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是一个刁蛮公主”为开头,写一篇文?

如何以“我是一个刁蛮公主”为开头,写一篇文? -

我是一个刁蛮公主,我亲哥是当今圣上。

可他却让我嫁给了我不喜欢的公子。

当初说的好好的,等他当了皇上,天底下的美男子随便挑选。

结果呢?就这?就给我挑了个这?!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01

我愤愤地把盖头揭下来,看着穿着喜服跟个大虾酥似的耿星河,捶着腿直叹气。

他那边还不愿意了,胸前大红花一扯:「你叹什么气,我才亏了好吧?亏我爹活着的时候还给你哥送了礼的,让他帮我挑一个温柔娴淑的姑娘。你哥倒好,唉,自家嫁不出的姑娘推给我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直接把盖头扔到他脸上:「耿星河你给我说话注意点儿啊,什么叫嫁不出去的姑娘!我告诉你,想我豆蔻年华的时候,长安少将军严溯知道吗?临安第一才子柳长漪知道吗?那都是真情实意追求过我的好吧,那才叫男人!你再看看你,有一点儿用处吗?跟个姑娘似的,文不成武不就,病秧子,有哪个姑娘愿意跟你做姐妹吗?!」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刘丞相的义女,刘敏敏,才貌双绝名动天下,要不是你,我俩就成了你知不知道?!还,还跟我提当年,当年你多大,现在你多大?你看看现在还有谁要你!还严溯,你跟严溯那么好,他怎么不来娶你呢?」

我俩吼得一个比一个大声,我也不甘示弱,干脆站到了椅子上,试图占据绝对高度来压倒他。

「那不是他功高震主我哥不同意嘛!我要是嫁给他,我哥第二天就能处决了我俩!你那刘敏敏小白莲呢?倒是来以身相许啊!她怎么也不来找你啊?!」

「那不是他那丞相老爹跟我家是死对头嘛!我要是娶了她,我上面五个哥哥不扒了我的皮吗?!」

话音落地,我俩双双沉默了。

是啊,我们都因为家族利益,注定只能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这也不是我们的错呀。

冷静下来之后我们看对方的眼神都忽然有了几分理解和歉意,只好纷纷从凳子上桌子上下来,握手言和。

洞房花烛夜,两厢无言的对坐喜床边。

最后还是我张口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要不,咱俩喝一个?」

他点点头,「好。」

02

按文艺的说法,耿星河跟我是青梅竹马。

按粗俗的说法,他光屁股的样子我都见过。

仗着他娘和我娘一点儿故交,他愣是死皮赖脸的在皇宫长到十岁,跟一群皇子整天称兄道弟,恬不知耻。

我哥,当今最傲娇的皇上,去年喝多了还拉着他的手说三弟啊,我拿你当亲弟弟,跟你说句真心话,我后宫这些人,我是一个都没看上啊。

耿星河和我哥从小受一个太傅教导,一个文韬武略手段谋略样样精通,一个居然到现在连《礼记》都背不全。

不光如此,这家伙身体还不大好,从小就病病殃殃,大鼻涕流的老长。

我骗他锦鲤池里有小仙女,他爬不上来了,最后还是我跳下去救他,他回去就发烧了,我一点儿事儿没有。

然后我就被我娘逼着天天来照顾他,我就坐在他床头吃了好几天配药用的蜜饯,等他烧退了一睁眼,第一句话说的竟然是:「你说华清池会不会有小仙女?」

身子不好吧,脑子也不好,还好色。你说这种人能要吗???

更离谱的是,这家伙长到十二三岁时从宫里放出来,赶上京城富家女娃们闲得无聊评了个什么「京城五俊」,这家伙居然还能在毫无才华的基础上纯靠脸位列第三?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凭他那双大牛眼和血盆大口?

京城女娃们的审美什么时候退步到这种水平了?!

从此之后他就愈发猖狂了,根本不打算充实和提升自己了,就准备靠这张脸混一辈子了,我就从未在赌场和教坊司以外的地方见过他。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赌场和教坊司?别问,问就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大婚当晚我俩都喝多了,双双趴在桌子上睡得歪七扭八,我一睁眼,就看到他放大几倍的高清大脸,那马一样长的睫毛差点儿戳瞎我的眼珠子。

我扶着沉重的头,努力推了推还不省人事的他,「哎,起来了起来了,今天是新婚第二天,该去见我哥了。」

他那边还不清醒,「你哥?你哥是谁,为什么要见你哥?新婚第二天不应该见婆婆吗?」

「我哥是皇帝,你有毛病了吗?赶紧吧,现在去还能赶上吃中午饭。」

他沉默了好一会,大概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他又说:「那咱们去干嘛呀?表现咱俩伉俪情深?」

我说:「咱跟我哥说,咱俩实在过不下去,让他想想办法。」

我依稀记着,昨天他说到刘敏敏,哭的扯着我袖子擦了好几次鼻涕。

哭白月光不要紧,你拿你自己袖子擦啊,用我袖子是什么不讲卫生的癖好,这以后过日子可不能忍。

他闭着眼睛听着,大概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刚支起来的脑袋咚的一声磕到了桌子上。

我不管他了,他酒量实在是太差了,我都洗漱完回来了,他才勉强从桌子上爬起来。

我们到底也没赶上吃午饭。

03

我面对我哥,没有一点儿好脸色。

耿星河也是。

「和离吧,哥你想想办法,我俩试过了,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

耿星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额头疼,在旁边闭着眼睛支着脑袋,一言不发直点头。

我哥为了调解我俩之间的矛盾,让我俩一个一个说,一个人说的时候另一个先出去。

就这破主意,差点儿让我俩为了谁先说打起来。

最后还是我妥协了,大度地让给了他。

毕竟我还是一个可爱的小公主。

其实我都能想到他在我哥面前说我什么。无非就是说我一点儿都不贤良淑德、不温文尔雅,什么隔三差五就能在教坊司看见我,我心里还有别的男人。

反正我说他也是这一套,性别一换,点赞肯定过万。

哦不,我还要加上,他拿我的袖子擦鼻涕。

于是我就毫无形象的晃着两条腿,坐在锦鲤池边拿肉包子喂鱼。结果人生就是这么不巧,我一抬头,就看到柳长漪远远地隐在假山后面看我。

吓得我立刻淑女的站了起来。

看见我看他,他也从假山后面站出来,远远的给我行了个礼。

他可真好看啊。

长身玉立,瑰姿艳逸。

湖面的波光粼粼映在他的眼眸上,就连那么呆板的大红官服此时都被他穿出了几分艳色。

这浅浅的一池,却好像遥不可及的天河,这翻腾的锦鲤也化不成千里鹊桥。

我和他从锦鲤池开始,似乎注定也要从锦鲤池结束。

昔日的豆蔻少女、翩翩探花郎,惊鸿一瞥,早已都是前尘往事了。

柳老太爷跪在我哥面前,声泪俱下,磕头不止,直说天恩浩荡,草舍贫寒,犬子怎能配公主。

我哥当晚拉着我说,柳家人丁稀薄,这代就得柳长漪一子,还要指望他担着家族兴衰。你嫁给他压力太大,不是良配,你再等等哥哥再给你找个好的。

言下之意,做驸马,前途无望。

等来等去,良人没等到,我今年都十九了。

「哎哎哎,那个谁,陛下叫你去问话了。」我都不用猜,一回头果然是耿星河那个大嘴猴。

我气得直翻白眼,「你看不见外人在这儿吗?!」

柳长漪立刻朝他也行了礼,为了避嫌转身见太后去了。耿星河见他走了牛气起来了,叉着腰道:「我就是看他在这儿我才气不打一处来啊!喂喂喂,你俩两个已婚人士好歹注意一下嘛,这么肆无忌惮传出去多不好!」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俩肆无忌惮了?!」

「拜托,你俩那眼神锦鲤池里的鱼要是飞起来都要被你俩烤熟啦,当谁看不出来啊。他要真问心无愧他跑什么呀?」

「人家很忙的好吗?谁跟你似的天天闲的难受。」

「他就是敢做不管当,当年他要是执意娶你,哪还有后面这些……」

「行了行了你闭嘴吧。」

我实在不想跟这种人说话,挥挥手让他在宫门口等我,直接提起裙摆扭头去见我哥。

04

我哥,大理朝最尊贵的皇帝,此时正燃着一线檀香,在烟雾缭绕中端坐着品茶。

「之前你不说试着跟他相处相处嘛,怎么,他是哪方面不行让你一晚上就对他彻底失望了?」

我:……

「哥,咱这种时候能不开车了吗?」

「好好好,说正事儿说正事儿。」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了他的茶杯子。

我立刻整了一下思绪,条分缕析的向我哥申诉:「我以为,我已经三年没见他了,他应该跟小时候有些变化。可他除了个子长了其他啥也没变啊!他没有一点儿进步啊!」

我哥:「那不挺好的吗?」

「好个锤子啊!哥你要被他绑架了你就眨眨眼!他就是个活脱脱的纨绔子弟啊,我嫁给他难不成我们俩以后光吃喝玩乐啊?」

「你现在不也整天吃喝玩乐吗?」

「……」

您说的好对哦,我竟无言反驳。

「不是,但是我知道上进啊!哥,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没有了没有了,哥哥也不会跟你去爬山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小曙啊,你就再信哥哥一次,耿星河呢……」

不知是不是我听错了,哥哥的声音好像突然梗了一下。

「哥哥能替你想到的,都给你想到了。哥哥现在给你做的这一切……小曙,哥哥只想让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别无所求。你先回去吧,哥哥累了,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他转身走了,没有机会让我再多说一句话。

我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

他还不到而立之年,瘦削的脊背却有了操劳的痕迹。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感觉到他身上一丝从未有过的悲凉和无奈。

我回去了,在宫门口碰到正百无聊赖用脚尖踢石子的耿星河。

我俩又一次相顾无言。

这次打破沉默的重任落到了他的肩膀上,他幽幽开口:「要不,咱去吃点儿饭?我饿了。」

我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在酒楼里等菜的时候我学会了一个新词,叫酒肉朋友。我觉得就是形容我俩这种关系。等他上完洗手间回来我告诉他,他深以为然。

虽然我看不上他,他也看不上我,但我们二人在吃喝玩乐的品位和见解上还是相同的,尤其是在吃上。我们都喜欢这家酒楼的水晶鱼脍、橘黄河豚和街转角小铺子的油炸臭豆腐,我哥曾经说我俩真是天生一对,早晚死在餐桌上。

如果婚姻只是两人在一起吃饭,那我们估计也是一对神仙眷侣。

在我们吃饱喝足又绕到街角买了臭豆腐后,对对方的态度都忽然好了很多。

他说:「我觉得你今天的簪子还不错,有点儿品味。」

我说:「我觉得你今天的衣服还挺好,有点儿眼光。」

他朝我笑起来,眉眼弯弯,露出一口白牙,我竟忽然间有点儿恍惚:他这些年是不是变的有一点好看了?

但我还是觉得他这个人有点儿问题。

很大的问题。

只要有他在,我的运气就不好。

比如,我居然在毫无形象的时候遇见柳长漪,在我吃臭豆腐的时候碰见碰见严溯。

05

我正跟耿星河讨论到臭豆腐一定要多加蒜汁和香菜才好吃,开心的手舞足蹈,远远地就看见严溯那匹独一无二的「黑将军」朝我走来。

我毅然决然的把臭豆腐往耿星河怀里一塞,顺势捻起手绢轻捂口鼻做柔弱状:「哎呀,这等腥臭之物还是耿公子自己享用吧,本宫实在难以驾驭。」

你们不知道当时耿星河那个脸色啊。

要不是他偶像包袱重都要当街破口大骂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在耿星河眼里我怎么样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严溯,我不能给严溯留下任何我不好的形象。

好在耿星河要骂我的手指举起之前,严溯的高头大马就稳稳地停在了我俩面前。

严溯面色沉沉,却难掩英俊逼人。一身不惹人注意的黑袍在阳光下却隐约可见金色的麒麟攀臂而上,尖锐骇人的獠牙在交领处便戛然而止,只露出白皙的脖颈。

只见一道金光划过,严溯早已落马。

我是微服出行的,行礼不便,我们二人就这样静默的站了片刻。

没有一人先开口,我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想面对他。过了半晌,才听得他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敢问殿下,近日……可曾安否?」

我只点了点头,却不知该如何答他。

我自然是安的。平安、安康、安宁。

我是公主,哪有不安的道理。

就像哥哥说的,只要你不嫁给严溯,你就永远是大理朝的平宁公主,永远是皇兄的好妹妹。

是皇兄,不是哥哥。

我自认长到这二十岁,没为家国做出什么贡献,更没替我哥分担过什么责任。只这一点儿,我不能再让他为难了。

「不知殿下能否移驾,臣……有要事相告。」

我抬起头,正撞上他的眼神。像是沉入水底的黑曜石,隐忍却烈烈有锋芒。

「小曙,不要拒绝我好吗?」

我当然拒绝不了他。只要是他说过的,我从未拒绝过他。

「那还是忘忧亭吧。」

「都依公主。」

相比起我与柳长漪青春年少那段浪漫又注定夭亡的情愫,我跟严溯只能说是命运使然了。家国天下,我们必须要舍一个。

我问哥哥,今后无论发生什么,能不能保他一条命。

哥哥想了又想,说,好吧。

那年我八岁,在围猎场看一群皇亲贵戚的男孩子们射箭,竟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他;

那年我十二岁,跟着哥哥去城门口迎凯旋而归的军队,他骑着马跟在主帅身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朝我做鬼脸,还扔给我一颗西洋的猫眼石;

那年我十四岁,花朝节由严府主办,京城的贵族小姐悉数到场,他妹妹拉着我看,院子里竟种的都是我喜欢的白牡丹;

那年我十六岁,哥哥满世界的给我张罗选驸马,他竟半夜翻入后花园拦我,目光灼灼,像宫里的夜明珠。

他说:「你等着我,我要让你做将军夫人。」

忘忧亭边的牡丹花又开了,昆山夜光,煞是漂亮。

06

「你们两个啊!大街上啊!我还在那呢!就这么走了?!你们两个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斗大的绿帽子啊,就戴在了我的头上啊!!!」

我被他吵得耳朵疼,内心仅存的那一点儿愧疚都快被他磨没了。

「你小点儿声,非得让全公主府都知道你被绿了是吗?我不是都道过歉了嘛,你还想干什么呀?」

「还干什么,你得陪我精神损失费!我这么一个正牌驸马在你俩旁边跟个傻子似的站着,怎么着我这身高八尺你俩看不见我是不是?是我长的还不够高吗???」

哦,敢情从这儿等着我呢。

实话实说,我见了严溯别说他了,我连自己都快忘了在哪了。

「行了行了,我哥那还有一只钧瓷的笔洗,改天我偷出来给你。」

「不行,他那书房我去过,还有一块松烟古墨,你一块儿偷出来,不然我就告诉你哥,你绿我。」

「……」

「行行行行行,我求求你了祖宗,拿上你的绿帽子快走吧。」

我现在心里面一团乱,没心思跟他扯皮,只盼着他赶紧走了能让我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严溯今天说的那番话。

「小曙,我想过了,你是金枝玉叶的命格,定会有更高的去处。」

「你再等等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隐约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严溯,你知道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可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

我这边正盘算着以后怎么再想办法见见严溯,怎么稳住他、怎么瞒住我哥,脑细胞都不够用了,耿星河这个百无一用的家伙居然又进来了。

「那个,郁小天啊,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是我的幻觉吗,他的态度为什么忽然好起来了?他的表情为什么突然羞涩起来了??动作为什么一下子扭捏起来了???

「……快说。」

「我今天晚上要去见刘敏敏,你不许跟你哥说,也不许跟我哥说。」

「……」

感情这是堂而皇之的给我送绿帽子来了。

好样的,等他五个哥哥问起来耿星河去哪了,我就说他去御书房偷钧瓷笔洗了。

终于安静了,我让管家又去帮我买了两份臭豆腐,我独自在公主府享用,生活十分美好。

以至于我都忘记了时间。

都到了亥时了,管家来问我还给不给驸马爷留门,我才想起他。

耿星河这事儿做的也忒不地道了,你约会好歹也要看看时间啊,驸马爷新婚第二天就夜不归宿,传出去本公主这脸还往哪搁啊!

我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咬了咬牙,刚准备提裙上马把这猪一样的队友给抓回来,就听见管家举着灯笼试探的喊了句:「驸,驸马爷?」

耿星河像一个悲情小说的男主人公,在大雨中绝望又痴情的瑟缩着,任凭雨水打湿了他的脸庞。

07

耿星河失恋了。

刘敏敏同学明确表示既然你都成亲了,那我肯定是不会再等你了,我要嫁人了。

不是我帮亲不帮理啊,这个我还是要解释一下:我嫁给耿星河纯粹是我当时脑子秀逗了,想着嫁谁都一样了,耿星河好歹还熟悉,这才在我哥的软磨硬泡下选了他;

但耿星河不是啊,他是想为了刘敏敏好好守身如玉、宁死不屈的,只是奈何他身娇体弱、孤独弱小,敌不过五个哥哥联合起来给绑到洞房里了。

想当年我就劝他好好练武增强一下身体素质,他非不听,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啊。

这个单纯的男娃还从未遭遇过这种事情,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失去了意义。

我身为过来人,当然要肩负起引导年轻人积极向上的重任,于是我语重心长的安慰他道:「没事儿,你以后还会经历很多次的,毕竟很难有姑娘能忍受你。」

他哭得更伤心了。

我俩再怎么不好毕竟也是一起长大的,看他眼睛都哭肿了我也实在是于心不忍。

于是我狠了狠心毅然牺牲了我的睡眠时间和大家闺秀——「要不咱俩喝点儿?」

他吸了吸鼻涕,幽怨的道:「好。」

第二天醒来,我意识到日子不能再这么过下去了。

他心里有别人,我心里也有别人,我俩再这么耗下去,除了酒量见长以外什么都得不到。

和离一时半会是离不了了,但我还有个好办法。

我有个姑姑,和他的驸马实在过不下去了,离了风评又不好,就说自请去道观修行为国祈福,从此两人各过各的,都变得自由而幸福,困扰我姑父多年的脱发都治好了。

我觉得我可以效仿。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我这边先稳住严溯,再帮耿星河稳住刘敏敏。虽然现在看来刘敏敏是不大可能了,但如果及时挽救也还是有希望的。就算他俩成不了,耿星河再找别人也好啊,总好过一辈子跟我耗在一块吧?

想清楚之后我觉得我简直是天纵奇才,激动地正准备把耿星河从床上拉起来让他听听我绝妙的计划,手刚探过去,就感觉耿星河同学好像在发热。

「耿星河,耿星河你醒醒,耿星河?耿小十?来人啊救命啊——给驸马爷找个大夫来!驸马爷要不行了!」

我千年大计啊,就毁在耿星河这个病弱的体质身上。

更艰难的是,按规矩今天我和耿星河该去见耿夫人和他那五个哥哥四个姐姐了,耿府的管家都来催了好几次了。

「那个,李管家,你看你们家小少爷这个情况……」

「啊,不要紧的殿下,夫人说了,您过去就好,少爷去不去不要紧。」

「……」

耿星河对不住了啊,你亲娘都不管你那我也没有办法了,你好自为之自生自灭吧。

耿星河进皇宫如进自家大门,我对耿家也是了如指掌。我娘跟耿夫人比跟我爹还要好,她的这些儿女也从小就和我玩在一处。

我依稀记着耿星河同学都八岁了还学不会骑马,但我们当时都想偷偷跑到郊外去野炊,怎么办呢?我们最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放弃耿星河同学。

果然,后面的行程都顺利了很多。

我刚一进门,生的最文雅俊美白衣翩翩的二哥就张口问我:「公主,耿星河那小子昨晚上是不是跑出去见刘敏敏了?公主你先别急啊,我这手头还有两张太子的策论没批,批完我就去打断他的腿!」

我赶紧拦住他:「别别别二哥,你弟弟现在已经身无长物了,就剩这一双一米八的大长腿了,您就给他留留吧。」

「唉,要不说还是弟妹你心善呢,知道疼人。」

「是是是大舅哥您说得对……」

我这边还没说完呢,那边三姐又拉住我:「哎呀你这个口脂色好不错呀,特显气色!哎呀你这眼光真是越来越好了,快把店铺推给我……哎呀你今天这簪子也不错呀!哎你看我这个,我昨天刚卖的……」

「老三啊你俩先别聊了,」耿夫人挥手招呼我,「我的乖乖,来来来,来我这儿,咱娘俩许久未见,今儿个得好好聊聊,得喝两杯。」

我面露难色:「娘,耿星河还在床上躺着呢,我有点儿不大放心,想早点儿回去看看。」

「唉,要不说还是小曙你心善呢,知道疼人。」

「……」

你们家是对心善和疼人有什么误解吗?

我觉得我有必要回去对耿星河好一点儿了。

08

我提着耿夫人亲手做的两斤云片糕回去探望耿星河的时候,他正裹着大花棉被坐在床上左手给右手号脉。

看耿家对他这态度,就知道这些年他这幅小身板经历了太多,只好自谋出路,也算久病成医了。

我吃着云片糕托腮望着他:「怎么样大师,什么病啊?」

他长叹一口气:「唉,心病。云片糕给我吃一块。」

「这是耿夫人特意给我的。」

他又叹一口气:「唉,绝症了,晚期了,你就等着喜事变丧事吧,我昨天刚学会一个《小寡妇上坟》,我给你唱唱啊……」

「给给给给给,快住嘴吧您呐!天爷啊自己也不嫌不吉利……」

他终于心满意足的吃上了云片糕。

唉,我就是太心善。

既然他已经能爬起来了,我赶紧给他说了我的计划。他听完之后,果然对我的智慧大加赞赏,那一双大圆眼睛都闪闪发光。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耿星河往嘴里塞着云片糕,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大大的无知。

「我先去找严溯,劝他不要干傻事,告诉他,我俩还是有机会的。」

他忽然不愿意起来:「你怎么又去啊?!」

我:「那不然呢?!」

「喂喂喂,现在是我比较着急好不好?严溯那边还对你贼心不死呢,敏敏都要离开我了呀!」

「……」

「你再多说一个字你就自己去找你亲爱的敏敏吧,你看他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我错了。」

作孽啊,我到底为什么要和他做队友啊。

时不我待,我立刻找管家递了条子见严溯一面。

我准备了长达几万字的词稿,准备从多个方面扼杀他想要萌芽的造反的心,衣服我都在耿星河的建议下选了一套温柔典雅的。

我以为我们的见面一定是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咽,最起码也要互诉衷肠吧。

结果,他直接穿着甲胄见我,战马都停在门口了。他只好把我拉到一边:「陛下命我即日带兵去燕北,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小曙你要对我说什么?」

「……」

我哥居然派人跟踪我?!靠!

这可怎么办,我的计划都打乱了啊!我急中生智,最后憋出来一句:「你千万别做傻事,等我再想想办法。」

他忽然就笑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艳似桃李,灿若星辰。

「我怎么能让你来想办法呢。小曙,你想让我活,但你哥哥想让我死。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得,没法聊了。

一边是我的亲生哥哥,不可一世的皇帝;一边是我最爱的男人,野心勃勃的将军。

我回到家,还有个哭天抹泪的小媳妇儿,惦记着他的小白莲。

哦,这日子没法过了。

09

回到公主府,耿星河看我脸色吓了一跳,问我怎么了。

我说,凉了。

等我把前因后果全说了之后,耿星河大概是出于同情,居然难得的展现出一点人性的光芒,犹豫着开口:「要不,咱骗你哥说咱俩去燕北度个蜜月?我听说那里的烤羊腿很不错。」

我:「……」

「你猜我哥会不会烤了咱俩的腿。」

耿星河:「……」

终究还是我一人,抗下了所有。

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严溯这个人还是非常谨慎冷静的,不会头脑一热做没有把握的鲁莽行动。既然现在我的问题被迫暂时搁置了,那不如我宽宏大度一些,先帮耿星河处理刘敏敏的问题。

毕竟送走一个是一个,白莲花配舔狗,也算是绝配。

刘敏敏不是刘丞相的亲生女儿,据说是曾经意外救过夫人的命,便收为养女。但事实是什么样呢,谁也不知道。

刘丞相三朝元老,势力庞大根深;刘敏敏天赋美貌,媚骨天成。刘丞相对这个女儿也极为上心:琴棋书画、刺绣烹茶、诗词歌赋,怕都要超过皇家公主的水平。刘丞相不是没有其他女儿,对这个养女这么上心,怕是专门用来钓金龟婿的。虽然表面上不染凡尘不食人间烟火,但没有足够打动她的钱或权,她是不会对你上心的。

而耿星河同学从御书房毕业即失业,眼下这个驸马都尉的官职还是靠跟我结婚换来的,工作就是每日例行打卡,然后骑着马绕着京城转一圈,美其名曰「守卫京城安全」。

我深深的凝望着耿星河的脸:「……要不你下海挂牌吧,挣得应该能多一些。」

耿星河义正言辞的反驳我:「我觉得敏敏不是这样的人。」

我应合他:「是啊,不然她怎么会看上你呢?」

不是我瞧不起人啊,我只是单纯的好奇。耿星河一没本事、二没官职,就算分家产按排名都分不到多少,就一张漂亮脸蛋儿,不下海挂牌也值不了几个钱。但刘敏敏对耿星河一项态度热切,从小有机会便跟在耿星河身后哥哥哥哥的叫,即使有几分装腔作势,也还是能看出几分真心的。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大概也是几分毫无杂质的少年情谊,让刘敏敏在注定功利的一生中,难得的一份真心吧。

要是没有我,他们也都能再努力一点、再争取一下,或许真的就像耿星河说的,他们没准儿就成了呢?

一想到这儿,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出于遗憾和愧疚吧,我既无法美满,那能成全一对儿是一对儿吧。

我记着去年哥哥打通了西域的商路,增加贸易往来,只是年前事多,也就没太上心,一直没有专门的人负责。我去向哥哥提一下,如今让耿星河负责,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虽不算什么大官吧,但油水多,也不算亏了刘敏敏。

我这么跟耿星河说了,还让耿星河带上有两人感情见证的东西,明天早一点儿派人递条子去。我还嘱咐他小心一点儿,别被我哥的探子发现了,不然他那引以为傲的大长腿可就不保了。

不知道耿星河是出于我这样两肋插刀的感动,还是念及我们这些年鸡飞狗跳的竹马情谊,我说完之后他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凑过来跟我说:「那个,你也别着急,我大哥这些日子估计在燕北呢,我待会儿去封信,帮你打听打听严溯的动向。」

我苦笑:「算你有点儿良心,爸爸没白疼你。不过不用啦,严溯要真想干点儿什么,谁也拦不住他。」

耿星河有些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我本以为他要起身走了,结果他又坐了回来,问我:「要不,我陪你散散心?咱去趟教坊司?」

我:「你有毛病吗?你明天还要去找你亲爱的敏敏呢,万一被刘敏敏发现了你前一天还去教坊司,哪还有诚意啊?!」

「我,我这不是,怕你……心情不好嘛……」

他白长那么大张嘴,声音越说越小,就在喉咙里磨磨唧唧,嘴都张不开。

我忽然还有点儿感动,正想大度的表示你俩好了不要忘了我的贡献就行,结果他那边来了一句:「万一你心情不好,在你哥面前不好好帮我争取可怎么办啊,我就又没工作了。」

「……」

我发誓,我再也不同情耿星河这个大嘴白眼狼了,在心软我就是猪,我发誓。

10

俗话说得好,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与意外哪个先来,教育我们一定要把握时机,提前做好准备。

但谁能想到比耿星河更早的是刘敏敏,她抢先一步,嫁给了我哥???

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感觉我的震惊和气愤一点儿都不比耿星河少——我哥不是和御前侍卫小白情投意合的吗,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亏我还真心实意的追过他俩的 CP 话本,居然都是假的!!!哼,我哥渣男石锤,气抖冷。

当然,最惨的还是耿星河,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差点儿背过气去,亏了我用我哥珍藏的古董花瓶诱惑他,他才从阎王手里抢过一口气来。

他缓过来指着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郁小天,不怪严溯一心想着造反啊。就你哥这人品,我也就是手上没权,不然,不然我也得造反!」

我赶紧稳住他:「别别别,咱这身体想想就行了,就别梦想照进现实了,再把命搭上,不值得不值得。」

话一说完,我忽然意识到问题不太对。

我赶紧拉住耿星河:「先别嚎了。仔细想想,你没觉得,最近的事儿都太奇怪了吗?」

耿星河也忽然沉默了下来。

先是我哥非要让我和耿星河成亲,然后我哥在明知道严溯有造反的想法后又派严溯去燕北带兵,再然后又娶了他一直忌惮的刘丞相之女,加上他之前跟我说的那些意味不明话……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总不会是叛逆期滞后了吧???

我哥可能也是怕我和耿星河冲进宫里打他,还下了圣旨,特别说明念及我俩新婚燕尔事物繁多就不用进宫道贺了,但耿星河要快点儿入职,完成他每日打马散步的弱智工作。

耿星河当即拎起马鞭就出门了,走出大门才意识到还穿着睡衣,又折回来换了衣服。

这也不能怪他脑子不好使,我要是耿星河,我也要气傻了。

剩下我独自一人在公主府,我冷静的思考了很久,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想明白后的我给我哥写了封折子,先恭贺他后宫又添一良人,再希望他能将西域的贸易交给耿星河打理,让他今后以此为生,定居他乡。

最后,望陛下保重自身,臣妾偶得一坛佳酿,愿明年家宴,与皇兄共享。

11

过了近一个月了,我哥还没有答应将西域的商路交给耿星河,他只让我抽空进宫一趟。

李公公告诉我,陛下病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就要进宫,恰巧碰到巡逻回来的耿星河。

「进宫?正好,我跟你一块去,好巧我这刀还没放下呢。」

「……」

「你克制一下,李公公还在这儿呢。」

耿星河也就是嘴上逞逞威风,还是放下刀换好了衣服随我坐马车去了。

马车上,我俩并肩而坐,他一直撩着帘子往外面看。

我凑过去问他:「你看什么呢?」

谁知道他直接朝外面一个挑着担子的大哥喊:「那个谁,对,就你!还看别人,就你!不是说了创城不让摆摊了吗!回去回去,昨天我就看见你!我告诉你啊,我回来别让我再看见你啊!」

我:「……」

「您这驸马都尉做的还挺尽责,还兼着城管的活儿。」

耿星河摆摆手:「嗐,城管那哥们儿这两天媳妇生孩子,我替他两天。左右我都没事儿干,不如为人民服……哎哎哎!不许随地大小便哎!这谁家的狗怎么也不牵绳啊……」

说实话,我都有点儿敬佩他了。

要知道这种工作,基本上就是给众多纨绔子弟一个堂而皇之吃皇粮的机会,基本上就是挂个名儿,没有人愿意好好干的。

而耿星河同学,居然做到了风雨无阻、尽职尽责,甚至有几次还主动申请加班?!

就这种干一行爱一行的精神,感动的我都想给我哥申请,给耿星河同志发个锦旗了。

驶离了集市,耿星河终于放下帘子安静了会儿,仰着头抱臂闭目养神。

我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感觉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他似乎比以前瘦了,脸上的一点儿婴儿肥褪去,显露出更加深邃的轮廓,长而密的睫毛盖在微微凹陷的眼窝上。就连那原本养得羊脂玉一般的皮肤,也在这些日子的风吹日晒中,都有了几分小麦色。

这些日子他的话也变少了,我总看见他坐在花园里,盯着那些牡丹发呆。

我想他可能是因为刘敏敏的事吧。毕竟人活一世,爱情没了还有事业,他想开了也好。

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安慰他,谁知道他突然睁眼。

好在我反应得快,及时把头扭过去了,不然就要被他发现我在看她了,他这个自恋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得意呢。

「郁小天,你知道你外婆家在哪吗?」

他忽然这么没头没尾的问我,我也一蒙,想了一会才答道:「姑苏吧。」

「姑苏很美诶。有空就多去看看老人家吧。我今天见到一个老奶奶卖艾草,我就想起我外婆来了。」

「有机会的话,你也带我去姑苏看看吧。」

他转过头来望着我,阳光穿过车帘的流苏漏进来,全盛在他的眼睛里,像有千万星辰,光彩熠熠。

「好,有机会的话。」

12

耿星河还是那个耿星河,我又高估了他。

他看见我哥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扑到我哥怀里,紧握着他的手腕死命摇晃,哀嚎得那叫一个恳切,就差来段儿《小寡妇上坟》了。

「陛下啊!咱俩同窗数载、竹马之谊,你可不能就这么去了呀!啊我苦命的陛下啊!你看看你这国家还这么差呢你可不能死啊!陛下啊!你死了对得起列祖列宗吗?啊陛下啊……」

「……你是巴不得我现在就死呢吧妹夫。我告诉你啊,我要是死了一定也把你带走,你少在这儿哭我,脏了我轮回的路我告诉你!」

「我就是成了鬼魂我也得打你这个昏君!你这个人简直了我跟你说……」

「你少来,你忘了当年你完不成作业是谁替你背的锅?考试我还借你抄呢你个小白眼狼!」

我:「……」

听他俩打闹,我感觉我哥还是病得轻。

但我仔细过问了太医,我哥竟是病了有些日子了。咳疾复发,他自己没当回事,也就没向我说,昨日在批奏折的时候却突然咳血,还晕倒了。

太医只说要多休息,不可过于操劳,但我却隐隐觉得不安。我记得我哥少时虽落下过咳疾的病根,但这些年保养得当也没再复发过。再说了,现在天明日朗的五月份,就算是复发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啊。

看起来我哥的精神状态还不错,和耿星河打闹了半天,不知怎么谈到了多少年前一篇策论到底是谁抄的谁的问题,我哥居然从床上爬起来了,两人还跑到御书房查阅历史罪证。

最后不知道又因为什么,我哥气得连午饭都没留我俩吃就把我俩哄走了。

而我,全程看着他俩,吃光了桌上的点心。嗯,也不饿了。

等我俩都出宫门了我哥才想起来他美丽可爱的妹妹,说是快端午了,给我拿两个宫里新研发的粽子,糯米馅的。

耿星河居然还很高兴的收下了。

我:「……」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伦理关系,我有时候真的有点儿想磕我哥和耿星河的 cp。不为别的,就为他俩的脑回路实在是太般配了。

我感觉此时只有我为了我哥的安危、江山的大计操碎了心。

太医的话我不敢全信,我想着怎么给我哥提从外面找个大夫给他看看。耿星河大哥常年戍边,我记得他身边有个大夫医术很是不错,嘴也严。

我正想跟耿星河提,谁知道他咬了口粽子忽然开口:「我大哥身边有个大夫随他常年征战,医术精湛。我向陛下说明了,改日请到宫里来,给他瞧瞧。」

我震惊的望着他眨眨眼睛:「咱俩什么时候这么心有灵犀了?」

耿星河笑起来,突然揽过我的肩膀:「咱俩这么多年的默契,我还能不知道你?先皇先皇后过时的早,你和你哥从小相依为命。孤家寡人啊,也就只有你真心心疼他了。从宫里我看你就一直都皱着个眉头,快别皱了,本来就丑,这下更丑了。」

「……不会说话可以把嘴捐给有需要的人。」

我本来一点儿点儿的感动,又被他给浇灭了。

耿星河又朝我挑眉:「行啦,别愁了,走,咱吃饭去,我还饿着呢。今儿我请客,醉仙楼!」

我很惊讶:「哟,这是发薪水啦?这糯米馅的粽子不够你吃?」

「说实话,不好吃。跟吃大米饭似的。」

「……嗯,您还有点儿品鉴能力。」

13

我以为回姑苏外婆家就是耿星河随口一说,结果没想到他居然是认真的。

「你最近发什么疯了?怎么我在这儿还耽误你那城管的事业了吗?」

「不是,」耿星河看起来倒是很诚恳,「我这不是感激你为我和刘敏敏作出的努力嘛,让你早日摆脱我去姑苏玩两天。虽然被你哥那个混蛋截胡了吧,但我这个人那是很正直的,你哥的问题不会迁怒到你身上的!」

我一脸迷惑:「这什么理由这是?你觉得亏欠我可以给我一些实质性的补偿,比如地啊房啊什么的。」

耿星河:「……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呀。」

我去看我哥的时候还跟他说,不知道耿星河怎么了,天天变着花样的想把我送走,我哥居然一边喝着药一边说:「三弟说的对啊。你快在哥哥这儿消失一段时间吧,哪有妹妹嫁出去了还一天到晚往娘家跑的,怎么总也摆脱不了你。」

我:???

你以为我愿意天天来找你啊!你有什么好看的啊?!我那不是担心他的身体才往宫里跑吗!不然谁愿意看他一个渣男啊?!

等等。怕不是我的预感要成真了?我现在严重怀疑刘敏敏和我就是个幌子,你俩才是真爱呗?!

那我当然不能同意了。

我直接告诉我哥,要么你和我一起去,让外婆看看你这个无耻的样子;要么让我带上耿星河。不然我哪也不去,天天往宫里跑,我烦死你。

我找不到对象,你俩也不能在一起!哼!渣男!

他俩拗不过我,最后还是我哥说要不再玩两天,今年端午办的热闹,让我俩先好好玩玩,过了端午再说吧。

随他怎么说去吧,反正走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今年端午的确是办的热闹,处处张灯结彩、龙舟赛马。有几个诰命的夫人还递了折子,说是今年办了茶会,邀我去聚一聚。

其实这种聚会我本来是不想去的,一群贵族夫人闲得无聊,就爱凑在一起嚼舌根子、相互攀比,还要带自己丈夫,到时候夫人们凑一桌、先生们凑一桌。你说我要是嫁给严溯了吧,我还有心显摆显摆,这个耿星河吧……这些人怕不是为了看我笑话的吧。

不过人嘛,总要面对这些对你幸灾乐祸的人,让她们看看老娘依旧过得很好。而且今年耿家的九姑娘随他凉州的丈夫回京城来了,我跟她一向玩得好,我俩一块去,也省些烦恼。

他的丈夫我也见过,温文尔雅,很是体贴,两人真是一对璧人。

唉,我本来以为自己还是小仙女,她们这一邀请我才意识到我已经跨入「夫人们」的行列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耿星河最近不知为什么愈发忙了,前几天他回来到申时,我还体贴的表示他没空去就算了,别太辛苦。

结果,我还是高估了耿星河纨绔子弟的本质,他一听要去玩,当即星星眼:「那我是不是要做一套新衣服?现在从杭州运料子还来得及吗?我亲爱的公主殿下不赞助一点嘛?我可是你丈夫诶,你不相让我艳压群芳给你长脸嘛?」

「……」

我只好拍拍他的肩膀:「艳压群芳就不必了,这次茶会是交了钱的,你给我把本儿吃回来。」

14

我和耿星河大概是太不把对外营业当回事儿了,当我俩各自奔向玉酥卷和桂花糕时,我听见有两位夫人嘀嘀咕咕好像在讨论着我。

一个说:「哎呀,女人啊,还是要先找到自己的幸福,再去寻找自己的价值,完成了爱再去完成自我价值,就不会失去什么,不然多惨啊。」

另一个说:「是呀,就算是公主又怎样呢,一辈子也要寻找爱,人生不能倒过来的。」

我:???说实话我都没听明白她们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正想看看是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夫人,直接治她个大不敬之罪,就看见耿星河这傻小子上了人家的套。

「哎哎哎,胡说什么呢你们几个,」

耿星河这个人还是有点儿沉不住气,受不得激,一激就容易上头。我眼看着他要往这边走,虽然已经冲过去拦腰抱住他以试图制止这种愚蠢的行为,但我忘了,耿星河是一个靠嘴输出的同志。

「平宁公主贵为公主,心中装的是家国天下,你们几个算什么东西在这儿评价她。再说了,你们又没蹲我家墙角拉屎,你怎么知道我俩就不幸福?」

我赶紧拽他袖子提醒他:「行了行了哥,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就是逼你上套呢。咱俩互看对方不顺眼都是公开的事儿了,让他们说去吧,关咱什么事儿,走了走了万一他们出点儿什么默契考验的题咱俩当众下不来台明天全上报纸!走了走了……」

我可是知道那些闺阁流传的什么「男人爱你的 10 个表现」、「做不到以下三点的男人不是真的爱你」这种致命评判标准。

「走什么,他们要考就让他们考,我还不信了,咱俩二十年的交情了,谁能有咱俩默契?」

「……您怎么这么自信呢。」

他这一发火,直接引来了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群众开始起哄。

本来就是两个小妮子不知道天高地厚随口说了两句,这天地下说闲话的有的是,要都一一问罪烦都要烦死了,装没听见就是。这下好了,耿星河自己挖坑,还要连累我一块跳下去。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指望我俩的默契能比过所谓的「爱情」。

考验方式实际上特别无聊,就是关于我的问题,我写下正确答案,他在另一边猜,他的问题亦然。

第一题,对方最喜欢吃什么。

「醉仙楼的水晶鱼脍,悦来饭店的橘黄河豚,后街的炸臭豆腐,多放蒜和香菜。」

这也太低级了,耿星河简直对答如流。

轮到我:「来一份一样的。」

第二题,如果对方和自己亲娘(或亲哥)同时掉到水里,你会救谁。

耿星河:「救她,肯定救她,我娘根本不用我救,说不定还能捞上两条鱼来。但有个问题啊……我不会游泳啊。」

我:「……肯定是救他。」

开玩笑,我哥要是都能掉水里了,那指定是有人存心想害他,那只能自求多福,我也救不了他。

第三题,如果送对方礼物会送什么。

耿星河:「她喜欢什么我送什么。」

我:「我送什么他喜欢什么。」

说完我俩相视一笑:果然,这种虚假的对话才能体现我们之间的默契。

最后一题,你喜欢对方什么。

这可难了。这咋说啊。

我向耿星河投去深深担忧的眼光,发现他也在眉头紧锁作思考者状。

我戳了戳他,「大哥,咱好歹说点儿什么。说喜欢我的美貌也行啊,我不怕肤浅。」

谁知道他居然冲我摇了摇头。

???怎么我不美貌吗???

耿星河不知想到了什么万能答题模版,突然自信昂扬的抬起了头,手中折扇一打,凹了个自以为炫酷的造型看着我,深情款款的有几分吓人。

「我喜欢她敢爱敢恨,喜欢什么便去争取什么,不喜欢什么便不屑一顾;我喜欢她坦荡大气,凡事正面出击,从不屑背后做手段;

「我喜欢她有情有义,为朋友、为家人、为爱人,为她值得的人。能成为她认可的人,真的非常幸运。

「我喜欢她,无论何时都神采飞扬,勇敢而坚强;

「我喜欢她,其洒脱魄力,不似寻常女子。

我喜欢她,我也希望,她能一直如此。」

耿星河身后的梨花白中透粉,别有几分风情。他一身红衣处其中,姿态肆意,神采奕奕,似笑非笑,挑眉看我。而他的眼睛里,却似溪流退潮,露出水下的卵石。褪去浮光轻佻、大浪淘沙,露出溪水共岁月打磨出的温柔与坚韧。

不似文弱书生清冷文雅,亦不似少年将军刚强英武,在这天地之间,他不似别人,亦无人似他。他自别有一番风姿。

「我喜欢他……」

我望着他,心中是百转千回说不清的情愫。我们之间,论寻常的情谊,似乎都太过单薄。无论是评价他,还是评价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想,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于是,思虑良久后,我极其慎重且严谨的回答道:「我喜欢他,喜欢我。」

我永远忘不了围观群众和耿星河看我的眼神。

唉,这就是优秀考生的魅力吧。

15

端午家宴,我哥的病情却突然加重。

堪堪结束完祭祀便立刻摆驾回宫,后面的活动便全部取消,原本君臣同乐的宫宴也没有亲自到场,只让李公公传了道共贺佳节的圣旨。

太医不敢说,李公公却悄悄告诉我,我哥可能都熬不过这个端午了。

我不敢相信,一个月前我哥明明还活蹦乱跳的,跟我和耿星河拌嘴,要揍我的时候还像小时候一样,怎么会突然就……

夜风微凉,我呆呆地立在寝宫外面,等待传召。耿星河怕我累着,要扶我到避风出坐下,我才知道我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可是我却丝毫没有感觉。

我摇了摇头,继续站在原地,只怕传召我时再起身会迟了一分一秒。

我怕这一分一秒,我们就此阴阳相隔。

我看着寝殿内花鸟屏风后的幽幽烛火,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过得很快。

这一刻,他是君王,是主家,是父皇,是皇兄,是即将退位的先帝;

这一刻,他也是夫君,是父亲,是哥哥,是山河壮志未过而立,是迟迟暮鼓不得曙天。

这是我第一次在耿星河面前哭。

他没有说话,只是揽过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像哄一个即将熟睡的婴儿。

在微凉的夜风中他是我此刻唯一的温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他在我便有几分安心。

此时久闭的殿门终于开了,李公公让我们进去。

我们擦身而过,是已为皇妃的刘敏敏。

她依旧美丽动人,朝我行礼,眼睛有些哭肿了,更平添几分楚楚可怜的美丽,我见犹怜。

她走过,风里都有一种特别的香气。

是夜来香。

我回头深深的望着她,直到那美艳的淡紫色在黑暗中消失殆尽。

「哥。」

我像小时候一样,跪坐在他的床边,却看到他神色憔悴,形同枯槁。

他缓缓睁开眼,也像儿时一般,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小曙,哥哥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星河。你想要的,哥哥没本事,给不了你……你不要怪哥哥啊。」

「我不怪你,哥哥我不怪你……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什么也不要了……」此时我再也支撑不住,抓住他的手,失声痛哭起来。

「我不信你,」哥哥却忽然笑了起来。

「你打小就爱记仇。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母后有次从嫁妆里翻出一颗绯色的珍珠给我,开玩笑说给我未来的皇后。你看上了,从此便对皇后不依不饶的,她好几次气得跟我哭,你都忘啦?」

我只求他少说些话,只要一想到我俩曾经相处的一点一滴,我就能感受到古人说的肝肠寸断是什么意思。

「小曙,」哥哥艰难的抬起手,替我抹去了一滴泪。

「你要是真不怪我了,就把桌子上的酒喝了吧。那是母后还在的时候酿的。你喝了酒,以后可别让我在地下,听见你骂我了啊。」

他笑起来,眼角处已经有清晰可见的细纹,却让我不觉想起他年少时的样子。

「好,我喝。」

我在袖子的掩盖下一饮而尽,举着空酒杯冲他傻笑,他也冲我笑。笑着笑着,一滴泪便从他的眼睛里滑落出来。

哥哥看着我在药酒的作用下缓缓倒下,终于放心的长叹一口气——「乐白,送公主去姑苏。」

按照他的计划,我应该昏迷上几个时辰,让侍卫小白亲自护送我出宫,等我醒来的时候,早已远离京城的是非了。

然而,我这么不听话的妹妹,怎么能遂他的愿呢。

当我哥看到我不仅安然无恙的站在他面前,还用匕首挟持了小白逼他带我回来时,惊得看起来精神都好了几分。

「你——」

「哥,我跟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与你共担,你居然这么快就忘了?」

我哥张了好几次口,看起来都想从床上爬起来骂我,最终也只能捶胸顿足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要找死,我也拦不住你。既如此,你便待在这儿,」

他随即转向了耿星河:「星河,你只管按计划放心的去,他毕竟是我妹妹,我死,也要护住她的。」

只见耿星河点了点头,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沉静坚毅,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半块虎符。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耿星河:「你是要……调兵?!」

耿星河冲我粲然一笑:「郁小天,你等着我,我要做一件大事了。等我回来,我就配的上你了。」

我一时失神,竟好像透过他坚定地眼神,能看到国泰民安的样子。

「好,我等你。」

当他领着援军破宫门而入,所有叛军缴械投降之时,我似乎一时间明白了所有,却又重新认识了耿星河。

他不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而是天边星河,闪闪发光。

这次宫变的主谋不出意外的是刘丞相,他早就意谋反,先是让刘敏敏有意接近常在宫里走动的耿星河,企图从耿星河这里下手未果,便找到了严溯。之后送刘敏敏进宫,两人内外勾结,严溯领燕北军待端午之时杀入京城;而刘丞相知道我哥从小心肺底子弱,就让刘敏敏给我哥长期燃着夜来香粉,企图让他心肺衰竭而亡。

当然,我也重新认识了我哥——新晋体验派表演艺术家,郁晨旭先生。

我气得都快背过气儿去了,他那边还给我显摆呢:「我演的像不像?像不像?我跟你说啊,我为了演出这个病入膏肓、瘦骨嶙峋的样子,连着吃了好几天水煮菠菜呢!面条我都不敢吃,可饿死我了!」

我气得冲上去拿枕头揍他:「你他妈就应该饿死!好啊俩人联起手来骗我,还给我下药!白瞎老娘这么多眼泪!!!」

我哥还冤枉,「我俩骗的你你干嘛打我不打他!」

我:「废话,那是我的男人,学坏也是你教唆的,不打你打谁!」

「你你你!你个双标狗!……小白你看不见吗!救我啊!!!」

小白表示,关我屁事。

我哥虽然人渣,但好在我磕的 CP 没有凉,开心。

16

谋逆之罪,当诛九族。

我哥的确曾亲口答应过我,无论如何,可以保严溯不死。

但以我对我哥的了解,事已至此,严溯活着,只怕生不如死。

于是,我去见了严溯最后一面。

他正闭目养神,深知大限将至,却没有一丝慌乱,依旧平静如常。多日的刑讯和恶劣的环境似乎只是磨去了他表面的光华,他却仍旧是一枚珠玉。

我给他带了点他平日里爱吃的酒菜,他睁开眼睛看我,忽然笑起来。

「小曙,你是来送我走的吗?」

「是,」我明白答道:「我哥的为人,想必你也清楚……你碰了他的底线了。」

严溯直接从我手里拿过酒杯,给自己斟好,一饮而尽。

「小曙,我就差一点儿。我千算万算,没算到耿星河。」

他的神色之平静,仿佛不是在回忆是他九族丧命的惊天谋反,而像是在回忆昨日课堂上的一个小错误。

「不,你算错的不是他,而是我。」

他忽然很震惊,抬起头来看我。

我不慌不慢的说道:「你造我哥的反,杀我朝的臣,烧我家的江山。你以为,我会站在哪边?」

「严溯,到底是你傻还是你觉得我傻。你做的这一切,真的是为了我吗?」

我没有等他的回答,就转身逃似得冲出了大牢。

牢狱之外,耿星河在等我。

他去见了刘敏敏。

他递给我一块手绢,只说:「走吧。」

我说:「走吧。」

我俩并肩而行,两厢沉默,却有一种只属于我俩的默契。

踏出这个门,一切就要结束了。我们会迎来一个新的时代,我们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时至今日,我竟不知究竟是我识人不清,还是人心易变。我坚信的,皆是虚幻;我维护的,皆是泡影。而我一直以来怀疑的、轻视的,反而成为了我的依靠。

我望着耿星河的侧脸,只觉得他陌生又熟悉,好像我之前从未好好认识过他。

「喂,」我叫住了耿星河,「耿小十,你那天说的那话,是真心的吗?」

他在不远处站定,负手而立,歪着头笑起来:「那你说的是真心的吗?」

我也笑了,快跑两步到他身边,伸出了手:「耿小十,咱们重新认识一下吧。你好,我现在是个不太聪明的平宁公主。」

他也握住了我的手:「你好,我现在是个结束韬光养晦的聪明驸马。」

一切尘埃落定,我哥依旧为了他的江山夜以继日兢兢业业,我和耿星河选择了四处游历。我们最终也没有去西域,而是定居了姑苏。

耿星河居然凭借着他的半吊子医术,心血来潮的医了几个人,居然还成了小有名气的神医。

那一刻我忽然恍然大悟了什么,问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哥的计划的?」

耿星河说:「从你哥一招咱俩入宫我就发现了呀!我当时抓着你哥的手晃了半天,你以为是白晃得嘛!我接着就号出来了,你哥身体好的很,再来三个小白都没问题。」

我:「……」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天纵奇才。」

耿星河得意地扬起了头:「那是当然。」

这让我不仅对他产生了好奇——「那你是怎么保持你这天纵奇才几十年都没被大家发现的呢?」

「哎呀,伴君如伴虎呀!你哥那么小心眼,见不得我比他好的呀!」

我想了想,深以为然。

作者 @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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