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条校规
请从以下作业任选一项：
【用硫酸洗澡。】
【给老师找一个男朋友。】
【做一张卷子。】
老师布置的作业必须完成，否则按照第九条校规处置。
1
我父母花了很多钱把我送到永恒中学，因为这所私立高中升学率极其亮眼。
可我听说，这所学校的自杀率和精神失常的人数也是最高的。
转校第一天，我就发现这所学校和我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我以为这所中学会是军事化管理，可事实是永恒中学的管理相当宽松。
这所学校只有九条校规，除此之外，不对学生做任何约束。
这九条校规也很有意思。
【一、老师布置的作业必须完成，否则按照第九条校规处置。】
【二、熄灯后，禁止在宿舍内发出任何声音，否则按照第九条校规处置。】
【三、不要连续三次成为最后进教室的人，否则按第九条校规处置。】
【四、本校为封闭管理，任何学生、老师不得随意离开学校，否则按第九条校规处置。】
【五、如果未能在门禁前返回寝室，请遵照黑板上的指令求生。】
【六、本校没有校医室，任何询问有关校医室事情的人，立即按照第九条校规处置。】
【七、不要靠近旧校舍。】
【八、任何知道第九条校规的人，都将按照第九条校规处置。】
【九、■■■■■■■■■■■■■】
正因为如此，没有人知道第九条校规是什么。
可所有人都说：绝对不要违反校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乍看之下，这些校规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我总觉得老师好像很希望我们违规。
原因就是，老师布置的作业往往匪夷所思，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完成。
比如：用硫酸洗澡，做卷子，帮老师找男朋友三选一。
结果，我刚好忘了做卷子。
老师笑着问我：「我的男朋友呢？还是说……你想用硫酸洗澡？」
我只好选了第三个选项。
她微微一笑，然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吻了我。
2
老师的名字叫宁小婉，很年轻也很漂亮。
而且，她还是一个深度 cosplay 中毒患者。
她每天出现在班里的形象都极为惊艳，有时候是低胸黑丝兔女郎，有时又是风情万种法国女仆，教导主任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宁小婉的课是全班男生最期待的，几乎没有人会在她的课上走神，就连回答问题也是争先恐后。
正因为如此，和她交往后，我立刻变成全班男生的众矢之的。
尤其是校霸大胖。
这个人很有意思，经常带着手下在卫生间堵人，只要被他堵到就必须做一套「大胖小测验」。
「你给我把《滕王阁序》给我背一遍！错一个字就踹你十脚！」
「这道椭圆形求阴影面积的题你要是做不出来，我就打破你的头！」
非常不幸的是，大胖跟我刚好一个宿舍。
他处处在找我麻烦，不过因为宁小婉的关系，他不敢轻举妄动。
有一天，我发现大胖床上放着一只口罩。
这只口罩是消音口罩，只要戴上口罩睡觉，打呼噜就没有声音。
大胖体重大，每晚都会打呼噜，所以必须戴这个口罩睡觉。
因为校规第二条规定：熄灯后禁止发出任何声响，包括打呼噜，否则按第九条校规处理。
我想教训一下大胖，于是，我偷偷把口罩带子挑开几道线，但是从外观看不出来。
到了晚上熄灯后，楼道里立刻鸦雀无声。
大胖戴着口罩打呼噜，我盯着他，祈祷那根被我割过的带子会断掉。
如果我的计划得逞，大胖就会因为睡觉打呼噜被第九条校规处理。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在这时，我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刚开始，我以为是宿管，但这明显不是人类的脚步声。
而是什么像蛇一样的东西在走廊里爬行。
但这东西又不可能是蛇，因为它不止一条尾巴。
我默默祈祷大胖的口罩带子快点断掉，结果因为过于紧张，我感觉自己特别想放屁。
而且从紧绷的感觉判断，恐怕是个很响的屁。
我可不想违反校规，可这个屁的压力太大，我实在夹不住了。
结果，噗的一声，特别响亮。
门外的东西瞬间爬了过来。
「咔哒」一声，宿舍门被拧开了。
3
啪嗒，啪嗒，啪嗒。
那东西爬进了宿舍。
我吓得不敢呼吸，假装闭上眼睛，偷偷从眼皮的缝隙观察。
我看到像鱿鱼触须一样的东西沿着架子床爬上了我的手腕，恶心的吸盘紧紧贴着我的皮肤。
我想尖叫，但我忍住了。
就在这时，大胖忽然打起呼噜，那声音就像迫击炮。
看来他的口罩带子绷断了。
那东西一瞬间从我的床跳到大胖的床上，吸盘就像马桶搋子一样堵住了大胖的嘴。
然后，那些细小的触须开始钻进他的耳朵，鼻子，嘴巴，眼睛……
我能听到大胖嘴里发出一种仿佛快要被淹死似的，咕嘟嘟冒泡的声音。
一种极度痛苦却无法挣扎的声音。
直到那怪物完全钻进大胖的身体里，他才停止挣扎，像尸体一样一动不动。
我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就这样一直被恐惧折磨到天亮。
直到起床铃声响起，我才猛地坐起身来，然而大胖的床铺空空如也。
一个两百多斤的男生竟然凭空消失了。
我给同学说大胖不见了，可没有一个人在乎，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洗漱收拾。
我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筋疲力尽，结果等我到教室的时候班主任已经来了，我被狠狠训了一顿。
「你不要仗着自己是宁小婉的男朋友，就以为自己可以搞特殊，第三条校规规定：不能连续三次成为最后进教室的人，你还有两次机会。」
我觉得无所谓，大不了我明天早点来就是。
反正还有两次机会。
为了早起，我特意把闹钟设置得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
我相信这次我一定能成为最早进教室的人。
但是第二天，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宿舍竟然空空如也。
不止如此，整栋宿舍楼里，竟然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跑到教室，同学们居然坐得整整齐齐，我一看时间才五点五十。
这帮人疯了吧？！
班主任又把我训了一顿，他警告我只剩最后一次机会。
我发现，班上的同学似乎都在偷偷看我，他们窃窃私语，目光里满满的恶意。
我立刻意识到，班上的学生已经联合起来。
而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我违反校规。
他们，想让我死！
4
我感觉自己被逼到了绝境。
我不想死，不想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同学们已经约好了要置我于死地，那明天无论我起得多早，恐怕都会成为最后一个进教室的人。
想来想去，我只剩一个办法。
那就是逃跑。
我受够了这个地方，诡异的老师，诡异的同学，还有那诡异的怪物。
可是，校规规定，任何学生、老师不得随意离开学校。
否则按照第九条校规处置。
我需要帮忙，但同学和老师我都无法信任。
于是，我找到宁小婉，请她帮我逃出学校。
她是老师，应该知道可以安全离开学校的办法。
但她却拒绝了我。
「不是我不帮你，校规写得很清楚，你和我是绝对无法离开学校的。」
我崩溃了，对着她大吼大叫。
我觉得她在骗我。
宁小婉看到我的黑眼圈，她找了一间空教室，用凳子拼成一张床，让我枕在她大腿上休息。
我心慌意乱，哪里有心思睡觉，可宁小婉今天穿着一身蕾丝女仆装，非常治愈。
我忍不住在凳子上躺了下来，把脑袋靠在她的大腿上。
宁小婉轻轻骚弄着我的耳朵，哼着摇篮曲，我焦躁不安的心出乎预料地平静了下来。
她凑到我耳边，轻轻私语：「你活下来的唯一办法，就是成为这所学校的王。」
「然后，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我看到宁小婉手里拿着明晃晃的东西。
一根细长、细长的银针。
她忽然用这根针刺穿了我的左眼。
5
我猛地醒来，发现自己正坐在班级教室里，但周围一个学生也没有。
我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 11 点，已经过了寝室的门禁时间。
左眼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疼痛，我打开手机自拍，发现眼睛有点出血。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教室里坐这么久，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起来。
我只记得一件事情，那就是成为这所学校的「王」。
可是，为什么？
我似乎忘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我向外望去，教学楼里漆黑一片，但对面三楼的教室还亮着灯。
我跑到那间教室门外，发现里面关着一个染着白毛，身形娇小的女生，她使劲拍打着窗户向我求救。
门上挂着一把锁，看来她是被别人反锁在教室里的。
我从旁边的消防柜里找到一瓶灭火器，用瓶底砸坏了那把锁，把她放了出来。
「谢谢你！我被困在教室里好几个小时，嗓子都喊哑了……」女孩抹掉眼角的泪花。
女孩名叫尤娜，从她的遭遇来看，也是被同学霸凌的对象。
「我一直都很小心谨慎，不违反校规，可是，那些贱人竟然把我锁在教室里，让我错过门禁时间……」尤娜抱着肩膀，似乎极为恐惧。
「错过门禁时间会怎么样？」
「校规第五条规定：如果未能及时回寝，就要遵照黑板上的指令求生，可是，那些错过门禁时间的同学，全都失踪了……」
就在这时，黑板上忽然出现一行粉笔字：
「请不要离开教室。」
可奇怪的是，当我用左眼看黑板的时候，上面的字却变成了：
「请立即逃离教室。」
6
究竟哪条信息才是真的？！
我不知所措，可尤娜已经把教室的前后门都锁了起来，说什么都不肯出去。
然而，教室里却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你有没有觉得……课桌和椅子的位置好像和刚才有点不一样？」
我仔细打量这些课桌，忽然，一张桌子突然活了，它挥舞着四条桌子腿朝我扑了过来。
我一脚把课桌踹开，其他桌椅也接二连三地逼近，它们一层一层地叠起来，把我们围在中间。
我拉着尤娜，从一张课桌底下钻出包围网，打开教室后门冲了出去。
黑板上的字忽然发生了变化：「跟着应急逃生标志走！」
然而左眼看到的却是：「不要跟着应急逃生标志走！」
我瞅了一眼墙上的应急逃生标志，它指向左边，于是我们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我们沿着走廊一直跑，忽然，一个被绳子吊住的人影出现在我们面前。
尤娜吓得瘫坐在地上。
我打开手机手电照向那具「尸体」，才发现它们只不过是美术室用来素描的木人模型。
我上前仔细检查，忽然，木人的四肢像蜘蛛一样把我缠住。
它的脑袋拧了一百八十度，发出一阵「咔哒咔哒咔哒」的响声。
我这才发现，在它的脑袋上，竟然刻着我的名字。
我使劲挣扎，可木人的力气大得吓人，我感觉我的胳膊都快被勒断了。
尤娜抱起旁边的垃圾桶砸了过去，木人松开了束缚。
我使劲把木人推开，拉着尤娜向后跑去。
我们一路跑到教师办公室，发现竟然还有一间办公室亮着灯。
我试着敲了敲门，门开了，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很胖，关节处有很多褶子。
虽然我没见过这位老师，但现在恐怕只有她才能保护我们。
尤娜对她说：「老师，求求你，教学楼里有很多脏东西，请您让我们到办公室里躲一会儿吧！」
胖女人点了点头，她让我们进去，还给我们冲了两杯咖啡。
「说吧，你们都看到什么东西啦？」
尤娜立即把会动的桌椅，诡异的木人一股脑说了出来，胖女人被逗乐了。
「我真羡慕你们的大脑，想象力既丰富又天马行空，要是我也能换一个像你们这样年轻的大脑就好了。」
她把我们的遭遇归结为缺乏休息和过于敏感导致的幻觉，还说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带我们到她的宿舍休息一会儿。
我们立刻答应了，反正只要能离开教学楼，到哪都行。
在胖女人的带领下，我们来到教师公寓。
她在包里翻找钥匙，我望向窗外。
结着雾气的玻璃上，忽然出现一行小字：
「不要信任她。」
我愣了一下，这句话只有我的左眼能看到。
可是……这个「她」指的是谁？胖女人？还是尤娜？
「老师，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宁小婉，怎么了？」
7
我立刻意识到她在撒谎。
公寓门牌上写着宁小婉的名字，但这个胖女人，绝对不是宁小婉！
因为，因为宁小婉是我的……
我的脑袋忽然一阵抽痛，似乎跟这个名字有关的记忆片段从被剜掉似的，一片空白。
尽管想不起来宁小婉是谁，但是我对胖女人的警惕程度已经拉到了十二分。
胖女人打开房门，让我们走了进去。
教师宿舍配置很齐全，既有卧室，也有独立卫浴。
尤娜想洗澡，她请求胖女人帮她找一条毛巾，但胖女人似乎并不熟悉这间公寓，她到处翻找。
我趁胖女人不注意，偷偷打开衣柜检查，里面放着好几件 cos 服，肯定不是胖女人的衣服。
我几乎可以确认，她并非这间公寓的主人，而是入侵者。
于是，我脱下一只袜子，然后从花盆里抓了很多土填进袜子里。
做好准备后，我从身后偷偷接近胖女人，抡起装满土的袜子砸向她的后脑勺。
胖女人瞬间失去意识，躺倒在地。
尤娜被我的行为吓坏了。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袭击宁老师？你是不是被脏东西给附身了？」
我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旗袍给她看：「你觉得这是宁老师的衣服吗？她不是宁老师，是冒牌货！」
尤娜似乎很难接受我的说法，但她还是决定相信我。
我想打开公寓门逃走，但发现门被锁住了，而且还是从外面被锁住的，根本打不开。
出于安全起见，我决定把胖女人捆起来，但找不到可以用的绳子。
尤娜犹豫再三，她脱下鞋子，把自己的连裤袜脱了下来。
「给你，用这个吧，你要是敢露出猥琐的表情，我就杀了你！」
我用连裤袜把胖女人捆在椅子上，然后在公寓里仔细搜索。
我想找一张宁小婉的照片，我认为只要看到她的照片，就一定能回想起和她有关的事情。
但遗憾的是，我翻遍了整个公寓，也没找到一张照片，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我打开电脑，但是系统设置了密码。
我试了 123456 和 abcdef 这种简单的密码，还有宁小婉名字的拼音，但是打不开。
尤娜提醒我：「如果你和她的关系非同一般……那你要不要试一下自己的名字？」
我觉得不太可能，但是当我把自己的名字输入进去的时候，电脑竟然打开了。
我用 everything 搜索电脑里的图片，这时我注意到桌面上有个文件。
名字叫「造王计划」。
8
《造王计划——其一》
为了对抗军事实力日益强大的美国、苏联，198X 年，我国正式开展人体科学相关研究工作，并成立了数个相关研究所。其中，504 所的研究成果最为杰出，他们发现了名为「黄桃体」的特殊大脑构造。
「黄桃体」是大脑皮层上的一个光滑区域，因其形状酷似黄桃罐头而得名。起初，研究人员认为「黄桃体」只是人体大脑中一个发育尚未完全的区域，然而在实验过程中发现，拥有「黄桃体」的人类「第六感」相当发达，因此「黄桃体」被认为是开发「特异功能」的关键。
然而，针对「黄桃体」的研究充满了艰难险阻，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黄桃体」非常罕见，研究表明，「黄桃体」有且仅存在于未成年黄种人大脑皮层，一旦超过 18 岁，「黄桃体」会因为大脑沟回发育而逐渐消失。彼时我国核磁共振技术尚处萌芽阶段，无法大规模筛查拥有「黄桃体」的实验个体，而针对未成年人开展实验也被认为是严重违反科学道德的行为，相关研究数次被高层领导叫停，504 所遭到解散，数据资料也被封存在核战防空洞内。
为了向祖国输送高素质特异功能人才，为了我国在国际竞争中不落下风，504 所全体人员一致决定：继续「黄桃体」的研究开发工作，哪怕违法犯罪也在所不惜。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第一位成功开发「黄桃体」的实验个体终于出现。我们将该实验个体命名为「禹」——也就是华夏文明史上第一个「王」。
小禹原本是 504 所一位研究人员的儿子，由于车祸原因变成了植物人。但在对小禹的检查过程中发现，他的脑电波中包含「黄桃体」的标志性特征 T 波。经研究所领导协调，该研究人员同意将儿子捐献给研究所作为实验体……
报告到此戛然而止。
我很想知道《造王计划》的全貌，可是宁小婉的电脑里只有这一份文件。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台电脑的开机密码设置的是我的名字。
难道说，宁小婉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我了解这个计划？
难道说，我和这个《造王计划》，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时，胖女人忽然醒了过来，她奋力挣扎，想挣脱束缚。
我威胁她最好保持安静，否则就让她再昏迷一次。
「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只是收钱办事而已，对不起，对不起……」
我想从她身上打听出更多情报，可胖女人的话音戛然而止，她像是被什么噎住似的。
「……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我打开她的嘴巴，发现她的舌头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堵在嗓子眼里，仿佛有一只手在她喉咙里拽她的舌头。
我想把她的舌头拉出来，但她的舌头却像是被 502 粘在上颌似的。
胖女人的脸因为缺氧逐渐变青，然后变紫，她发出最后的咕哝声，眼睛朝上一翻。
她居然被自己的舌头给噎死了。
9
尤娜被胖女人怪异的死状吓得不敢抽噎，她躲到墙角，一动不动。
我想呼救，可大门被锁住，怎么也打不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别人解释我们为什么会和一具尸体待在一起。
我试着拨打报警电话，虽然信号满格，但话筒里只有奇怪的白噪声。
窗外天空的颜色发生了变化，已经快到上学的时间了。
现在首要任务是赶到教室，如果今天我还是最后一个到教室的人，我就会违反校规。
只能这样了。
我找到一张纸，在上面写上「屋内有尸体，请报警」的字样，从门缝底下塞了出去，希望有人能看见。
然后，我们顺着公寓窗外的排水管道爬了下去，回到教学楼。
我第一个来到教室，大约二十分钟后，其他同学出现了，他们看到我已经坐在教室里，非常失望。
违反校规的风险暂时解除了，但我根本无心上课，我一直在等待警察到来。
可奇怪的是，老师依然在正常上课，学生们也像往常一样聊天嬉闹，我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难道说，没有人发现胖女人的尸体吗？
这种极度异常的割裂感让我难以忍受，我简直想站在桌子上大吼大叫。
这时，黑板上忽然出现一行字：「去找尤娜。」
其他学生没有任何反应，这又是一条只有我的左眼才能看到的讯息。
我立刻来到尤娜的教室，结果发现她被几个学生拉到一间偏僻的洗手间里。
从推搡的动作来看，他们和尤娜绝对不是朋友关系。
我追了上去，发现尤娜的脑袋被一个强壮的男生摁进洗拖把的池子里，几个女生正在疯狂踢她的肚子和下体。
手段残忍得匪夷所思。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冲过去，摁住男生的脑袋撞在卫生间的镜子上。
「啪」的一声，镜子碎了一地，男生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死死盯着那几个女生：「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她们只好匆匆逃离。
我扶起尤娜，这时，她的裙子下面忽然流出大量鲜血。
我吓了一跳。急忙问她哪里受伤了。
尤娜却摇了摇头，说自己只是生理期而已，不用担心。
话虽如此，可她依然在不停地流血，我认为必须带她去看看医生。
可是，我们无法离开学校，而且根据校规，学校里也没有校医室。
等一下……真的没有吗？
如果没有校医室，那为什么学校还要规定不准打听校医室的事情呢？
既然如此，校医室一定就在学校某处！
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能让学生知道它的存在。
10
我背起尤娜，朝旧校舍走去。
听说是因为年久失修的关系，导致旧校舍存在安全隐患，无法使用，也禁止学生靠近。
可我觉得，假如校医室真的存在，那它一定就在旧校舍。
我绕着旧校舍转了一圈，不知道为什么，旧校舍的窗户全部被木板给封了起来，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子。
旧校舍的正门装着铁栅栏，上面挂着一把老式四环锁，我试着拉了一下那把锁，锁舌忽然弹开了。
看来，有人在里面。
我推开栅栏，走了进去。
旧校舍里到处弥漫着灰尘，里面漆黑一片，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进来过了。
但我发现，一楼楼梯口处的电表在转动。
既然有电，那就有人。
我搜索了整个一楼，没有发现一个人影，于是，我背着尤娜爬上二楼。
相比起还有些亮光的一楼，二楼简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只好让尤娜抱紧我的脖子，然后取出手机照明。
忽然，我听到黑暗中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
仿佛某个关节不灵活的家伙在走路。
我用手机照向前方，忽然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人。
我以为他是医生，大喜过望，急忙向他呼救。
但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却把我吓了个半死。
那不是人，而是一个穿白大褂的骷髅！
11
骷髅向我伸出手，缓缓逼近，我被吓得连连后退。
紧接着，更多怪物出现了，有穿着手术服的人体标本，有穿着白丝袜护士服的壮汉。
我想逃跑，可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下去的楼梯，仿佛楼梯凭空消失了似的。
尤娜在我背上微微颤抖，我能感觉到她很虚弱，她甚至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小心地保护着她，一边躲避怪物，一边逃跑，明明只有十几米的走廊仿佛无穷无尽，数不清的门背后响起毛骨悚然的磨牙声。
我感觉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但我不敢停下。
至少，我要保护尤娜不被这些怪物伤害。
更多的怪物像潮水般冲了过来，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淹没了。
就在这时，窗户上的木板忽然裂开了。
一名女警打扮的少女从窗户上的缝隙冲了进来，向前翻滚，仿佛动作片明星。
她举起一把用灭火器做成的射钉枪，按动把手，一排钉子瞬间射向怪物，把它们逼退。
少女拉着我们继续往前跑，她踹开一扇门，房间里面出现一条通往上层的楼梯。
她让我进去，说校医室就在三楼。
「谢谢你……你难道不跟我们一起来吗？」
女孩冲我嫣然一笑。
「小傻蛋，我本来不应该再见你了……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违反校规。」
她踮起脚，像大姐姐一样摸了摸我的头发。
「你一定要保护好她，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说完，女孩把我推进门内。
12
我抱着尤娜，爬上三楼，这里只有两间房间。
我推开门，里面摆着药架，写字台，病床，非常干净，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
我把尤娜抱到床上，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我一下。
我以为是那名少女追了上来，可一转身，却看到一个像僵尸一样枯槁的老头。
老头穿着白大褂，用充血的眼睛瞪着我。
「你不该来这。」
「我知道，可是我们需要医生的帮助……」
「你不该来这！」
老头态度咄咄逼人，但我也不敢顶撞他。
老头望向病床上的尤娜，枯槁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他用手沾了些尤娜裙子上的血，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几个月了？」
我不明白老头什么意思，但尤娜泪如雨下，不停摇头。
老头立刻把我推到门外，说：「请你不要打扰我们，我会帮助她治疗的。」
我只好到另一间房子等待，这里似乎是老头的办公室，书架上摆满了厚厚的书。
除此之外还有一台台式电脑，从厚实的显示器判断，恐怕是上个世纪的东西了。
我试着启动了一下，惊奇地发现这么老的电脑居然还能使用。
但是开机需要密码，我试着在办公室里找记录密码的纸条，但一无所获。
我闭上右眼，用左眼盯着电脑屏幕，忽然，屏幕上出现了几个字母和数字。
我照着输进去，竟然真的登录了。
在电脑桌面上有一个文档。
《造王计划——其二》
我们提取了小禹的生殖细胞，通过基因技术得到了一个小禹的异性克隆体，一个女孩，504 所将该实验体命名为「小殷」。
小殷由 504 所研究人员共同抚养长大，经过对小殷的长期研究，我们发现：黄桃体是情感接受区域，容易受到诸如「恐惧」「愤怒」「羞耻」等负面应激情绪刺激，这就意味着想要开发小殷的特异功能，就必须让她身处于痛苦的环境中。
因此，504 所决定成立一所学校，这所学校表面上只是一所普通高中，实际上却是开发小殷特异功能的试验场。
我们故意安排了欺负小殷的学生，让她在班级里遭受孤立和霸凌，以此来刺激她。
但实验却遭到一名富有正义感的男生阻挠。
他主动挺身而出，保护小殷，两人因此暗生情愫。
但这对小殷特异功能的开发是极为不利的。
504 所决定处置这名男生，但在处置方式上，实验人员发生了分歧，部分人员甚至要求停止对小殷的残酷实验，这意味着 504 所多年以来的努力将前功尽弃。
最终，所长决定由一位宁姓研究人员伪装成学校老师勾引那名男生，用背叛让小殷完成蜕变。
实验成功了，在巨大的打击下，小殷的特异功能终于觉醒。
但这股力量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强大的力量吞噬了整座学校，连同这所学校里的所有人，我们被永久地流放在这座学校里。
任何人都无法逃出去。
13
我没能看完这份报告，老头忽然出现，他把我从电脑旁推开。
「够了，够了！这不是你应该看的！」
老头似乎很生气，他的眼球忽然掉了出来，吓了我一跳。
他叹了口气，捡起眼球，擦了擦又塞进眼眶里，眼球滴溜溜地左右打转。
我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什么？」
老头嘿嘿一笑：「我是丧尸啊，就和你在二楼看到的那些鬼东西差不多。」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默默叹气：「自从被困在这个世界，504 所的所有研究人员都发生了变异，恐怕对小殷来说，我们这些没有人性的研究人员就是活生生的怪物。」
「你们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时间在这里是没有意义的，不过用正常世界的时间来计算的话，大概一百多年吧。」
我吃了一惊。
一百多年，这未免也太……
「你们没有尝试过逃跑吗？」
「逃跑是不可能的，这个学校所处的空间是一个『虚数空间』，也就是一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空间，外界的物质，时间，都不会对这所学校产生任何影响。」
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会被送进这所学校呢？
难道说，我对于这所学校，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我问他尤娜的情况如何，老头说：「我已经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但那女孩需要更加专业的医疗帮助，老实说，情况不太乐观。」
我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老头告诉我：如果想要逃离这所学校，必须找到支配这个世界的王，小殷。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她设置的那九条校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任何人发现，她不想让任何人离开这个空间。」
我陷入沉思。
也就是说，想要找到小殷，就必须知道第九条校规是什么。
可是，第八条校规规定：所有知道第九条校规的人，按第九条校规处置。
等一下……
如果知道第九条校规的，不是人呢？
14
我把尤娜留在校医室由老头照顾，然后用绳子从窗口离开。
我必须找到知道第九条校规的人。
不过……他现在恐怕已经不是人了。
我回到寝室。
到了快熄灯的时候，我躲到洗手间的单间里，等待黑暗降临。
过了一会儿，熄灯了，整栋寝室都被黑暗所淹没。
我拿出手机照明，离开洗手间，沿着走廊小心前进。
校规规定熄灯后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但并没有说不能离开寝室，我只要不发出任何声音就行。
关键是，我要找的东西，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我决定引蛇出洞，于是，我在手机上设置了一个 30 秒后的闹钟，然后扔到五米开外的地方，静静等待着。
三十秒后，铃声大作，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刻出现了。
几道触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它们冲向手机，只用了一秒钟就把手机捏得粉碎。
我紧贴着墙壁，躲在这些触手触碰不到的地方。
当触手慢慢往回缩的时候，我跟在这些触手的后面。
不能大声呼吸，也不能发出任何脚步声。
我一路跟着怪物来到宿管室，这些触手回缩到门里，然后消失不见了。
我打开门，宿管室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
打开衣柜，在衣柜内壁上有一条裂缝，仿佛一张咧开的血盆大口。
我想那怪物应该就藏在这里面。
我拿出一瓶过氧化氢溶液，这东西是我从校医室拿的，兽医会用这玩意儿给猫狗催吐。
现在，我需要这怪物吐出来一点其他东西。
我把双氧水整个灌进墙上那张嘴里，过了一会儿，它开始吐泡泡。
紧接着，它吐出来一个很大，很壮实的东西。
我急忙把那东西从宿管室里拖了出来，用水冲洗掉他脸上的黏液，仔细查看。
没错，他就是几日前失踪的大胖。
他恐怕是唯一知道第九条校规的人。
不过……他现在恐怕已经不能算人了。
他的嘴巴消失了，现在他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在他眼睛的位置，盛开着两朵白色的花，花蕊就像活的虫子，扭来扭去。
我翻过大胖肥厚的手掌，在上面写字，问他第九条校规究竟是什么。
老实说，我很难想象大胖还残存着意识，但我必须试试。
大胖伸出手指，在我的手掌上写下三个字「校长室」。
看来，那里有第九条校规的答案。
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大胖，但他忽然钳住我的手腕。
他的左手开始拍击地板，制造响亮的声音。
我马上明白他想做什么——他想拉着我一起下地狱，把我也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我吓了一跳，急忙挣脱，可大胖的力气大得吓人。
窸窸窣窣的声音逼近了。
那是一根非常粗壮的触手，触手上的吸盘忽然张开一张大嘴，大嘴周围是一圈又一圈细细密密的牙。
它开始啃咬大胖的身体，离我越来越近。
忽然，寝室的大门被一把榔头砸开，怪物被分了神，它朝大门的方向冲过去。
一把锯弓顺着地板被丢到我面前。
我来不及多想，急忙拿起锯弓，锯断了大胖的手腕。
我逃出宿舍，那怪物似乎无法离开宿舍，它又缩回到宿管室里。
我抬头一看，在旧校舍救我一命的少女冲我露出微笑。
「去吧，成为这所学校的王，然后结束这一切。」
「等等！」
我拉住准备离去的她。
「你就是宁小婉，对不对？你为什么要消除我对你的记忆？」
15
宁小婉没有否认，而是叹了口气。
「我不想让你继续误会……我之所以会跟你交往，是因为我想要激发你的特异功能，被所爱之人背叛正是打开『黄桃体』的钥匙。」
我瞬间回想起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宁小婉用一根长针刺穿了我的左眼，那一瞬间我的能力觉醒了。
然后，她消除了我的记忆，然后暗中指引着我揭开这所学校的真面目。
她想利用我打破这所学校的束缚。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宁小婉转身离去，她刚走出几步，忽然转身向我跑来。
她紧紧抱着我的脑袋，流泪。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是只有你能终结那孩子的痛苦……」
「这是我犯下的罪，我多希望付出代价的人是我，可是，我却只能牺牲你……」
我勉强笑了一下。
「现在绝望未免太早了，我这个人吉星高照，轻易死不了，等从这个学校离开后再和我约会吧。」
宁小婉笑了，但仍然十分忧伤。
「你知道你为什么能进入这所学校吗？」
我摇了摇头。
「因为你流着和小殷一样的血，你就是小禹。」
16
在宁小婉的帮助下，我找到校长办公室，打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昏暗无比，无边无际，左右两侧放着无数台电视机。
电视机里播放着录像，这些录像都是小殷的记忆。
有的录像里，她被一堆医生围着，胳膊上扎了好几个针管。
有的录像里，她被同学摁在拖把池里泅水。
有的录像里，她被锁在教室里，一个人默默哭泣。
我沿着这些电视机前进，直到看到那名失魂落魄的少女，她的眼睛仿佛黑洞，不停地吸收周围的黑暗。
「忘掉这些吧，不要再让这些痛苦的回忆伤害自己了，尤娜。」
尤娜，或者说小殷，用一种冷酷的眼神盯着我。
「只有痛苦才能让我拥有力量，只有力量才能让我觉得安全，我说得没错吧，哥哥——或者说爸爸？」
一股强大的力量忽然扼住我的脖子，我动弹不得。
「你什么都不懂，一个植物人而已，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
小殷的力量太强了，我根本没有反抗她的余地。
我所能做的，只有说服她。
「告诉我，小殷，你为什么要创造尤娜这个分身，让她一遍又一遍遭受那些折磨过你的痛苦？你其实一直都在期待有人能来救你，就像当初那个你爱慕过的男生一样，对不对？」
我脖子上的压力瞬间消失了，小殷抱着膝盖，泪如雨下。
「你不理解，男人根本无法理解……我甚至怀了他的孩子……他却对我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我要杀了他！！」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据我所知，那个男生并没有做出背叛小殷的事情，他只是被宁小婉消除了记忆。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恐怕现在也正在某个地方平凡地生活着，对着记忆里的空洞默默发呆。
我想抱住小殷，她却忽然跑进电视里，在过去的记忆中跳来跳去。
周围的画面不断变换，我感觉天旋地转。
小殷的特异功能很强大，可以说是无所不能。
相比之下，我只有一种能力。
我的左眼可以看到未来。
我在过去的记忆中追上了不断逃窜的小殷，那是一间昏暗的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瘦到皮包骨头的男孩，身上插着无数仪器。
幼年的小殷由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老头陪着，她望着床上的男孩，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
「爷爷，他是谁呀？」
「他是你唯一的家人。」
「家人……家人又是什么呀？」
「家人就是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放弃你的人哦。」
周围的一切开始坍塌。
17
学校已经被破碎的空间撕得四分五裂。
我在最后时刻找到宁小婉和抱着尤娜的老头，和他们道别。
「请一定要照顾好小殷的分身……让她获得小殷不曾得到的幸福。」
「放心吧，包在我们身上。」
我准备离去，宁小婉忽然抱住我。
「我发誓，无论那帮人把你藏到哪，我都一定会找到你，一定会把你救出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请和我约会。」
她破涕为笑，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目送着她们消失在空间的裂隙里。
18
我缓缓苏醒。
严格地说，苏醒的只有我的意识。
我的身体依旧躺在病床上，被十几种仪器勉强维持着生命。
在小殷暴走的时候，部分 504 所的研究人员幸存了下来，而且他们掌握着我的身体。
研究人员试图利用我来突破被小殷封锁的空间，事实证明这个理论是正确的，他们成功往学校送去了几位亲信，包括那个胖女人。
借助这个机会，我也把我的意识送入了学校内。
我不能放任小殷在那个空间里经受永恒的折磨。
因为，我是她唯一的家人。
只是，脱离了那个空间后，我就只能做回植物人，任由 504 所的研究人员摆布。
但是我相信，宁小婉会救我出去。
因为我们约定了要一起约会。
我的左眼已经看到了，我们一起在湖面上划船，坐在电影院里看电影，做一切情侣会做的事情。
毫无疑问，我喜欢她。
这将支撑我忍受漫长的黑暗与孤独。
「所长，小禹的身体已经衰败不堪了，恐怕……」
「那就把他的大脑挖出来，切割出黄桃体封存在营养液里，记住，一定要密封好，绝对不能让瓶盖打开。」
END
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自从大脑被封存在罐头瓶里，时间就不那么敏感了。
最重要的是，记忆中枢也只剩下零星半点，这让我感觉很麻木。
但我隐约觉得，我在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记得。
「呃……你知道明天彩票中奖的号码是多少吗？」
一个男人搓着手等待答案。
哼，就帮这混蛋一次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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