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病娇少年治愈手册

1

苗疆少年擅蛊。

我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从他薄薄的一层裤子里,先掏出了三只老鼠,又抓出了两条蜈蚣,最后拎出了八只蜘蛛。

我怀疑他穿的不是裤子,是小叮当的百宝袋。

老鼠冲我讨好的吱吱叫。

蜈蚣给我现场扭出了个爱心。

八只蜘蛛打算给我的桌子织个棉布桌套。

少年冲我笑得清纯灿烂。

「姐姐还有什么愿望,我都能帮你满足。」

我看着他手指尖若隐若现的蝎子尾钩,一下子没能忍住,饱含热泪的,吐了一地。

你跟一个有洁癖的医学僧说你会蛊。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2

我后悔了。

真的。

网络小说诚不欺我。

路边的野男人你不能随便捡。

十个野男人里有八个是想跟你谈恋爱的霸道总裁,剩下两个是来路不明的天降奇缘。

而我捡到的,是第三种。

脑袋不正常的奇葩。

因为少年在醒来之后第一时间告诉我,他是苗疆百年难得一遇的蛊术天才,而我是他上辈子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他在制蛊时偶然觉醒了上辈子的记忆,于是第一时间过来找我再续前缘。

说完他就开始从裤兜里头往外掏动物。

为我的打扫房屋工作量添砖加瓦。

我迎着少年真挚而纯净的目光,面无表情的拨通了楚遂的电话。

「师兄有空吗,来活儿了。」

3

楚遂是高我很多届的师兄。

也是我系精神医学专业研究僧里的扛把子。

如果硬要用一句霸总文里的爆款台词来形容他的话。

我愿称他为医学院大佬教授们的心尖宠。

我言简意赅地给他描述了一下少年的不正常。

声泪俱下的请求他对我施以援手。

蛊不蛊的另说。

就我目前所学到的浅薄的医学知识来判断。

面前这位少年。

可能已经到蛇精病晚期了。

张口就是前世情缘。

不是癔症是什么?

我简单的在电话里跟楚遂介绍了一下少年的情况。

不出意外的得到了师兄一个万能回答。

「你带他来做个量表先。」

3

少年坐在沙发上,两条腿并拢,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看着我忙里忙外。

看上去特别乖巧。

前提是,我必须强迫自己忽略从他身上掏出的各种动物。

短短半个小时。

少年一共从裤子兜里掏出了四只黑到发亮的蝎子,两条手指粗的蚯蚓,一条细细的不明物种的小蛇,以及三条小小的金色小蚕。

我看着满桌子自由生长的节肢类动物,头皮发麻。

最关键的是,少年掏完,看着我,笑得特别人畜无害。

还对我说:

「姐姐喜欢哪个,我送你一只可好?」

我觉得他应该不是想送我一只。

他是想送我一程。

4

我找楼下宠物店买了几个盒子,把活蹦乱跳的动物们打包塞进去,带着少年去找楚遂。

有一说一,少年长得是真不错。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天然的奶狗气场。

带着他走在校园里。

我很有一种狐狸带着虎大王逛森林的错觉。

姑娘们的目光就跟刀子一样,刷刷往我身后飞。

集体对我表达着同一个意思。

鲜花插在牛粪上。

嗯,他是鲜花。

5

我进门的时候,楚遂正捧着一个脑子发呆。

真的是一个脑子。

白惨惨,坑坑洼洼,沟沟回回的,一个脑子。

大佬一手托脑,一手冲我招了招。

「过来看看这个,有什么想法?」

我:……

我能有什么想法?

这又不是我的脑子。

少年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也过来刷存在。

「原来姐姐喜欢这样的?」

「早知道我给姐姐带一个来,我家里的可比这个新鲜。」

我在很认真的考虑。

一个楚遂怕是镇不住这位骚年。

他需要的应该是联合隔壁生物系和警校刑侦科的跨专业联合大会审。

6

我泪眼婆娑地拉着少年,郑重其事的把他的爪子拍在了楚遂掌心。

「师兄,交给你了。」

在手掌接触的那一霎那,少年有一瞬间的僵硬。

然后又迅速恢复常态。

冲着楚遂笑得人畜无害。

「我觉得我挺好的,不用做什么检查。」

「倒是这位哥哥你,身体不太好呢。」

楚遂看着少年。

面无表情。

「就跟每个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一样,百分之八十挂精神科的患者,张口第一句话都是我没病。」

然后人就顺着握手的姿势,顺势把少年按在了电脑前。

「有没有问题我说了不算,你把题目做了先。」

少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姐姐,你就放心把我交给他吗?」

我一拍胸脯,赶在少年继续挑拨离间之前,给楚遂表忠心。

「师兄办事我放心,别说把他交给你,就是把我自己交给你,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啊。」

楚遂动动鼠标,登录系统。

闻言抬头,赏了我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下次人来的时候记得把论文一起给我。」

好的呢师兄。

我在你心里,我是我论文的赠品。

懂了。

7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

楚遂一口气让少年做了十多份量表。

我眼睁睁看着少年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茫然无知,到后来的略显玩味,最后变成了死气沉沉。

量表不难。

难的是数量。

为了尽可能薅样本的羊毛。

楚遂给少年做的量表都是专业版。

被几千道选择题支配的恐惧……

不愧是我院学术领域研究方向学生里的扛把子。

最后还是少年想起了我的存在。

「要不姐姐先去吃饭吧,题太多了,我应该还要做很久。」

楚遂挑了挑眉毛,没吱声。

少年的声音听上去就更加无辜。

「本来姐姐就是为了我才过来的,如果还因为这饿坏了肚子,那可怎么好。」

楚遂瞥了眼少年。

「她在这里你做不出来?」

少年不甘示弱,拖我出来祭旗。

「不关姐姐的事,是我没做好,你想折腾我,我奉陪到底,但你不能连累姐姐。」

楚遂就看我。

然后在我想开口否认的那一瞬间。

笑了。

我差点没给大佬跪下。

医学院十大恐怖传说之一。

就是楚遂的死亡之笑。

相传大佬并不爱笑。

一旦他冲你笑。

那只有一个理由。

他想折腾你了。

8

少年对自己未来的命运茫然无知。

因为楚遂开口就是大招。

他直接把我撵去了隔壁。

为了防止我透题,他甚至亲自送我出门。

单向玻璃是个好东西。

我能看得到隔壁的楚遂,而少年却不能看到我。

更妙的是。

这间房间,是院里赫赫有名的督导室。

监听录音功能一应俱全。

楚遂为了保险起见。

顺手把录像功能都开上了。

再然后,我就欣赏到了一出非常完整的,来自于蛇精病人表演的,川剧变脸。

隔着玻璃,我非常清楚的看到,在我出门后,楚遂进门的那一瞬间,少年原本清纯无辜的表情,唰的一下就变成了阴郁防备。

而他对楚遂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往她身边凑?是觉得害她害得还不够惨?你最好离她远点,否则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对你做什么。」

信息量太大。

以至于淡定如楚遂,都不由得愣了愣神。

9

要么说楚遂是我院扛把子。

专业知识就是比我等学酥学得扎实。

尽管少年一开始说得云山雾罩。

但架不住楚遂把教科书教的共情二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少年不仅把原本应该烂在肚子里的前世情缘吐了个干干净净。

还顺带被楚遂掏出了学习经历,成长经历,家庭情况等等基本信息。

甚至于我都有错觉。

如果楚遂愿意,可能连少年今天内裤穿了什么颜色,都能给他掏出来。

于是,最后我跟楚遂听到的,是一个完整的,女主角跪舔男主角,男二号跪舔女主角,最后除了男主角都死光了的狗血故事。

狗血不可怕。

可怕的是少年觉得我是女主角,他是男二号,楚遂是男主角。

故事的结尾,男主角利用完女主角后,立刻过河拆桥,把女主角扒皮抽筋挫骨扬灰,而忠贞不二的舔狗男二,在给女主角报仇失败后,被男主识破,毅然决然的跟着女主去奈何桥喝汤了。

全剧总而言之就一个主旨。

男主人生赢家,舔狗不得好死。

而少年这次找到我的目的,就是来拯救我脱离苦海的。

不仅要脱离苦海,还要我远离男主。

不仅要我远离男主,还要我跟他双宿双栖。

楚遂一脸淡定。

我目瞪狗呆。

我跟楚遂居然还能有夙世情缘?

这消息要传出去。

我会被整个学校楚遂的迷妹挫骨扬灰的好嘛!

死都死过一次了,居然还不放过我。

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10

楚遂心理稳得一比。

狗血如斯的剧情,他听得面不改色,代入感极强。

偶尔还能给少年附和两句,当一个合格的捧哏。

而身为狗血剧里唯一的女主角。

我在隔壁抠出来一整套的地下车库。

区别啊家人们!

看看,看看!

这就是学渣跟学霸之间血淋淋的天堑鸿沟啊!

少年讲了俩小时。

楚遂认认真真记了俩小时笔记。

末了,少年盯着楚遂,语气阴森。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跟你上辈子一模一样,连套话的方法都没变过。」

楚遂淡定点头。

「谢谢夸奖。」

我差点没捶桌子。

大佬你醒醒,他不是在夸你啊!

少年就突然又笑了笑,逼近楚遂,在他耳边说得又轻又变态。

「不过我警告你,我跟你说的东西,你最好别告诉她。」

「否则我真是怕我一下忍不住,马上对你下手了,毕竟我从上辈子,就想杀了你呢。」

我:……

楚遂大概忘了告诉他。

因为这孩子从一开始就表现得不正常,为了保证督导室的录音质量,他打从一开始,就把自己领子上别的小型麦克风给打开了。

少年凑他面前说话。

声音被麦克风收得清清楚楚。

11

当时,少年的脸,跟楚遂的脸,挨得极近。

两个高挺的鼻梁之间,就只差那么一小粒米的距离。

呼吸交缠中,一个是五官搭配完美的气质清冷,一个是少年感极强的阴森反差。

如果忽略少年狠烈极端的表情,和欲杀楚遂而后快的语气。

我脑内的按头小分队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楚遂一只手伸进口袋,按了控制百叶窗的遥控器。

另一只手直接点上了少年额头,把他推得离自己远一点。

然后,我就听到楚遂莫得感情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响了起来。

「第一,杀人犯法,现在已经是法治社会了,不了解的话隔壁法学院,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刑法学的师兄,给你免费科普。」

「第二,我的确不会把你跟我说的话告诉她,因为……」

楚遂稍稍侧头,示意少年自己看。

百叶窗缓缓升起。

露出吃瓜看戏的我的同时,楚遂的刀,也精准的捅在了少年心上。

「因为她已经自己听见了。」

少年:……

事实证明,今时不同往日。

能打败魔法的,不仅只有魔法,还有科技。

12

少年的脸,当场就绿了。

他先是手指动了动,然后手又动了动。

接着胳膊扬起来。

看那架势,有点像是想跟楚遂干架的模样。

然而,胳膊举到半空,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生生忍住。

最后,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少年,突然大踏步奔出教室。

直扑隔壁吃瓜看戏的我。

「姐姐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可千万不能信这个狗男人,他上辈子就是这样骗你的啊!」

我:……

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

那一瞬间,我竟然有一种诡异的,皇帝坐拥三宫六院,左拥右抱的扭曲错觉。

一边是楚楚可怜抱我大腿脑袋蹭我腰的清秀少年。

一边是气场强大倚门而站看我反应的学神大佬。

少年冲着我梨花带雨,泪眼盈盈。

「姐姐,你信我吗?」

我向大佬投去求救的目光。

「我信……吗?」

楚遂冲我一挑眉。

「你最好信。」

大佬说信我就信。

我低下头,看着少年,目光坚定。

「那我信你。」

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完之后,少年好像更郁闷了。

13

楚遂花了五分钟,梳理清楚了现在少年吃我的住我的还想占我便宜的事实。

然后他非常利索的,把他自己,连带少年,都一起打包回了我家。

按照楚遂的说法就是。

除去我的个人意愿不算以外。

现在他和少年双方的诉求是:

少年不希望我落单,也不希望我跟楚遂本人多接触。

而楚遂本人则不希望我跟少年单独接触。

楚遂有单人宿舍,我在校外租房,少年暂时黑户。

学校单人宿舍不允许校外无关人士入住宿舍楼。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从宿舍搬出来,跟我们一起住。

既可以方便他监视少年不要对我发疯。

也可以方便少年监视他不会对我下黑手。

这已经是综合目前双方经济实力之下的最优解了。

神他妈最优解!

我站在我的小破房子里,瑟瑟发抖。

跟我一起发抖的,我觉得还有我小破房子里的床和沙发。

是的,我租的是学校周边最便宜的一室一厅。

顾名思义。

整间房子,就只有一间卧室,一个客厅,一间厕所,一个厨房。

客厅劈出来一个空间,硬是给塞进了一张餐桌,当做餐厅。

楚遂在一眼看完我整间房后。

居高临下看着我。

「你就住这儿?一张床?跟他?」

不得不说,大佬这个重点,抓得特别灵性。

少年在旁边阴阳怪气。

「姐姐当然是跟我住在这里啊,不跟我,难道跟你?」

「跟我」两个字,少年咬得特别重。

楚遂瞥了少年一眼,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我想一头碰死。

真的。

14

我本想给楚遂解释一下,少年昨晚睡的其实是沙发的事实。

但很明显。

少年不想让我说。

楚遂不想听我说。

议题直接被两个男人快进到了下一步。

晚上怎么睡。

只有一间房。

房里只有一张床。

不论是我跟谁睡在同一张床上去,另外那个都要炸。

而沙发太过于狭窄,没办法同时容纳下楚遂和少年两个大老爷们儿。

于是,在少年和楚遂激烈而又克制的争锋相对之中。

我默默的进房间,把我自己的小被子,抱了出来,铺在沙发上。

「你们都别吵了,我睡沙发,你们俩睡床,这总行了吧。」

我发誓,那一刻,我在楚遂和少年脸上,看到的是同一种表情:

活吞了一万只苍蝇。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我亲手,把我院高岭之花,送到了另一个男人的枕畔。

这都是什么蜜汁走向!

15

早上,我是被一声巨响吵醒的。

彼时我正在做梦。

梦里不是楚遂用量表把少年反复碾压。

就是少年靠蛇虫鼠蚁尽情的给楚遂添堵。

然后,梦中楚遂突然掏出一台大炮。

冲着少年就是一点火。

那炮声响得太过于真实。

梦里的少年死没死我不知道。

反正我是被轰醒了。

而等我顶着浓厚的黑眼圈和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冲进卧室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在漫天飞扬的灰尘中,楚遂一条腿顶在少年肚子上,另一条腿跪在少年腰侧一手撑地,一手掐住少年脖子,整个人把少年压得死死的。

少年则一手抵住楚遂胸口,另一只手攀着楚遂胳膊,两条腿曲起来,卡住了……

场面激烈。

那一刻,我瞬间顿悟。

谈什么恋爱啊!

我还要谈什么恋爱啊!

两个帅比放在我的面前,只有傻子才要做选择!

我是一个有节操的成年人,我的选择是,看他们谈恋爱好吗!

我上阵去谈恋爱,我只能选一个帅比看。

如果楚遂和少年在一起了,我就可以收获帅比×2 啊!

不比单选题来的香?

16

在听到我脚步声的那一霎那,俩人同时扭头。

美色顿时晃瞎了我的狗眼。

楚遂很明显是带了点怒气,抿着嘴不说话。

少年则是一如既往的可怜又无辜。

「姐姐,他想害我。」

楚遂哼了一声,松开手,往旁边让了让。

少年本来是想扑过来卖惨的。

然而不知道楚遂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好好的娃儿,扑到一半,愣是自己停了下来,就地往旁边一滚。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

就好像是我面前有一个无形的结界,少年是硬生生被结界弹开的。

就离谱。

楚遂活动了一下手腕,站了起来。

走到我面前,看了眼警惕炸毛的少年,忽然就笑得慈眉善目了。

为了表示他和我之间亲善有爱的师兄妹情,他甚至还伸手,颇为宠溺地揉了揉我的一头乱毛。

当然,如果他说的话不那么惊悚就好了。

楚遂说:

「快洗漱,不然我记你旷课。」

「记得提前复习,上课答不出问题,我扣你平时分。」

淦!

忘了今天早上第一节是楚遂代课了!

17

有了之前白莲花翻车的教训。

这回少年学乖了。

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我三步之外。

我上线,他在旁边看着。

我上课,他在旁边坐着。

就连我上厕所,他都要在门口蹲着。

我怀疑他是在严防死守我跟楚遂单线交流。

不过我已经佛了。

因为神如楚遂,他根本不需要用传统的对话方式,来跟我暗搓搓传递暗号。

他都是光明正大的来的。

丫直接点我回答问题。

是的,在全班全勤的正式课上,他点我点得理直气壮。

然后,他跟我,就明目张胆的在少年眼皮子底下,完成了一次完整的病情交流。

楚遂:「妄想和幻觉的区别是什么。」

我:「幻觉是知觉障碍,是一种没有现实刺激作用于感官时出现的虚幻知觉,妄想是一种思维内容障碍,是没有客观现实基础但患者坚信不疑信念内容。」

楚遂:「如果咨询者觉得自己前世是头猪,这算幻觉还是妄想。」

我:「妄想。」

楚遂:「如果患者一定认为自己上辈子是头猪,而且坚持这辈子也一定要按照猪的生活方式来生活,并且仇恨他认为的前世仇人,这应该判断为什么。」

我:「应该算偏执型精神障碍。」

楚遂:「偏执的症状,你在该患者身上看到了哪些。」

我:「容易长久地记仇,不肯原谅,对人怀有强烈的敌意和报复心,与现实环境不相称的争强好斗。」

楚遂对我的答案表示很满意。

在我的平时分那一栏里打了个低调的红勾。

如果不是楚遂提问时全程看着听得异常仔细但却一无所知的少年。

我差点就信了这是一次毫无预谋的普通随堂抽查。

家人们!

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我们,必须好好学习才能天天向上啊。

否则你连别人当着你的面内涵你是佩奇你都反应不过来。

18

尽管少年一再表示他身体很好,不需要做检查,只要跟我单独待在一起就好。

但楚遂仍然没有停下带他去医院的脚步。

毕竟学校设备有限。

该抽的血,该拍的片,该做的核磁共振,都得去医院。

而且最绝的是。

楚遂根本不搭理少年。

只要少年一泪眼汪汪的看着我,想要撒娇卖可怜时。

大佬立刻就是一个眼刀子扫过来。

而我,就像夹在两个变态中间的萧瑟小白菜。

在两个一触即发的火药桶之间,来回奔波,疲于奔命。

往往是安抚完少年,楚遂的脸就黑了。

哄好楚遂,少年哇的一声就哭了。

按下葫芦浮起瓢。

在往返医院三天之后。

最先不堪重负而崩溃的人,是我。

当时,我,少年,楚遂,三个人戳在学校附属医院的大门口。

楚遂和少年一左一右,站在我身边。

而我,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痛哭流涕。

「不去啦!打死我都不进医院啦!你们饶了我吧!」

吃瓜路人纷纷向楚遂和少年,投以同情的目光。

毕竟本校附属医院以精神科闻名全市。

像我这样不配合的病人,在医院门口,可见得太多了。

19

隐隐之中,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被楚遂刻意忽略,被我选择性遗忘,又被少年故意不提的。

一直到,我眼睁睁看着楚遂,和少年,为了谁打扫房子更出色,而在我面前明争暗斗的时候。

我才恍然大悟。

是虫子。

少年第一天来我家时,被我搜身搜出来的那一群动物。

当时我的确是拎着它们去找的楚遂。

然后我就顺手把它们放在了督导室。

因为楼下宠物店刚好小箱子不够。

所以有的动物我是凭直觉放在了一个箱子里。

按照传统小说里对于蛊的定义。

没准儿督导室里新一届蛊王争霸赛已经圆满落下帷幕了。

而那间督导室。

是公用的。

夭寿哦。

我甚至都能想象出教授们的论文新标题。

《浅析动物饲养与优胜劣汰在心理干预方面的积极作用》

虽然以我低破地平线的智商并不能看出两者之间毫不相关的联系。

但万一教授们灵感爆发了呢?

20

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

我旁敲侧击地给楚遂提了一下那一群虫子。

并非常委婉的提示他,可能晾得时间也太久了点。

没吃没喝的动物们是否能够通过自体存储脂肪扛过这一劫,谁都不好说。

结果楚遂还没来得及说话。

一边少年就轻轻笑了笑。

「姐姐,你终于想起来了?」

我:???

大概是最近楚遂看他看得太紧,以至于少年也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有的时候展示他变态的那一面了也不避着我了。

少年目光又滑到一边的楚遂脸上。

「你可得小心一点,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最近你碰了那间房间里的东西,又发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病症,下一个进医院的,可就不是我了。」

楚遂看着少年,宛若看着一个智障。

然后,他就当着少年的面,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楚遂:「东西看清楚了没。」

对面男人的声音大大咧咧。

「啥玩意儿啊你还当个重点保护对象让我穿全套去拿,不就几个虫子在封闭环境下互相啃了两口嘛,你再多放几只进去,我保证让它们啃朵花出来都行,也就那两只老鼠还有点看头,不说了啊,再说麻药劲儿要过了,我先给它们缝上。」

我想,我猜出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了。

隔壁生院跟楚遂齐名的另一头神仙。

张承。

少年的那一堆动物落他手里。

就跟少年落楚遂手里是一个道理。

精确到每一个器官,他都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保证让他们在死得其所的前提下,死无全尸。

楚遂偏偏还悍不畏死的,继续刺激少年。

「你要去生院的话我可以给你指路,现在去,可能你还能见到一群完整的……」

顿了顿,楚遂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你的朋友。」

21

少年盯着楚遂。

恨得眼睛都红了。

「你故意的,对不对。」

楚遂特别淡定,连多看少年一眼都欠奉,脱了橡胶手套,走过去去洗手。

清澈的水流冲过修长的指尖,洗手液丰富的泡沫填进手指缝隙里,十指交缠间竟然也有那么一点温柔缱绻的缠绵。

大佬就是大佬。

七步洗手法都能洗出堪比狐狸精勾引书生的大片效果。

少年就又把目标对准我,泫然欲泣。

「我知道姐姐也不喜欢它们,可从小只有它们陪着我,如果连姐姐都不要我了,我……我就只剩它们了。」

楚遂扯了条毛巾擦擦手,开口截胡。

「哦,那你童年挺不幸的。」

我:……

大哥,我知道这是个事实。

但你这么大敞敞地冲着当事人说出来,你就不怕给人刺激过头了?

然后,我就看到楚遂侧头,轻飘飘地瞥了少年一眼。

接着伸出两只手指,凭空做了个捏住的手势,食指和中指轻轻捻了捻。

「你说你只有它们?要不要我帮你再多回忆一下那天你都做了什么?」

少年脸色都变了。

一时之间,我甚至不知道,楚遂和少年,到底哪个才是真变态。

床塌了的那一晚,他们两个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哦!

22

在少年强烈的要求下。

最后楚遂还是带我们去了一趟生院。

结果张承更直接,人直接把我们领去了标本室。

三只蜈蚣,八只蜘蛛,四只蝎子,三条金蚕,齐齐整整,被泡在满是保存液的透明标本瓶里,死不瞑目。

少年捂着胸口。

差点没直接喷出一口老血。

「你知不知道这只白龙我费了多少心思才养出来!」

张承哦了一声。

随手拉开抽屉。

里头满满当当一抽屉蜈蚣标本,切片的瓶装的,完整的部分的。红的黄的三彩的白的,品种丰富,琳琅满目。

张承一脸「年轻人就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拍了拍少年肩膀。

「白化虽然稀缺但是也不至于见不到,种群数量够大就总会变异出来,学校标本库位置少,要不是我打了报告,你这条还进不来呢。」

言下之意,少年这一堆还是走了后门才捞到了一个名垂青史的名额,老占便宜了。

少年咬牙切齿。

「那我可谢谢你啊。」

张承非常自然的点了点头,又一指楚遂。

「谢我做什么,他跟我打过招呼了,要谢就谢他。」

然后大佬又像想起来了什么一样,看了眼少年。

「不过虽然说这些都是你养的,但是现在既然已经进了标本库,那就是学校财产了,可不兴往外偷啊,实在想要我给你打个申请,看能不能让你交点钱领回去。」

看看!看看!

什么叫做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做派!

楚遂拿了人家养的宠物,白送给张承。

张承转手给做成标本,上交给学校。

少年想把自己宠物的尸体拿回来,还得给学校交钱。

就是土匪都没有这么黑的心肠!

23

在两头大佬的联手教做人的组合拳下。

少年的气焰看着看着就那么矮了下去。

捶着胸口问张承,他还有一条蛇和三只老鼠去了哪里。

张承一拍脑袋。

又把人领去了实验室。

三只老鼠正在一群学生目光灼灼的围观下,叼着一颗核桃仁,兢兢业业的,钻迷宫。

跑得溜溜的。

甚至已经无师自通学会了后腿站立前爪作揖。

张承又给少年指了指另一边。

女孩子圆润的指甲精准的掐着蛇的脑袋,强迫蛇张嘴。

又拿了个杯子卡在毒牙上,强制取毒液。

旁边另一个男生同样抓着一条蛇,剪刀咔嚓一声,利利索索的就把个脑袋给剪了下来。

大概是我的错觉。

在无辜菜花蛇的脑袋落在实验桌的那一刻。

不管是正在迷宫尽头表演滚皮球的老鼠,还是不情不愿被迫吐毒的小蛇,都齐刷刷的,僵了一下。

然后营业得更卖力了。

在科学面前。

专门负责蛊毒装逼的动物,大概也是不需要面子的。

24

少年说什么都要把老鼠和蛇领回去。

张承也很痛快。

老鼠拿走,蛇得留下。

理由是毒蛇饲养有风险,他得为少年的生命安全负责。

我发誓,那一瞬间,少年脸上的表情,分明写满了一句话。

「我去你大爷的安全负责。」

楚遂抱着胳膊全程看戏。

甚至在少年还想据理力争的时候,轻飘飘的落了一句话。

「你再拖两天,这几只也得去标本库里赎。」

张承连连摆手。

「那不能够,标本库放不下,塞条蛇还行,老鼠肯定不能批。」

少年:……

我:……

要么说张承跟楚遂齐名呢。

大佬跟大佬联手,效果就是不一样。

配合默契,逻辑严密,理由充分,有理有据,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25

大概是这几天在楚遂手里吃的瘪足够多。

少年终于放弃抵抗。

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竹哨子,放在口里一吹。

原本还在迷宫里抱着核桃努力啃的老鼠哧溜一下蹦了出来。

沿着少年裤管一路向上。

扑到少年怀里嘤嘤嘤。

我猜它们是在向主子哭诉它们这几天在实验室里遭受的非人待遇。

但是我没证据。

少年白皙的手指一路从老鼠脑袋摸到老鼠尾巴,接着再掰开老鼠嘴巴仔细看了一圈。

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少年的脸色,唰的就变了。

「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张承一脸无辜,如果仔细观察的话,甚至还隐隐带着点「不要谢我」的雷锋式豁达。

「没做什么啊,就给它们多消了几次毒。」

「虽然是宠物,平时你也得给它们多做清洁,尤其是牙齿和爪子,定期除虫,打全疫苗,防止得病。」

顿了顿,张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一拍巴掌。

「这老鼠你要长期养的话,我已经替你给它们做了绝育了,既然是楚遂带来的,钱我就不收你的了啊。」

给蛊毒生物做除虫消毒和绝育。

不愧是生院大佬。

真是好棒棒呢。

26

不得不说,当时实验室里的气氛有一种莫名诡异的和谐。

对峙中的三巨头里,少年面色阴郁,张承浑然不觉,楚遂吃瓜看戏。

更过分的是,楚遂一边看,一边还捎带着还把我往他身后拨了拨,预防少年再跟我耍心眼。

不过很明显,少年这会儿大概是顾不上我。

人盯着张承,目光沉沉。

半晌,他突然一手拎着老鼠尾巴,把个还在吱呀乱叫的老·干净·鼠倒着拎到大佬面前,另一只手直接掐上了老鼠喉咙。

「你说这种废物是我的宠物?」

楚遂突然回头,见缝插针。

「现在的女孩子好像一般都比较喜欢有爱心,动物奴的男孩子,是吧。」

少年的手指顿时一僵。

我不明所以,下意识的顺着楚遂的意思往下接。

「是啊,要不那那么多喵主子呢,宿舍楼底下那只橘大爷都胖得跑不动了。」

少年手上的力度看着看着就弱下去了。

楚遂对我的上道特别满意,继续输出。

「毕竟现在普遍认为对动物有耐心的男生大概率对女朋友也会很温柔的吧,谁不喜欢对自己又温柔又专一的男孩子呢?」

我连连点头,给大佬捧臭脚。

「是的是的,师兄说得对。」

少年的手彻底从老鼠的脖子上下去了。

不仅下去了,还顺势把老鼠拍进臂弯里,又给它顺了顺毛。

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我。

「姐姐,你说的是这样吗?」

我:……

我总感觉我被楚遂当枪使了,但是我没证据。

26

在楚·忽悠·遂和张·黑心·承的联手忽悠下,老鼠在鬼门关门口打了个转儿,又溜溜的跑回来了。

不仅没死,地位还直线上升。

少年走的时候从实验室里带走了一个培养笼。

带滚筒带水槽带软垫带遮光超豪华叠墅哦亲。

按张承的说法就是,既然是楚遂的朋友,一个培养笼他还是能做主的。

如果不是医学院的实验器械都是免费用的话,我差点就信了。

大佬的嘴,骗人的鬼。

两句话的功夫。

杀器变祖宗。

27

少年大概是急于挽回形象。

开始每天兢兢业业伺候吱主子。

不仅按时洗澡吹毛,还孜孜不倦地给鼠大爷们弄各种补品。

包括不限于他在小区花园的犄角旮旯里刨出来的蚯蚓蚰蜒蜘蛛蚂蚱。

一边喂,一边努力向我展示他的动物亲善大法。

少年演得太过于逼真。

再加上他那张脸实在人畜无害。

以至于我一直都没好意思告诉他。

妹子们喜欢的动物奴,是抱着洗得干干净净乖巧呆萌的喵主子汪主子兔主子的小哥哥。

而不是慈爱的看着老鼠啃蜘蛛的变态啊!

那画面感太血腥了好吗!

我猜他是想重新复刻养蛊大法。

然而楚遂对此非常淡定。

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只要他开心就好。

毕竟来自于生院大佬的语音教诲犹言在耳。

张承:「你就让他可劲儿抓,能在小区逮着的虫子毒性也就那样,这又不是在云南的山沟沟里,就算被咬到了也就是几针疫苗的事儿。」

28

少年尽职尽责的伺候了半个月的鼠大爷。

终于反应过来了。

「姐姐,你不喜欢养动物。」

他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我很欣慰。

这孩子总算是想明白了。

就我这样的,养自己都费劲儿。

更别提还养只祖宗。

楚遂正巧抱着电脑出来,好死不死给他又补一刀。

「那是当然,你居然才知道?」

我:……

大哥!

当初拿着我当幌子骗人养老鼠的到底是谁,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这个时候你撇这么干净真的大丈夫?

少年瞬间炸毛。

他先是恶狠狠地盯着楚遂看了半天。

又神色复杂的瞅了我两眼。

然后冲回房间,砰的一下把门反锁了。

我:……

楚遂:……

有一说一。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的头一回,他放心大胆的,放我跟楚遂单独在一个空间里待着。

还真是感觉有点不太习惯。

29

由于我的贫穷。

客厅里只有一张质量不太好的沙发。

很明显,大佬的光环让我不敢请楚遂睡地板。

而楚遂的教养,让他也说不出把我扔地上的提议。

两个人同时睡沙发的话……

我怕沙发塌得比我心态快。

于是,在呆愣两秒之后,我和楚遂对视一眼,迅速达成共识。

「睡吗?」

「不睡。」

「巧了,我也不睡。」

是的,医学僧的期末不配睡觉。

该肝的论文,该背的书,无一不在敲打着我脆弱的神经,提醒我一个事实。

睡觉即挂科。

挂科即可耻。

我熟练的往小茶几上摆了两颗苹果一挂香蕉,恭恭敬敬的把病理学掏出来竖在桌上,又掏出手机调出楚遂照片,放在病理学前面,诚心诚意合十作揖。

楚遂倒是看得很新鲜。

等着我拜了九下才问我。

「你在做啥?」

我头也没抬。

「学院传统,拜大神不挂科,你没拜过?」

说完我才反应过来。

活的楚遂就在我旁边戳着。

而我却在拜他照片?

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30

楚遂不知道是因为没床睡而导致的心情不佳,还是因为不需要跟样本共处一室而导致的心情愉悦。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

他竟然也走到我身边。

蹲下来,对着我手机里自己的照片,煞有介事的拜了两拜。

然后说。

「传统嘛,那我也拜拜。」

我:……

对此,我只想说。

大佬,别拜了,你掐死我可能更容易一点。

我臊眉耷眼把书收起来,分了楚遂一个苹果两根香蕉,开始背笔记。

然而没过两分钟。

手机屏幕叮的一亮。

大佬头像闪闪发光。

楚遂:bbs 上这张偷拍不好看,下次你要拜就拜这张。

楚遂:

我:……

我:!!!

信息量太大,我一时之间竟然完全没有心思再背书。

因为楚遂给我发的。是他对着镜子自拍的一张,睡衣照。

睡!衣!照!

我把大佬当祖宗供,大佬回我睡衣照!

妈妈我的祖坟冒青烟啦!

31

如果不是没条件。

我恨不得现在就给楚遂的睡衣照点上一炉香,然后沐浴更衣,焚香祝祷,祈祷大佬保佑我科科不挂。

楚遂把电脑搬到我对面,准备肝一晚上论文。

肝累了就给我抽背知识点,现场出论述题。

现场检查,口头回答,学习气氛浓厚到可以瞬间冲散一切恋爱可能散发的酸腐气。

我记得非常清楚。

楚遂当时给我出的题是:

论述慢性胃溃疡病变及其合并症。

为了最大限度还原临床诊断环境。

楚遂直接把我从沙发上撵开,自己躺了下去,还把上衣撩起来了。

撩!起!来!了!

我看着大佬白皙软嫩线条优美的腹肌。

不争气的流下了两行垂涎欲滴的泪水(划掉)口水。

#沙发#,#腹肌#,#触手#,#深夜#

每一个,都是马赛克词汇。

我深吸一口气。

在大佬身上,尽情的上下其手,又拍又按。

别说,手感是真不错。

细腻柔滑,紧致 q 弹。

32

我发誓,当时我跟楚遂之间的每一句对话,都是严格按照医患关系学里的教学模板来的。

我:「这里痛吗?」

楚遂:「嗯。」

我:「按压感觉怎么样」

楚遂:「还行。」

我:「那按压之后松开呢?」

楚遂:「更痛了。」

一句话我都没多加。

除了按的范围越来越大之外,没有任何不对。

更何况范围这种事情也不是由我决定的。

毕竟楚遂是打算把跟腹痛有关的疾病都给我过一遍,「喊痛」的地方几乎是呈几何倍数增长。

于是,我的手,就从一开始的心口窝部挪到了右上腹,又从右上腹摸到了右下腹,接着从右下腹又走到了左下腹。

就在我下定决心,手指准备朝着人鱼线一路向下的时候。

一声尖叫,突然从我身后响了起来。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我一扭头。

少年一手拿着一个式样古朴年代久远的小小的鼎,一手端着一杯水。

就站在我身后三步开外。

表情堪称扭曲。

32

楚遂撑着沙发坐正。

原本已经卷到胸口的衣服也就顺着又滑了下来。

少年黑着脸把鼎往茶几上一放,再看我时,就恢复了往常的楚楚可怜白莲状态。

「姐姐,你喜欢这样的?」

我:……

我该怎么跟他解释,刚刚我跟楚遂真的只是在做考前复习?

当然,少年也没给我思考的机会。

下一秒,我就眼睁睁看着少年站直身子,一掀衣服,把 T 恤脱了个干净。

猿形蜂腰,宽肩翘臀,大片大片莹白的肌肉争前恐后的往我眼睛里蹦。

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先看哪里比较好。

少年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

「那姐姐你也可以看我的,比他的好。」

比他的好。

他的好。

的好。

好……

好你个锤子!

我又不是个变态!

你清醒一点啊!

你现在就是全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不可能对你兽性大发的好嘛骚年!

33

敲门声响得恰到好处。

我几乎是抄起衣服就往少年脑袋上盖。

然后扑过去开门。

张承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

绕过我看到头发凌乱正在穿衣服的少年时就又愣了一下。

等他越过少年看到坐在沙发上整理仪容的楚遂后,这种因为信息量过大而导致的大脑 cpu 宕机,终于达到了顶峰。

因为他说。

「你们……玩得还挺开放?」

我去你大爷的开放啊大哥!

你看到什么了你就开放!

那衣服都是他们自己脱的啊!

自己脱的啊!

我一只手都没伸好吗!

楚遂抬了抬眼皮就当跟张承打过招呼了。

「内容我看过了,你确定不是机器污染的问题?」

张承一拍脑袋,挤过去跟楚遂并排坐在沙发上。

「想过这个可能,所以才想找你们学院借一台。」

一边说,人一边捞起桌上的水杯,吨吨吨吨灌了下去。

下一秒,少年的土拨鼠尖叫,响彻了整栋老旧居民楼。

「你怎么能喝这杯水!!!」

34

少年反应异常迅速。

话音刚落,人直扑张承,伸手就想掰嘴,给他来个抠喉催吐。

然而大佬非常警惕。

抱着杯子就地一滑,缩去了沙发另一边。

少年扑了个空,顺势扭过身来,跪在茶几前,想要拿水把香炉浇灭。

然而,茶几上离他手最近的液体是。

酒精喷瓶。

我必须承认。

不管是楚遂的起身让位,还是少年饿虎的扑食,又或者是张承的忙中不乱。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还没等我提醒他酒精喷火喷不得。

少年就已经利索的掀开炉盖,刷刷刷连按三下。

细薄的酒精滴雾弥散在空中,浓醇的酒香飘荡在鼻端。

原本只有点火星子的炉灰里,火焰腾的一下就给蹿了上来。

异香铺满了原本空间就不大的客厅。

少年冲着张承都叫破音了。

「你别过来!你别碰我!离我远点!」

我:……

楚遂:……

张承:……

很好,现在就算是傻子都知道。

不仅是水,就连香炉都有问题了。

35

少年灭火失败,拽着我的手,情真意切给我表真心。

「姐姐,你要相信我,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啊,香没毒,水也没毒,我是绝对不可能害你的。」

我:……

我发誓,那一瞬间,我的脑袋里只出现了一个视频画面。

罗翔老师的普法小课堂。

如果张三想给李四下毒,结果混了敌敌畏的水被王五喝了,当场毒发身亡,请问张三应该怎么判。

楚遂捏着鼻子把香炉扔去阳台,开窗通风,顺便一针见血。

「原来毒药是给她喝的?」

少年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我说了没毒就是没毒,我只是想给姐姐下个情蛊,这样姐姐就会对我死心塌地了!」

大概是真相太过于震撼,事实内容太过于丰富。

少年喊完之后。

不仅是我。

连带着一脸冷淡的楚遂,和打定主意看热闹的张承。

通通都,愣住了。

半晌,张承第一个开口。

「情蛊?」

楚遂第二个说话。

「下错人了?」

我指指张承。

「现在他要对你死心塌地?」

画面,美得,没眼看。

36

据少年介绍。

这一回他是下定了决心。

想要带着我脱离楚遂的火坑。

所以他下的是情蛊里号称最绝的一种。

一旦中了就没得解的双生蛊。

催动方法也很简单。

只要施蛊人点燃他刚刚燃的那种香。

中蛊之人就会认定下蛊之人就是自己命定一生的意中人,再也不会离开他。

而双生蛊最大的特点就是。

下蛊的人同样也不能离开中蛊的人。

反噬力量太强,后果不堪设想。

张承几乎是以一种听玄幻小说的表情,听完了全程。

然后看向楚遂。

那意思非常明显。

「就这种神经病你留着在身边做什么?还不赶紧送医院去?」

楚遂若有所思。

「所以香算是催动蛊虫的媒介?」

少年骄傲点头,表示这是他特意为我独家研制出来的情蛊。

就是没想到浪费在了张承身上。

楚遂合拢笔记本,指着我,开始总结。

「按照你的逻辑。她是你上世情缘,你应该对她忠贞不二,对吧。」

少年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楚遂又指了指张承。

「但是现在你给他下了蛊,又点香激活了蛊虫,所以按照你的理论,你现在应该跟他心心相印互相爱慕。」

少年脸色就有点不太好,嗯了一声以示没错。

楚遂看着少年,目光是难得的同情。

「那你现在到底爱谁?如果你爱她,那刚刚的蛊就是个笑话,如果爱张承,那你的两世情缘就纯属扯淡。」

少年的表情,僵住了。

还没等人从这种绕来绕去的逻辑链里反应过来,楚遂恰到好处的又给他补了一刀。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这个蛊没有解法?」

一击,必杀。

少年的表情,彻底裂了。

而我只想给大佬献膝盖。

家人们!

都学起来啊!

不能充分站在患者角度的理解都不能算是满分共情!

这事儿要搁着我,没准就跟少年杠他的虫子没有高等智慧不可控性太大蛊术不科学等等等等现实 bug 去了。

你再看看人楚遂!

突破角度找得简直刁钻!

大佬不愧是大佬!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果然是 yyds!

37

在楚遂不按常理出牌的灵魂拷问之下。

少年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到底是承认自己天才蛊术的失败,还是承认自己两世情缘的终结。

事业和爱情果然是恒古不变的两难选择。

最后,少年几乎是犹如壮士断腕般决绝的对张承说:

「你以后不要离我太远,我不点香催动蛊虫,咱俩就算什么都没发生过。」

大佬脸都绿了。

我怀疑如果不是楚遂就在一边戳着。

张承应该已经一巴掌呼少年脸上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大佬,对着少年怒目圆睁,然后字正腔圆的,吐出了一个铿锵有力的。

「滚。」

然后张承就滚了。

带走了他喝得只剩一点底的水杯。

带走了少年烧完了的香炉。

还带走了非得要跟着他不离不弃的少年。

以及少年强烈要求带上的我。

和一直在看热闹从来没有停止的楚遂。

三人行的糖葫芦上从此以后又多了一颗名叫张承的山楂。

然而,当张承带着我们这一串儿,浩浩荡荡敲开博士宿舍楼的房门的时候。

我觉得,我的人生,达到了大圆满。

因为张承找的是化院传奇,沈和。

至此,本校四大校草,我集齐了仨。

得亏现在已经临近熄灯。

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三大校草集中护法,再加上少年那极具少数民族野性风情的气息。

啧啧啧。

我甚至能想像得到,第二天表白墙上,该是何等的腥风血雨。

38

沈和刮走了少年的香灰。

张承拿走了少年的水杯。

楚遂则很认真的建议少年,实在不行就咬咬牙,跟张承分开几天,等着蛊虫长大了,再去医院挂个号。

要么洗胃要么灌肠。

再来一整套的 ct 扫描和抽血化验。

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

毕竟从生理学的角度而言,不管是子宫里怀蛇,还是肚子里长活蟑螂,都是不太现实的。

既能符合少年口中虫的定义。

又能在人体中生存的。

十有八九是某种寄生虫。

但寄生虫一般来说又不太能听得懂指挥。

虫卵孵不孵化只跟人体环境是否适宜有关,跟点不点香没啥关系。

当然,考虑到少年对于虫子习性的了解,再加上边远地区义务教育普及程度,以及文学手法的夸张与修饰。

唬唬人应该不成问题。

39

少年盯着楚遂。

目光阴沉。

半晌,又突然笑了笑。

指了指站在楚遂身边的我。

「你果然还是像之前那样,在她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百般想把我从她身边扯开。」

我:……

少年,你这么说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了。

我的论文得要楚遂帮我改。

我的期末复习指着楚遂帮我过知识点。

我还有一门成绩的平时分死死捏在楚遂手里。

就这局面,你说我对楚遂还有利用价值?

分明是楚遂对我还有价值啊!

你搞搞清楚形势好不好!

少年往前走了小半步,扬起头,跟楚遂对视。

「但这一次,你休想得逞。」

少年侧头,看了我一眼。

「既然你说我跟那人以蛊连情就是背叛她,那你敢不敢放我跟她试一试?」

「若我跟她独处动情,蛊虫生效,我自然万蛊噬心,若蛊虫无效,你也就不能再干涉我和她的事情。」

少年勾起唇角,笑得肆意又张狂。

「你不就是想看这个吗?我用我的命来赌,你敢不敢?」

我:……

大哥!大佬!大兄弟!

你跟楚遂赌命是你的事。

但是你拿你的命跟楚遂赌我,你不觉得你这个逻辑很奇怪吗!

然而,楚遂比少年更奇怪。

大佬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露出还在吃瓜看戏的我。

对着少年斩钉截铁的说。

「好。」

我……卒。

40

张承忙着分析水里的成分。

实验室的门关得死紧。

远处化院大楼亮着一盏孤灯。

那是沈和对于被迫营业的无声控诉。

楚遂大概是被少年折腾烦了。

想要把我豁出去快刀斩乱麻。

但很明显。

对赌的双方,好像都忘了。

这一回的赌资他有自我意识。

你拿我赌我就上?

我不要脸的吗?

我一手少年,一手楚遂。

把两头神经都不太正常的男人牵在了一起。

「使不得啊师兄,真的使不得!」

在我开口的那一瞬间。

少年和楚遂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我身上。

楚遂很淡定,单纯就是想听听我能想出什么理由来拒绝。

少年则一脸泫然欲泣,好像我是那等拔啥不认人的渣女,正在对他始乱终弃翻脸无情。

我咽了口唾沫。

磕磕巴巴给出答案。

「长得再快的寄生虫都要有个从卵到成虫的生长过程,现在让他跟我试,那不是摆明了没用吗。」

我背对少年,看着楚遂,目光真挚,使劲儿眨眼。

「师兄,我可是你一个学院嫡亲的师妹啊,你真的确定不要等到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再实验吗!」

面对期末考试挂科这种事情,我大医学院的学僧是认真的。

大佬都给我画好重点,亲自下场给我复习了。

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被试进了医院缺考可怎么行!

啥都能对不起。

唯独学习不可负啊!

楚遂:……

41

少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凑了上来,在我身后低低笑了一声。

然后丫就贴着我的耳朵,轻轻往我脖子里吹了口气。

「姐姐这是在担心我出事吗?」

说句老实话。

当时少年贴我贴得特别近,手环上我的腰,脑袋又异常亲呢的放在我肩膀上,再加上少年那张极具迷惑性的脸。

气氛本来应该是又暧昧又诱惑的。

但怪只怪生院装修不做人。

声控灯亮的时间设置太短。

逃生指示灯的绿光又调得太亮。

大晚上的,冷风吹着,楼道黑着,绿灯亮着。

再加上少年那压抑不住的有些颤抖喘息的嗓音,和被光印得绿惨惨的脸色。

阴间效果瞬间拉满。

我直接被吓麻了。

嗷的一嗓子就蹿到了楚遂怀里。

然后用脑袋顶着楚遂胸口,顺势转了个圈儿,跟老驴拉磨一样,缩去了大佬身后。

「咱有事说事,先说好,别动手啊。」

跟我同时开口的,还有少年。

他是对着楚遂说的。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姐姐虽然明着说怕你赌输,实际上还是关心我的安危,你别高兴太早。」

少年语速太快。

而我动作也不慢。

等人最后反应过来的时候。

闭嘴已经来不及了。

楚遂微微侧头,瞥了我一眼。

胳膊一伸,直接搂着我的肩膀,把我从他身后又拽回了怀里。

得,这回别说是少年。

就连我也僵了。

楚遂一巴掌把我脑袋扣在他肩窝,冲着少年一挑眉,诛心三连。

「是吗?」

「担心你,糊弄我?」

「你开心就好。」

我:……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能被大佬翻牌是莫大荣幸,但我总有一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微妙感。

就很……令人头秃。

42

当然,如果只是楚遂跟少年之间的对峙,再加上我一个吃瓜群众的话。

我的头,可能秃得没那么厉害。

当时,楚遂搂着我想走。

而少年则当机立断扯住了我另一条胳膊。

我能感觉到楚遂扣我肩膀的手稳如狗。

也能感觉到少年拽我胳膊的手微微抖。

两个男人隔空对视。

却意外的都在给我传达同一个信息。

「你如果敢跟他走,那你跟我就完了。」

少年盯紧楚遂。

话是跟我说的。

「姐姐,哪怕再选一次,哪怕你已经在这个人身上吃过亏了,你还是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吗。」

少年手指用力,捏得我胳膊有点泛白。

「姐姐,如今我不求别的,你不喜欢我也好,讨厌我也好,我只求你一件事。」

「你绝对,绝对不能喜欢他。」

楚遂这回是连话都懒得说了。

赏了我个眼神。

意思是让我自己看着办。

一时之间,我的脑袋里就跟过走马灯似的,飞快地过了一遍医患关系交流沟通相关知识重点。

然而,比我脑袋转得更快的,永远是现实。

还没等我纠结完第一句到底应该说什么,才能够最大限度的安抚少年情绪。

另一个声音,就弱弱的,从我跟楚遂身后传了过来。

「你们说归说,能劳驾让让嘛。」

楚遂带着我往旁边侧了侧。

少年眼神骤变,目光越过我,死死盯住站在我身后的学姐,甚至很有一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你居然也来了?」

我头皮唰的一下就麻了。

真的。

因为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43

在少年的描述的故事里。

从逻辑上来说,其实一直缺了最重要的一环。

那就是楚遂非杀我不可的动机。

如果我已经舔楚遂舔到了像少年描述的那样,拋家弃族不要名分,只求跟在楚遂身边就心满意足的话。

从正常人的角度来说。

他怎么着都不至于非得我死。

除非我作死作到了他的底线上。

然而,让一个恋爱脑的女主作死作到反派男主的底线,那只有一种可能。

少年松开我,几步凑到学姐面前,抡起拳头就砸了过去。

「上次不够,这辈子你是还打算跟姐姐抢男人?」

我必须承认。

事发突然,我又被楚遂搂着,所以没能第一时间拦住少年抽风。

当时,少年的拳头,离学姐的鼻尖,只差了零点零零一厘米的距离。

然后,他就被人拎着衣领。

直接提了起来。

张承就站在楼梯口。

跟提小鸡仔一样,拎着少年,瞟了一眼楚遂。

「什么意思,不解释一下?」

44

我猜少年肯定已经是破罐破摔了。

这回居然说得非常痛快。

就着夏天微热的风,和楼道里时亮时不亮的声控灯。

张承,我,楚遂,以及学姐,就又听到了一个更完整的。

痴心女二逐梦男一惨遭拒绝最后黑化惨死的故事。

在少年完整版的叙述里。

我这个痴心女二,因为得不到前一世男主的爱,于是顺利黑化,下毒手杀死了男主上辈子的一生挚爱,也就是学姐,继而遭到了疯狂报复,在男主功成名就之后被顺利过河拆桥,挫骨扬灰。

张承消化了半天。

突然一拍脑袋,盯着楚遂。

「所以你最近折腾来折腾去,就为了借他的嘴告诉我,我女朋友上辈子跟你爱得死去活来?」

我:……

大佬就是大佬。

连抓重点都抓得这么雷同。

学姐站在张承身边,津津有味吃了半天瓜。

突然开口问少年。

「你是怎么判断楚遂就是上辈子杀了你的那个人的?」

少年一愣。

继而哼了一声。

「这还用问?」

「他这张脸,就是化成灰了,我也认得。」

学姐点点头,一针见血。

「在中国现存的文学作品体系里,还没有哪本书明确规定了,人的上辈子非得跟下辈子长得一模一样的。」

「所以,万一你心心念念的那位男主,刚好没有投胎投成自己上辈子的模样,那可怎么办?」

学姐抄着手,看看楚遂,又看看张承,似笑非笑。

「如果你刚刚说的故事成立,而我现在是张承的女朋友,对楚遂一点兴趣都没有,以我为锚点,你该怎么证明,上辈子的楚遂,这辈子不会投胎投成张承的模样?」

我:!!!

学姐不愧是文学院里的扛把子!

一下子就抓住了精髓!

少年好不容易才刚刚理清楚了楚遂,学姐和我之间的三角关系,就又被学姐突如其来提出的投胎换脸论,给打击了个彻彻底底。

如果说我还只是听得有点愣神的话。

那么少年就是彻底听傻了。

他一会儿看看楚遂,一会儿又看看搂着学姐的张承。

最后终于没能忍住。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45

平心而论。

我觉得,学姐着实有些欺负人了。

少年连自己的前世理论说都还不能提出具体现实证据来支撑。

更遑论现在还硬要他去面对叠加在前世理论说里的投胎换脸说。

张承一边看着大哭你们欺负人的少年。

一边悄咪咪挪到了楚遂身边。

「你上哪儿找到的这么个……宝贝?」

楚遂挑眉,拍了拍我。

「问你呢,你上哪儿找到的这么个宝贝?」

我苦着一张脸。

「我哪知道,他自己跑我门口来的,一见就说终于找到我了,然后就晕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在楼道里躺一个晚上吧。」

张承:……

楚遂:……

学姐:……

我承认,我捡人是捡得有点草率。

但是你们看戏看得也很精彩好吗!

是夜,月黑,风高,楼静,哀嚎。

三头大佬抄着手。

硬是在楼道里,等着少年,哭了整整半个小时。

46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少年。

表示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他再也不想看到学姐以及楚遂这张让他备受摧残的脸。

扯着我的袖子。

对我哀哀戚戚。

「姐姐,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你跟我走好不好?」

说实在的。

少年那张脸的杀伤力的确很大。

清纯中又带点无辜。

无辜中还掺着楚楚可怜。

最绝的是。

他只对我一个人卖可怜。

综合起来,就很有一种少女向言情文里霸道总裁突然露出心底最柔软的一面,然后还对你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觉。

但很可惜。

我既不是言情文里的女主角,少年也实在没有挑对地方卖惨。

虽然他是对着我卖的。

但我周围,学姐,楚遂,张承,都不是死人啊!

还没等我想好托辞来拒绝。

我周围三头大佬,齐刷刷替我回答了少年。

连答案都出奇的一致。

他们说:

「不行!」

短短两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学姐说张承给她发消息,这里有一个人对她导师正在研究的少数民族风俗传统课题应该有帮助,她辛辛苦苦丢下论文穿越大半个学校,是为了来看快要失传的少数民族风俗继承人,不是过来找男朋友谈恋爱的。

张承则说他刚在少年的水杯里发现了一种稀缺虫卵,已经上报给了老师,老师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留住。

楚遂表示凡事都要有个先来后到,他难得碰到一个人把妄想和幻觉区分得如此清晰的病例,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

然后,三个人就地就少年归属权的问题,吵得是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少年看着我,想要趁乱把我拖走。

而我,则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语重心长,劝他不要想不开。

多少人求都要把自己塞进学院 boss 们手底下干白工啊!

现在有三个学院抢着要他。

少年祖坟肯定是冒青烟了。

47

楚遂第一个退出少年归属权争夺战。

毕竟张承给出的理由很充分。

楚遂跟少年接触时间最久,数据收集得最多。

要后期实在是缺了某一项指标,大不了再来生院借人就行。

看在朋友一场的份儿上,他肯定不会卡楚遂的借调申请。

我总觉得张承这话听上去有点耳熟。

简直跟他忽悠少年把用来坑楚遂的老鼠交公时的那套话术,一模一样。

楚遂大概是习惯了。

在毫无诚意地跟张承讨价还价两轮后,痛快地同意了张承有关于少年单周归生院,双周归文院的决议。

少年被晾在一边,呆呆地听了半天。

总算是听明白了。

就在楚遂准备带着我跑路的当口。

少年一个箭步冲上来,薅住楚遂。

声音急到甚至有些尖锐。

「又是这样!」

「你又是这样!想把我从姐姐身边支走,然后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楚遂看看我,又看了看少年。

突然,又笑了笑。

然后,我就看到楚遂,一只手,亲切地,按上了少年的肩膀。

当时,楚遂的表情,可以说是异常慈祥,而又无比亲切。

就是说出来的话,十分扎心。

楚遂说:

「你所谓的上辈子我是怎么把你支开之后对她为所欲为的,我不知道。但是现在,你可以问问她,愿不愿意跟你走。」

楚遂一指吃瓜看戏的我。

「她是本硕博连读你知道吧,A 大的医学院有多难考你知道吧,她现在跟你跑了,连毕业都毕不了,你天天都在说只有你是为她好,你为她好了什么?好到辛辛苦苦考上大学最后一朝肄业?还是好到每天跟你神神叨叨就靠上辈子的臆想活着?」

楚遂盯着少年。

『』她跟你跑了之后,你打算带她去哪儿?能做什么工作?是靠你招摇撞骗的神棍蛊术,还是靠你养的那些蛇虫鼠蚁?」

末了,人嗤笑一声,站直身子,一槌定音。

「如果说你上辈子跟你这辈子都一个德性的话,我倒是能够理解,为什么她死心塌地两辈子都要跟着我了。」

我:……

虽然说,我的确是觊觎楚遂。

但大哥,你好歹照顾一下我的少女心。

不要把什么两辈子都死心塌地的这种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好吗!

48

楚遂打击完少年,拉着我扭头就走,一分钟都没耽搁。

张承心领神会。

趁着少年还在愣神的功夫。

上去亲亲热热揽住少年肩膀。

开始洗脑大法。

「我跟你说,人楚遂说得有道理,你来这么久也看到了,这年头没学历没钱哪行,本硕博连读那是得在这学校待上整整八年没得跑,你没名没分地缠在她身边也不是个事儿啊,大老爷们儿你好意思花人姑娘的钱?」

「但你留我这儿就不同了,导师是有科研立项经费的,你不是本校学生,算是编外特聘岗,是得给你发工资的,再说了,你要不留下,万一楚遂翻脸说声不认识你,保安当场就能把你轰出学校,但你要留我这儿,就算是本校教辅人员,再想去找她也有借口了不是?」

有理有据有节。

少年还没来得及从楚遂的扎心言论中挣扎出来。

就直接被张承的洗脑包给灌懵了。

甚至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楚遂跑得快。

连我听得都有点心动。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张承还有当传销大佬的潜质?

果然大神走在哪里都是大神。

优秀两个字简直就是刻在基因里的。

49

楚遂对张承的能力大概是有十足的信心。

一直到把我扯出校门。

都没回过头。

一边走,还一边教育我。

「怎么,舍不得?」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楚遂指的是什么。

立刻疯狂否认三连。

「并没有,我不是,没兴趣。」

楚遂瞥了我一眼,松开捏着我胳膊的手。

「缺了个就对你一个人死心塌地的人,多多少少有点遗憾?」

我玩命摇头,摆正立场。

「师兄放心,我回去就把偏执型人格障碍和精神障碍那一章再复习两遍,还有类似案例的书我也去整理一遍。」

楚遂脸色总算好了一点。

「他的情况不算太严重,没有非常明显的泛化,除去妄想之外基本理智和社会功能都还没有缺失,控制得好的话,并不会影响和他的日常交往。」

我哦了一声,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楚遂顿了顿,等着我开完门,就站在门口不动了。

我往屋里走了两步才发现大佬没有跟上来。

刚回头准备招呼楚遂进来。

就看到人正靠着门,异常专注地看着我。

「所以呢,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明所以。

楚遂就又解释了一遍。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说他在张承那里适应了这里的基本生活规则,然后妄想也控制得很不错,到那个时候他再来找你,你是怎么想的?」

我:……

说实话。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毕竟少年从一开始出现在我面前,就表现出了对他自己妄想出来的情节的极端的信念。

以至于我根本就没把他当成过交往对象来考虑。

更何况少年对我的执着全建立在他妄想的基础上,一旦妄想被控制,他对我的感情自然也就没了。

我根本就不用想。

50

我把少年对我感情这个鸡生蛋蛋生鸡的循环理论给楚遂分析了一遍。

然后斩钉截铁的让楚遂放心。

他要好了就不会来找我。

他要不好我就不会去找他。

楚遂对我的结论不置可否。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只要他能分清楚妄想和现实,那他就是安全可以接触的了?」

我:???

说句实话。

我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大佬会对少年跟我接触这件事情反应这么大。

跟在楚遂身边久了。

我胆子也肥了。

所以我干脆把这句话直接问了出来。

楚遂定定地看着我。

半晌,突然一挑眉。

「所以,你觉得我为什么巴巴的跟在你们俩身边这么久?」

我哆嗦了一下。

试探性问大佬。

「是出于师兄对师妹人身安全的关心?」

楚遂笑笑,给了我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我利索地换了个说法。

「是为了近距离研究妄想症样本数据收集?」

楚遂往前走了一小步,手一伸,刚好把我按在墙上。

「收集数据?」

「人身安全?」

「师兄对师妹的关心?」

楚遂的手覆上我的额头。

「我等他三个月,三个月以后,如果他正常了还来追你,你到那个时候再给我答案。」

我眼睁睁地看着楚遂的脸,离我的脸越来越近。

然后,我就感到按在额头上的手,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

楚遂的下巴在我的眼皮上一碰即走。

临出门前。

楚遂回头,又冲我笑了笑。

「想清楚一点,如果到时候他回来,还跟你说,前世不过往事,今生再续情缘,我和他,你到底应该选谁。」

我看着面前薄薄的门板。

仿佛能感觉得到楚遂还在门外。

并没有离开。

在那一瞬间,我一直以来,对于少年是个妄想症的信念,仿佛突然被撕破了一个小小的裂口。

似乎楚遂,从一开始,就好像从来没有反驳过少年所谓的前世理论。

万一……

万一少年说的话,他也是信的呢?

楚遂番外

我从小开始,就一直在做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我深爱的女人,和一个深爱我的女人。

我利用爱我的女人,一步一步,往上爬。

为的就是和我爱的人执手一生。

但只有一点我没想到。

深爱我的女人,竟然会看破我的障眼法,绕过我,杀死了我深爱的女人。

我恨她。

但我又不得不用她。

她是我手中最锋的刃。

我用她,用得得心应手。

甚至于我都有错觉。

在这世上,或许最懂我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我的敌人,一个就是她。

在我成长的很长一段时间。

我都在怀疑这个梦的真实性。

我翻遍了很多资料。

没有资料能对我这个一直在持续的梦做出解释。

因为,这是一个,会自己继续剧情的梦。

我五岁的时候,梦中的我十五岁,我遇到了我一生所爱。

我十岁的时候,梦中的我二十二岁,我开始利用爱我的人。

我十五的时候,梦中的我三十五岁,我终于得偿所愿,大权在握。

然后,梦中的我,用爱我的女人的血,祭奠了我所爱之人。

我看着梦中的我,亲手把她千刀万剐。

然而梦中的我并没有感受到大仇得报的快乐。

在我漫长的争权斗争中,我爱的人早已化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符号,而跟在我身边,我一个眼神就能心领神会的,是爱我的人。

她早已变成了我的伙伴,融入了我的生活,刻进了我的习惯。

而我,却一直到她死,才发觉到这一点。

我不知道我是否后悔。

我感受不到梦中的我的情绪。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孤独终老。

两个人被梦中的我葬在了一个地方。

梦中的我每回祭奠,带去的都是两份祭品。

他终生不娶,我甚至不知道是在祭奠哪个女人。

为了搞清楚梦境和现实。

我高考志愿填的是 A 大精神医学系。

八年直博。

就算搞不清楚。

我也能控制我对于现实与虚妄的定义。

一直到,我碰到了她。

她低我五届,报的临医。

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挤在人堆里填表报道。

真是很神奇。

她长得真的不算出众。

但在那么多报名的新生中,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把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梦境与现实的界线,打破得干干净净。

如果说梦境只是我的幻想。

那么,为什么现实中会有和梦境中一模一样的人?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她。

好像也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

就特别普通一个小姑娘。

上课会认认真真记笔记。

见了我会毕恭毕敬喊我师兄。

如果不是那个人的出现。

也许我会一直这么看着她,直到毕业。

她给我打电话时,我刚好从梦中醒来。

梦里有个一直喜欢她的少年,想要暗杀我,为她报仇。

梦里的我我成全了他。

把他和她埋在了一起。

正当我好奇梦中的我下次再去祭奠时,会不会给少年也带一分祭品的时候。

她带着梦中的少年,闯进了我的实验室。

说不惊讶那是假的。

不过小姑娘对我倒是很依恋。

上来抱着我的胳膊就喊师兄救我。

倒是和梦里的她有点像了。

少年看着我异常警惕。

我怀疑他跟我也做了同一个梦。

也行。

先评估一下其他方面有没有问题,再解决梦的事儿。

我把她支到隔壁。

放松少年的警惕。

少年倒是很痛快,他说的内容跟我梦到的内容大同小异。

唯一不同的是。

少年的故事在梦里的少年死后,戛然而止。

他对于梦中的少年死后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世界上不会有两个嵌得这么严丝合缝的梦。

我开始相信少年所说的前世今生。

但这个社会不会相信。

我能做的。

只能让他认识到。

前尘往事已经过了。

现在这一把牌,谁玩的过谁,得看现在。

少年对自己的前世异常相信。

但她完全没有想起来任何一点有关前世的种种。

想想也对。

倾心所爱的人最后毫不犹豫地捅了她一刀。

连带着家族一起挫骨扬灰。

就我这种人。

她会想记得才很奇怪。

只有一条,我比少年有优势。

她从一开始,就没认为,我有病。

所以她对我的信任感,远比对少年的要多得多。

我找了个借口把他推给张承。

毕竟是玩虫子的。

待在生院比待在医学院要有用。

但我是真的没想到。

我梦里爱了半辈子的人,居然是张承的女朋友。

这可真是有意思。

我梦里前半辈子心心念念刻刻不忘的白月光,早就在现实中把我忘了个干净。

而我梦里后半辈子缅怀沉思无尽后悔的红玫瑰,在现实中剩下的,只有依托于我师兄身份的信任与亲近。

我把少年推给张承的时候。

我就知道。

以少年的聪明,他一定会跟我一样,以最快的速度适应 这个社会。

然后把自己伪装成正常人。

再次回到她身边。

到了那个时候。

她会怎么选。

我……无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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