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遇到过最坏的亲戚(如果有)究竟有多坏？
你遇到过最坏的亲戚(如果有)究竟有多坏？ -
叔叔一家觉得我是个女孩，所以我们的钱都归他们。
因为借钱的事，堂哥一巴掌把我打得半瞎。
一片混乱中我忍着疼痛张开眼。
看到了这辈子难以忘记的惊恐一幕。
一片血色中，叔叔拿了一边的一块石头对着我爸的脑袋狠命砸了一下。
我爸咚地一下倒地，没了动静。
我妈满脸惊恐就要尖叫，可是婶子死死捂住了她嘴。
又是一砸，堂哥手上的石块狠命砸在了我妈的脑袋上。
我妈也没有了知觉。
「妈！」我大叫。
他们拿着石块朝我走来，我不断后退，眼睁睁看他们举起石块……
1
一切要从一天前说起。
爸妈开车带我回山里的老家做清明。
在我们村，讲究的是占山为王，所以有好几个需要祭拜的地方都在山顶上。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最后一个，也是最高、我们最尊敬的一个。
那时我们一行人挑着担到达山顶，摆着东西祭祖，叔叔宋志成就扑通一下跪在了老祖宗的坟前。
「老祖宗啊，你发发慈悲吧，宋继可是我们老宋家唯一的男丁了，难道你就这样看着他背着一身债吗？」
我看了一边的堂哥宋继一眼，他正好也在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座山顶只有我们一家人，我有些害怕，就要往我爸那边挪。
还没等我走几步，宋志成又继续哭诉：「老祖啊，之前你一直告诫我们，一家人要互帮互助，可是现在我们家宋继快活不下去了，有些人还是一毛不拔啊……」
这我就忍不了了。
宋继自己去网赌，债务越滚越大，刚开始几次和我们家借钱，我爸都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借了。
可是后来屡教不改，我们怎么还可能给。
在我爸明确拒绝了以后，他们家就一直闹。
本来看今天他们什么也没有说，还以为他们改邪归正了，没想到在这儿等着。
想着，我就说了：「叔、堂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宋志成说什么，一边的宋继就直接对我招呼了一巴掌。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娘们儿，你们家绝户，本来所有的钱都应该是我的，现在我先拿一些又怎么样！」
「琪琪！」
我被那一巴掌打得后退几步，脚上踩到一颗小石子，一下子往下扑倒，两只眼睛撞在了一边的石头上。
只是一瞬间，我的眼前一大片一大片的鲜血。
「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爸！妈！」
我着急要爬起来。
「琪琪！宋志成，我女儿出什么事，我跟你们家没完！」我爸愤怒的声音传来，然后又是一阵脚步声。
「宋志刚，你以为你是老几，你以为你有几个钱就是本事？你们家还不是绝后！」
「宋志成，你给我闭嘴！」
「我说的是实话，你难道就没有对宋琪说过……」
一阵混乱的声响，各种尖叫、叱骂，似乎有谁干了什么。
我摸索着爬起来，忍着疼痛再一次张开了眼。
然后看到了这辈子难以忘记的惊恐一幕。
一片血色中，宋志成拿了一边的一块石头对着我爸的脑袋狠命砸了一下。
我爸咚地一下倒地，没了动静。
我妈满脸惊恐就要尖叫，可是婶子张曼秋死死捂住了她嘴。
又是一砸，宋继手上的石块狠命砸在了我妈的脑袋上。
我妈也没有了知觉。
「妈！」我大叫。
然后他们拿着石块朝我走来。
2
脸上恶鬼一般的表情，触目惊心。
我的心怦怦跳。
「妈！我的眼睛！」我大声哭叫，「爸，妈，你们在哪里？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你们快带我回去，我要去看医生……」
我不断哭。
我看到宋志成已经举起了手里的石头。
一边的张曼秋按住了他的手，指指我，又指指她的眼睛，然后指指宋继。
宋志成这才点点头。
然后，张曼秋走过来，伸手扶住我，捏着声音模仿我妈说话：「琪琪，不要怕，妈妈在这里，没事了。」
我下意识地要抽回手，但是还是忍住了，我哭着说：「妈，发生什么事了，我爸呢？」
「你爸就在旁边，你等会儿，我们现在就带你回去治眼睛。」张曼秋说。
我浑身颤抖地说好。
她带我到一边坐下，又让宋继看着我，然后拉着宋志成到那边说了一些什么。
再然后，怪诞而恐怖的一幕在我面前上演。
他们两个人一边模仿我爸妈说话，一边用他们自己的声音附和，还一边把我爸妈的身体搬到一边的草丛里。
「大哥，刚刚是我错了，我这不是太着急了吗，你不要放在心上。」
「志成，现在琪琪的眼睛要紧，我们先下山，剩下的事情你们。」
「好，你们先回去吧，其他的我们来就行了。」
我止不住地抖。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最后，张曼秋来到我的身边。
清明时节雨纷纷，她和宋志成的身上披着的是我爸妈的外套。
她说：「琪琪，来，让你爸爸背你下山，这里剩下的你叔叔来做就行。」
……
我们下山了。
一路上远离人群，他们死死扣着我，我找不到机会逃。
他们带我去了村头的卫生院，卫生院里都是本村的人，帮我看眼睛的更是张曼秋的亲哥哥，我没有轻举妄动。
经他检查，确认眼角膜擦伤，流血是因为撞到了旁边皮肤的血管。
而我说我看不见，那么就是看不见。
我听到张曼秋问多久才能看见，对方说看情况，让我们去县城或者市里面的医院看看，一般两天到半个月都有可能。
他们拿走了我的手机，就带我回去了，以我爸妈的身份。
他们一直陪在我身边，包括宋继也是。
一直有在说话。
好像他们都在。
然后，我「爸妈」出去了，再过一段时间，我「叔婶」说怎么那么久我爸妈还没回来，就让路过的人去找一找。
然后找到了我爸妈的尸体。
说是坠崖，可能天太黑了没看到路，就摔下来了，听说样子不大好看，各种扭曲折断，稀巴烂。
我被引到了他们的尸身旁，痛哭哀嚎。
就在这时，警笛响起。
我想我的机会来了。
我要逃出去！
我告诉警察我所看到的一切，让这些恶魔受到惩罚！
随着他们声音越来越近。
我的心跳如鼓点。
我站起来。
正在这时——
3
「咚！」
我后脑一阵剧痛，眼前一黑。
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一张开眼，我就看到 3 张沉默的脸，6 只如同藏了刀的眼正盯着我看。
4
我差点大叫出声。
可是我在最后一刻忍住了，只不断地大喘气，冷汗不断地流。
「叔……」我听到了我声音中的颤抖。
「婶……」
我叫了两声，随便伸手乱挥了两下。
「叔、婶，你们在哪里？我在哪里？我怎么了？」
我看到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张曼秋说：「琪琪，婶子在这里，哎呀，你知道你爸妈的死讯太伤心了，晕倒了。」
「可是……」我故作疑惑，伸手揉揉脑袋，「我怎么觉得头好痛？」
宋志成睁眼说瞎话：「这个啊，你眼睛看不见，你站起来正好撞到了墙。」
这明显是胡扯。
然后宋志成又说了，警察来看过我爸妈的尸体了，根据当地村民的证词，下午他们看到我爸妈带我回来了，后来又看到我爸妈出去山里。
基本上证实我爸妈坠落的时候身边没有人，并且去查看了痕迹，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是失足坠落。
「琪琪啊，警.察过来的时候你晕倒了，他们说了，等你情况好一些的时候，明天后天这样，让我们带你去警局一趟。」最后，宋志成这样说。
我不知道他们对我说的是真话还是撒谎，但是……
我明白了。
他们下山的时候特意穿了我爸妈的外套，还戴了帽子，村民们看到我爸妈送我回来，应该是看到了他们的衣裳。
他们不会让我见警察。
至少是在达到他们的目的之前。
可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能确定的只有，所有事情都会在我去警局之前发生。
我止不住地抖。
忍不住哭了。
张曼秋「温柔」地抱住我。
虚伪地说：「孩子，别怕，大哥大嫂出了这事儿，我们都很伤心，可是孩子，我们不会扔下你不管的，今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我趴在她的肩膀上，一边哭，一边看到宋志成和宋继脸上恶鬼一般的笑。
「来。」在这个拥抱结束以后，张曼秋松开我，「你眼睛该上药了。」
手里还拿着一个滴眼液一样的东西。
这是十分恐怖的一幕，他们三个人看着我。
双眼笑得弯弯，嘴角上扬，几乎裂到了耳朵根。
糟了。
5
他们不让我见警察，就是在防着我。
而之前医生说了，我的眼睛会好的。
如果我好了，发现了什么呢？
或者说，他们的目的和我的眼睛有关，那么，现在他们就是要我彻底瞎了。
我要怎么做？
躲开，会让他们知道我是装的，如果被他们知道我清楚一切的真相，那么他们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我。
不躲开，我可能真的瞎了，失去所有主动权，无论他们对我做什么，我都无法防备，更别提逃出去，等他们达成目的，我也是死路一条。
怎么办？
「孩子，别哭了，你看不见，让婶子来给你上药。」
怎么办……
张曼秋已经握住了我的肩膀。
怎么办！
6
或许因为太过紧张害怕，我胃部一阵痉挛。
我顺势往旁边一扑。
装吐。
「呕……」
第一下没吐出东西来。
我大张嗓子眼，用力第二下。
呕……
用力。
直到第三下。
我终于吐出酸水。
第四下，吐出了一些混合物。
恶臭扑鼻。
「婶……」我浑身冷汗，不住地抖。
我的两只手到处乱挥，装作不经意打掉了一脸嫌弃的张曼秋手上的东西，那东西掉在地上我刚刚吐出来的那些混合物里。
又是一次装吐。
我直接吐在了床上。
然后又继续要吐。
宋志成和宋继早就已经跑出去了，张曼秋也一下跳起来，嫌恶得紧。
「婶……我难受，我想……呕……」
我又吐。
「婶，你在哪里？」
我到处乱抓。
「婶，我难受，叔？你们在哪里？」
我不断吐。
然后咚地一下摔到地上，摔到了我自己的呕吐物里。
一屁股坐在了「药」上。
「叔，婶，你们在哪里？」
我大哭，身上到处都是我的呕吐物，我看到他们一家人嫌弃地站在门口那边看我。
不行。
我又强迫自己吐了一下。
到处都是呕吐物，我开始在地上乱爬。
一边爬一边叫他们。
转了一圈以后，还往房门口爬。
这下可把他们给恶心坏了，直接把门关起来防止我爬出去。
我要的就是这一刻。
我一边哭叫着叔婶，一边快速行动。
我把之前那个瓶子里的药水给挤出去，用桌面上的饮用水把它灌到之前我挤药水前记住的刻度。
然后把它放到原位，用呕吐物把它混起来。
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
而门也在这一刻打开。
7
我在他们开门前一瞬间，往旁边扑了一下，用满是呕吐物的手拍墙。
「叔，婶，你们在哪里，我看不见……」
「你，去给她上药。」张曼秋推了推缩在一边的一个女孩小声说。
我看到女孩趔趄了几步，然后嫌恶地从呕吐物里把「药」拿出来，拿了桌面上水杯里的水冲了冲，然后走向我。
「琪琪，别怕，家里外面院子塌了，我们在处理，先让小枚给你上药。」
宋小枚是宋志成的另外一个孩子，是个女孩。
他们家重男轻女，像是这样的脏活累活，都是宋小枚干的。
宋小枚走向我，拿着「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给我的两只眼睛滴了滴。
「再滴点。」宋继说。
宋小枚又掰开我的眼皮给我滴了点。
我看到他们都站在那里看着我，好像在期待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然后我就尖叫了一下。
伸手推开宋小枚，捂住我的眼睛。
「叔，婶……我的眼睛好疼。」我在地上打滚，呜呜大哭。
从指缝中偷看到他们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
然后听到他们安慰我，说我眼睛受伤了，上药疼是正常的。
然后又让宋小枚带我去洗干净。
我被宋小枚扔在浴室地板上，不断地抖，不断地哭。
她满嘴的不耐烦，我闭着眼睛没敢看她，等她给我弄完了出来，我才尝试着张开眼看了一下。
我坐在干净的房间里。
夜深了，张曼秋随便给我塞了几颗止吐药吃了以后，就让我睡觉，说一切明天再说。
然后去那边和宋志成他们嘀咕些什么，还不断地指指我。
我就坐在床边，看着他们脸上各种神色变化。
就像是在看一部荒诞的恐怖喜剧。
我假装呆滞地打量这个房子，透过房间门看到了被上了锁链的大门，又看到了别在宋志成腰上的钥匙串。
我要怎么样逃出去。
怎么样才能活着出去！
我拼命让自己醒着，可是最后还是不知道怎么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枕头下的一张纸条。
「别告诉他们，你看得见。」
8
这是什么意思？
是宋志成他们一家的试探？
还是……有谁要知道了所有的一切，要救我出去？
我的心脏砰砰乱跳。
能来这个房间的，我印象中只有宋志成一家人。
会是谁？
或者……
这里是山村，大家都是在自家院子里，不住楼房，所以如果趁着没人的时候，偷摸的翻墙进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
我没有停顿，也没理会，从床上起来。
然后，转过身摸索着走出房门。
呆滞的眼前，站着的是一声不吭的叔叔一家人，他们一个个或是大睁着眼，或是眯着眼，上下盯着我看。
我极力控制住自己不要露出任何破绽，用拐杖敲打地往前走。
这时，堂哥伸出一只脚。
我没有任何犹豫，脚上一绊，直愣愣摔倒在地。
「啊！」
我惨叫了一声。
然后就是一阵喧闹。
「呀，琪琪，你这是怎么了？」
「琪琪你起来了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琪琪有没有摔疼了？哎哟，你赶紧去拿药，要是琪琪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哥嫂！」
我趴在地上哭，说自己摔疼了。
默默听他们毫无演技的戏。
他们扶着我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我伏案哭泣。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然后有人把一支笔塞到了我的手里。
「琪琪啊，你先别伤心了，你爸妈需要处理一下，这里是去火葬场要用的手续，需要你签字。」
张曼秋扶着我坐好，然后引着我的手往桌面上摸。
我继续抹眼泪。
看到那一份文件根本就不是什么火葬场或者警方要的手续，而是我家所有财产的赠予协议。
我想起来了。
宋继欠了钱，之前多次问我们家借钱，这一次我爸没给，这也是之前去老祖坟前发生那一系列事情的起点。
可是为什么他们不连我一起弄死？
我们全家死绝了，财产也是他们家的。
不对。
如果我们一家死绝了，他们是最大受益者，所有人都会怀疑他们，但是留着我，我才是最大受益人。
而且我还瞎了。
让我签了财产赠予协议，需要用钱的时候，让瞎了的我去各种签字或者是操作，他们能拿出钱。
然后再慢慢等待时机，等过了一段时间，没有人再注意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就能转移财产了。
他们还需要一个证人，证明人不是他们杀的。
而我就是最好的证人。
想清楚了这一切以后，我就打算要签。
等他们放松警惕以后，我可以和警方说出真相，这样，这一份协议不会生效。
就在我即将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
等等！
不对！
我呆滞地看着他们贪婪到狰狞扭曲的脸。
万一，万一他们没有想那么多，要的只是我签下这份协议呢？
一旦我签下来，他们就把我杀了。
赶在我见到警方之前让我失踪。
现在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我看不见，到时候发生什么意外……也是很正常的事，对不对？
我猛地出了一身冷汗。
「琪琪，你怎么不签？在想什么呢？」
张曼秋在旁边催促。
宋志成和宋继一副随时要扑过来的样子，其中宋志成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拿了一根粗麻绳。
冷汗滴滴答答地沾湿了我的后背，黏糊糊的。
「琪琪？」
9
如果现在不签，他们会不会直接就弄死我？
签，还是不签？
宋志成正一步一步朝我走近。
怎么办！
「琪琪？」张曼秋的声音传来。
我顺势把笔一扔，然后扑倒了她的怀里。
我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张曼秋假装温和地问我。
「婶，我想见我爸妈最后一面……」我哭着说，不敢去看宋志成的方向。
我埋在张曼秋的怀里哭着说：「婶，等几天好吗？医生不是说我过几天眼睛就能好吗，等我眼睛好了，我要见我爸妈最后一面。」
我呜呜呜哭着，感觉到张曼秋的身体僵了僵。
我从她腋下的空洞往一边的玻璃上看。
然后我清楚地看到了，他们正在不断地交换眼神，似乎是在示意些什么。
我的心不断悬着。
然后听到宋志成说：「琪琪啊，你爸妈是从山上摔下来的，很不好看，到时候吓到你。」
我说我不怕，那是我爸妈。
一边的宋继又说，现在是 4 月里了，我爸妈的身体不好保存。
我直接上脚踹桌子。
本来桌面上就有水等等，这一下全都给踹翻在地，我从指缝中看到了那水泼在了协议上。
「宋琪，你要干什么！」宋继对我呵斥道。
「宋继，你什么意思！」我也吼他，一边吼一边哭。
我开始撒泼。
借题发挥。
一边哭一边撒泼。
我说他们就是不想让我见我爸妈最后一面，我只是这个要求都不行，还找各种理由，什么尸体不好保存，多买一些冰块不行吗？
其他人也不见得都是冬天里没的，别人怎么可以保存。
末了，我还哭着说：「我一定要见我爸妈最后一面，你们说什么火葬场的手续我不会签，我不会让你们把我爸妈拉去烧了！」
我清楚地看到他们脸上的气愤与狰狞。
但是我不管，也不敢签。
我怕一旦我签了，小命就没了。
他们还在用眼神交流。
我的手控制不住地抖。
现在只能赌一把。
赌他们是强行按着我签，还是用哄的方式。
毕竟我现在「瞎」了，很容易哄，而且弄手续什么的，如果有活着的我在，会简单很多。
可是万一……
我低垂着脑袋，一边装哭一边四处看看，计划着我的逃跑路线。
最后——
「唉……」张曼秋把我抱进怀里，拍着我的背，「琪琪，是我们不好，没有想到这一层，实在是怕吓到你。」
我的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明白我暂时安全。
于是扑在她怀里撕心裂肺地哭。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她或许以为我在为我爸妈难过，于是温和安慰我。
我亲眼看到的杀父母仇人，试图夺走我所有家产甚至危及到我生命的人，在安慰我。
而我还要假装出依恋的样子。
一旦露馅，性命不保。
我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说我累了。
他们扶着我进房间，又端来了一碗粥，我假装看不见地摸索着喝完了粥，他们才拿着粥出去，并且关上了门。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翻身到床上，看了看枕头下面。
那张纸条不见了！
莫名的，我心头忽然升起一股心惊肉跳的惊悚感。
我下意识回头，然后就看到了两个窗帘的缝隙之间，有一只眼睛！
10
我差点尖叫出声。
「你果然没瞎。」
窗帘打开，宋小枚走了出来，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最后停在我的跟前。
之前她就一直藏在窗帘后面。
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条。
就是之前放在我枕头下的那一张！
「没有想到吧。」她俯下.身来靠近我，「这个家里我一直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可是，所有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宋琪，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怎么办？
我翻枕头是不是被她看到了？
或者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她有没有和其他人说？
现在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还能骗过她吗？
在这一瞬间，无数的想法从我的脑袋中一闪而过，可是我还是没有抓住什么。
而她则是眯着眼睛盯着我看。
就在她即将再一次张嘴的时候，我说：「你是谁？什么人在这里？是谁在说话？」
说着，我的手就开始乱挥，试图推开她往外面去。
下一刻，我的手被她扣在手里。
「宋琪，不要和我玩这一招，我都看见了。」她压低声音对我说。
「昨天你吐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虽然你已经很小心了，可是给你滴眼药水的人是我，后来打扫满是呕吐物的房间的人也是我！」
「你知道吗，在我从你的呕吐物里翻出那药水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在我拿起桌面上水杯的时候，就更不对劲了，宋琪，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我没有说话，心嘭嘭乱跳。
或许是看我没有应声，她短促地笑了一声。
她说：「或许你太着急了，所以没有发现，你在换药水的时候，连带着药水瓶上的呕吐物都弄进了水里，它们就在上面飘着呢，一圈一圈往外面散。」
我张嘴想说可能是我吐的时候不小心溅进去的，可是她却先一步堵住了我的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她笑。
「我那时候也不是很肯定，可是后来我到房间里打扫的时候仔细看了一下，你知道吗，你把那些东西弄得到处都是，你以为你弄得很混乱了，我却发现了你的所有行动路线。」
「我清楚地看到了你在地上爬行的所有路线，你在爬向大门之后直线返回床边，然后又直接往另外一边扑去。」
「宋琪，你们在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我在外面都看得很清楚。」
「这么短时间内精确地来到床边，又扑到另外一个墙角，甚至在我进来拿起杯子时，水面上的呕吐物还在慢慢一圈圈扩散。」
「你这个行动路线，只说明了一件事，宋琪，你没瞎。」
她笑，伸手把那张纸条放在了我的面前。
「所以，我把这张纸条塞到了你枕头下，在你们闹成一团的时候藏到了房间里，并且取走了纸条。」
「宋琪，你刚刚的所有反应，你觉得能骗得过谁？」
11
我无从反驳。
找不到任何借口。
要说也只能一遍遍重复我看不见，可是这并不能让一切好起来。
当时时间太紧急，我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去顾及太多，留下了破绽。
还被宋小枚发现了！
他们家虽然重男轻女，可是在宋小枚和我之间，他们一定更信任宋小枚。
更别提宋小枚还有理有据。
一旦她说了，我就完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可能会直接杀了我。
怎么办？
冷汗一滴滴落下，我命令自己冷静。
她如果想和宋志成他们说早说了，也不至于在这里逼问我。
她有自己的打算。
宋小枚，一个生活在极度重男轻女家庭里的可怜女孩子，她发现了这样的事情，会想做些什么？
我想了想。
「你想要什么？」我问她，没有承认我没瞎，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看到她那张和宋志成七分像的脸上露出了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可怕笑容。
「在山上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问我。
他们不把宋小枚当宋家人，所以也不允许她上山祭祖。
那时候她被勒令在家打扫做饭，所以没有亲眼目睹那一切。
「你爸妈是他们一起弄死的对不对？」
还没等我说，她就开口，脸上满是诡异的笑容。
我竟然从中看到了她的……兴奋？
我心里一阵害怕。
「不要对我撒谎，我只是和你确认，你骗不了我。」她说。
我只能点头。
她脸上的兴奋更明显了。
我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
只觉得特别害怕。
她激动地跳了跳。
然后死死盯着我，她说：「他们已经在重新打印你的财产转让协议了，你待会儿就签了它。」
12
怎么是这个要求？
这怎么可以！
我立即说不行。
「一旦我签了，他们会杀了我！」我反驳。
她不管，直接扣住我的脖子：「我不管，你一定要签！而且是立即，马上！」
末了，她还加上一句——
「宋琪，你给我老实点，你的小命现在捏在我的手上，如果你不签，我就把你没瞎的事情说出去！」
我愣愣地看着她。
其实我刚刚心里面甚至有过一丝侥幸的想法，以为她什么也不说是可怜我，或许会帮我逃出去。
可是她的要求却是这个？
我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才刚刚用了想看我爸妈最后一眼作为借口躲过签协议的事情，现在就要妥协了？
赌他们会不会在我签了以后立即杀了我？
我赌不起！
可是……
两边冲突，我必须选一个！
签，还是不签？
我急速想办法，可是想不出来任何法子。
她的手很有力气，掐着我的脖子让我窒息得眼前一阵阵发晕。
看着她和宋志成七分像的脸，我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个可怕的念头。
都是逼我，都想置我于死地，如果两边一定要选，那么我是不是解决了其中一方，就能把这个问题给暂时褶过去了？
宋志成他们三个人我还可以骗，而且我没有办法以一敌三，可是宋小枚呢？
「你签不签！」
宋小枚逼迫我。
我已经没办法仔细思考，猛地发力。
她似乎没有想到我敢反抗，一下被我推开，但是她最后还是扯住了我的衣领。
我们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
刚落地，她又来锁我喉。
我拼尽全力要攻击她。
先解决她！
之后想办法逃出去，解决他们一家人！
他们一个也别想逃！
13
「你们在干什么？」
正在我们两个人打得火热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
糟了！
是宋志成他们！
「呵！」
我看到宋小枚露出胜利的笑容。
随着宋志成他们一步一步走近，我看到宋小枚举起了手里的那张纸条，用唇形无声对我说——
「你签不签？」
身后宋志成每一步都似乎踏在我的心跳上。
一步一步逼近，紧张到我汗毛立起。
就在我感觉宋志成走到我身边时，我用力点头。
「干什么！」宋志成的质问声在下一刻到达。
我扬手就给了宋小枚一巴掌。
清脆的啪了一声。
我看到她面容扭曲地看我，然后我开始哭。
「我不许你这样说我爸妈！」我哭着说。
张曼秋和宋继也赶过来了。
我扯了个谎。
我说宋小枚说我爸妈坏话，我和宋志成他们告状。
真是诡异的感觉。
我对杀我爸妈的人告状，控诉他们的亲生女儿。
宋志成转向宋小枚。
她已经把之前的纸条收起来了，这时愣了一下，然后生气说：「我没说什么，我只说了他们摔得稀巴烂，她就打我！」
我又给了宋小枚一巴掌。
「你！」
她又要掐我。
我也扑过去。
又要打起来。
张曼秋和宋志成立即把我们拉扯开来，不让我们再打。
我和宋小枚就互相辱骂对方。
直到宋小枚被轰出去，我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哭。
张曼秋假惺惺地安慰我，说她没有教好女儿。
我没有理会她，继续哭。
我心急如焚。
我已经答应了宋小枚，之后如果再签，那么肯定逃不掉了。
我不敢赌宋小枚是否有一时的善心。
不敢肯定我不签她也不告发我。
怎么办？
「咚咚咚！」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敲门声传来。
是谁？
14
警察？
是不是警察上门来找我了？
我的心跳得很快。
如果是警察，那么我就要时刻准备着摆脱他们！
我不敢立即抬头，只是一边擦眼泪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他们。
张曼秋和宋志成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宋志成就走过去打开猫眼往外看。
再然后，他打开了门。
我继续偷看。
随着门打开，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可是出现的不是警方，而是一个看起来非常猥琐恶心的矮小老头。
他一进来先四处看了一下，然后目光锁定我，推开宋志成就径直朝我走来。
「就是她吧？」他说，就要上手。
我立即往张曼秋怀里缩。
「婶，这个人是谁？我看不见。」我一直往张曼秋身后拱，那老头要碰我就会碰到张曼秋。
张曼秋明显也很恶心，于是把人往旁边赶。
「不是她，在那边。」
说着，还指了那边的宋小枚一下。
宋小枚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直愣愣站在那里，根本不敢动弹。
老头看看我，又看看宋小枚。
我之前住城里，是我爸妈唯一的孩子，而宋小枚一直在乡下，他们家重男轻女，对她更是各种磋磨。
这样一看……
「换一个，换她不行吗？」老头指指我。
就是要换我的意思了。
在这一瞬间，我偷偷看看宋小枚害怕又期待的脸，又看看老头猥琐恶心的样子。
我好像明白了。
「不行，之前都说好了！」张曼秋冷脸说。
老头还想说什么。
张曼秋却说：「本来说好是今晚上，你怎么还提前来了？这是我侄女，我做不了主，你别想了，你还有意见就谁也别想带走！」
老头最后还是遗憾点点头，朝宋小枚走去。
「不！现在还没到晚上，之前说是晚上就是晚上的！妈，我有事情要和你说！你让他晚上再来！」
宋小枚几乎在尖叫了。
可是张曼秋却不理她，任由老头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摸摸她的脸，还拍了她一下。
宋继就站在一边笑着看。
「妈！妈！」宋小枚尖叫，「他现在就不守规矩，之后怎么办，妈！我有话对你说！」
张曼秋又看了那边一眼，这才说：「她说得对，之前说好是怎么样，现在就按照规矩来，我们约好的时间是傍晚，你先回去。」
宋继嘲讽笑了一声，啧啧啧地摇摇头。
宋志成把老头拉到一边去，推搡出门。
房子里才安静下来。
没有任何人说话，我也没敢说，他们几个人看来看去，在无声地交流着什么。
最后，宋继发出了一声嗤笑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去，而宋小枚则是跪坐在地。
我想了想，说：「婶，刚刚是怎么回事？那是谁？小枚说的是什么？」
毕竟这个时候如果我不问，那就太奇怪了。
张曼秋和我说没什么，只是隔壁村的一个人，然后把我反锁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我等了一分钟，假装呆滞地到处走。
我先看了看，然后又「摸」到了窗户那边，可是那边装了防盗网，我根本没法出去。
甚至这里距离外面距离还不近，又在围墙里，就连向路人求助也不能。
正在我小心装瞎检查的时候，忽然，我隐约听到了隔壁的声音！
15
坐在床那边是什么也听不到的，可是悄悄把窗户打开一个缝隙，凑上耳朵去听，就能听到声音。
「妈，你们都要得到宋琪的钱了，还要让我嫁干什么啊，妈，之前是没办法，可是现在明明有钱啊！」
这是宋小枚的声音。
我明白了过来，之前宋小枚让我当下、立即签下财产赠予协议，为的就是这个。
然后张曼秋说了些什么，因为是压低声音的，我听不清楚，含含糊糊的。
但是之后宋小枚说的话，让我猜到了张曼秋的内容。
宋小枚说——
「妈！我也是你的女儿啊，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啊！虽然宋继是男孩子，可是我也是一条命啊，你也见到了那老头，我嫁过去是什么日子你难道不明白吗！」
「妈，现在宋琪瞎了，她的钱迟早是我们家的，待会儿，不！现在，现在我就拿那份协议让她签，我有办法让她签，逼她也要让她签！你们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我还想再听什么，忽然，我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心脏狠命地跳，我当即扑向床。
刚刚趴在床上，房门就被打开了。
透过玻璃的反射，我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宋继。
他的脸上带着贪婪至极的笑，他从门口悄无声息地走到我的身后，就站在我背后看着我。
他什么因为没有说，只是笑。
看着我就像是屠夫在看着一头待宰杀的猪。
可怕至极。
16
忽然，一阵尖锐的哭声传来。
我立即坐起来，伸手就要乱抓。
宋继暗骂了一声就出去了。
我「跌跌撞撞」也摸了出来。
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宋小枚跪在地上哭，张曼秋冷着一张脸坐在旁边。
「宋小枚，你今天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宋继冷笑说。
「你！」宋小枚看起来似乎要发狂了。
然后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
眼神怨毒。
我的心里忽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立即转身，可是已经晚了。
「那她呢，让她去吧！反正那人之前也更想要她！而且……」
而且后面的话宋小枚没能说出来，因为她被张曼秋捂住了嘴。
我假装不明白状况问：「小枚，你在说什么？你在说谁？」
宋继在一边吃吃地笑，宋小枚则是用满怀恨意的眼看着我。
「没什么。」张曼秋说，然后横了宋继一眼，「琪琪，你先回去休息，待会儿我再去找你。」
我点点头，然后就摸索着离开了。
但是我能感觉到，宋小枚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
我明白宋小枚的意思。
她给我的最后期限是傍晚，傍晚前，我一定要签下协议，否则，她一定会拉我一起下地狱！
怎么办？
我要怎么在傍晚之前逃出去？
这样才能在冲突之间逃出去。
我坐在床上，房门是开着的，我呆滞地看着他们在外面上演各种诡异的场景。
宋小枚和张曼秋无声地交流。
宋继一巴掌直接打在宋小枚的脸上。
宋志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看了我一眼，然后一脚把宋小枚踹翻在地。
之前各种威胁我的宋小枚，比起我的处境，并没有好多少。
我没有说话，只是坐着，脑袋里疯狂闪过一条条设想。
直到最后张曼秋又给了她一个巴掌，并且绑了她，直接扔到我所在的房间里。
忽然，莫名的，我有了一个预感，我的机会来了。
17
宋小枚还在哭喊着撞门，让张曼秋用我换她，可是门外的人根本不理她。
她似乎被警告过了，也不敢多说什么。
尽管我和她对于一切都已经心知肚明。
她最后叫累了，也没有再说，只是在门后哭。
我看着差不多了，呆滞地把窗反锁，窗帘拉上，然后走到她身边。
顶住门。
看她。
她也看着我。
然后，她忽然压低声音说：「我不会帮你逃出去的，别想了！」
「我不明白。」我也悄声说，「你明明可以逃走，完全可以在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她嘲讽地笑了。
「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
「你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吗？」
「宋琪，你运气真好，同样是宋家的女孩，你和我真是天差地别。」
「不对，你现在也和我差不多了。」
她低低地笑着，看起来很疯狂。
我看着她笑了一会儿。
然后说：「我代替你。」
她愣了一下。
一副好像没听懂的样子。
「我代替你跟那个男人走。」
这也是我之前不断思索时，唯一一个不用签协议并且能够从这里出去的办法。
那就是代替宋小枚跟那个男人走。
这不正是宋小枚所梦寐以求的吗？
她一定会帮我。
并且，因为我要跟那个男的走，所以她也不会逼我一定在傍晚前签协议。
这件事情就能暂缓下来。
可是她却笑得更疯癫了。
她趴地上笑了好久，才终于缓过气来。
末了，她只留给我一句——
「宋琪，你说我为什么宁愿留在这里也不愿意跟他走？你真觉得，从他那边逃走比从这里逃走更容易？」
18
这是我没想过的。
可是我知道，我只能赌，因为留在这里，我一定会死。
于是我对她说，我在那边是否能逃走与她无关，只问她愿不愿意帮我。
她当然是愿意的。
因为等到我跟对方走了以后，就算宋家人发现了，也会想办法弄死我，而不是杀了她。
所以她一直在笑，她死死看着我的脸，好像要把愚蠢的我记在心里。
所以到了傍晚的时候，她任由其他人把她带出去了。
我不知道之后要怎么样，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会竭尽所能把我换成她。
那人来敲门了。
先是去宋小枚那边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宋志成和宋继就把他给拉出去，看着样子是在商量价钱，说着，就一起到门外去争辩什么。
忽然，我看到了房门口宋小枚的脸。
她对我比了一个手势。
我出来，听到了厨房里张曼秋做饭的动静。
宋小枚直接把我扯到了她房里，把之前脱下来的喜服扔我身上，还有那个盖头。
然后扒了我的外套套上，直接溜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
迅速换上了那一身喜服，又把盖头盖上。
刚刚做完这一切，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我双手紧握，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要紧张发抖。
「行，人你带走吧。」是宋继的声音，听起来挺开心的，应该是顺利加钱了。
老头猥琐地笑了一声，走向我。
随着他一步步靠近，我忽然发现了这个计划里的致命 bug。
老头把人带走的时候一定会先验货，所以……
我又开始忍不住发抖了。
而他的手已经握住了我的盖头。
怎么办！
19
没等我想好，老头已经掀开了我的盖头。
我所能做的所有，只有装作呆滞，傻乎乎的好像什么也看不见。
「哈，老吴，这个家里除了她就是那瞎子，有啥好看的？」宋继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看到老头脸上猥琐的笑容更加扩大了。
我忽然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于是假装一脸疑惑要说什么，他立即捂住了我的嘴，并且确认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外面宋继的视线。
那手的触感让我几乎吐出来，可是我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嘿嘿，是没必要。」老头说了一句，然后把我的盖头放下来。
他的手还捂着，在我耳边说：「我是医生，来带你去看病的，如果你想治好眼睛，就乖乖的不要说话。」
我点了点头。
他这才松开了我。
然后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拽起来。
「那我就走了。」他拉着我往外走。
「不先吃饭再走吗？」张曼秋的声音传来。
「不了不了。」我听到了老头声音里的激动。
说着，就直接把我往外面拽。
「哈，妈，人家赶着回去当新郎官呢，哪里顾得上吃饭，你就不要拦着人家了。」宋继的声音传来。
老头又猥琐笑了两声。
然后拽着我就往外面走。
我当然跟着。
随着一步步靠近门口，我的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
眼看着就要跨出这扇门了。
忽然——
「琪琪，出来吃晚饭了。」我听到宋志成走向我之前呆着的那个房间的声音。
完了！
门打开的声音已经传来了。
老头似乎也明白了过来，拽着我就往外跑。
跑出了小门，刚刚到院子里的大门这儿，我就听到了一阵愤怒的吼叫。
「宋小枚！你怎么在这里！宋琪呢！」
然后就是一阵打骂和宋小枚歇斯底里的笑声。
「老吴！」
有人在后面追。
可是老头却发出哼哧哼哧的笑声。
「快跟我跑，你瞎了不知道，他们想杀了你，你只有跟我走才能活命。」
老吴对我说。
我立即开始装哭，并且不断发抖。
根本不用装，因为我就是在抖。
分不清是害怕、紧张或是激动。
或许三者都有。
老吴把我往车上一推，然后自己就去驾驶座。
所有车门反锁。
刚刚发动车子，就有人拍车窗。
「老吴，你放她回来，我给你钱，给双倍！」是宋志成的声音。
「呵，你以为我会信你，你们都穷到卖女儿了，还能给我双倍？」老吴嘲讽笑着，直接开车窜了出去。
宋志成还在后面说什么，可是因为车子开得太快了，加上路上颠簸，已经听不清楚了。
盖头已经掉下来了。
接下来怎么办？
宋小枚的害怕不是假的。
她的理由很充分。
从老头这里逃出去不比从宋家逃出去容易。
事不宜迟，现在老头还在兴头上，之后宋家人一定会想办法再联系上他，提出交换条件，到时候，可能是他们所有人一起逼我签下协议，并且我后半辈子都会成为被老头囚禁的奴隶。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怎么办？
我坐在后面哭。
从指缝中，我看到老头看着我的视线更加猥琐。
20
车子一路颠簸着。
我哭着说：「叔叔，谢谢你。」
他笑着说不用谢，从后视镜里各种打量着我，看起来极为恶心。
「叔叔，能不能把手机借给我，我想报警。」我哭着说。
「我已经报警了，我先带你走，否则他们狗急跳墙追上来就完了。」他继续说。
我继续哭。
但是还是点点头，感激说：「叔叔，你人真好，虽然我看不见，可是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他怪笑着。
又哭了一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知道这条路，不过一会儿就要过桥了。
于是我说：「叔叔，我好像没听到声音了，安全了吧，我……我想上厕所。」
他有点犹豫。
我擦了擦眼泪，故意弄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来。
「那个……」
我吞吞吐吐说：「叔叔，我看不见，你能……你能带我去吗？」
他一下子瞪大了双眼，眼睛里闪烁着猥琐的光芒。
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于是我说：「但是叔叔，你不能偷看啊，你带我过去要转过身去……知道了吗？」
我做出一副羞涩的样子。
他哈哈大笑。
「你放心吧。」他说。
然后把车停下来，并且把反锁了的车门打开，到我身边，扶着我的胳膊。
「来，孩子，扶着我下来。」他说。
我点点头，假装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跟着他一起下了车。
「跟我来。」他说，紧紧扣着我的胳膊，然后就把我往林子里带。
正在准备过桥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车子的声音。
「老吴！」
是宋志成的声音。
21
「艹！」老头骂了一声，就要把我往车上带，「我们快回去！」
不行！
成败在此一举！
我看着高高的桥，和桥下湍急的河水，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一口咬住老头的胳膊。
他惨叫了一声放开我，我则是直接把他推开，快跑几步，转身就往桥下跳。
扑通一声。
我入水了。
砸得我浑身疼。
这身喜服吸了水坠得慌，我艰难地往上浮，但是不敢立即破开水面，硬是憋着气顺着水流往下游了一段，这才冒出头来。
「快！快去把她抓回来！」
「喂！对，是我，快去下游……」
他们已经在打电话叫自己人封锁下游了。
然后又是扑通一声，有人入水了。
我不敢停留，继续游。
等游到了拐角的地方时，我撕下了一块布缠在一边，然后继续。
在几个地方都弄了布之后，我上岸了。
水流非常急。
这一切只用了我一会儿的时间。
我身上的喜服本身就是套在外面的，所以一扯就扔下去了，让它随着水流往下.流冲。
我则是往林子里跑，并且选了一棵树直接往上爬。
才刚刚爬到合适的位置，就听到一阵喧闹声。
「md，这妮子还挺有心机，扔了那么多块布骗我们，她一定没瞎！」
「现在赶紧找人，万一她真没瞎我们就完了！」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往我的树下靠近。
我拼命搂着衣裳。
我才刚从水里出来不久，现在衣裳还在滴水！
万一他们路过下面的时候滴到了他们被发现就完了！
到时候真是瓮中捉鳖，我逃不掉！
他们还在一边骂着一边往我这里来。
我看着树干，我虽然搂着衣裳，可是水却顺着树干一路往下流。
「唉……累死我了。」一个男的就靠在我这棵树的树干上。
我的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
22
另外一个哥们儿也站在附近扇风。
「讲真，我觉得这些有她衣服的地方都是她弄的障眼法，她引导我们过来，然后自己去一个没有标记的地方，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
「我也是这样觉得。」
「行了，反正随便看看，没发现就回去吧，大晚上的。」
「嗯。」
他们两个暂时在这棵树下停留，然后就走了。
等到他们的声音远去，我才松了一口气。
暂时安全了。
当然，只是暂时。
他们一定会封锁所有的出路，要怎么逃出这里去报警才是最重要的。
村里没有警局，离这里最近的警局在乡 zf 那里，可是那边他们一定会堵住路，所以只能去县里。
虽然县里他们也有可能堵路，可是通往县里的路太多了，宋志成他们只敢找自己人帮忙，人手有限，就会稍微好一些。
这个地方我认得，只要翻过这边，就能到县城。
而现在，就要耐心地等。
等他们把这一圈搜完了，我再下树。
天是漆黑的。
我没有手机也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物，根本没办法去计算时间。
根本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是十分钟还是一个小时也不清楚。
冷得我浑身发抖。
但是我还能坚持。
等到我觉得差不多了，就爬下来，小心地摸黑走。
身上到处都是蚊虫叮咬还有石头树枝磨破的血道道。
很难受。
但是我知道，如果没逃出去，我的下场一定比现在惨千万倍，所以只能忍着。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
终于，我翻过了山，走到了挨着县城的那个出口。
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昏昏沉沉。
我不敢立即出去，先是费劲爬到旁边一棵树上，往四下里看看，确定了没有什么埋伏着的人。
他们可能像是之前来搜的那两人一样，觉得我放布的地方都是障眼法吧。
也可能觉得我一个住在城里的人，一年回乡下的次数不多，不会知道这些偏僻的小路，所以注意力都在大道上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死命往外面狂奔。
我不敢相信任何人。
任何一个都可能是他们安排着等我自投罗网的人。
路上零零星星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可是我管不了了。
我一路冲向警局，我已经看到了他们的人在附近蹲守，准备冲出来抓住我了，于是我不管不顾地大叫。
「救命！有人要杀我，救命啊！」
宋志成的人已经捉住了我，可是警局的人也已经赶到了。
一片混乱。
然后，我得救了！
23
过来捉我的人毕竟不是宋志成本人，肯定不会为了宋志成太尽心。
所以我得救了。
我哭着和警局的人说了我这几天的经历，告诉他们我爸妈死亡的真相，并且让他们赶紧去把那恶鬼的一家捉住。
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立即行动。
但是等我从医院醒来后，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只抓到了被宋志成一家抛弃扔在血泊里的宋小枚，宋志成他们三个跑了。
老吴也跑了。
但是他们已经被通缉，并且封锁各个出口，派出警力大力搜捕。
宋小枚醒了以后就把所有事情都说了。
她也是受害者之一，就算是我说她逼迫我签字，她也是迫不得已。
最后我们两个人因为受伤，都被安顿在医院。
我哭得昏天暗地。
从此之后，我家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了。
我问警方说我想拿回手机，可是他们说没有找到。
我说要去见宋小枚。
女警带我过去了。
我和宋小枚说了这事。
她看着我，忽然笑了笑。
「宋继之前就一直用你的付款码买东西。」
她说：「你手机设置不超过 1 千付款码不需要密码，你在昏迷的时候宋继就用你的指纹解锁了手机锁屏换了锁屏密码，如果不是支付那边你没设置指纹锁不好换，宋继早就换了。」
警方立即去打电话调我的支付记录。
我看着她，她一脸平静。
「你说的是宋继。」我察觉到了。
她脸上的笑容忽然扩大。
「对啊。」她笑。
「因为张曼秋和宋志成不给他钱了，他想花钱，就得另外想办法。」
我看着她的笑容，明白了。
宋继如果能够控制得住自己，欠的债就不会越滚越大，而宋志成和张曼秋不给他钱，他自己找到了办法，就一定不会让他们知道。
所以，我的手机找不到，就一定在宋继手上。
警方立即就顺着这条线去调查了。
果然查到了很多记录，今天的也有。
我和宋小枚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直接回去了。
只是离开前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对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我也笑了笑。
24
不过多久，宋志成他们三个就落网了。
一阵问询，宋继撑不住了，就连带着老吴一起落网了。
他们不小心打照面时简直要打起来了。
这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彻底好了，虽然有些虚弱，大病初愈，可是也总算好了。
我来到警局，看着他们一个个狰狞的样子。
我对警方说我想和他们说说话。
他们同意了。
我才刚刚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就想要扑上来，可是他们已经被控制住，根本无法对我造成伤害。
所以他们只能骂我。
用各种脏话骂我。
可是我无所谓。
我冷笑。
我说：「你们这是咎由自取，你们为了钱，杀了我爸妈，还想杀了我，这是你们的报应！」
宋志成忽然张狂大笑。
他红着眼看我：「你真以为宋志刚是你爸？」
我愣了愣，红着眼质问：「你什么意思！」
宋志成癫狂道：「大哥家的所有一切本就应该属于我们！你根本不是大哥的亲生女儿，你是他们领养的！」
「笑死我了，你还以为自己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千金大小姐？宋琪，也就是你不记得了，你 4 岁那年你亲生爸妈死了，他们生不出，才领养了你，你以为他们真是对你真心的？」
「对！我们只是拿回我们自己的东西，不想让我们宋家的东西被你这个外人拿走而已！我们有什么错了！」
他们一家人七嘴八舌。
「杀人就是犯罪！」警方看不下去了，当即斥责。
我则是倒退了好几步。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你们一定是在撒谎！」我控制不住地尖叫。
他们却不断大笑，似乎因为能让我痛苦而高兴。
因为他们各种癫狂，于是被强制带走了。
我还在哭。
女警见我可怜安慰我。
最后我还是去查了。
我的确是被领养的。
人生大起大落，一切好像都很虚幻。
可是只能往前走。
没过多久他们就被判刑了。
有无期的，有几十年的，总之，他们三个和老吴后半辈子几乎都要待在监狱里了。
而我，则是拖着一身的疲惫离开了法院。
刚刚走出法院。
「琪琪！」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抬头一看。
是我的前男友程函。
他的双眼通红，走到了我的面前，看着我说：「对不起，我才刚刚知道你家的事情，你……节哀。」
然后他把我抱进了怀里。
我红着眼点点头，然后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宋小枚。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一副诡异的笑容。
25
我和程函分开了。
当初是我提的分手。
现在我也没有和他复合。
只当做是曾经的好友，安慰了我一下。
后来我和宋小枚一起来到了一家餐厅。
四下无人。
她忽然凑近我。
「宋琪，你猜我刚刚知道了什么？」她的眼里都是诡异的光。
我看着她，喝了一口饮料：「什么？」
「你的前男友，是个医学生呢！」她笑着说。
我点点头。
我说：「是个医学生又怎么了？」
她看了我一下，又坐回原位。
很有兴趣地看我。
然后她说：「我之前正好和他聊了一下，知道了你们的事。」
我没说话，低头喝饮料。
「我听他说，你们在大一就在一起了，是你对他告白的。」
「他还说，当初你们两个人的感情很好，你经常陪着他一起去上课或者去自习等等，甚至有时候都把你自己的课程给落下了。」
我没理会，听她继续说。
她越说越兴奋，最后道：「我还听他说，你们即将毕业的时候分手了，你提的。」
听到这里，我笑了笑，抬头看看她。
她这张脸，真是一张标准的宋家人的脸。
我说：「所以呢？小情侣相爱的时候在一起如胶似漆，不爱了以后分开，不是很正常吗？」
她眯着眼睛看我，似乎想要从我这里看出一些什么。
「我之前偷听到了宋志成他们说，你是领养的。」她说。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红了红眼睛，点点头：「我刚知道，没想到……」
我抹了抹眼睛：「但是他们对我很好，我会一辈子把他们当我亲生父母的。」
宋小枚皱着眉头，看起来很疑惑。
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只说了一句今后再也不见，就离开了这里。
我又哭了一会儿，这才整理好自己，结账离开这里。
我回到了我的租房里，才几天没回这里，就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我抚摸着书架上的医书，然后把这里的所有东西全都收到了一个箱子里，然后开车载着去到了一个很偏远的地方，看着它们被大火吞没。
我办理了所有手续，把我养父母的遗产继承下来，并且全部变现。
一切都办好了。
又过了三天。
我开车带着养父母的骨灰盒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
这里的山上，有着两个挨着的无字坟。
我来到坟前，摸了摸它们，然后把骨灰盒放在这里。
「爸，妈，我把他们带来了。」我说。
26
我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带着骨灰盒离开了这里。
我走到了山下，这里有人在喂猪。
我就远远看着。
等到喂猪的人去打猪食，我走到猪圈这里，打开了骨灰盒，把它们倒进了猪的食槽里。
看着一头头猪大口大口吞食，我忽然大笑。
记忆里出现了 4 岁那年，我在沉睡中醒来时，看到的那一幕血腥场景。
我亲生父母死了。
我的杀父母仇人领养了我。
他们通过我得到了我亲生父母的所有财产，顺利从农村搬到了城市。
他们不知道我看到了一切。
我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他们也死了。
被他们的亲兄弟一家杀死了。
我笑了好一会儿，笑出了眼泪。
直到那喂猪的人挑着猪食过来，警惕问我干什么的，我才停下。
骨灰盒我早就藏起来了，我伸手摸摸那猪，说：「我觉得你家的猪养得真好。」
「那是当然。」对方骄傲地说。
我点点头，又拍了拍猪头，然后离开了这里。
一个月后。
我带着两个骨灰盒，永远离开了这个城市。
再也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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