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穿越成恶毒女配怎么办？
当你穿越成恶毒女配怎么办？ -
我穿书了，身份还是反派大佬的白月光。
原主抛弃反派大佬，转身投入了名门权贵的怀抱。
想到大佬黑化后的样子，我觉得我完了。
可是，为什么大佬的绝密文件里，铺天盖地都是我的照片？
1
在一个月前，我穿越了。
可是那时候我压根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只知道一觉醒来，我瞪着镜子里一张陌生却十分清秀的脸发愣。
手机里的备忘录列的仅仅一条。
也是通过备忘录我才知道，我的名字是沈琼，本职工作和我穿越前一样，是个高中英语老师。
一切从今天开始不一样。
当那个转校生站在门口，吊儿郎当地告诉我他叫周凌的时候，我悟了。
周凌的哥哥，是后来我所在城市的黑恶势力的龙头。
周起。
我也终于弄明白，我穿越的世界，是那本小说。
而我也终于想起来，我，沈琼，是书中描写寥寥的周起的白月光，那个让他黑化了的女人。
因为这个白月光其实是个贪慕虚荣的人，愣是在和周起确认关系后，和穆氏集团的公子哥儿跑了。
那位公子哥儿，就是小说男主穆藤的哥哥，后来被周起弄得身败名裂的穆天翼。
黑道大佬和名门权贵争着要？
这沈琼何德何能？
虽然长的的确是美，窄窄的瓜子脸，白到发光，一双纤长的大长腿。简直可以和一线小花媲美。
而且不戴眼镜，一双清澈见底的桃花眼，我本来是近视七百度，如今真切地感受到了视力好的快乐。
除了衣橱里都是一些我不喜欢的丝绸连衣裙和尖头高跟鞋以外，我都很满意。
而沈琼的死忠粉周起，这位贯穿全书的反派，不仅一直在为男女主燃烧的虐恋添柴加火，还在书的最后，逼得两个苦命鸳鸯双双下乡种地，过上了「快乐的」田园生活……
都是因为「我」的背叛？
然而今天，周凌来我任教的学校报道。
书里好像有说过，沈琼是通过周凌才认识的周起，所以说明，我还没见过周起。
我松了口气，看着这个已经比我高了大半个头的少年，优越的长相，却冷着那张帅脸，蓬松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软。
他垂着眼睛，半挂着书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然而讲台下的小崽子们一个个星星眼，女生们开始交头接耳，甚至已经给他安上了「校草」的头衔。
这位周凌，是未来 A 市颇有声望的企业家，背靠他哥周起的商业帝国混得风生水起，却被周起硬是洗得身家清白。
他们周家本来矜矜业业地做实业，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牛，直到两年后周父去世，再加上「我」的背叛，彻底地让周起黑化……
可是书里面对沈琼的描写实在太少。
我只能自由发挥，祈祷上苍，给我平安。
重中之重，不要让我再见到周起！
于是我眯着眼睛笑着说「周同学，你就坐在……」
我放眼望去，又想起了一件事儿，周凌的初恋女友，就是我的课代表，方雅。
他们是书中一对偶尔发糖的小情侣，我之前还挺爱看这对小情侣闹别扭发糖，可是现在，我只觉得糟心。
我瞟了眼周凌，果然他的眼睛已经开始绕着方雅打转。
「老师，我要坐在她边上。」
他说着就拎着书包站在方雅旁边的位子上，方雅的原同桌瞥了我一眼，灰溜溜地拎着书包站起来了。
周凌不紧不慢地坐下，然后就撑着下巴开始注视起她来。
如果放在以前，我一定把他拎出去并且叫家长。
可是叫家长，叫来的一定是周起。
为了保命，为了不招惹周起，我妥协了。
要不辞职跑路吧？
我实在惹不起这家伙的大哥。
2
但是很显然，周凌并不是省心的主儿。很快地，他就和穆藤一样，成了学校的名人，据我所知，女生们还磕起了 CP。
但是相反地，他们成了死对头。
周一升旗仪式，周凌和穆藤打架，闹得沸沸扬扬，周凌的胳膊折了，我带他去医院。
穆氏集团是这家高中的校董，他们自然第一时间保护起了自己家的太子爷穆藤。
我开着车，后视镜里，少年一声不吭地坐着，眼神望向窗外。
「忍一忍，就快到了。你父亲的号码给我一下我联系他。」
「我爸病了，在医院，不想麻烦他。」
「那你妈妈？」刚问出口我就后悔了，果然他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妈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少年的嘴唇发白，一看就是在忍着痛。
又一阵静谧之后，他很轻很轻地嘟囔了一句：「找我哥来吧。」
我的心紧了紧，可是看着他微红的眼睛。
我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
当那个低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我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是周起先生是吗？我是周凌的班主任沈琼，他胳膊受伤了，请问您方不方便来市医院一下？」
「行。」
对面的电话挂得很果断。
我长舒一口气，想到小说中他的狠厉，我还是有些害怕的。
赶在他黑化前讨好一下他，会不会不一样呢？
我带着周凌挂了专家号，是一个中年医生，头发有些乱，戴着一副无框眼镜。
医生看到病历单上周凌的名字，愣了愣，问：「你是周起的弟弟吧？」
周凌捂着胳膊，皱着眉扯扯嘴角：「关你屁事。」
我刚要道歉，医生却笑了：「果然年轻人有个性，你哥哥以前和你也一个样子。」
正说着，推门而入一个身影。
我转过头，目光碰撞。
和周凌六分相似的脸、一样挺拔又高瘦的身材，只是比周凌的肩膀更宽一点。
多了沉稳和刀刻般的轮廓，一双微微上挑、凌厉的眼睛，似乎已经驰骋「沙场」，厮杀多年。
可清冷如他，却又让人忍不住去想，这双眼睛说情话时会是什么样子。
书中写过，自从周父生病开始，家里的生意就都是周起操持，相比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向我点点头：「沈老师你好，麻烦你了。」
当周凌被带去处理胳膊的时候，等待室里只剩下了我和周起。
空气静谧。
3
我刚想开口缓解一下尴尬，却被突如其来的手扣住肩膀按在了墙上。
触碰上墙壁的一瞬间，他把我向外拉了拉，减少了冲击力。
我睁开眼，他精致的五官近在咫尺。眼神充满了压迫感，我几乎能闻见他衣衫上沾染的香水味，带着些许檀香。
我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两个人的呼吸声。
「你……干吗？」
他紧紧地盯着我，忽然微微地勾了勾嘴角：「沈老师，装不认识我？」
我一愣，在脑海里疯狂地回忆书中可能被我漏掉的内容。
却只能窘迫到在喉咙里发出一声带有疑问的「嗯？」
他的眼神自上而下，那双丹凤眼里笑意浅浅，勾人得很，看得我脸颊发烫。
我这才想起来，书中的「我」曾经是穆藤的家教，因为教得出色，让穆藤的水平突飞猛进，才让我破格进了穆藤就读的中学当老师。
也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我」才有机会勾引穆天翼，后来还成了穆家的「长房媳妇」。
在这之间，我似乎已经认识周起一段日子了，居然把时间线记错，可想而知书中的沈琼是多么边角的一个角色。
「实在不好意思，周先生，我……健忘。」
我从他的禁锢中逃了出去，装模作样地探头进诊室说：「不知道周凌弄好了没？」
听着里面周凌的惨叫，应该是还没有。
转过身，他却正在我身后。我吓得连连后退，一不小心被身后的椅子绊到，他伸手要来扶我，我屏住呼吸，一个转体一百八十度，避开了他拉我的手，于是十分狼狈地摔倒在地。
眼泪都痛出来了，我趴在地上抬头看他。很窘迫。
周起皱了皱眉，似乎被我的疑惑行为整笑了。
他笑起来，一点儿也不严肃，如果不是他长得实在不食人间烟火，我可能就快要卸下防备了。
他不来扶我，倒是抱起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淡淡地说：「沈老师，你变得很不一样。」
我站起身来，努力地保持微笑：「周先生，既然你已经来了，那我不如跟我去学校处理一下周凌和穆藤打架的事情吧？」
「没什么好说的，损坏了什么，我们赔。」
这时候周凌打着石膏从里头出来，面色煞白，可以看出刚才在里面经历了何种酷刑。
医生拍着周凌的肩膀，摘下口罩对周起说：「时间过得太快了，当年的小毛头都长大了。」
周起点点头：「是啊，我都快老了。麻烦您了，季叔叔。」
老？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只有二十五岁左右，不过和高中生比起来，的确是老男人。
这时候，门外忽然走进来两个壮汉，穿着黑西装，把周凌的东西一股脑地搬起来，周起还示意其中一个背伤员，被周凌严词拒绝了。
在哥哥面前，周凌完全就是小孩子。
如果说现在的周起是为了保住周家，只能听从周家其他长辈的指示。两年后的周起则是会明目张胆地接手整个周家各位叔叔的生意。
凭的是他的心狠手辣，和一直藏巧于拙的那一份城府。
而且……他打架下死手……
我是不是只要远离他，就不会有后面他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事情了呢？
我心事重重地跟在周起身后出了门，他很高，前路被他和那几个男人挡得严严实实，我这才注意到他穿得十分正式，似乎是从会议上赶过来的，精致剪裁的西装、价值连城的腕表。
我在包里翻找着车钥匙，却一不留神撞上了男人坚硬的后背。
抬起头，却又看见那一双微微水润的狭长眼睛。
我捂着鼻子，神色愠怒。
他却似乎下定决心要嘲弄我一番，确定周凌上车后，他靠近我：
「沈老师，有一点儿我很好奇。为什么几天前你还在对我……」
男人趴到我的耳边轻声地说：「摇尾乞怜……」
「现在却好像，不认识我了呢？」
他却似乎并不想听我的回答，只是盯着我看了会儿，然后揉了揉我的头发，转身走了。
他刚刚说什么？
摇尾乞怜？？
我的耳朵不合时宜地发烫起来，那种鄙夷的词汇，怎么也不像对白月光说的啊。
那个背影在落日余晖中不紧不慢地走着。
等等！他刚刚是不是摸了我的头？这个动作未免太过宠溺了。
很危险的动作。
刚才周起的笑容，危险中带着丝丝的温柔，应该很少有女人会不动心。
除非是看过这本小说的，我。
无论这个人的一切是不是完美，都应该与我毫无关系。
我不想，也不能卷进这一切的漩涡。而带我进入这个漩涡的第一个人，就是周起。
4
我用搜索引擎获知了这里的一切。这是一个发展十分快速的世界，但是贫富差距扩大，有钱人掌握了几乎所有的资源。
沈琼除了同事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朋友，而且，是个孤儿。
倒是少了很多需要伪装的地方。
暖气开得很足，我穿着背心短裤盘腿坐在沙发上写论文。
去他的反派大佬，既然我已经来了，那我就要过我自己的生活，赚钱、找小鲜肉，走上人生巅峰！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我裹上一条毯子，以为是刚点的外卖到了。谁知道一开门就看到周起站在门口。
外面下了点儿小雪，他肩头也沾上了些雪花。他的眼尾有些泛红，竟然比白天的时候多了一份易碎的脆弱感。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恃美行凶。
我这才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跑车，他是一个人来的。
「周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我有些拘谨地跟在他后面，可我也不敢把他轰出去。
周起自顾自地把大衣脱掉挂在了我门口的衣架上。
他浑身透着一股凉意，我不由得把毯子裹得更紧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我跟着他走，他一言不发地一路走一路脱，领、毛衣。
最后只剩下一件衬衫。那件衬衫是高定，服帖地勾勒出他的肌肉线条。
嗯……果然是当过特种兵，可以一挑四的身体素质……
再然后，他忽然转过身，将我一下子圈入怀中。
是几乎要将我揉进身体里的拥抱。
然后，身体一凉，我身上的毛毯被他拽走了，扔到一旁。
耍……耍流氓？
但是我竟然分不清到底是我吃亏还是他吃亏。
我用尽全力地想将他推开，却被他单手将我的双腕箍在一起，一下子抵在了门上。我的后背瞬间贴上了冰凉的木门，却又被另一只手揽过腰身，紧紧地贴上他温热的胸膛。
这个吻太过暴力，似乎连理智也消失殆尽。
我狠狠地咬了他的舌头，他终于吃痛地放开我。
喘着气抬眼，才发觉周起正玩味地看着我，他用指腹擦了擦唇上沾染的血，轻佻地说：
「怎么，沈老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让所有男人都在你的股掌之中？今天白天的欲拒还迎，演得不错。」
我被他语气惹怒，抬起手想要扇过去，却被握住手腕。
「你先开始的，怎么要赖账呢？」那双眼睛带着勾引的，嘴角微扬，抓着我的手轻轻地揉捏着。
果然是我把他想得太善良了，怕是这个年纪的周起，早就不可能轻易地爱上某个女人了。
书中的白月光，难道也只不过是一个为了推动情节的工具人？
他的手轻抚着我的脸颊：「我一向喜欢勉强来的东西。今天你让我，很感兴趣。」
我不惯他的毛病
「你其实内心很苦吧？」我看着他，忽然笑着说：「不仅母亲早逝，还有你爸。你一个人撑着周家，还能撑多久呢。其实周起……」
我拨开他的手：「你很可怜。」
周起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拉着我就往外走。
他紧紧地箍着我的手臂，我不得不冲入那刺骨的寒风中。
他还一把关上了我身后的门！
这人指定有点儿毛病！「我没拿钥匙！」
周起径直进了他的车里。
车行驶过来，他摇下车窗：「上车。」
我只穿着背心短裤，几乎要冻得晕过去了。这里是新开盘的小区，入住率很低，周边还没有入住。
我于是去拉车门。
锁着的，拉不动。
「周起，你什么意思？」
「求我。」他很平静地说着。
我怔住了。
「求我，就让你上来。」
他侧过身子对着我，看着我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你永远不能那么和我说话。」
「求你了。」我上下牙齿打战，勉强地挤出这几个字。
「你就只有这么点词汇量么？说点儿别的。」他撑着手臂过来，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我，「比如说，亲爱的，这种。」
好啊，那就腻死你。
「宝贝，求你了，让我进去吧……」
我看见他愣了一下，竟然是哈哈大笑起来，我没想到他看上去这么清淡、儒雅的人，居然会笑得这么夸张，几乎有些疯。
车门弹开，我立刻跳了进去。一条毛毯扔到我的头顶，柔软、温暖极了。
我拽下来，却看见周起的脸近在咫尺。
「陪我去一个地方。」
车行驶了五分钟，我问他：「如果我冻死了怎么办？」
他没看我：「你没那么倔。」
「……」
阴晴不定。
他可以爱你至深，也可以下一瞬间就扭断你的脖子。
这是小说中的原句。
我现在面对的是怎样的周起？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似乎，已经掉进了他的牢笼。
5
我们去了住院部的重症监护病房。我已经穿上了车里的羽绒服。
看着里面已经昏迷不醒的周建山，我不禁叹了口气。刚刚我说的话，好像是过分了。就好像是用力地去拔他心里的那根刺。
抬起头，看到周起的侧脸，恰到好处的高鼻、完美的下颌线。
他今天的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就像个邻家大男孩。
周起没有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病房里已经两鬓斑白的男人。
他忽然抽出一根烟，却想到是在医院，于是揉掉了扔进垃圾桶。
「我爸是个好人，可那些人是人渣。」
我看着他握紧了玻璃窗下的把手。
「他们的手伸得太长，什么生意都想做，想要控制权力，更是危险。」
我想了解他说的话，他却问我：
「今天肯和我玩这么久，是和他又闹脾气了吗？」
没头没尾的。
「什么意思？」
「穆天翼又惹你不开心了吗？」
我的心一沉。
他却低下头看了看我，阴沉着脸：「沈琼，你不是永远都，不会真心在意我的吗？」
我被他绕晕了，刚刚分明是他闯进我家，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还让我冻了个够呛。
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穆天翼。
周起看到了那三个字，忽然苦笑了一下：「你的目的达到了，他看到你和我待在一起，一定气得快要发疯了。」
没错！那个被我遗忘的章节终于想起来了。
最后书中周起的自述提到，他曾经非常爱沈琼，可是她似乎始终没有真心地爱过他，她喜欢的只有权势、金钱，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当时家世更好的穆天翼，而最后穆天翼从二十九楼跳下来，沈琼一滴泪也没有流，而是直接转头就去找周起了。
那天，周起只是冷笑着，让一群人把沈琼给糟蹋了。
不过这也太狠了，的确是沈琼的错，可是至于这么惨吗？
我瑟瑟发抖，立马挂掉了穆天翼的电话。
我不是沈琼，野心那么大，我只要平平安安地过我的小日子。
「看来这次矛盾不小。」他收回视线，继续盯着那个在重症病房的父亲。
「走吧。」他看向我。
「去哪儿？」
「吃饭去，你肚子一直在叫。」他瞥了我一眼，「还挺叫人心疼的。」
虽然我听出他在损我，可是由此看来他心情不错，我挂掉穆天翼的电话，还是起了关键性作用的。
从医院出来，冷空气让人打了个寒战，城市上空的远处却忽然炸开了万千的烟花。
是那个在小说中提到的无数心形烟花，是男主角穆藤给女主角白楚然的告白礼物。
在那样美丽的场景下，白楚然和穆藤接吻。
这是一本古早的富贵公子哥和灰姑娘的故事。
可是当时我看的时候还是激动坏了。
那心形烟花居然真的就像是书中描写的那么美。
我怔怔地看了会儿，感叹女主好命，赶上我来拯救她与男主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们只需要好好地谈恋爱就行了。
和反派周旋的任务就这么丢给了我！
我心中默默地流泪，都没发现有人在往我这儿走。
6
「琼。」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谁这么肉麻？
转头一看，一张陌生的脸，一身名贵的打扮，不得不说，正经是个帅哥。比周起少了些攻击性。
「穆少爷。」这时候周起忽然把我拉到身后，向来者伸出手：「好久不见了。」
那个人显然心思不在他身上，根本没管周起伸出去的那只手。
「琼，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能解释。你听我解释。」
听周起叫他穆少爷，他应该就是日后被周起搞得身败名裂的穆天翼吧？……
见我躲在周起的身后，穆天翼理了理衣领，对周起说：「你在这儿干什么？」
「如你所见。」
「她心里的人只有我，你不过就是一个调剂品罢了。你和我争，也不想想配不配？」
穆天翼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他比周起矮了一些，高高地抬起下巴，试图取得气势上的上风。
我恨不得提醒一句穆天翼收着点儿，现在射出去的箭日后会加倍地奉还给他呀。
奇怪的是，周起不说话了。
似乎被戳中痛处一般。
「还有啊，你们要做生意，现在不还是得仰仗我们家吗？你真以为能和我称兄道弟？」
穆天翼一字一句、缓缓地说着，他的声音很儒雅，却很傲慢，有些高人一等的无礼。
我看见周起咬了咬后槽牙，始终笑着：「穆少爷，您说笑了。」
可是他始终站在我的身前。
「琼？」穆天翼看着我，刚刚紧绷的表情瞬间舒缓，他向我张开手臂。
似乎料到结局般地在迎接着我。
我走上前去，感觉衣摆被拉住了。
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说：「别去。」
带着不容置疑，话外的意思是，如果你去了，就再也别回来。
我本来想走过去让穆天翼难堪的，可是现在我好像一步也迈不动了。
我于是退回去，抓起周起的手，十指相扣。
向他展露一个微笑：「穆少爷，以后，咱们就不要见面了吧。」
7
在路边摊吃炒饭的时候，周起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皱眉：「我可以请你吃好点儿的……」
「别的先不说，就说刚刚我是不是给足了你面子！」
「嗯？」他喝着水，又开始盯着我看。
他那双眼睛实在是太蛊人了。
看着看着就会陷进去。
「你不要误会，我拉你的手，就是为了能摆脱穆天翼。我对你，没意思的。」
「哦，是因为和我什么都做过了，觉得没意思了？」
我差点儿喷出炒饭。一脸震惊地看他，他倒是平静地看着我，好像刚刚只是打了个招呼。
这个！！书里没说啊！！
他的眼睛弯起来：「沈琼，今天我很开心，谢谢你。」
我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脸红，低下头往嘴里塞着炒饭，他却只喝水。
「不吃路边摊吗？」
他摇头。
我不依不饶地要他尝一口：「来，姐姐喂你，啊～」
他抬眼道：「姐姐？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姐姐？」他的手勾过来，揽住我的腰，却被我猝不及防地塞了一口炒饭。他神色有些为难，但还是咽下去了。
我一直想努力地把他从那虚无缥缈的天上拽下来，和我一样，沾点人情味儿。
烟花还在放，经久不散，上面还有名字「白楚宁」。
人们看着烟花羡慕地说，不知道是哪位小公主这么幸福。
风很冷，可是手里捧的汤很热。
「喜欢？」周起指了指天空上绽放的烟花。
我摇摇头：「不过是用金钱买短暂的快乐。」
「你总是口是心非的。」他继续喝水，过了会儿，忽然感到肩膀一沉，他居然靠在了我肩膀上。我听到他喃喃地说：「所以你肯定喜欢我。」
「那个……周起……」
「别太自恋，我……海鲜过敏……」他靠在我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
「那你还吃！」
「你第一次喂我……」
反派大佬年轻时，也是恋爱脑吗？
8
按照地址，我开着周起的黑色跑车驶入别墅群，他吃了药睡得很死。
我把毛毯盖在他的身上，他只露出两只闭上的眼睛。长睫毛垂下来，人畜无害的样子。
到他住所的时候，他还睡着，我想着也不急着叫醒他。
就拿手机出来刷。
一条关于周起的新闻，微微地刺痛我的眼睛。
上面的他一袭黑色西装，正在开发布会，眉头皱得很紧。
他一直饱受质疑。
网友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富二代、没本事、赚黑心钱……
除却一批夸赞颜值的女网友，就是铺天盖地的恶评。
「人上人的生活，用着老百姓的钱，开跑车、住豪宅、搂美女，垃圾人罢了。」
「听说他爹是被他气中风了。」
「周家以前倒是为社会做事的。现在越来越……」
「还记得之前商场坍塌事件吗？听说那就是他们家建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堵得慌，把手机按灭了。
我俯身过去给他解安全带，却被突如其来地揽进怀里。
他的声音有点儿沙哑，却染上了丝丝撒娇的意味。
「别动。」
「你该回家了。」我贴在他的胸口，那颗心跳得好快。
「陪我再待一会儿。反正今天过后，你再也不会来了。」
我没想到他看穿了我，我想置身事外，我不愿意看到周起变成那个样子。
我害怕，我根本改变不了他。
他的手抚了抚我的头发。
「周起，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从来喜欢的都是权和钱，不再见面的话，对你有好处。」
他总用这样的眼神扫过我的脸，热烈而缱绻，咫尺距离，似乎下一瞬间就能亲吻。
他看着我一本正经的样子，居然笑了，然后伸出手揉乱我的头发。
「我只是心血来潮，别当真。」
他打开车门，将那条绒毯随意地丢在地上。
走进了那栋别墅。
我看见有人似乎在迎接他，二楼亮起灯，一个女人靠在落地窗边，曲线绝美。
是肖珍，我一秒钟就认出了她。现在她是穆天翼的秘书，很久以后，她是周起的情人。
短发、长腿，夸张的包臀裙，除了她不会是别人。
我下了车，看着二楼的灯亮起来。
看着周起出现在二楼的阳台。
他手上多了两个红酒杯。两个人的剪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般配。
他本来就是纨绔，女人多得数不过来，只不过是很会做生意的纨绔，能屈能伸。
眼睛有些酸，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真是个危险的人，再和他相处下去，我会真的爱上他吧。
9
我没有想到，两天后的报纸头条。是周建山去世。
周凌没有来上学，空荡荡的座位。
可是，怎么会这么快？分明是两年后才会去世的周建山，居然提前死了。
这个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没有备注名。
「琼，回到我身边。我知道，你气我和那些女人纠缠不清，现在不会了。昨天我喝了一夜的酒，我想明白了，我要的是你。」
又是穆天翼。
我冷笑一声，但还是礼貌地说：「穆先生，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是因为周起？琼，我还不知道你吗，你会看得上他？我们穆家比他强多少你不是不知道，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过。这样吧，我送你一栋别墅，消消气好吗？」
「穆先生，你别打来了，我不会再接。」
我忍着恶心挂掉电话。
长出一口气。
鬼使神差地，下班的时候，我开着车经过周家家宅。
汽车广播新闻正在报道：「周氏集团董事长于昨日去世，据警方调查，不排除他杀，尸检报告显示，是由于心力衰竭导致的死亡，死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我抓着方向盘，一眼就看到了周起和周凌，身穿黑色西装，站在那里，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人们献上花，他们鞠躬回礼。
不知道多久之前，他们也是这样送走他们的母亲。
记者的闪光灯无时无刻不在亮。
新闻依旧在播报：「这一次是 A 市重大的刑事案件………」
难道是我的改变，导致了周建山早死了两年吗？可是会是谁，这么急不可待地要杀了他呢？
终于，雪越来越大。
周起抱着周建山的遗像，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最后钻进了黑色高级轿车中。
我不忍再看，就离开了。去喝了一杯，酒入喉的时候，居然有种快感，好像胸口淤塞不通的地方舒展来了似的。不知不觉喝到了半夜，叫了代驾回家。
却远远地看到一个人靠在我家门口。
我因为喝酒昏昏沉沉的脑袋被冷风吹得清醒。
我走上前去，看到周起通红的眼睛。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
「周起，你起来，我们去……」
「我不该来找你的，可是他们，我一个也不想见。」
他半眯着眼睛，呼气都是滚烫的。
那天过敏匆匆地吃药，回了住处就喝了酒，又是不间断的事情压在他身上，怎么能不生病？
「走，我们去医院。」
我试图把他拉起来，他却推开我的手，眉头皱在一起，眼睛却闭上了：「你到底是谁？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忽然低下头笑了：「你以为你能骗得过我吗？……」
我的手僵住了。
「周起，你烧糊涂了。」
「就当我糊涂吧。」
他的手环过我的后颈，轻轻地将我拉向他。
我感到他滚烫的气息打在我的唇上。
他的鼻尖微微地触碰了我的脸颊。
「沈老师，别和我耍手段了。」
「我……没有……」
「说谎会付出代价的。」
他那双眼睛阴郁、狠厉，像是在看一只猎物一般，他冰凉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很轻很轻地吻了我。
薄荷的香气，还有高烧的滚烫印在我的唇上。
很快地抽离，他皱着眉闭眼靠在门上，只是说：「今天是圣诞，给你的，礼物。」
他手掌上是一个小小的盒子。蓝丝绒的精致礼盒。可是我还没接过去，他的手臂便垂了下去，那个盒子从手中滚落，掉进了积雪里。
我看着安静的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揪痛。
这时候，一直在远处观望的张助理带了两个人过来把周起扶起来，我还想去追，他把我拦住了。
「沈小姐，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警告，不论你是什么目的，离周总远一点。」
张助理不再年轻的脸看不出表情，声音却冷得可怕。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随着周起坐进了那辆黑色商务车。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绝尘而去。然后蹲下来，疯狂地寻找那落在雪地中的盒子。
积雪很深，我的手被冻得失去知觉，终于我还是找到了。
我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是一枚精美的戒指。我抚摸着那颗闪烁的钻石，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
我呼出一口气，躺在那柔软却冰冷的雪地里，雪还在下，一刻不停地吹落在我的脸上。
周起消失在了 A 市，连同周凌一起。
10
一切似乎都在飞速地推进着。我继续平淡地过我的日子，可是似乎心中总有一块缺失，怎么也填不满。
我被邀请到男主穆藤的生日宴，我记得是这是穆藤的成人礼，周起会回来，他会出现在这个生日宴。
穆家的宅子很大，是肖珍来接我的。说是穆老先生，也就是穆藤爷爷的意思，说我曾经帮助穆藤补课，是穆藤的师父，是一定要请的。
肖珍今晚打扮得很美，穿着一身鱼尾晚礼服裙，脖子上是一条价值连城的珠宝。应该是穆天翼送的。
「穆先生经常提起你。」她忽然转头看我，「今天看见，果然是个少有的美人。」
我转过头，看到一张浓妆艳抹的脸，美艳到了极致，目光似乎要把人看透。
她今天的打扮几乎复制了沈琼惯有的风格，看背影都会认错的程度。
「可是我也在周先生那里见过你，你很厉害。一副清纯样子，其实，比我们这种人，都要厉害。」
我听着她颇有火药味儿的话，并没有回答，觉得很没意思，于是转过头看车窗外。
肖珍却喋喋不休起来：「像他们这种人家，是我们享不了的福气。我建议沈小姐别做梦，会受伤的。」她轻笑出声。
她说得没错，看得也很对，把沈琼看得十分透彻。可是这副躯体里面的灵魂早就不是原来的沈琼了。
下车的时候，穆老先生居然亲自迎接我：「沈老师，可算把你盼来了。」
我受宠若惊地打招呼：「穆老先生好..」
沈琼果然是圆滑世故、情商一流，都把穆家的长辈哄得团团转。
寒暄了一会儿，我看到穆天翼正在和一群年轻男人谈笑风生，他的目光瞥向我，我吃了一惊，匆匆地逃进了穆家的宅子里。
「沈老师。」我转过头，看见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是穆藤，这本小说的男主角，的确是长了一张任何少女都会陷入爱情的脸。
此刻端着酒杯，颇有些成熟意味。
「穆藤，生日快乐啊。」
他并不接我的话，倒是淡淡地说：「沈老师，我们家人都很喜欢你，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你，很虚伪呢？」
很正常，男主角，疾恶如仇嘛，我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笑着说：「你保持本心就好。」
宅子里人很少，我刚刚喝了口酒，似乎有些头晕。周起还是没有出现，也许他不会来了。
我准备在穆天翼找上我之前跑路，谁知道半路遇见了穆家老夫人。
她比老先生还热情十倍，看到我就喜笑颜开地喊我：「琼琼！」
「我头有些晕，要先告辞了……」
可是老夫人好说歹说，把我扶到了二楼她的房间睡觉。
我迷糊地睡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似乎有动静。
我从门缝里看到两个人用力地压低声音，却还是能看到他们都很愤怒。
是穆天翼和肖珍。
肖珍好像说了什么，只听见穆天翼狠狠地说：「肖珍，你别忘了，你也有份！」
「我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可是你有太多了不是吗？穆大少爷？」肖珍贴上去，抚摸着穆天翼的脖子、肩膀、胸膛，一路向下。
她的红唇贴上去，轻轻地说：「你比我更害怕。这些年，为了挣钱，你什么破事儿没有做过？那家商场死了那么多人，你忘了？我手里有你的把柄。」
说完之后，她举起手腕：「谢谢你的珠宝，本来是要给你那位清纯佳人的吧？人家可不会稀罕了。」她踩着高跟鞋下了楼。
11
我连忙退回到床上，装睡。
果然，穆天翼发现了这扇门没关，他一步步地靠近我。
坐在了床边，我能感觉到他离我越来越近。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琼，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即便付出任何代价。」
可是在他俯身吻我之前，忽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和尖叫声。
他慌乱之间跑走，而我，一步步地走到卧室的窗前。
我看到肖珍的尸体，漂浮在泳池之中。身下是一汪被血染红的池水。
所有的宾客都慌了神，我立刻下楼。
已经有人受惊过度晕了过去，我死死地盯着肖珍的尸体。
她的背后有一把刀。
分明刚才，她还笑意盈盈地说话。
然而这时候，周起忽然出现在了这里。
除了我，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位不速之客。
他的头发剪短了，更加利落，眉宇间的神色已经大不相同。西装下肌肉流畅的身体依旧挺拔，他出现的那一刻，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谁都知道，这几个月里，他吞并了所有周家叔侄手里的股份，将周家本来单一的产业链扩大好几倍。
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以及越来越针锋相对的生意场。
穆家和周家，已经是势不两立。
他看到了泳池里的尸体，目光顿了顿却没有丝毫的恐惧、惊讶，只是挑眉笑笑：「这是穆家的传统吗？」
穆藤从人群中走出来，眼神几乎冒出火星：「你来干什么？」
周起一点儿也没有生气，他的笑容好看又虚假：「当然是庆贺穆公子生日了。」
他已经为自己塑造了一层坚硬的甲壳。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脖颈靠近耳朵那一片，有一道新疤。
这几个月，他应该过得很艰难。
穆藤一下子抓住他的领口：「是不是你干的？！」
「喔，穆公子还真是，张口就来。提醒您一句，我刚到。」
他一下子就掸开穆藤的手，不耐烦地拍了拍。
我看到穆天翼藏匿在人群里，面色煞白。
周起的目光扫到我，停留了几秒钟，我以为他要给我难堪，可是他只是放下手里那瓶酒：「本来想找穆公子喝一杯，现在看来，不是时候。」
他又看了眼泳池里僵硬的尸体：「可惜了，不知道这泳池还能不能用。」
12
警察把尸体打捞了起来，派对终止。
我头疼欲裂，只想着快点儿离开。可是肖珍死前和穆天翼的对话在我脑海里翻来覆去。
是谁要杀她呢？不是穆天翼的话，她动了谁的东西？
我没有坐来时的车，而是一步步地走出了那个庄园一般的家。
脚很痛，高跟鞋过于磨脚，头也很痛。
我正准备打个车的时候，忽然有人拽过我的手臂将我拉进了车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周起困住了。
车已经开始行驶，帘子全部被拉上，就连司机也看不清后面的一切。
周起掐住我的脖子，不轻不重，但是稍一用力我就会窒息。
他坚硬的手指抵在我的喉咙，几乎逼出了我的眼泪。
「沈老师。」他的眉头皱得很紧，那双眼睛里都是狠意。「是和穆天翼重归于好了吗？」
我双手捉住他的手腕，头疼让我烦躁。
「……和你有关吗？」
「砰！」他一拳砸在了车门上。
「是嘛，那既然这样，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无所谓？」他的声音颤抖着。
我闭上眼睛，等待拳头落下。可是等来的却是狂风骤雨般的吻。
但我还是推开了他。
「你清醒一点。」
「你让我怎么清醒，我终于能回来了，却看到你在穆天翼身边？」
他却忽然好像看到了什么，抬起我的手。
那个他走前给我的戒指，正戴在我的中指上。
这时，急促的刹车声从我耳边传来，似乎有一辆车正在急速撞来。
然而千钧一发的时候，周起护住了我的头部，玻璃碎裂，碎片刺进他的后背，血液顺着衣服滴落下来，我摸到他的后背濡湿了一大片。
他已经晕了过去，口中却一直喃喃地说：「不要走…求你，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我站在风中看着 120 急救车载着他离去。我本来想跟上去，却被制止了。
我呆立了很久，身上沾满了他的血，鲜红一片。
那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把我护在身下。
13
我脱下高跟鞋，拎着鞋子漫无目的地走，我的脚玻璃碎片上，竟也不觉得疼，几个人拦住了我。
「沈小姐，我们有一些需要调查的，希望你配合。」
我一声不吭地跟在警察身后。那辆肇事车里的人已经死亡，肇事车碎了个稀巴烂。
如果我什么都没有改变，至少，周起会完好无损。
警察怀疑这是一起专门策划的谋杀。我纠结了很久，还是说出了我在房门口听到的一切。
做完笔录，我被人接去了周起的家。
走到他的卧室，看到周起缠着绷带躺在他的大床上，一副似乎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的表情。
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大碍。
我于是自顾自地走到沙发坐下。
「倒水。」里面忽然冷冷地说。
我不敢造次，毕竟是救命恩人，我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我是可以抬手的情况吗？」
我叹了口气，将水杯递到他的唇边。
周起只是微微地抿了一口，便表示不喝了。
他此刻似乎很平静，一双微微润湿的眼睛淡淡地看着我。
他果真变了不少，从前的他，眼神没有那么凌厉与压迫，现在只要他盯着我看，我就想逃。
「害羞什么？之前在车里，要不是意外中断，沈老师怕不是已经和我……
我连忙扯开话题：「你的药在哪儿，是不是该吃药了？」
他微微地勾了勾唇。
好奇怪，像是完全忘记了在穆家的一切。
我该坦白的，不然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心安。可是他又怎么会相信，我不是原来的那个沈琼？
「周起……在穆家……」
「啊，穆天翼。你要和他结婚吗？我无所谓，只要你不嫌脏，陪一陪我，再陪一陪他，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他笑着看我，却说出了这样恶毒的话。
不过我活该。
「好啊，我会嫁给他。」我故意微笑着收走他的水杯，却被他按倒在床上，「不许你这么说。」
他的声音冷得吓人，力气也大得吓人，如果他想杀掉我，估计也是易如反掌。那双眼睛里，冷冷冰冰，一点儿情感也没有。
「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我平躺在他的身下，莫名地流下了泪。
「沈老师，你不会以为哭，就会让我心生怜悯，放过你吧。」他撑着手肘，鼻尖几乎要相碰。
「有罪的人会有法律来惩罚，一个也逃不掉。」
我看着他的眼睛逐渐变红：「你如果真的有你所谓的良善之心，那为什么当初要去偷资料给穆天翼？」
他几乎嘶吼着说出这些话，他的绷带也开始渗血。
可是我该说什么？那时候的沈琼不是我？
除了我会有谁相信？在周起看来，我只是在垂死挣扎的小丑。
「说话啊，沈小姐。说……话……！」
「即便没有我的资料，你也知道，那时候的周氏集团内部已经千疮百孔了不是吗？……」我别过脸去，没有太多的勇气面对他。
「你不应该这么激动的，你在流血了。反正现在，你碾死我不就像……碾死一只蚂蚁吗？」
他皱了皱眉，我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伤感。然而新伤让他体力不支，我连忙从侧边逃了出去。
扶着他趴下。
「你以为我涉黑？想杀谁就杀谁？」他忽然这么问，但是已经冷静下来。
「……」难道不是吗？小说里就是啊，囚禁、私刑、杀人…..
「沈琼，你倒是把我往好里想想。」他闭上眼睛，似乎很累。
我从猫眼里往外看，果然，门口有好几个身着西装的男人。还有这顶层的大平层，望下去是
A 市江景。很美，却像一个空中牢笼。
14
手机信号也被屏蔽，我根本打不出电话。
我看着周起苍白的脸：「你应该去医院，你的状况不稳定。」
「我不会去的。」他的目光看向窗外，「我讨厌那个地方。」
「哦，对了，穆家那个小儿子，你教过他？」周起忽然问。
「穆藤？怎么了？」
「他最近惹到我了。」他的嘴角微微地勾了勾，「所以我准备让他吃点儿苦头。」
穆藤一直在想办法让穆家再次盖过风头正盛的周起，他的确很有能力，抓住了周家之前几位叔叔都在做一些擦边球生意，试图以此搞垮周家。
可是毕竟当初的债早已还清，周起还亲手把那几个叔叔送进了监狱，周氏集团的股价只是短暂地跌落了一段时间，立马就回升了。
这将是穆藤悲剧的开始，也是小说虐点的开始。穆藤一帆风顺的人生开始瓦解。
小说里，穆藤养尊处优、勇敢坚韧、专一深情，正直又温暖得像是冬日阳光，是白楚宁黑暗生活中的一缕光亮。
而小说中的周起，却是那个黑暗中想要把穆藤拽入深渊的人，他强大到穆藤无可奈何。他从不会用真心示人，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是他的面具。
「沈老师，你现在的表情很有意思。如果你求求我，也许我可以考虑，放他一马。」
自身难保，明哲保身要紧。
我于是露出一个假笑说：「与我无关。」
然后逃离他的卧房，从客厅书架上抽出一本杂志装模作样地坐在沙发上翻了起来。
该死，是财经杂志。
这里很大，又是在寸土寸金的江边顶层，我难以想象周起花了多少钱在这上面。
所有的一切都透露着钱的味道，甚至在客厅不远处就有一面墙那么大的水晶酒柜，似乎随随便便一瓶酒就能喝掉我几个月的工资。
每到饭点，都会有人将精心烹调的菜送上来，不过都是给周起吃的清淡菜肴。
他总是随便挑几筷子就放下，我真的怀疑他吃饭是为了生存。
「多吃点儿吧？」
他抬眼，很冷地说了句：「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很疼吧？」
他的左手还挂着水，医生嘱咐说不让吃止痛片。
「嗯。如果你不让我走，学校那里发现我没上班的话，会报警吧？」
「现在外面铺天盖地的新闻都是你和我，学校会不知道吗？」他喝了一口水，皱着眉头扶了扶额。
「你要不要躺一会儿，刚刚我看到体温计，你好像一直在发烧……」
「嗯。」
他吃下一颗药，居然真的闭上眼睛，缓缓地躺下去了。
15
如果恨我，为什么还要救我呢？
他此刻已经睡下，睡得很沉，因为药物的缘故，他几乎是昏睡过去了。
我看着他放在边上的笔记本电脑，设有密码。我看过小说，那个复杂的、几乎没人解得开的密码被我记得一清二楚。
我把电脑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他双眼紧闭，呼吸均匀。
我看到他刚刚接收的文件。
很多封，看得我眼花缭乱，都是公司相关事宜的文件。还有很多聊天框。
我看着看着，心忽然沉了下去。
终于明白，他是要利用我，炒起舆论；利用我，给穆家重重一击。
为男人心疼，果然不值得。
他再怎么帅，再怎么好，我也不能忘了他可是反派。他可以随意地伪装，可以轻松地把我玩得团团转。
可是这样，值得他为了我挡下那块玻璃吗？一不小心就会丧命。
看到这些，我本来可以停下来。可是我忽然想起，在书里面，周起有一个秘密的文件夹，里面记录了他的犯罪记录。
甚至于一些，杀人的细节。
他会不会，已经杀过人了？
我再次看向他。静静地睡着，精致的五官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是被镀上了一层边。
睡着的他，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一般无害。让人想在他的身边，嗅一嗅他的气味。
小说里的描述非常细节，我顺藤摸瓜，一步一步地，终于在半小时以后找到了那个文件夹。
我的手指停滞住了，深吸一口气，还是点了进去。里面别的没有，铺天盖地的都是我的照片。
是在我不知情的状态下拍摄的。甚至每一张都做了批注。
有一张照片，他做了着重标记：「这一天，她开始不一样。」
我不停地翻着，最开始的一张照片，是沈琼在给穆藤补习的照片。
标注是：「穆藤的家教，看起来是一只很好的猎物。」
后面的一张张图片的标注分别是：「像是一只白兔的女人，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她今天对我笑的样子，是精心排练过的。」
「她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为了生存不择手段。」
「她晚上来见我的时候，像是一只猫。我不会这么快碰我的猎物。」
「总觉得，差了点儿。」
………
到后来我进入这个世界开始的批注：「她变得陌生。我似乎要失去『解剖』她的兴趣了。」
「她居然，选择了我？」
「她变了，像是一个陌生人。」
「有什么好像开始牵动我的心情。」
「她笑起来很傻，但是莫名其妙地想看她的笑容。」
「她又在玩什么把戏？」
「是我输了，我不想再见到她。」
「算了。」
「世上会不会真的存在平行时空。」
……
我愣住了，都忘了要赶快把电脑塞回他的手中。
直到一双手把我搂过去。
我吃了一惊，以为要败露，却发现周起只是闭着眼睛，并没有苏醒。
他将我拽进了那个温暖的被窝。
我可以挣脱，可是我很怕他醒过来，电脑的页面还没来得及关。我用力地伸长手去点击那个叉叉。
却被死死地勾住脖子。
终于，关掉了。呼吸间却贴上了周起的胸膛。一股药和消毒液的味道。
他的衣服很柔软，他的身体因为有些发烧而烫烫。
我看向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
这是 A 市久违的雪了。一年前在雪地里，他与我告别。
一年后…..我看着这顶层才能看到的雪景。
天空很昏暗，偌大的房间灯光是暖而微弱的，很适合睡觉。
然而这个时候他不轻不重地抱着我，我们是这么亲密，像是热恋中的情侣一般。他的皮肤有些烫，更是灼得我发慌。我的心跳动得快要炸裂开来。
所以，他喜欢我吗？……
「沈琼……我不是圣人。」
抬头，周起还是闭着眼睛的。
他却精准地扶住我的后颈，嘴唇压了上来。轻轻地厮磨着，轻轻地舔舐着，像是在吃一颗柔软的糖。
他的手从后颈滑落到我的背。
温热的手掌在我这里却成了一块烙铁一般炽热。
愈演愈烈，似乎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快得要跳出嗓子。本来温暖的被窝此刻居然灼热得让我无法忍受。
我终于得以从那掠夺般的吻中喘息时，睁开眼，却发现他正垂着眼睛看我。
眉眼低垂，似乎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温和的样子。他理着我的碎发：
「现在不穿裙子了，为什么？」
「我不喜欢裙子。」我想到之前沈琼的照片，无一例外，都是一条很显身材的小黑裙或者各色裙摆，八厘米的高跟鞋，还有珍珠发饰。
可是自从我穿来后，就基本告别小裙子了，甚至把她一头黑长直都剪短到了肩膀。
「你这样更美。」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忽然，把我踹下了床？？？
「周起，你干什么！」
「门铃响了，你去开一下。」
他转过身，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打开门，忽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被丢到我怀里，然后门又被关上了。
我低下头，看见一双玻璃珠子一样漂亮的眼睛。是猫咪啊。我最喜欢的金渐层。
我跑回去，看到他抱着胳膊看着雪夜的江景，并没有和我说话。
那只猫乖乖地待在我的怀里，蹭着我的脖子，痒痒的。
我于是走到客厅，发现地上已经放好了一切养猫需要的东西。
还有一排衣架，上面挂着最新款的冬季大衣毛衣甚至贴身的内衣内裤。
我怔住了，他这是要长期囚禁我？
不能吧…..虽然这里很贵、很精美。可是我好想吃烧烤、火锅…..
我把猫放进窝里，去卫生间洗漱。我看到脖子侧边有淡淡的红色印记，是他亲吻后的痕迹。他就像一只吸血鬼，不仅是亲嘴，还有脖子，几乎亲了个遍。
可是我们这样算什么？什么也不算。
根本没有爱，有的只是占有和身体的吸引。
脑海中浮现出他精壮、高挑的身材，忍不住擦了擦口水。
16
这时候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般，我差点儿摔倒，于是抓住了洗手台的边缘。
头很晕，像是整个灵魂都在被拉扯。
是要回去了吗？从这个身体回到原来的我那里？
可是这眩晕仅仅持续了几秒钟，我的视线就又清晰起来。
很快地刚才出现的强烈眩晕感再次席卷而来。更加强烈，似乎有什么生生的被注入我的脑海之中。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地板上。似乎晕了并没有多久。
我敲着脑袋站起身来，却发现我的眼里充满了泪水，通红一片。这个时候，无数的记忆涌来。
属于沈琼的记忆涌入了我的脑海。一幕幕就如同感同身受一般。
原来小说中单薄的角色沈琼，居然有着这样不为人知的人生。
沈琼的父母，曾经也是这个城市数一数二的财团掌门人。
只是在她五岁的时候，一场飞机失事，她成了孤儿。所有的财产都被亲戚瓜分，而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收养她，于是她在孤儿院度过了十年。
她不停地被收养，又被丢弃，因为她总是病态一般地杀死小动物。他们说，她有精神病。
直到有一天，她找到了父母去世那年的新闻报道，确定了那群抢走一切的人是谁，在哪儿，现在还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
她决心要摧毁他们，只能靠着自己的美貌、心机，依附上更强的人。
而其实，她最先认识的，其实是周起。
她当时正在埋葬一只兔子。戴着鸭舌帽和厚围巾，没人认得出来。
「那是我杀着玩的，谁允许你埋的？」
那时候的周起还是个少年，她跑得飞快，后来，在穆家看见他的时候，沈琼自己打了个寒战。
我这才知道，原来沈琼喜欢周起，一直都喜欢。
她依附权贵，只是为了她的复仇。
为了她的复仇，她可以不要爱情。
可是我呢？如果他们有这么动人的故事，那我，是不是这个世界最多余的存在？
17
当我摇摇晃晃地走出卫生间，看到周起抱着那只猫坐在沙发上。沙发边是一只精致的立式台灯。微黄的光亮打在他身上，很美好。
他见我出来，看了我一眼，却立刻皱起了眉「「怎么了？」
我避开他的眼睛，低喃了一声：「没什么。」
他过来想抱我，我条件反射般地推开了他：「别碰我。」
抬眼，看到他僵在半空中的手。
我于是一步步地后退：「周起，你放我走吧，反正你的目的都达到了不是吗？」
「去哪儿？」他的目光忽然沉下来，一步一步、缓缓地向我走来。
「我要回家。」我抬起头，「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要自由。」
「沈琼，我知道你的底细。你在孤儿院长大，你的父母也根本不是什么在国外工作的教授。你处心积虑地包装自己，不就是为了能认识我们这种人吗？」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不是只要有钱有权，什么都可以吗？」
他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如今怎么反而高尚起来了？」
我几乎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你那么多女人，为什么总抓着我不放？」
「你很了解我吗？」他的语气加重了。
「把它喝了，我就让你走。」周起将红酒摇了摇，很满的一瓶。
酒入口就很辣，我只是不管不顾地往里灌。后来有一只手来夺我手中的酒瓶，我死死地抓着，终于喝完了那一瓶红酒。
我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只觉得脚下不能控制。可我还是出去了。他说话算话，没拦住我。
我终于明白，那几张贴在沈琼家里的照片是谁，为什么被画上了红色的叉。
我握了握胸口挂着的项链，那是沈琼妈妈给她唯一的遗物。小说到最后，她也没能成功，反而做了太多错事，被自己最爱的人害死。
「我会帮你的，用另一种方式。」
18
我打算去 B 市，把当年的事情全部调查一遍，为什么他们可以明目张胆地拿走一切？为什么可以把一个仅仅五岁的小女孩一个人抛弃不管？
我到了机场，等待登机。
而一个身躯挡在了我的身前。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抬手摘去了我的鸭舌帽。
「沈琼。」
我抬起头，是身穿黑色大衣的周起，他居然已经可以出门了。他的身后，站着两个黑西装的壮硕男子。
他低下头看着我，一如既往地抚了抚我的头发：「你今天很美。」
「你说了放我走的。」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我不想让他再牵扯进来了。
「可是又被我捉到了。」他把手中的鸭舌帽扔给身后的人。
「求你……让我走吧，我本来就是你的工具，你根本不爱我不是吗？」
「谁说的？」
他的薄唇紧紧地抿着，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些，几乎咬着牙说：「谁说我不爱你的？」
他看着我，忽然轻笑了一声。
「要说薄情，你沈琼才是第一。」
他的手力气很大，抓得我肩膀生疼。
我喜欢他。可是现在，这具躯体在反抗着，要我离开他，反抗激烈，我几乎每一块骨头都在疼。似乎浑身都快碎了一样的疼，却也做不到。
这个时候，忽然涌来铺天盖地的闪光灯，闪烁不已。
一群记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埋伏在了这里，刚才的举动也许已经被拍了下来。
「周先生，请问是和女朋友闹矛盾了吗？」
「周先生，之前拍到你和雅安的照片，具体……」
「周先生，请说两句。」
「沈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是被威胁了吗？」
我被闪光灯闪得六神无主。
却被搂过去，眼睛轻轻地挨住了他的肩膀。
他的外套上有股好闻的味道，一股沉静的味道。
只听到他从容地说：「只是准备和一起去旅行，可是计划有变，闹了点儿小矛盾。」
周起摸了摸我的后脑：「她不喜欢人太多，失陪了。」
他步履飞快，直到坐进他的车里。
19
他终于将我放开。
「怎样才肯放过我？」我闭上眼睛，努力地平复一直在颤抖的身体。
「我要的是什么，你知道。」他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我的脸颊。
我抓住那只微凉的手。
我只是，抓住那只手，轻轻地蹭了一下，然后吻了吻那骨节分明的手指。
我睁开眼睛，看到他一瞬间的失神。
「周先生……既然你想要的是这个……」
我轻轻地吻着那只手，在指背处轻轻地摩挲着。
他却抓住了我的下巴，让我停。
沈琼的八面玲珑，在书中寥寥几句就交代得一清二楚。
她像是戴上了虚假的面具。似乎只要有利可图，她就能娇娇软软地钻进那个男人的怀里。
可是我不能这样下去，过去的沈琼太苦了，就像是活在一个永远醒不来的噩梦。为了那一点点的光亮，不断地出卖自己的心。我做不到。
「用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去做这样下流的事情，真是糟蹋了。」他用指腹蹭了蹭我的脸颊。
我不可控制地笑了起来，但是泪水却决堤。我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试图减轻这副躯体的痛苦。
「沈琼，看着我！」
周起的声音很急迫。他抓住我的双手防止我再伤害自己。
「你到底怎么了？」
我看向他的眼睛。我第一次在那双沉静的眼睛里看到了焦急。
「我不知道，周起。我觉得我快要死了，我快被撕扯成两半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昏昏沉沉，只记得最后他把我揽在怀里，一遍一遍地说：「有我在，没事了。」
20
醒过来的时候，我回到了自己的家。衣服已经被换掉，穿着合身的睡衣。
我打开手机，是周起给我的留言。
「沈老师，粥在锅里，记得喝。」
我打开锅盖，是煮好保温的粥。
我尝了一口，有点儿咸。可是却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这一瞬间，我几乎忘记了一切。
敲门声却忽然响起，我以为是周起，开门，却是穆天翼。
「琼，我可以进来吗？」
他的眼神充满了疲惫，我警觉地问：「有什么事吗？」
「关于你家的事。」
我还是妥协了，给他泡了一杯茶。
他接过去。
穆天翼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落魄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狼狈。
「我家怎么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父母曾经是瑞丰电子的董事。我早知道你说爱我不过是为了利用我。」
我的心一紧，穆天翼笑着摇摇头说：「我心甘情愿的。可是我又不得不联合他们去对抗周起……」
「穆先生……」
「可是我真的从来都没想过伤害你。他们害怕你以后会调查当初的事，就想要安排杀手杀了你……」他抹了一把脸，「我阻止不了……可是我绝不会伤害你。」
我开始颤抖起来。
「那天，我故意让肖珍打扮成你的样子，送她我本来要送给你的手链……」
「我知道，他们只能做一次，所以即便牺牲掉肖珍，我也……」
「他们怕你死了，周起会追究，也想一并除掉他。那场车祸，也是他们找人做的……」
我背脊一阵凉。
「穆先生……你太糊涂了……这是犯罪……」
「我不在乎了，我早就不清白了，周起不会放过我。因为……」他忽然笑得很放肆，「他爸，是我杀的。」
「他凭什么啊！凭什么把我踩在脚下！凭什么！」
「琼……你不明白我多爱你，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
他忽然上前抓住我的肩膀，却被警笛声吓得瘫倒在地。
我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他：
「不，你不爱我。你只不过是用爱我这个理由，去做那些满足你想要得到权力的肮脏的事。」
警察破门而入。
他扯下了那副金丝眼镜，跪倒在了地上。
「我不甘心输！」
他掏出匕首：「琼，等我杀了你，我们一起去地下团聚。」
21
「住手！」
我看到周起从人群后走来。
「穆天翼，这场闹剧，是时候结束了。」他的目光好似一把利刃，几乎瞬间就把穆天翼击垮。「杀人应该偿命。」
「周起，你也很可悲，这个女人根本不爱你。她喜欢的是你的权和钱，而已！」
穆天翼忽然撩开外套，他的腰间居然绑着一个炸弹：「既然不能让琼和我一起死。那就让所有人都替我陪葬！」
一切好像都成了慢动作，我只记得我推开了周起，一把扯下了那个炸弹，用尽全力地扔进了小区旁的人工湖。
那一瞬间，爆炸声震耳欲聋。
好在湖够近，我也臂力惊人。无人伤亡。
似乎坏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似乎一切尘埃落定。似乎我，终于可以抛下这个身份。
我还记得穆天翼被抓的那天。
周起和我看着那个被炸得一塌糊涂的人工湖。
「沈老师，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你的事？」
「你还记不记得，你十五六岁的时候，有个姑娘埋了你杀掉的兔子？」
我含着眼泪看他，他盯着我看了会儿，摇摇头。
我很想问问他，他到底是喜欢从前的那个沈琼，还是现在的我。
可是我想到一个逃避现实的方法，离开，远远地离开。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别找我。」
他没有阻止，却再次吻了上来。我第一次觉得他的吻是真实的，带着真实的情感。
他微微地离开，却贴着我的前额：「会回来吗？」
「别等我。」
22
这次，我是学成归来，A 市的大学为我提供了一份十分体面的工作。
我却知道那个真实的、促使我回国的原因。
我要见见周起。
他的公司即便在英国也能常常在新闻中听到。
应该是过得很不错。
走在 A 市秋天的街道，一切都有种萧瑟的美却让人忍不住裹紧大衣快步行走。
公交站广告上的女人很眼熟，看了半天居然是女主角白楚宁，也就是穆藤的女朋友。
他们并没有被周起逼得走投无路，相反地，她居然成了周氏集团某个产品的代言人。
我钻进商场买了一杯咖啡，坐扶梯下去的时候，我看到扶梯的另一侧，一个穿着羊绒大衣的男人愈来愈近。
我看着他，同我擦肩而过。
是周起，他也认出了我，可是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女人。长发飘飘，美得不可方物。
而我，剪短了我的头发，穿着牛仔裤和卡其色大衣，踩着跑起来飞快的驼色短靴。
我于是很怂地跑了。
我害怕见到他，害怕他和我说话。因为刚才那一眼我意识到，三年后的今天，我依旧，无可救药般地想要留在他的身边。
跑出商场，我随便拦了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去最近的酒店。」
在长时间的沐浴以后，我窝进了酒店的沙发。
然后在电脑上疯狂地搜寻着周起的消息。
在国外的时候，我逼迫自己不去寻找和他有关的新闻。甚至改了名字，三年了，我本以为我已经彻底地放下一切。
可是讽刺的是，我依旧关心到发疯。
看起来，周起过得很好，比之前还要好，他的女朋友换得很勤快，这一个也不过谈了两个月，是一个小明星。
而我，在英国的三年，即便有许多人追求过我，我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而穆家，虽然几次面临破产，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能维持基本的体面。
穆天翼被执行死刑，穆藤则是脱离了他的家庭，成立了新的广告公司，成了商界新秀。
周凌则是和小说里一样，在他哥哥的羽翼下，过得很好。
好像，前不久和他的女朋友订婚了。
23
我喝了口水，揉揉太阳穴。然后合上了电脑。
然而这个时候，酒店前台忽然打电话过来，说是我有一些信息有些错误需要核实，我想到换名字的事情，也许是刚刚说错了。
于是套了件外套就下楼。
只是电梯门刚打开，周起就站在我的面前。
一袭深灰色羊绒大衣，就那样，离我半米远。
我强装镇定，装作不认识地走出了电梯。
这一次，他却开口了：「沈琼，现在是不是该叫你陶馨了？」
「周起，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看来你过得不错。」
「三年了，我们……应该能和解了吧？」我有些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当然，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血海深仇。」他对我微微地笑了笑，然后说，「这么久不见，不如一起喝一杯。」
私人的包间，周起为我倒了一杯酒。
我们碰了一下杯，我微微地抿了一口，他却很爽快地一饮而尽。三年他的变化很小，只是似乎更瘦了一点，轮廓愈加分明，更显得他凉薄。只是他现在微微地笑着，似乎很从容。
我忽然想到曾经我们那么亲密地拥抱、亲吻，也那么深刻地伤害过彼此。难道真的可以，全部忘记吗？
「你似乎有什么想问我。」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身子前倾，那双眼睛时隔三年再一次停留在我的眼底，锐利又迷人。
「你的名气那么大，你的新闻我都知道了。」我有些紧张地握着杯子，却迟迟喝不下去第二口。
「本人就在你面前，你却要去相信那些记者胡诌的新闻。」
「……」但我现在最想问的居然是那个长发飘飘的美女。
「你摆脱了我三年，感觉怎么样？」他忽然开口，猝不及防。
我的心一颤，我怎么说得出口，一个人在国外的辛酸。
怎么说得出口无数次在手机上输入又删掉的号码。因为是我自己提出的，是我自己要走，如今却又终于再次折服在自己的心之下。
我终于把那杯酒喝完了，只觉得从胃里辣到喉咙口。但我也终于能开口说一句：「还好。」
也许是最后的倔强，只要他再追问一句，我可能就彻底地缴械投降。
还好他似乎怜悯我的窘迫，没有再说什么，也按住了我要再倒酒的手。
「去江边走走，醒醒酒吧。」
24
江风的确去除了三分醉意，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江边今天的人出乎意料地多，几乎人挤人。
可是这冬日的天气里，忽然猝不及防地下起了雨，冰冷的雨水几乎在瞬间打湿了我们的衣服。「太冷了，我先回酒店换衣服了，你也快点儿回去吧。」
「我手机没电了，联系不到司机。」
「我手机有电。」
「你认为我会背出司机的号码？」
「酒店可以充电，你充完电打。」
「是我的手机，被扒手偷了。」
我愣住了，在确认过他每个衣兜都没有手机后，决定帮他打车。
「我有什么理由骗你？还有我不坐外头的车，你知道。」
翻来覆去，他现在和我面面相觑地坐在我酒店的房间里。
「现在是旺季，今晚的房间都没有了……」
我们一前一后地洗了澡把自己弄干之后，我装模作样地打开电脑写论文，他则是站在窗前看着窗外。
我忍不住看着他刚刚吹干的蓬松头发，应该很柔软。还有浴袍下面若隐若现的皮肤。
忽然有点儿不自在起来，我躲进卫生间，看着他脱下来的衣裤。刚才翻找他口袋的时候，我摸到了一包烟，他从前是不碰香烟的。
那包烟依旧在外套的口袋里，没有拿出来。
我拿出一根，夹在手指之间，忽然就流出了眼泪。
什么洒脱、释然，都是假的。我从来没有忘记，我嫉妒得发疯。
那根烟在我的手中弯折，我扔进了垃圾桶。
平复心情，深吸一口气。
打开卫生间门的时候，他依旧站在窗前。
我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要不你打个地铺？」
他看了我一眼，说：「我背受过伤，不能睡太硬的地方。」
我想起三年前那场车祸，他护住我，后背被插进一块玻璃。
于是我很自觉地给自己做了个床铺。
空调开得很热，我半夜醒来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差点儿把睡袍全脱了，我悄悄地看了周起一眼，还好，他睡得还算安稳，估计也不会看见我衣衫不整的模样。
但是我还是决定把地铺搬到浴室的浴缸里。
然后把门一关，浴帘一拉，完美。
25
不知道睡了多久，可能是早晨，我迷迷糊糊地听见似乎有人进来，我没有在意，但是被吵醒了，只能抱着手机看了会儿，才凌晨四点。
真当我准备起身的时候，浴帘被拉开，周起肌肉线条流畅的身体完全暴露在我的眼前。
他……他……真的很努力地锻炼啊！
我遮住眼睛，撒谎不打草稿：「你昨晚打呼噜，所以我跑来这里的。」
「我打不打呼噜，你应该清楚。」
「你……凌晨四点洗什么澡？」
「我一般都是这个点。你去床上睡吧，我洗完以后就走了。」
周起也没有料到我会睡在浴缸里，急忙围上了浴巾。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可是不得不说，不论怎么看，他都帅得惨绝人寰。
刚刚睡醒却丝毫没有浮肿的眼睛，在昏暗的光中格外深邃。
他没有讽刺、挖苦我，也没有和我开玩笑，而是，很正经、温柔地和我说话。
可是我实在太困，虽然经历了刚刚的惊吓，我脑子还是懵的。
打开门出了卫生间就直直地躺进那张柔软的床上。
还有他的体温。
和那个他喜欢的香水味道。
我抓着被角，紧紧地抱着被子。迷迷糊糊。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感觉有温热、柔软的东西贴上我的额头。
微微睁眼，却看见近在咫尺的周起。
下一秒，他的唇已然吻了上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脱掉了那件浴袍，然后就想要脱掉我的。
我拽住他的手，甩了他一巴掌：「周起，你这样算什么？你有女朋友，我不是随随便便的……」
「她不是，她们都不是……从来没有过。」
………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新成立的娱乐公司，那些新人需要炒作。」
他抚摸着我的手背：「我等的太久了……不管你现在是陶馨还是谁，我都等得太久了……」
「等……什么？」
「等你想清楚，等你能……回来找我。」
他不说话了，只是撩开我唇角的乱发。他的眼神，看得人面红耳赤、心跳如鼓。
「周起……」我放开他的手，摸了摸他的颊侧。
「可是我也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我不是沈琼，从那天周凌骨折，在医院见到你的那个人，就不是沈琼了。」
他勾了勾嘴角。
「我管你是谁，只要现在在我身边的，是你。」
他说完，忽然用手指掠过我的唇。还有脸。
「你的脸很烫。」
「是你的手太凉了……」
「嗯……？」他的手忽然抚上我的腰，在我耳边低沉地说了句：「瘦了。」
我只觉得浑身一阵酥麻，连忙去挡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揽入怀里。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躺在他的身侧，用手去轻轻地触碰他背后那条疤痕。
「当时很疼，对吧？」
「其实挺划算，一次受伤，换你照顾我好几天。」
我没有说话。
是小说又怎么样呢？是反派又怎样呢？
他并不是我曾经以为的那个样子。
他似乎已经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此刻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没有一点儿狠厉，只有温柔和笑意。
「我们结婚吧，就像那天我对你说的，我想和你有一个家。」
我陷在他的怀里，一个翻身，双手撑上他的胸膛。
「好吧，周先生。就这么说定了。」
他笑着坐起来拉我的手：「嗯。」
26
一切像是梦一样。
几个月前当我站在英国的街头，看着街道上和中国不同的建筑，行色匆匆的冷漠行人。
我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我不会想到那个曾经一脸冷漠、病态得要囚禁住我的人，其实还在故土等待着我。
婚礼我想从简，可是周家亲友众多，必须大办一场。
我也再次见到了周凌，虽然还是国外大学在读，曾经的高中少年却已经颇有企业家的风范。
他知道我要和周起结婚的时候，震惊得说不出话。
「哥……你和我老师？这太……」他在周起面前也依旧是个小孩子，「太突然了。」
周起只是淡淡地说：「你人来就行了，千万别给我随礼，也别给我丢人。」
他自然不知道我和周起之间的故事。
结婚那天，来的人很多，还有穆藤，他的身边却不是女主角白楚宁，而是另一位我没有见过的女人。
我没有想到我会拥有一个盛大的婚礼，可是我宁愿是个小小的聚会。
因为结束后我和周起两个人躺在床上，连脱衣服的力气也没有，就这么睡到了天亮。
我和周起给自己放了长假，蜜月旅行，去了瑞士。
我们依偎着走在瑞士街头。
我指着一条拴着 LV 狗链的狗子说：「人不如狗系列。」
周起举起我的手：「看看你手腕上戴的是什么？」
「这不是你随手塞给我，说不值钱的吗？」
「嗯，比狗链值钱。」
晚上我们总是紧紧地纠缠在一起，他会问我：「之前我应该像是疯子吧？」
「嗯，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腿长。」
「只有腿长？」
「还有…人傻。」
「……」
于是总是在我的求饶中结束拌嘴。
其实我该感恩吧，这个还算圆满的结局。可是我知道，这三年他的痛苦。
我发现了那张密密麻麻的病历单。我发现了他至今依旧会去看心理医生。
他吃的药。根本不会治好他的心。
可是他为了我，装作一切都完美的样子。
可是这就够了，只要他能在我身边，只要他真心地想把我留在身边。
那我愿意，一辈子做他的囚徒。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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