褪去,温柔袒露无遗。

突然,一阵咕噜的声响。

我:……

「饿了?」裴祺声音放软。

我不好意地摸了摸腹部,轻咳一声,撇嘴道:「我,我减肥呢。」

裴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嗤笑了一声,突然道:「你就不能陪我吃点夜宵?」

我:……

这语气,莫名有点熟悉。

我仰头看着他,迎着一阵清凉的风,心情好像都好了不少,「那,那就一点点吧。」

虽然我嘴上说的是一点点,但是我真的吃起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个艺人了。

裴祺全程没吃几口,我咬了一口肉串,随手拿起另一串就递给他,却发现他正盯着我笑。

唇角略微上扬,笑意很浅,但是瞧得出温柔。

注意到我的视线,裴祺很快便敛起了笑意,倚靠在沙发上摆出了慵懒的姿态,淡声道:「吃完就去漱口睡觉,我困了,你自便。」

「哦,好。」

我回忆着他刚才的那个眼神,小声应着,看着他就睡在沙发上,不禁道:「你不睡床吗?」

裴祺瞥我,眼底似乎有话,但是没说,直接翻身背对着我。

我:……

很快,我也吃饱了,拿着纸巾擦了擦嘴,看着对面的裴祺,心里打着鼓。

去浴室刷了一遍牙,我偷偷探出头看着沙发上的裴祺,轻手轻脚地拿了一床被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月色下的裴祺睡得很安稳,碎发垂着,看起来格外的温顺。

目光落在他唇瓣的伤口上。

我觉得我可能真的有点疯,我好像有点喜欢他,而且不是姐姐对弟弟的那种喜欢。好像随时都能够想起裴祺带着一身少年独有的傲气挡在我的面前,对着计烁放着狠话的样子。

那一刹那,是让我说不出的悸动。

好像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被人保护了,虽然我也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裴祺微微睁开眼,单手撑着沙发坐起身,仰头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抬手把被子递给他,转身便想走,却不想裴祺一把将我拽坐在了他的腿上。

「裴,裴祺——」

我心跳陡然间加快,无措地看向他。

「张嘴……」

裴祺突然问话,声音里的嘶哑难以言喻。随着他缓缓地靠近,我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微凉的手按在腿上,接吻的水渍声在静谧的房间里响起,窗外雷声大作,雨水倾洒而下,不断地敲击着窗户。

第一次是误会。

那第二次呢,情难自禁吗……

梦醒的时候,我打了一个激灵,直接坐起了身。

「做噩梦了?」

裴祺端着水杯站在窗边,清明的眸子看向我,我顿时羞愧不已。

这哪里是噩梦,分明就是……

「没有,那个——我,我有说什么梦话吗?」

裴祺挑了下眉,轻声道:「姐姐想说什么梦话?」

我脑子嗡嗡作响,尴尬地掀开被子,就钻进了浴室冲了一把脸,看着面色潮红的自己感觉自己已经没脸可丢了。

做了 N 次深呼吸,我总算是开了门,探出头看向房间,环顾了一圈,结果发现裴祺就站在浴室旁边呢,吓得直接要跳起来。

「啊,你。」

裴祺一脸无奈地偏头看着我,随手将手机递给了我。

我看着他递过来的完好的手机屏幕,不由得摸了两下,忍不住笑道:「谢谢!」

裴祺回望我一眼,不置可否。

我有些失神,但是耳边立刻就响起我妈说的,让我做个人吧,裴祺比我小……

36

雨后阳光笼罩,微风浮动树林,让这里看起来像是一片绿海。

我一想到等会儿要泡温泉,心里美滋滋的,骨子里想犯懒,忍不住迎着风伸起懒腰。

结果,我刚竖起手,身后的衣服便被拽了一下,微凉的指尖蹭过腰际,我不自觉地止住哈欠。

是裴祺。

但是裴祺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自顾自地朝前走了,我只能匆匆跟上。

碍于我和裴祺之前发生过那种事,怕尴尬,我索性请了一个导游,带着我和裴祺到处逛。

可是越逛,我越发现裴祺站哪儿都挺耀眼的。

「诶,小姐,看路——」

我踩在鹅卵石上,顿时脚底一滑,整个人都被裴祺兜在了怀里。

修长白皙的手攥着我的手腕,我尴尬地站稳,闷声道:「谢谢。」

裴祺没吱声,一路上手都扣着我的手腕,时不时地拎我一把,沿着小路走了好久,才到了温泉的入口处。

「来个人陪她,她走不稳路。」

裴祺说这话的时候,格外自然,可是旁边听的人却都不自觉看向了我,那眼神意味深长。

我咬着唇瓣,刚想拒绝,就已经有一个服务员小姐姐来带我了。

「泡完发消息给我。」

裴祺随手摸了下我的头,像是「叮嘱」。

我闷声回道:「嗯。」

鹅卵石的小路走起来硌脚,但是等到走完泡进温泉里,又觉得格外舒适,仰头还能够看到一树斑驳的花影照在墙上。

我看着裴祺发来的信息,兴冲冲地刚想回复,又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我:……

我默默地看着屏幕,竟有些忍不住想笑,回了一张好吧的表情包。

裴祺:「okk.Jpg」

我忍不住捂着唇偷笑,红着脸窝在了温泉里。

今天的裴祺,好像格外温柔。

37

泡了多久温泉,我就想了多久裴祺,心里的悸动是无法隐藏的。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坐在风口休息了一会儿,我又去冲了一把澡,一点点地做着护肤步骤……

我看着裴祺发来的消息,正准备回复用不着人扶,迎面便撞上了徐岚。

徐岚手撑着座椅,看到我的瞬间,不由得挑了下唇,「好巧。」

她长得算是温柔清纯,可是手段毒辣。从前买通我身边的人,差点把我送到变态大佬的饭局里。

偏偏她咖位比我高,有些事,我只能忍气吞声。

「夏媛。」徐岚随即站起身,手里夹着烟,走到我的面前便对着我吹了一口烟雾,冷笑道,「这次你拿了一番,我可真要恭喜你。」

我微微闭上眼,本想就这么忍了,可是一想到自己已经无心娱乐圈,便不想再忍,索性抬眸看向她,淡声道:「我并不打算参演。」

徐岚挑眉。

我弯唇浅笑,「如果你非要恭喜我,我可以再考虑一下。」

徐岚捏紧手里的烟,表情瞬间变了味儿,眼底有些诧异瞬间迸发。

我不禁反问:「计烁没有和你说吗?」

徐岚闻声愣了下,看着我笑出了声,恣意出声道:「说起来无奈,光顾着情事了,完全忘记了这一茬。」

我忍不住蹙眉,再度看向徐岚的时候,她已经快步离开了。

说真的,我觉得我就不该来度假区,越是想躲着,越是躲不开这些人。

这不,我还没走多久,就又看到了计烁的身影,眼看着时间快过九点,从这边走到餐厅还有段路,我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嗯,我还在试图搞定夏媛,会的。嗯——」

计烁像是在和谁打电话,说的一些词,让我听得很不舒服,绕开了他的视线,我飞快地冲进了夜色。

可是正如裴祺说的,我走不稳,没跑多远,就来了一个平地摔。

膝盖磕得生疼,我听到有脚步声,眼底泛着泪花,正准备看是谁呢,就被直接抱了起来。

「媛媛——」

「你,你松开——」

我下意识推开计烁想要下去,结果抬眼就看到了裴祺,不由得心里一紧。

裴祺冷着脸,沉声道:「过来。」

「媛媛——」

计烁下意识拽紧我,我连忙甩了甩手,看着裴祺已经转身离开,迅速追了上去。

「裴祺,等等我。」

「裴祺……」

「我,我跟不上你——」

裴祺走了一小会儿,最后绷着脸停下脚步,俯身将我抱了起来,一路到了晚上住的隔间。

将我放在了地上,裴祺头也不回地就要走。

我看着裴祺脸色很差,心里慌乱不已,连忙拽住他,出声解释:「我只是碰巧遇见他的,我哪里知道他会来扶我…… 唔……」

裴祺冷着脸,立刻扣紧了我的手腕拉伸至头顶,俯身便吻住了我,粗重的呼吸夹杂着不可遏制的怒意。

我颤抖着承受着他的怒气,一点点地回应着他。

躺倒在床上,我听着窗外又淅淅沥沥的雨声,手指紧了又紧,最终还是沉沦其中。

不同于第一次的迷醉,这一次我异常的清醒。

38

清晨,我疲惫地睁开眼,正准备动一下,背脊便贴到了裴祺的胸口。

裴祺的手搂着我的腰,几乎将我整个人圈在怀里,低声道:「不累吗?」

我闭着眼睛继续装睡。

裴祺轻笑了一声,下颚吻了吻我的头,又闭上了眼。

我咬着唇,害羞不已,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再度陷入了梦乡。

临近中午,太阳已经晒屁股了,可是我还是很困,趴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

「姐姐。」

裴祺微凉的手托着我的手,掂量了两下,轻声道:「醒醒。」

我皱着眉,困得不行,把脸埋在枕头里,哼声道:「呜。困。都怪你。」

「好,怪我。」

裴祺顺着我的话,语气温柔到了骨子里。

我偷偷抬起眸,注意到裴祺是单手撑在床上,上半身还裸着,耳根子瞬间红了。

「姐姐是在看我吗?」

「啊。」

我像是偷吃零食被抓包的小猫,尾巴都要炸毛了,连忙出声道:「才没有。」

裴祺喉间发出低笑,揉了揉我的脑袋瓜,「快起床。」

我拽了拽被子,很无奈,「哦,我再睡五分钟。」

话音刚落,我连人带被子都被抱起来了。

我一早就有起床气,忍不住捏他的脸,结果被他凑过来就亲了一口,害羞得没脸见人了。

「夏媛。」

「啊?」

我站在水池边拿着毛巾擦脸,注意到站在我身后的裴祺,看着他一脸认真的神情,有些无措。

裴祺搂着我的腰,像是在宣誓,「从今天起,我是你男朋友了。」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下意识仰头看他。

裴祺见我不吱声,微微抱紧我,压低声道:「我说的不对吗?」

这一刻,我瞬间脑补了很多不好的结果,可是还是想在现在,遵从本心,告诉他:「对呀。」

裴祺眼底淬着笑意,欣喜得不能自已,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弯着唇,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39

距离裴祺去军训还有三天。

但是,我发现,他这三天里的精力,全用在我身上了,到了晚上才带我出来觅食。

夜里烤肉总是格外香。

「小心烫。」

望着冒着油光的烤肉,我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满足得要跺脚了。

裴祺侧目看着我,眼底总是带笑,看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两个人十指紧握,哪怕什么都不说,一起吹吹风都很美好。

只是离别的情绪很突然,我就很舍不得他离开,但是我不想说出来。

房间里的灯亮着。

「这是防晒,一定要记得用。这个牛肉,补充体力的,平时揣点在口袋里。」

我凭借着自己早年军训的经验,依次给裴祺提醒,可是这小子却全程只是抱着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声。

「有没有听清楚呀?」我忍不住戳了下他。

「嗯。」

裴祺撇着嘴,低着头抚摸着我的指骨,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我偏头看他,「怎么了?」

裴祺眼神有些伤感,声音很低,「舍得我走?」

我咬着唇,自顾自地戳了戳手机屏幕,心里很舍不得,可是嘴上却只是回了一句:「军训是学校规定。」

裴祺薄唇微抿,握着我的手微微紧了下,「哦。」

我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失落,微微仰起头便亲了他一下。

裴祺有些哭笑不得,蹙眉道:「别招我。」

我抿着笑了笑,直接挺着腰身换了个姿势,坐在他腰上了,抱着他的脖颈,鼓着腮帮子道:「干吗,我男朋友,我还不能亲了?」

裴祺唇角上扬,下颚动了动,翻身便将我压在了床上。

40

我以为我能忍不住不想裴祺的,但是没想到军训第一天,我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一个人待在家里,我算了算自己经纪合约的到期时间,又包了一个红包打算给邹棉,就当这一路艺人旅程的结束。

听闻我合同要到期了,我妈一早便给我罗列了很多相亲的名单。

我笑了笑,看着她发来的那些单子,有些无奈,「我还不想那么早结婚。」

我妈蹙眉,「早什么早,你也不看看你耽误多少年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已经在我肚子里了。」

我:……

「嗯…… 我有男朋友。」

我低着头,刚准备说,我妈就忍不住道:「哪里人?」

我挑了下眉,顺着她给的那些名单条件就念叨:「有车有房,无不良嗜好,还是我们家本地人。身高 188。很帅。」

我妈一听顿时乐了,「谁呀?指不定妈妈认识呢。有照片吗,给妈妈看看。」

你当然认识了,只是我不敢说。

「哎呀,才谈没多久。」

我鼓着腮帮子,纠结了很久,正准备扯开话茬,就看到裴祺辅导员发来的一条信息。

我盯着这行字,愣了好一会儿,慌忙点进辅导员发来的链接——「xx 大学新生飙车致人额头受伤,疑似靠 x 关系敛财」

博文内容纯粹是颠倒黑白,受伤的人是裴祺,却硬说成裴祺致他人受伤。

至于 x 关系,内容过于香艳,还带上了不少正当红的小花,各大平台的营销号迅速涌入,评论区立刻变成了粉丝撕 x 战场。

我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气得手都在抖。

这样的营销阵势,没有专业的团队助力,裴祺一个素人,会一夜之间成为各个平台的热点人物?

除了计烁,我想不到其他人。

着手联系了几个我认识的营销号,我想着要对方发澄清贴,可是对方却表示,就算是给钱,都不会发,删帖也不行。

更离谱的是,在我说这样做会被起诉的时候,对方直接笑称,老板有的是钱。

网上议论得热火朝天。

我忍不住给裴祺打了电话。

像是刚跑完步,裴祺呼吸间喘得比较厉害,笑了一声,「姐姐。」

我咬着唇,低声道:「你休息一会儿再说话……」

裴祺:「光听我喘?」

我:……

我被他说得老脸一红,忍不住蹙眉道:「别闹,我有事要说。」

「嗯。好,我听着呢。」

裴祺轻笑一声,语气格外的宠溺,搞得我怪不适应的,窝在沙发上闷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你看新闻了吗?」

裴祺:「嗯。」

我纠结得攥紧手,想想自己演个反派都会被人骂到哭,几天都吃不下饭,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裴祺。

毕竟难受的时候,别人说再多,也没有多少用。

「我知道姐姐想说什么。」电话那头,裴祺突然开口。

我抿着唇,低声道:「你别在意,那些都是胡说,只要你解释一下——」

「姐姐。」

裴祺突然轻声叫我,好像在喝水,笑了一声便轻声道:「你知道的,我的精力有限,只对女朋友解释。」

我:……

「可是不解释的话,别人会议论你——」

「我尊重别人对我的不喜欢,那是他们的感受,由他们自己支配,我能支配的,只有我对姐姐的喜欢。」

裴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异常淡定,就好像只不过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听得我一愣一愣的。

「啊,你。」

这么直接的表白入耳,我突然都不知道是谁在安慰谁了。

裴祺:「姐姐是在害羞吗?」

我咬唇,「才没有!」

裴祺轻笑,「嗯,没有。」

我:……

41

我明明是想去安慰裴祺,结果绕了一圈,变成被他哄着,害羞得已经在沙发上打滚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到了第二天,新闻越传越离谱。

裴祺的校方都出来回应表示绝不姑息,一时间舆论越发热烈,好像裴祺真的做了那些事一样。

我实在有些坐不住,火速赶回公司去找邹棉,可是我没有想到,待在办公室里的人,竟然还有计烁。

「计先生,那些新闻还是赶紧收手吧。那个小弟弟只是一个素人。这些年我一直按照您的要求盯着夏媛,从来没有让她和其他人传过绯闻,这次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她会喜欢那个弟弟——」

我听着邹棉的话,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我以为,我和邹棉的相遇,只是一个巧合,是我的幸运。

「我的要求,你很清楚。」计烁倚靠在座椅上,阴沉着一张脸看向邹棉。

邹棉忍不住蹙眉,「计先生,夏媛怎么说也是我的学妹,我和她相处过,她一直都很顺着我的意思,但是只要拒绝了,真的就没有回头的余地。您就算是放弃这部剧,我也没有办法,这部剧的合约是以公司的名义,并没有指定女主角一定是夏媛。」

计烁眼底渗着冷意,像是要对邹棉发火,我忍不住推开了门。

哐当一声,邹棉看到我的刹那,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尴尬地站起身。

我对上计烁的视线,冷声道:「你知道你放的那些新闻,是诽谤吗?」

计烁缓缓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试图握住我的手,我不由得后退一步避开,沉声道:「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扯上别人?」

计烁微微扣紧手,低声道:「我只是想让你回到我的身边。夏媛,我们已经错过太久了。」

「我和你之间,不是错过,是分手。」

我目光灼灼地看向计烁,心已经冷到了极点,「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清醒?」

计烁垂着眸,忍不住冷笑着反问:「夏媛,你觉得你清醒吗?」

我木然地望着他。

计烁冷眼看着我,「和一个十八岁的男生在一起,你觉得你能和他在一起多久?等他到了适婚的年纪,玩够了,你确定他一定会娶你吗?那个时候,多的是年轻漂亮的女生,你在他眼里又算什么?不清醒的人,是你!」

我呼吸有些酸涩,仰头看着计烁,忍不住笑了笑,轻声反问:「你的意思是,徐岚不清醒?」

计烁陷入了沉默。

我呼出一口气,转过了身朝着楼道走去,冷声道:「我只给你一天时间,把那些新闻都撤了,不然就鱼死网破吧。」

计烁压低了声,「夏媛,这个代价,我还承受得住。只要你不和他分手,我可以一直让他社会性死亡。包括他的父母。你也是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你应该清楚,大多数人都喜欢当审判者,不问前因后果。」

我红着眼眶转过身,冲过去就给了计烁一记耳光,「你无耻——」

计烁望着我,皮肉上挂着森冷的笑,「我只给你一天时间。」

42

夜里路灯一盏盏亮起。

我倚靠在座椅上,想要用自己的社交账号,却发现已经被邹棉绑定,根本登录不上去,只能绷着脸重新注册账号。

我去和那些胡说八道的人解释,可是说着说着,我的账号里便涌入了无数谩骂的私信。

一眼扫过去,我说的话根本没有人听。

人微言轻,不过如此。

从前我恨自己不红,是因为被计烁抛弃,而今恨,是因为自己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手机嗡嗡作响,我看着裴祺打来的电话,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铃声逐渐停下,我哽咽着看向屏幕,任由眼泪掉落,看着裴祺发来的信息。

我昂着头,想要把眼泪逼退。

如果是十几岁的我,我会不顾后果地和计烁撕到死。

可是现在的我,遭受了太多社会的毒打,棱角都被磨光,成了从前自己最讨厌的没有骨气的人。

我已经哭到抽噎,颤抖着手指打下分手吧,却迟迟无法按下发送键,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到家的时候,我妈打来了电话,深呼吸了几口气,我一边开着门,一边接通。

「网上那些新闻是怎么回事?」

「都是假新闻。」

我说话的时候鼻音很重。

我妈一听就道:「怎么了,媛媛,怎么哭了?和男朋友吵架了?」

「没有……」

我随手带上门,望着黑漆漆的房间,灯也懒得开,站在那儿便忍不住呜咽起来,朝着我妈出声道:「妈,我觉得我好没用……」

「啊?」我妈有些慌神,不禁道,「媛媛,怎么了啊,突然说这个。」

我忍不住哭,「我保护不了弟弟。」

「哎哟,别哭别哭。」

「我要是能红一点,我就能保护弟弟了……」

我抽噎着说个不停,哭得太激动了,根本听不清我妈说了什么,手机很快就没电了,耳边安静了下来。

客厅里突然有灯亮了。

我眨巴着眼睛,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下意识朝着另一边尽头的灯开关看过去,一下子就看到了裴祺。

裴祺穿着一件浴袍,骨节分明的手敲了下按键,客厅里的大灯也亮了。

「你…… 你怎么回来了……」

我错愕地看向他,还是忍不住抽噎。

裴祺缓步走了过来,抬手轻轻抚掉我眼角的泪,压低声道:「不回来怎么知道这么晚,还有人在哭鼻子?」

我垂着眸,抬手抱住了裴祺,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裴祺愣了下,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我闭着眼,声音有些嘶哑,「让我抱一会儿。」

仔细想,问题不大,了不起就是对簿公堂,打一场持久战。

可是就算是这一次的新闻争议顺利解决了,还有下一次呢,一次又一次,只会干扰裴祺的正常生活,甚至影响到裴叔叔和裴太太。

这是一个死循环。

裴祺轻笑着,微微搂紧我的腰,安静地等着我平复心情。

「裴祺。」

「嗯?」

我闭着眼,忍了好久,才低声道:「我觉得,我们,好像不适合。」

裴祺手微顿。

我呼出一口气,松开手看向他,低声道:「我觉得——」

裴祺舌尖抵着牙口,就那么看着我,目光灼热得让我一句话都没敢说完。

「哪里不合适。」裴祺发问。

气氛突然有些僵持。

我声音很小,「年龄……」

裴祺冷着脸,突然凑近了我,吓得我连忙后退一步,背脊直接抵在门上了。

我咬着唇,下意识要跑,结果直接被裴祺拽着衣领给拎回来,限制在他两臂之间,清冽的气息瞬间满怀。

我手抵着裴祺的胸口,却没有想到他直接吻了过来。

「唔。」

「好好说话。」

裴祺额头抵着我的,压低声质问:「再说一遍,哪里不适合?」

我抬手捂着嘴,仰头看他,全身都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闷声道:「不带你这样的。」

裴祺漆黑的眸子盯向我,眼神冷得吓人,开始明知故问,「我哪样了。」

我咬着唇,陷入沉默。

裴祺啧了一声,我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再抬眸的时候,他已经转身回了房间,门摔得震天响。

我望着敞亮的客厅,深深叹了一口气,余光瞥见桌子上的蛋糕,不由得一愣。

走近一看,上面赫然叉着 19 岁的蜡烛。

43

凌晨两点,联系完律师,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看着和裴祺聊天的对话框,翻了不知道多少遍。

来来回回看着那些营销号,盯着有记者待在裴祺学校门口的照片,更睡不着了。

难怪他会突然回来…… 原来是记者直接去学校了……

望着上次聊天的界面那句老板有的是钱,我又给对方发了一条信息,想要把律师函截图发过去。

结果,系统提示:您已不是对方好友。

趴在床上,我感觉心已经冷透了。

就算我知道徐岚和计烁之间的关系,可是我手里又没有实锤,一旦被反扑,以徐岚的性子,肯定比计烁更难缠。

更何况,娱乐圈有时候根本不看对错,只看谁的粉丝多,谁的粉丝会撕,有时候律师函都发出去了,粉丝仍旧能够颠倒黑白。

这是一团乱账。

除了远离裴祺,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

天渐亮,再醒的时候,我听到了敲门声。

门一开,某人穿着白色的衬衫站在门口,一双锐利的眸子瞥着我,淡声道:「吃早饭。」

我望着他不善的神情,微微点头,看着裴祺转身又拿着头盔出门,下意识地出声:「你去哪儿?」

裴祺斜睨着我,「你是以什么身份问这个问题?」

我有些愣住,没吱声。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心里像是被人扎了一根细针,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直到手机嗡嗡作响,收到邹棉从工作室帐号发来的消息。

我盯着那条信息,回忆着和邹棉相处的种种,竟有了一丝苍凉的感觉,这个娱乐圈,我是真的一秒都不想多待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段话,逐渐冷静了下来。

说到报复,报复心最强的人,应该就是徐岚了。

低眸看着邹棉发来的又一条信息,我眼神微冷,不由得有些想笑。

如果不是因为计烁,现在的我应该和裴祺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而不是为那些新闻焦头烂额。

44

花了些钱,我买到了徐岚最近一场酒宴的门票,倒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单纯想去挑衅徐岚。

这是场生日宴,主角是慈善会方主席的小孙子。

听说这也是个会玩的主儿,还特别喜欢赛车,年纪轻轻就组建车队,拿下过不少奖项。

端着酒杯坐在角落里,我光是听着周围人的议论,便不自觉地想起裴祺,心口一阵阵的泛酸。

裴祺也喜欢赛车,凭他的实力,应该也能够拿下不少奖……

许是想的太多了,眼眶忍不住泛着热泪,我呼吸都有些不畅,努力地仰着头忍住眼泪。

那边,徐岚终于入场,一袭长尾裙衬得身姿婀娜,笑容温婉可人。

我端着酒杯,看着她跟着助理走向别墅的后花园,快步跟了过去,看着她助理在给她审视妆容,笑着走了过去。

「好巧。」

我缓步走到徐岚面前,对上徐岚助理的视线,挑了下眉,轻抿着酒杯。

徐岚倚靠在座椅上看着我,稍稍朝着助理扫了一眼,助理便立刻退了下去。

「夏媛。」

徐岚唇角上扬,拿着口红优雅地涂抹着唇瓣,语气里不减丝毫嘲讽的意味,「你不会指望我帮你的小男朋友撤新闻吧?」

我挑了下眉,耸耸肩,轻笑,「不用撤。」

徐岚脸色微变,忍不住笑,「是吗?你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个吧?」

「那些新闻,不过是阿烁吃醋搞出来的罢了,我来找你,是邀请你参加我和阿烁的订婚宴。」

我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丝毫不变,余光扫视着徐岚,一字一顿地说道:「怎么,他没和你说?」

徐岚眼神狠厉地看向我,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就要泼我。

我冷着脸,直接扣住她的手腕,轻笑,「看样子你是被蒙在鼓里,挺可怜的。」

徐岚嗤笑,冷声道:「你真以为你嫁得了?」

我耸肩,玩味一笑,「那就得拭目以待咯。」

末了,我又道:「我忘了,他只和你谈情事,不谈这些——」

「夏媛,你少在这里跟我得意。你算个什么东西。」

正如我想的那样,徐岚已经到了气急败坏的地步,但是她是对计烁有情的,顾不得与我多做纠缠,甩手便快步离开了。

我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你们也一样。

我稍稍呼出一口气,重重地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却不想耳边立刻传来酒杯砸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刺耳。

我下意识看了过去,只见一身黑色西装的裴祺站在水池边,面色阴沉至极,骨节分明的手紧握成拳。

我握着酒杯的手一紧,看着裴祺转身离开的身影,整个人有些失力。

想要追上去,却又怕徐岚去而复返,我功亏一篑。

45

家里没有人,我根本就不想回去,索性就在酒店里入住。

路过几个包厢,隐隐还能够闻到烟味。

「什么!嫂子外面有狗了?」

方格的声音还是很有特点。我只听到这一句就认了出来,也料想到了包厢里的人,都有谁。

「胡说什么呢,祺哥生日,别提晦气的事。」

「就是就是。」

包厢里很嘈杂,隐约还有女人附和的声音。

我站定在门口,忍不住透过门缝看了进去,却不想只看了一眼,就对上了裴祺的视线。

裴祺可能是喝多了,但是目光仍旧锐利地锁定了我。

我迅速地敛起视线,忙不迭地沿着走廊快步朝着自己的包厢跑去,听到身后传来方格叫祺哥的声音,更是不敢停下脚步。

裴祺一把拽住了我,从我身后将我纳入了怀中,下颚抵着我的肩。

我手抵着裴祺的手腕,却没有想到裴祺直接将我抵在了墙上,抬手扣着我的下颚,俯身笑着质问道:「阿烁,叫得挺亲昵的啊。嗯?」

裴祺好像喝多了,下手的力道很重,我觉得自己的下颚都要脱臼了,忍不住抬手拽他的手,闷声道:「裴祺——松手,唔。」

火热的唇舌探入,我被吻到了腿软,如果不是裴祺手托着我的腰,我几乎要跌坐在地上。

「姐姐,为什么这么对我,嗯?」

「疼……」

裴祺一口咬住我的唇瓣,疼得我忍不住闷哼起来,却还是被他扣在怀里,动弹不得,忍不住小声呜咽起来。

裴祺额头抵着我的,呼吸格外的粗重。

「祺哥,祺哥……」

「嫂,嫂子……」

方格一看我嘴角渗了血,连忙拉住了裴祺,转而看向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手抵着唇瓣,垂着眸,低声道:「他喝醉了,你带他回去休息吧。」

不等方格作声,我抬脚就走了,一路匆匆忙忙,等待着徐岚和计烁最终斗争的结果。

好在徐岚不负我的期望,很快便传出了辞演新剧的消息,紧跟着便是一个又一个小道消息,就像当初计烁污蔑裴祺那样,登上了平台的首页。

我想过他们会闹翻,闹出新闻,但是没想到来势如此凶猛,像是有人在背后助力一般。

就连邹棉都忍不住打电话问我,是不是一时头昏脑热,傍上金主要和计烁鱼死网破。

要是有金主,我能受计烁这窝囊气吗?

46

拿着棉签蘸了沾唇角的血渍,我疼得忍不住龇牙,一想到上次裴祺也是对着镜子这副神情,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将棉签丢在垃圾桶里,我气到抓头发,气自己怎么不早点开窍,早点挑衅徐岚,那不就不用和裴祺分手了。

裴祺肯定觉得我在耍他,想着怎么把我拆骨扒皮……

夜深人静,我拿着手机在备忘录里写了 N 遍开场白和解释,但是等到真正发出去的那一刻,迎接我的,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裴祺把我拉黑了。

如果我能未卜先知,我绝对不会说出那句不合适,可我是个普通人,现在这么想,只能说是马后炮。

时间倒回,在那个情况下,我还是会选择分手吧……

盯着那红色的感叹号,我刷了几下,咬着唇,最终也没有敢再去添加裴祺……

我怕被拒绝。

徐岚和计烁的新闻发酵很快,两个人转眼间就成了热搜常客,所有新闻里,最离谱的应该就是计烁和圈内男大佬有一腿,我看得头皮发麻。

粉丝仍旧在吵,其中不乏浑水摸鱼的人。

翻了一圈新闻,裴祺的新闻已经淹没在了网络的浪潮里。

对此,我妈第一时间发来了消息,虽然没有提及网上的事情,但是却语气欢快地催促我中秋节回家吃饭。

「记得和裴祺一起回来啊。」

我皱了皱眉,闷声道:「他有他的时间安排。」

「那你赶紧回来,看看是考公还是考编。实在不行,先把男朋友带回来给我看看。」

我爸适时地插话,我妈立刻就来劲了,「对啊,把男朋友带回来给妈妈看看。」

我:……

我脑子嗡嗡作响,没有出声。

我妈嘶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又说了什么,我只觉得全部都变成了杂音,唇齿间的啜泣声就快忍不住了。

仔细想想,我和裴祺这段关系悄无声息地结束,除了心里难受,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才十九,未必能和我走到最后,现在结束,我不耽误他,也省得以后出乱子,两家人见面尴尬。

可是为什么越这么想,我越想哭。

我是想回家的,可是我状态太差,回家肯定会被我爸妈看出来的,便委婉地回绝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好像习惯一个人消化情绪了。

47

站在公寓的门口,我仰头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完全没有回去的欲望。

肚子咕噜作响,我垂着眸,摸了摸小腹,打算化悲愤为食欲,挑战一个人吃火锅。

我一个人走进了附近的火锅店,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对辣椒情有独钟,一口牛肉裹着小米辣,就算是唇瓣上的伤口没好,有点疼,还是爽到了骨子里。

「嫂子?」

听着熟悉的声音,我僵硬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穿着黑色赛车制服的裴祺。

裴祺漆黑的眸子望着我,毫无波澜。

我咬着唇瓣,默默地握紧手里的筷子,有些不知所措。

方格顿时就笑了,「我说祺哥怎么跑这么远吃火锅…… 呃,一定是这家火锅正宗。」

裴祺只是递了一个眼神,方格便迅速转了话锋,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隔着一条走道,如果不是方格拽着裴祺,只怕他们也不会坐在我的隔壁。

我望着坐在斜对角的裴祺,嘴都要快咬破了,还是没有勇气叫出他的名字,因为我好像能预感到,他根本不会理我。

我叫他,无疑是自取其辱。

气氛僵持到了一定地步。

「您好,请问几位?」

「呃,不多,就我和——」

「六位。」

裴祺淡淡地回了一句,坐在一旁的方格整个人都震惊了,「还有谁啊?」

裴祺:「328 寝室。」

方格脸色微变,几乎是下意识看向我,我有些不明所以,直到四个乖巧可爱的女生进门,才反应了过来。

「今天祺哥请客,我可就不客气了。」

「晚上去唱 k 吗?」

小姑娘们可以说是人美声软,我看着都喜欢,只是看着看着,脑海里不由自主就想起计烁说的那句话。

多的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我在裴祺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隔壁桌太过热闹了,衬得我有些孤单。

「嫂——」

我没有多犹豫,很快便起身走了,迎着扑面而来的风,死死地掐紧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能心太疼了,我步伐有些横冲直撞,直到手机嗡嗡作响,才恍然无措地接通电话,想要给自己的难堪找一点安放的地方。

「您好,我是 xx,我们这里有新的电话套餐——」

我听着电话那头公式化的女声,抽噎着嗯了几声,忽然一点也不想回到那个充满我和裴祺回忆的公寓了。

坐在出租车上,看着车窗外的夜色。

我鼻尖一阵阵泛酸,打开了和裴祺的对话框,看着红色的感叹号,手指停顿了几秒,也将他删掉了。

我一直想要擦眼泪,可是却哭得停不下来。

「什么鬼,大马路上飙车?」司机突然怼了一句。

我眼眶泛红,根本无心去看,却没有想到很快车子停下,车窗被人敲响。

隔着玻璃,司机忍不住怒斥:「你这小子怎么回事——」

裴祺掀开头盔,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我,沉声道:「下车。」

司机:……

五分钟后,冷风吹拂着脸,我尽量保持平静,望着裴祺,低声道:「有什么事吗?」

裴祺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淡声道:「学校要求家长明天去看开学典礼。我妈已经回去了。」

言下之意,只有我能去了。

我抿着唇,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默默点头,接过裴祺递来的头盔,自己戴上了。

夜与冷风共存,坐在裴祺的摩托车后,看着他飞扬的衣衫,我默默攥紧了后扶手。

48

回到公寓的时候,桌子上 19 岁的蛋糕还在,像是一种无声的讽刺。

除了当时简短的对话,裴祺只和我说了时间地点,便不再多言,径直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关门声不大不小,像是一记闷鼓。

我望着那块已经变质的蛋糕,默默上前将它整理好,提着盒子,出了门。

看着已经丢进垃圾桶的蛋糕,我立在那儿有些出神,仰头看着昏黄的路灯,微微叹了一口气。

「夏媛。」

听着这个声音,我不自觉地蹙起眉,双手插在口袋里,侧目看了过去。

计烁戴着口罩走到我的面前,缓缓摘下,露出带着乌青的眸子,脸上似乎还有指甲的抓痕。

计烁望着我,苦笑道:「如果我再惨一点,你是不是就能原谅我了。」

我望着他,眼神有些轻蔑。因为我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我从未想过曾经喜欢过的人,有一天会丑态毕露地要挟我。

计烁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礼盒,里面是一枚钻石戒指。

「媛媛,我时常在想,如果我能早回来几天,哪怕比那小子早一个小时出现在你的面前,我们现在的关系,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计烁垂着眸,低声道:「媛媛,我已经厌倦圈子里的弯弯绕绕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我抿着唇,转身朝着公寓里走。

计烁追上前几步,忍不住高声提高音量,「他只有十几岁,你真的以为他能和你一直在一起吗?我最懂男人在想些什么——」

我停下脚步,好像真的累了,轻笑了一声,正准备开口,便听到计烁一声闷哼。

裴祺的拳头又狠又快,打得计烁根本来不及反抗,便已经被裴祺按在了地上,「老子多少岁轮得到你说?」

计烁咬着牙,找准机会就回了一拳头给裴祺,结果裴祺反手就更狠了,打得计烁直接吐了一口血。

「裴祺,快住手!」

我吓得不轻。

裴祺拎着计烁的衣领,一双眸子充满了狠劲儿,冷笑道:「啧,再叫唤一声。来,叫一声听听。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

我已经吓得不敢吱声,只能试探性地伸出手拽住裴祺。

裴祺冷着脸,侧目看向我,粗喘的胸口上下起伏。

我不自觉地松开手,后退一步,结果直接被裴祺扛了起来。

「裴祺——」

我一吓,忍不住叫了起来。

裴祺转身盯着已经跌坐在地上的计烁,骨节分明的手指着他。

「再惹我,你试试。」

49

裴祺火气大得很,一脚踹开门,便把我丢在了沙发上。

我完全不敢动,看着他都有点害怕,挪着身子打算回房间躲躲,却没有想到他把医药箱丢在了茶几上。

「先别走。」

裴祺坐在沙发上,手抵着唇角上的伤,淡淡地望着我,低声道:「给我上药。」

我想说你自己对着镜子上药也行,但是迫于他的气场,慢慢走了过去,拿着棉签蘸着酒精,俯身替他擦拭唇角。

清冽的气息弥散在空气中。

我看着裴祺乌黑深邃的眸子,不自觉移开视线,一点点涂抹着他的伤口。

「你对你的阿烁,也挺绝情。」

裴祺薄唇微动,哼笑着,语气里不乏几分嘲讽的意味,「看他跌落神坛,就不要他了?」

我心口微颤,像是被绵密的针刺中,涂抹伤口的力道也不由得重了些。

「嘶。」

裴祺脸色微变,冷笑,「说中了?」

「我要怎么回答,你才会觉得,我没有被说中?」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着情绪,但是喉间还是有酸涩涌上,抬眸看向裴祺,「你既然心里已经有了论断,就不必再问。」

我已经过了事事都要求别人认可的年纪了,也不想让裴祺再回头,328 寝室的女孩子比我更适合他。

「夏媛——」

我深吸了一口气,想着 328 寝室的四个女孩子,忍不住扣紧棉签,淡声问道:「年纪小的人是不是都喜欢刨根问底?」

裴祺微怔,像是气到了极点随时都要放狠话的样子,但是最后却一言未发,只是一味地盯着我。

我微微抽回自己的手,随手丢掉了棉签。

像是一种无声的告别,我看了一眼裴祺盯着我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收拾好医药箱,起身回了房间。

背抵着房门,我可能是这几天情绪大起大落,哭得太多,此刻竟一滴眼泪也没有了。

夜深的时候,极其安静。我盯着窗边看了许久,才有了些许的困意。

咔嗒,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

我微微睁开眼,昏暗的房间门口,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我愣了下,慌忙闭上了眼,却还是在嗅到空气里那一丝清冽的香气时,心尖颤动。

「姐姐。」裴祺低声叫我。

我攥紧被角选择了沉默。

指尖抵在我的脸颊,裴祺似是在床边坐下,低声道:「把我气得睡不着,你睡得倒挺香。」

我:……

「年纪小怎么了?再小,我也成年了……」

裴祺的语气像是在哀怨,充满了小情绪,我犹豫着,正准备翻身背对着他,却不想他直接抬手扣住了我的下颚。

下一秒,裴祺直接吻了过来,气息仿佛在一瞬间乱了,他舌尖的轻吮像是一阵电流,让我酥麻到了骨子里,而我却只能抓紧被子,假装自己睡得很沉。

就在我快要忍不住睁眼的时候,裴祺松开了我,低声道:「你以为我稀罕你吗……」

我:……

如果不是想着避免吵架,我真的要坐起来骂他,不稀罕你大晚上跑我房间亲我!

50

托裴祺的福气,我第二天醒的时候,唇瓣都有点肿。

当事人却一脸淡漠地坐在餐桌旁,颇为嫌弃地看着我,扯着嘴角,「姐姐,你不会是想迟到吧?」

我轻抿着唇瓣,淡声道:「不急。」

裴祺随手就拿起一旁的头盔,轻蔑地扫了我一眼,「我不会等你。」

我低头拿着筷子喝粥,咬了一口小包子,又加了一勺辣椒,淡声道:「我打车。」

片刻后,摔门的声音传来了。

我捏了捏手里的包子,突然间感觉心口有种作呕的感觉,忍不住站起身朝着水池边跑去。

「怎么了?」

我手撑着水台漱口,吐得有些难受,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侧目看着去而复返的裴祺,脑子一嗡,想起自己这个月的月经还没有来,顿时有些慌。

「没怎么。」

裴祺绷着脸站在门口,硬生生堵住了我的去路,漆黑的眸子盯着我。

我:……

「我,我不去医院!」

我几乎是拽着门不肯走了,但是裴祺却沉着脸看我,「这么大人了,还怕去医院?」

我:……

我皱着眉想找理由,但是裴祺根本不给我机会,拉着我就出门了直奔最近的医院。

「挂什么科?」挂号处的小姐姐发问。

我心里有点慌,还没有开口,一旁的裴祺便道:「消化内科。」

我眨巴着眼睛,愣了一秒,不自觉看向裴祺。

裴祺拿好病历本,便拽着我的手腕,对上我的视线不由得扯了一下嘴角,笑得格外痞气,甚至透着一丝丝坏。

「你,你笑什么——」

「我戴套了。」

裴祺笑意收敛,挑眉看我,说的时候完全不脸红,结果旁边经过的人听了,转头就看了过来,搞得我只想原地隐形……

「你——」我气到说不出话。

裴祺仗着身高,偏头瞥着我,「那不是你自己放行李箱的吗?」

我抿着唇,羞耻到说不出话来……

确实是我放的……

我怎么就着了这小子的道!

本来这已经很尴尬了,更尴尬的是,去诊室的时候,医生要排除我怀孕的可能,顺便就问了几句,结果全是这小子抢答。

「医生问我!」

我一想到医生眼底的笑意,窘迫得想掐裴祺,闷声斥道:「你答什么!」

「我答错了吗?」裴祺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

裴祺:「嗯?」

我扣紧手里的手机,拽走他手里的病历,就快步朝着走廊尽头走去,蹙眉道:「我要去做检查了!」

51

检查结果是内分泌失调,连带着月经也不正常,按照医生的说法,我是精神压力过大,好好休息即可。

「精神压力大?」

「成年人精神压力都大。」

我含糊地回了一句,试图绕开裴祺,蹙眉道:「再不去学校,你就迟到了。」

裴祺薄唇微抿着,不管我视线怎么回避,他的目光始终都落在我的身上。

到学校的时候,校门口已经算得上是人满为患了。

从校门口路边插的旗帜,到校内各个系科拉出的标语,氛围感直接拉满。

我看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心里有些惆怅。

明明当初我离开学校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才没几年,就消磨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听说那个计烁是私下想和别人办订婚宴,被徐岚发现就吵起来了。」

「是吗?我怎么看爆料说的是徐岚不想那么早结婚,和计烁闹掰了!」

「反正肯定有猫腻,之前有人拍到计烁去买戒指了!可惜了,他要再冲击一下影帝,在圈子里就站稳了,非要整这一茬,丢了不少代言了吧。」

绕过林荫道,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我虽然没有朝他们看,却没有错过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

为了那些新闻,计烁确实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可是在我看来,这叫天道好轮回。

「嘶。」

猛地撞上裴祺的后背。

「不好意思——」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裴祺瞥了一眼不远处在聊计烁的几个女生,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听到他的名字,就走不动道?」

我看了裴祺一眼,没有作声,径直朝前走,却没有想到这小子仗着腿比我长,一下子就蹿到我前面去了。

我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莫名有点空,可是也很清楚,328 寝室的女孩子比我更适合他。

现在这个时候,我和他之间,任何的暧昧,都是多余的。

「裴同学的家长吗?这个领带,给他打上。穿好衣服去操场西门集合。」

辅导员匆忙地把学校准备的领带都发给学生家长,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更衣室,留下一屋子的家长闲聊。

我拿着手里的领带,顺了顺,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便注意到一个地中海大叔一直在打量我。

我顺势看过去,对方立刻眼前一亮。

「夏小姐!」

「呃,您是——」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话,对方就甩出了律师事务所的证件。

我脑子一嗡,立刻想起我当时为了裴祺请的律师,尴尬地连忙出声道:「您好您好。」

「说来也巧,夏小姐,您打算什么时候付剩下的钱,我们给您发了很多遍

律师笑意很浅,但是玻璃镜片上的冷意已经呼之欲出了。

一想到删了裴祺以后,我就退出了

「一万二。」

我连连点头,正准备打开手机,就透过试衣镜看到了站在更衣间门口的裴祺。

裴祺作为领队,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瞬间气质又 up 了几个度,只是板着一张脸,有点骇人,没有朝着我走近,而是转而对着更衣间门上的镜子整理衣服。

我松了口气,继续点开手机,刚准备转账,就发现账户只有一万二了。

要是裴祺留校或者跟同学出去玩,那我等会儿怎么回家……

难不成要我追着裴祺吗?!

「夏小姐?」

「呃,嗯嗯。」

我笑得勉强,看了眼人家,实在说不出口能不能少二十这种话,便把钱都转了过去。

律师笑了笑,便朝着我伸出手,我也微笑着回握,但是心里已经想叫救命了。

我最近是真的水逆,做什么都不顺…… 看样子今天得自己走回去了……

52

「你的领带。」

我拿着领带捏了捏,抬手递给裴祺。

裴祺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随手扯过领带,骨节分明的手打起领带干脆利落,眼神微冷,「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

我没有搭理他这句话,看了一眼手机,便淡声道:「辅导员让你穿好衣服就去操场。」

像是一阵风,裴祺绕开了我,出了门。

开学典礼的入场仪式上,天色不知不觉就暗了下来,好在没有下雨,一切流程还算是井然有序。

裴祺作为旗手,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走在前方,身后跟着一行方阵,328 寝室的四个女孩子俨然在列。

我站在角落里,看着仪式结束后,女孩子殷勤地给裴祺送上水。

她们和裴祺的身高差还挺萌,我咬了咬唇,视线有些飘忽,注意到裴祺看过来的目光,微微愣住。

下一秒,裴祺接过女孩子递的水,喝了起来。

嗯,这样挺好的。

年龄相当,很般配。

我静静地看着,想要挤出一抹笑,却发现太难了,只看了一会儿,便随着老师的喇叭,跟着家长的队伍走了。

回去的时候,辅导员特意给家长们发了中秋节香包,我拿在手里捏了捏,心里发闷,忽然间有些想爸妈了。

只是人生太艰难了,我没有绑定银行卡,

现在别说回爸妈身边了,我回自己的公寓,都成问题。

裴祺的学校和公寓的距离,着实呛人。

眼看着一群群学生都散了,我站在操场附近看着门口,望着走出来的裴祺,有些尴尬地走过去。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我小声发问。

裴祺瞥了我一眼,淡声道:「不回。」

我咬着唇,刚准备开口,方格便蹦跶了过来。

「诶!姐姐!」

方格一见到我就乐得不行,笑着道:「姐姐吃饭了吗?一起啊。学校附近新开了餐厅!」

裴祺咬着后槽牙,抬手便搭在了方格的肩上,方格瞬间僵直了身体。

我冲着方格笑了下,尴尬得已经想找缝隙钻了,「呃…… 吃饭就不用了,方同学,你可以借我点钱吗?二十块,可以吗?」

方格闻言不禁一笑,有点诧异,「就借二十块?」

裴祺斜睨着我,抬手便扣紧了方格的肩膀,方格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呃,姐姐,你找裴祺借吧。」

方格勉勉强强地开口,拍开裴祺的手,就立刻开溜了,「我,我手机没电了。」

我:……

53

如果尴尬有限度,我现在已经快顶天了。

这个时候的天已经暗了,路灯照在脸上都有些晃眼,我看着裴祺,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借钱这种搭讪的方式,亏你想得出来。」裴祺突然发话。

我看了一眼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放弃在他面前的形象了,强壮淡定道:「不搭讪,二十块钱怎么来?天上掉吗?」

裴祺蹙眉看着我,像是被气笑了,「你还来劲了?」

「什么……」

我打住话题,还没有反应过来,裴祺便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低声道:「在我面前勾搭别人,你当我死了?」

「我……」

裴祺的眼神是突然就带有了震慑性。

我下意识后退,结果直接被他一拽就拎到了面前,脚下没有刹住车,整个人的脸几乎都要埋在他胸口。

「你——」

我仰头对上他要吃人的眼神,吓得连忙出声解释:「我没有!我是真的账户没钱打车了……」

为了让裴祺相信,我忙不迭地点开手机界面,弱弱地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

余额:0。

裴祺冷着脸,盯着屏幕看了一眼,抬手拿过我的手机。

「诶,你,你别乱翻!」

我一愣,下意识要去抢手机,结果个子不够,脚都踩裴祺脚上了,结果还是被他扣着腰老老实实地站好。

裴祺冷脸,「一分钱都没有,我看看你钱都跑哪儿去了。」

「别!」

我忍不住抬手拽他胳膊,却没有想到手机没有抢到,反而裴祺直接点开了打进来的电话。

「媛媛——」是计烁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真的感觉自己要无语死了,结果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裴祺便俯身堵住了我的唇舌,硬生生吻出了水渍声。

手机贴在脸侧,裴祺几乎是捧着我的脸在亲。

「夏媛!」计烁音量拔高。

裴祺微微吻了吻我的唇瓣,低头看着我,眼底含着一丝挑衅的意味,对着电话那头道:「她累了。」

论气人,裴祺比我有道行,计烁那边的电话秒挂断了。

死一般的安静,我和裴祺四目相对,默默地抬手,想拽走自己的手机,但是裴祺却冷着脸,直接打开了手机点到了账单的界面。

「转给律师一万二?」

裴祺微蹙着眉,凝眸看向我,淡声道:「你找律师做什么?」

「私事。」

我微微回避着他的视线,朝着他伸出手,示意他把手机还给我。

裴祺淡淡地扫了我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托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

我咬着唇,忍不住上前去抢,有些焦急地出声:「你是以什么身份问这个问题?快把手机还给我。」

裴祺摩挲着手机,顺势就搂住我的腰,不管我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松手。

「裴祺——」

「姐姐有本事扑过来。」

裴祺一只手高举着手机,一只手死死扣着我的腰,喉结滚动着,余光扫着我,淡声道:「没本事挣脱,这也能怪我?」

「你无理取闹!」

我蹙着眉,脸几乎都快贴在他怀里,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气息。

裴祺:「张口就说不合适,你不无理取闹?!」

我:……

当着我的面,裴祺作势要拨通律师的电话,我已经想跑了,可是被他搂在怀里,根本走不掉。

「你自己说,还是我问律师?」裴祺蹙眉。

我拗不过他,仰头看着他,刚准备怼他,就看到他轻咬着唇瓣,眼眶里泛着泪光,好像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四目相对,迎接的是死一般的安静。

如果不是这个时候,方格打电话过来,我都不知道要和裴祺僵持到什么程度。

「祺哥,来吃饭啊。」

「我和姐姐聊天呢。」

电话那头立刻就道:「哎呀,把嫂子一起带过来啊!」

路灯昏黄的灯光落在裴祺的眉眼上,我试图挣脱他的手,却不想他直接松手,不管我走哪边,都挡着我的去路。

我感到了一丝窘迫,只能看着他对着电话那头道:「嗯,就来。」

我尴尬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小声道:「你去吧,我回家了……」

「你没钱怎么打车?」裴祺语气渐渐缓和。

我瞥着他,低声道:「能借我二十吗?我回家双倍,不,十倍还你。」

裴祺骨节分明的手按上了手机,舔了舔薄唇,似是松了一口气,低声道:「不用加倍。」

我:?

裴祺:「叫声老公,我借你。」

我:……

我感觉嘴边的话瞬间堵在嗓子眼了,蹙了蹙眉,再次打算开溜,但是裴祺一把就拽住了我,「先去吃饭。」

我扣着他的手腕,闷声道:「我不饿,我不去……」

话音刚落,大无语事件发生了,我肚子饿响了。

裴祺笑出了声。

我:……

裴祺挑着眉,很无辜地说道:「你要是想饿着肚子跟我谈话,我不介意。」

我:……

54

我是被拽到饭局上的。

偌大的偏厅里人影攒动,服务员匆匆忙忙地上餐,离得最近的桌子,有几个站起身的人正在敬酒。

「祺哥。」

裴祺淡淡应了一声,拽着我的手腕,便拉着我进入了众人的视线内。

虽然在座的年纪都比我小,但是我还是不自觉地有些紧张,作为一个娱乐圈的艺人,我还没有参加过这么多人的饭局……

「嫂子好!」

几个少年很热情,张口闭口都是嫂子。

我尽量保持微笑,看着他们,轻声道:「你们好,你们叫我夏媛就行了。」

裴祺扣紧我的手,拉着我入座,望着一旁要倒酒的人,随手便压住了杯口,淡声道:「换饮料。」

「祺哥不喝酒吗?」

「开车,不喝酒。」

裴祺淡淡地回答,望着在座的人,轻声道:「今天这顿,我买单。大家尽兴就好。」

话音一落,众人都纷纷笑了起来,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其他的话,我算是安心当缩头乌龟了,只是离裴祺最近的人问了句:「今晚不留校?」

「嗯,回家有事。」

裴祺回得一本正经,可是对方却突然就笑了起来,压低声道:「祺哥,结婚的时候叫我,我当伴郎。」

裴祺淡定地回应:「嗯。」

我:……

天,现在小孩子都想那么远了吗?

我脑子嗡嗡地低着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小碗,握紧手里的筷子,正出神呢,一只剥好的虾仁已经放进了我的碗里。

我一愣,下意识看向裴祺,却发现他正戴着手套剥虾,神情自然地和周围人聊天。

这顿饭,我吃得很轻松。

全程都是裴祺在给我夹菜,而且夹的都是我喜欢的,完全不用我动手。

我看着他一直聊天,也没有吃东西,总被他投喂,终归不好意思,但是碍于人多又没有开口,只能默默地转了一下餐盘,趁着他不注意,夹了点菜给他。

聊了一会儿,裴祺看着碗里的菜,余光扫了我一眼,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我默默地嚼着小肉丸,假装没有注意到,安静地听着他们的聊天,不经意瞥向裴祺的碗,想看看他有没有吃完,却发现他正看着我。

「诶,美术系的过来了。」

「听说祺哥女朋友来了,能看看吗?」

说话的人,我认得,是 328 女寝的。

毕竟上次在火锅店见过一次,对方一看到我,不由得愣了下,但是很快便在周围人的打趣中转移了注意力。

「祺哥和嫂子以后是要结婚的,你没机会了。」

离裴祺最近的男生起身便挡住了女孩子的敬酒,半开玩笑一样地开口,但是话说得太直,女孩子很快便皱眉出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在场的人纷纷打圆场,话题很快就跳过了,方格也从隔壁桌过来敬酒,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个女孩子。

仿佛明白了什么,我默默抿唇,对上裴祺投来的目光,好像周围的声音都瞬间消弭,唯有心跳在慢慢加速。

我自顾自地移开视线,端着杯子喝饮料,小口轻抿。

我突然发现,我好小心眼,一直记着 328 寝室的女孩子……

55

眼看着就要回家了,我有些不安,不知道回家和裴祺要说些什么,越想越紧张,只求老天爷能让我再拖延一会儿。

「祺哥。」

熟悉的面孔再度出现。

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收回之前的请求。

女孩余光扫了我一眼,我抿着唇,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下意识要走远,却被裴祺一把扣住了手腕。

裴祺:「怎么了?」

女孩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最后只是拿着手机,低声道:「祺哥,这次开学活动结束了,要给每个人退多余的费用,还有你今天请大家喝水,辅导员说不能让你出钱…… 让我还给你,你的

原来是裴祺请所有人喝的水……

我抿唇,默默低头纠结自己当时的小心思。

如果我的感知没有错,我当时已经酸了,而且酸到了骨子里,想起他们又一起吃过火锅,越想越心情沉重,真的是一点格局也没有。

我上辈子肯定是个柠檬精。

「没事。」裴祺回答得很直接,「不用退了。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我也要带她回家了。」

我:……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看着女孩有些失落的眼神,仿佛看到了自己之前在火锅店哭的那个样子。

女孩很快就走了。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瞥向裴祺,想问点什么,但是总觉得自己没有身份立场。

「愣什么呢。」裴祺拿着头盔给我戴上,随手就捏了一把我的脸。

我咬了咬唇,皱着眉。

裴祺:「想什么呢?」

我犹豫着,问道:「你为什么不加人家

裴祺垂眸看着我,我以为他又要说我以什么身份发问,忙不迭出声道:「我只是觉得退的钱再少,那也是钱……」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裴祺帮我扣好头盔,顺势给他自己也戴上了,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我,淡声道:「我列表都是王者,队伍已经人数够了,加她干吗?」

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竟然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末了,裴祺又看向我,淡声道:「你别转移话题,我和你还有事没有掰扯清楚。」

我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裴祺抱上了摩托车,不禁撇嘴,「还有必要掰扯吗……」

裴祺俯身凑了过来,捧着我的脸就是一顿捏,恶狠狠地说道:「你害我删了自己女朋友的

我鼓着腮帮子,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被当成面团了,望着裴祺认真懊恼的神情,心里百感交集。

一到小区门口,老天爷直接下起了大雨。到家的时候,我已经瑟瑟发抖了。

「去洗澡。」

裴祺身上的衬衫完全湿透,紧贴着他的腹肌,濡湿的碎发遮着额头,水珠直接顺着鼻梁一滴滴落下。

我理了理湿透的发丝,看着水珠迷了他的眼,随手便拿了架子上的干毛巾递给了他,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手,慌忙收回,低声道:「我,我去洗澡。」

匆匆跑回房间,我捏了捏自己泛着凉意的指尖,心跳得有些厉害。

我原本还以为回家以后会尴尬得要命,却没有想到会是两个人各自回房间洗澡的画面。

我默默地对着花洒发呆,手机嗡嗡作响。

当艺人的习惯让我下意识以为有什么通告,鞋子掉了都来不及穿,慌忙裹着浴巾跑出浴室。

结果,电话接通的刹那,传来的是计烁的声音。

不得不说,他手机号是真的多,我都拉黑不过来了。

「媛媛,对不起……」

计烁说话的语气有些迷糊,像是喝多了酒,低声道:「你回来,好不好,对不起…… 现在我什么都有了…… 你回来好不好……」

隐隐的啜泣声通过电话传入耳中,我看着窗外的夜色,恍惚间还能够想起自己当初对着打不通的电话,哭着求他回来。

我从未想过,我和他之间,会走到尽头。

「不好。」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简洁的回答。

虽然我做事犹豫,但是我不吃回头草,这是原则,当然…… 裴祺,例外吧。

一想到裴祺每次看我的眼神,我莫名的心跳加速,纠结不知道等会儿要怎么和他说清楚。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

我下意识回过头,不等计烁开口就挂断电话,讷讷道:「进。」

打开门的瞬间,裴祺脸色有些不快,但是看到我的刹那,又瞬间愣住,薄唇紧抿着。

我由着他的目光看向胸口,下意识捂住了。

「看到了。」

「你——」

我羞得已经说不出话,结果他挑着眉,明明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可是说出来的话却灼人得很。

「把姜汤喝了。」裴祺单手将姜汤碗递了过来。

我乖乖接过,小口喝着,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由得道:「你不喝吗?」

裴祺:「干吗,你要喂我?」

「你不喝算了。」

我鼓着腮帮子,感觉自己完全被这小子压制了,耳朵滚烫得连湿头发都无法缓解。

裴祺站在那儿,直到见我快喝完了,才淡声道:「刚才打你电话,怎么占线了?」

我瞄裴祺一眼,闷声:「你干吗不发

话音刚落,空气很安静。

我终于想起来我们互删了

我咬唇,对上他审视的目光,撇嘴回道:「刚才在打电话。」

裴祺:「嗯?」

我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一副在等答案的样子,故作不经意地回道:「前男友。」

裴祺:「嗯?」

裴祺再度重复,语气也更重了一点,我意识到不妙,下意识把碗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转身就跑,结果直接被他兜到怀里了。

「姐姐。」

裴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软,漆黑的眸子望着我,像是在撒娇,「我不太会低声下气,怎么办?」

我仰头看他,觉得他眼尾有些泛红,不由得想要出声解释,却不想他直接吻了过来。

唇齿间弥散着酒的味道,我眨着眼睛,没有挣扎,只是隐隐感觉到了裴祺的不安,攥紧了他的衣角,任由他亲吻。

「姐姐……」

「我是和他划清界限。」我背抵在墙壁上,小声解释。

裴祺漆黑的眸子望着我,神情委屈至极,我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你,你喝了多少……」

裴祺抱着我,呼吸喷薄在我的颈窝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委屈,却还在苦笑,「没喝多,很清醒,越清醒,越不想失去你。

「夏媛,我是一个成年人。

「恋爱的时候,问题从来不是年龄,而是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哪里不好……」

我一直觉得,裴祺在这段感情里,是最容易抽身的,可是现在想来,我总是在以自己的想法量度他。

「不是,裴祺……」

我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只觉得心口一阵抽痛,忍不住低声解释:「我找律师是为了起诉网上那些谣言,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人造谣,是我连累了你,你才十九岁,我不能让你因为我,遭到不该有的非议。我…… 我不想耽误你…… 对不起……」

「所以你心里有我。」

裴祺这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直起腰身看着我,之前的悲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优雅的痞笑,「是吗?」

他的话太过直白,把我的心思揭露无遗。

我脑子一嗡,瞬间反应过来,忍不住道:「你,你装委屈——」

裴祺闻言微微挑眉,俯身就凑近了我,捧着我的脸就吻住了我,呼吸交缠间,他低声道:「我不委屈,委屈的是姐姐,我补偿姐姐…… 好不好?」

「补,补偿?」

我睫毛颤动着,对上裴祺灼热的目光,心里一阵小鹿乱撞,仰头看了看他,鼓足勇气抱紧他的脖颈,沉溺在了夜色之中时。

裴祺问我:「如果我没有发现律师的事,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说?」

我一时无言,用沉默代表了回答。

裴祺轻抚着我的脸,喉结滚动着,压低了声,「还好我足够喜欢你。」

我微愣,心里一酸,很纠结地闷声道:「我,我也…… 如果不是喜欢你,我怎么会愿意分手,把你耍够了,再分,又不迟。」

像是被我气笑了,裴祺挑唇,「那姐姐能不能换个喜欢的表达方式?」

我一脸茫然,「啊?比如?」

「睡我。」裴祺眸色漆黑,低声道。

我:……

煽情的氛围不过三秒,裴祺就身体力行告诉我,他就是个狼崽子!

只不过睡梦袭来前,狼崽子异常的温柔黏人,抱着我,压低了声,似是在呢喃。

人生有许多个日夜,我们要一起度过。

一言为定。

番外篇:这事,我全责

1

中秋节的前两天,我和裴祺一起回了家。

进门的时候,我妈挺惊讶,上前就一把抱住了我,激动得不行,「啊呀,你这个丫头,回来不说一声!」

「阿姨。」

裴祺拎着行李箱,适时地开口,说话的语气格外乖巧。

我妈这才回过神,看到裴祺当即就笑出声,「哎呀!太巧了!裴祺,你妈刚好也在这儿呢!你爸等会儿就到!快进来!」

末了,我妈又兴冲冲地朝着屋子里喊:「哎哟,老夏,菜好了没啊,宝贝蛋子回来了!」

我听着我妈这个称呼,尴尬得不行,结果某人偏头就看向我,失笑道:「宝贝蛋子?」

我微微蹙眉,忍不住掐了他一下,但是心里更加紧张了。

我是没想到裴太太也在……

眼看着裴祺提着行李箱进屋,裴太太正端着茶坐在沙发上,一脸笑意地看着我和裴祺。

「妈。」

「阿姨。」

我不好意思地咬着唇,有点难以想象,不知道裴太太知道我和裴祺的关系,还能不能笑出来……

毕竟裴家是让我照顾裴祺……

我想着想着,突然老脸一红。

推着行李箱进到自己的房间,我站在房间门口鼓着腮帮子,抬手扯了扯裴祺的手,有点不知所措。

「嗯?」

裴祺眼底含笑,抬手摸着我的脸,挑眉道:「姐姐不会㞞了吧?」

我皱眉,踮起脚尖也捏他的脸,咬着唇小声道:「谁㞞了!唔。」

裴祺迅速地亲了我一口,我吓得不轻,下意识地看向走廊,差点心脏都要停跳了,忍不住皱眉道:「别闹!」

某人唯恐不乱地笑出声,抬手摸了摸我的头,轻声道:「不慌,这事我全责。」

我蹙着眉看他,结果他又凑过来亲了一口,搞得我哭笑不得,忍不住抬手抵他一下。

2

临近晚饭时间,我对着镜子里自己略显红肿的唇瓣,背靠在裴祺的怀里,忍不住蹙眉,「都叫你轻一点了!」

「错了……」

裴祺嘴上说着道歉,但是搂着我腰的时候,唇角却是上扬的。

我抬手捏他脸,心里还是隐隐有些紧张。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晚饭开始的时候,我和裴祺根本插不上话,俨然就是两个摆设工具人。

「诶,媛媛以后的幸福,都要靠你这个阿姨了。」

我妈叹着气,笑着出声:「什么影视明星就算了,之前那个,你知道的,塌房得一塌糊涂,现在听说又跑国外去了。我觉得吧,不用太帅,瞧着舒心就好。嗯,最好比媛媛大两三岁,年纪小的,我怕太闹腾了。」

裴祺正喝着汤,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我尴尬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裴太太轻笑,「年纪小也不一定闹腾,不过你放心,我一定给我干闺女找个好孩子。」

我:……

裴祺随手把筷子放在了桌子上,随手敲了两下桌子,但是四个大人越聊越上头,这点声音根本引不起什么注意。

「啊呀,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媛媛前段时间刚谈一个男朋友,转头就分了。」

我妈激动地握住裴太太的手,说得越发起劲,一脸的遗憾,顿了几秒便看向我,问道,

「诶,对了,你怎么好端端的就人家分手了?谁提的?」

话锋突转,我顿时感觉到我妈眼神的火力集中,「呃……」

我妈:「怎么支支吾吾的,这孩子,打小就这样。」

「和好了。」

「没分。」

我和裴祺几乎是异口同声,只是音量一高一低,高的是裴祺,低的是我。

我妈闻言,不禁一愣,「没分?那你怎么不把人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我不自觉地看向裴太太,有些难以启齿。

裴祺随手握住了我桌下的手,举起来朝着我妈晃了晃,用行动宣告了一切。

我妈和裴太太都愣住了,互看了彼此一番,两个人同时出声道:「老夏。」「老裴。」

我:……

我好紧张,可是裴祺握着我的手,丝毫没有怯场的意思,我也渐渐鼓起勇气,看向他们,握紧了裴祺的手。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和裴祺。

我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超勇,努力挤出一抹微笑。

3

「你喜欢媛媛哪点啊?」

我妈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仿佛不敢相信,我会谈一个比自己小的男孩子。

我咬着唇,莫名也有些期待裴祺的回答。

裴祺:「她喝醉酒的时候,比较勇敢。」

我妈一个眼神扫过来,无声地表达「你又喝酒?!」

我闻言顿时皱眉,却又不敢太明显,忍不住用脚踢了裴祺一下。

裴祺握紧我的手,摩挲着,轻笑道:「阿姨,喜欢不是应用题,要找条件才能算出答案,喜欢是一种感觉,我喜欢夏媛,我想和她订婚,希望你们可以给我这个机会。」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对上我妈审视的视线,低声道:「我喜欢裴祺。」

裴太太眼底含笑,但是没出声,只是和裴叔叔互看着对方,而我爸则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脸色有些难看。

这顿饭从开始的热火朝天,到后面的安静,我都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好像原本烧灼滚烫的铁,落进了冰水里。

晚饭结束,裴祺旁若无人地凑近,抬手抱了抱我,却又像是不安,压低了声,「姐姐。」

我抱着他,没敢松手,但是已经预感到我爸要找我谈话。

「咳咳。」

裴叔叔咳嗽了两声,匆匆走到旁边拽住了裴祺,低声道:「你小子收敛点……」

裴祺薄唇微抿,看向我爸的时候,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叔叔。

我爸看他一眼,回了一个字:「嗯。」

裴祺:……

不得不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裴祺这么乖的模样。

4

两家人吃完饭去小区遛弯。

我和我爸走在队伍的后面,我纠结地扣着手,望着前面一步三回头的裴祺,转而看向我爸,小声道:「爸。」

「再等等。」

我爸挑着眉,侧目看着我,淡声道:「这小子淘气得很,爸爸要看他能不能耐得住性子,这点时间都等不了,以后和你这慢性子生活,岂不是要跳脚?」

我闻言不禁一笑,双手背在身后,看着路灯下裴祺探望的目光,小声问我爸:「你同意啦。」

我爸忍不住笑了声,宠溺地看着我,「爸爸只是给你把把关,剩下的,你喜欢就好,去吧,去吧。」

我看着路灯下我爸灿烂的笑容,嘿嘿地抱了一下我爸,随即便一阵小碎步欢快地奔向了不远处的裴祺。

迎着夜晚的风,裴祺迈着长腿,快步走过来一把就将我抱了起来,俯身便吻了吻我。

小区里熟悉的阿姨经过,都忍不住打趣起来,我妈和裴太太相当自然地便聊了过去,裴叔叔也附和了起来。

「这俩孩子一对?」

「诶,对啊,亲上加亲。」

脱离了娱乐圈的明争暗斗,小区里的烟火气格外的暖心。

我靠在裴祺的怀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又主动地亲了一下他。

「姐姐……」

裴祺微愣,漆黑的眸子里染着一丝笑意,声音也放低了。

我笑嘻嘻地戳着他的胸口,努嘴道:「干吗,我亲我男朋友,不可以吗?」

裴祺嘴角噙着笑,额头抵着我的,突然语气认真地缓声道:「姐姐,这感觉好像在做梦,19 岁的愿望,就这么达成了……」

「醒醒。」

我睫毛微颤,看着路灯下晕染的夜色,踮起脚尖凑近他,小声道:「这不是梦。」

裴祺唇角上扬,微凉的手指托着我的下颚,轻声道:「是吗,我想验验。」

我抿着唇,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哼唧了一声转身要跑,结果直接被他横打着抱起,靠在他的怀里笑出了声。

枫叶最灿烂的时候,正是我们相爱时。

……

其实,我没有什么结婚计划,更多的都是赚钱计划,却没有想到这小子二十二岁生日当天,就拽着我领证了。

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他的生日,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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