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发现男朋友是隐形富豪是什么体验?

闪婚 3 个月,我才发现,可能嫁了个富二代!

我一直以为他是小白脸,跟我在一起一副穷酸样,虽然照顾我无微不至,但每次约会都是我掏钱。

但最近,他总是若有若无地在我面前亮豪车和黑卡。

说实话,我到现在还判断不出来,他到底是真有钱,还是装的。

这婚,到底要不要离?

——

在今天,唐初露才恍然发现,自己可能是被男人养了!

她今天下了班早,去问物业能不能养猫,征求一下邻居的意见。

小区里有一只流浪猫,她喂养很久了,渐渐有了感情。

但是却收到物业这样的答复:「唐小姐,您别开玩笑了,这一栋大楼都是您夫妻二人的,哪里来的什么邻居?」

……什么?

唐初露恍恍惚惚地回家,换家居服,开始煮菜。

她一个年轻医生,存点钱都费劲,更别说这栋大楼了!

所以物业这么说的话,就只有一个可能,这栋房子,只能是陆寒时的!

陆寒时,她闪婚三个月的老公,脸帅腿长,因为穷,所以无任何不良嗜好。

汤刚煮好,男人就回来了。

她把双手擦了擦,还没来得及招呼,就被人从背后压在了餐桌上……

围裙没有脱下来,陆寒时伸手握了下她的腰。

「怎么这么细?」他有种能够轻易将这腰肢折断的错觉。

唐初露有些别扭地想脱离他的束缚。

陆寒时以为她是害羞,「啧」了一声。

……

大概过了两顿饭的时间,餐桌才免于吱吱呀呀的惨叫。

陆寒时在这件事情上就是个毛头小子,不管他平日里表现得有多沉稳,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血气方刚。

好在唐初露也算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勉强还受得住。

「改天换张结实点的桌子,这张太吵。」

他脸色平淡如常,声音低音炮一般高档的音质,低沉又清晰。

唐初露是个声控,很喜欢这种低沉磁性的嗓音,每次他在她耳边喊她的名字的时候,她就觉得脑子里在开一场高雅的演唱会,只是歌词不那么健康。

她脸一红,捧着碗低低地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陆寒时便没再说话,专心地吃着饭。

唐初露没什么胃口,一想到物业女士说的那句话,她心里就有些忐忑。

之所以跟陆寒时闪婚,除了他外在条件的确过分优秀,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穷!

换句话说,他就是个寡言少语的小白脸。

他这三个月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对她有求必应,除了花她的的钱之外,几乎是三十四孝好老公。

唐初露忍不住想到新闻上那些在富婆面前马首是瞻的「少爷」,也是这么花着女人的钱,卖着完美老公的人设的。

该不会……

这个陆寒时在家里吃白饭的同时,还在外面赚外快吧?!

她觉得有必要谈一谈,放下筷子,状似无意地开口,「陆寒时,我想买只猫。」

男人「嗯」了一声,「你喜欢就好。」

唐初露继续说:「我想买一只布偶猫,可是布偶猫都好贵,好几万一只呢,有的参加比赛的十几二十万的都有。」

陆寒时也放下筷子,像是吃饱了,眼皮子都没抬,「喜欢就买。」

「好贵啊!没钱……」

陆寒时拿了张卡放在她面前,「应该够了。」

唐初露顿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试探地问:「我能问一下你是什么工作吗?」

陆寒时这才意识到她真正的意图,将那张卡收了起来,抬起眼看她,「怎么突然关心这个?」

唐初露咬了咬下唇,还是把今天物业跟自己说的话告诉了陆寒时。

男人听完之后却没什么反应,自然地把碗筷收进了厨房,出来之后搂着唐初露在客厅沙发坐下,调到她喜欢看的综艺频道。

他竟然,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唐初露有些沉不住气了。

她伸手挠了挠男人的下巴,微微的胡茬,磕在手心里面痒得不行。

「陆寒时……」她用气音撒娇。

陆寒时享受着她的「挠痒」服务,半天才「嗯」了一声,嗓音里抑制不住的沙哑……

突然,他抓住女人在自己下巴上作乱的手,放在唇边轻啄了一口,灼灼地看着怀里睡裙散乱的可人儿。

唐初露卡在喉咙里的疑问没有问出口,就破碎成了不成调的哼哼声……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撑着酸痛的身子去洗漱。

今天是周一,她开着自己那辆宝马 mini,到医院的时候刚好九点。

唐初露是一名年轻的外科医生,在北城中心医院才工作一年,就已经拿到了转正资格。

换衣服的时候不经意瞥了一眼镜子,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满是红印!

暗自骂了句无耻男人,她无奈地拿出遮瑕霜,一个一个地盖过去。

遮到最后一个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清冽秀纯的男声响起,「过敏了?」

她转过头,看到裴朔年靠在门口看着她。

一身熨帖的西装高级干练,从前眼里有玻璃一般刺碎的光芒,如今被时光打磨成圆滑的弧度。

这是两人分手后第一次见面,唐初露觉得恍如隔世。

她读医科大学的时候才十七岁,他十八,五年大学光阴,她都追随着他。

只是半年前,他们分手了。

「有事?」唐初露胡乱将最后的粉盖了上去,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淡平静。

裴朔年转身离开了门口,熟稔地在办公桌对面坐下,这轻车熟路的动作让唐初露心里一阵难过。

五年时间,不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的。

唐初露轻吐了一口气,在他对面坐下,有些不耐烦,「有事快说,我可不想看到乐宁等下哭哭啼啼来找人。」

男人微微皱起眉头,「当初是你让我照顾她。」

唐初露笑了,带着点讽刺,「是啊,照顾到床上去了。」

读书的时候,乐宁是她们宿舍唯一的贫困生,唐初露一直很照顾她。

乐宁拿不到学位证,是她找关系安排补考才让她顺利毕业的。

毕业之后她找不到实习工作,也是唐初露求自己爸爸给机会,才让她能跟自己在北城中心医院一起工作的。

「露露,你没必要阴阳怪气,乐宁和我都有底线,我们没有在一起。」

裴朔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轻点,这是他烦闷的时候的表现。

劈腿还先踹人的渣男,凭什么烦她?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她也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清脆的声音逼退了男人在桌上轻点的手指。

裴朔年顿了一下,收回手,而后扭了扭手腕,「这间办公室你不能再用了。」

「凭什么?」唐初露皱了眉。

「医院的安排,明天你搬到一楼去。」

「不行,一楼的办公室没有卫生间,我在这里待得好好的,凭什么赶我走?」

裴朔年又露出了那种不耐烦的表情,「这是医院的安排,露露,你东西不多,搬起来很容易。」

「别叫我露露!」

唐初露强压下自己的怒气,讽刺地扯着嘴角,「裴朔年,和平分手不代表我没有脾气,请你离开!」

裴朔年静默了半晌,随即站起身子,「你早点搬,我有事先走了。」

他自认光明磊落,对乐宁也是出于绅士的照顾,虽然她的确对自己有些意思,在女生眼里可能算得上暧昧。

在他眼里,乐宁只是照顾一个惹人怜爱的妹妹而已。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脚步,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唐初露脖子上的红印,还是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记得吃过敏药。」

门关上的瞬间,唐初露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

其实打卡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人事变动的通知,她的办公室被移到环境最差的一楼,这间办公室变成了乐宁的。

她只是没想到裴朔年竟然还特意跑这一趟来告诉她。

这算什么?还嫌她不够惨么?

……

手术完之后,已经是下午三点。

唐初露直接进了手术室门口那个洗手间,准备整理一下就回去休息。

手套刚刚摘下,就听到一阵冲水声,然后是小护士叽叽喳喳的八卦——

「诶,唐医生的办公室真的被乐医生给占了诶!通告都发了!」

「是啊……听说是裴主任亲自去安排的!果然这个世界上男人才是女人的战场,能力强有什么用?还不是靠男人的赢到最后……」

「可是之前裴主任不是跟唐医生有那个什么吗?怎么转眼就跟乐医生好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别看裴主任好像高风亮节不沾女色的样子,还不是喜欢乐宁那种外纯内浪的女人?唐医生太一板一眼了,做医生还行,做女人就差了点意思……」

「……」

唐初露在她们出来之前就离开了,照旧没有什么表情,不悲不喜,只是脸色有些发白。

她回到办公室,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门上的姓名牌已经从「唐初露」换成了「乐宁」。

动作真是够快啊。

她跨步走了进去,才看到里面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几个男实习医生围着乐宁,在商量怎么摆设她那些带过来的大件。

她走进去,乐宁就看到了她,本来高高兴兴的脸,一下子就堆满了歉疚的情绪,「露露,抱歉,要是知道是你的办公室,我就不会同意了。」

唐初露瞥了她一眼,没有搭话。

一旁的男同事看不下去了,「唐医生,医院的决定又不是宁宁能够干预的,你就不要把气撒到她身上了!」

「你别这么说,都是我的错……」乐宁连忙制止了这个男医生,小声说:「露露,我还是跟朔年说一声……」

「让让。」唐初露不想看她在这里表演,绕过她拿起桌上收拾的纸盒子,转身就要走。

乐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连忙追了出去,「露露!」

唐初露加快了脚步,衣服都没换,直接走出了医院大门。

走到大路上拦车的时候,一辆银灰色的跑车突然在她面前停下。

唐初露直接抬脚准备离开,车窗却摇下来,露出一张精致高贵且十分熟悉的脸。

「你怎么在这?」是陆寒时。

男人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箱子,随即收回目光,「上车。」

唐初露抿了抿唇,看着这辆明显价值不菲的车,有些犹豫。

「要抱?」陆寒时没等唐初露回答,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将她手里的盒子拿了过来,又打横将她抱上了副驾!

车门关上之后,男人又倾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

唐初露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这么客气啊……」

陆寒时直起身子,也在她鼻尖上点了点,声音很平,「我们是夫妻。」

我们是夫妻……

这句话他倒是说得顺口,两人结婚后他也是最快进入角色的,原本主动提出要结婚的她倒是一直有些游离。

穷酸男人就是好,又能放得下身段,又会哄人。

还挺撩的……

所以跟个长得帅的穷光蛋结婚有什么不好?

车身飞扬而去之后,乐宁刚好追到医院大门口,远远就看见唐初露上了一辆阿斯顿马丁。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耐人寻味,拿出手机来拍下了这副场景。

拍完,又将方才那辆车的图片放在网络上搜索,尽管看得出来那辆车一定价值不菲,但是搜出来的结果还是让她有些瞠目结舌。

全球限量七十七台……

能开这种车的,起码得是首富级别吧!

她眼里流露出一抹不屑,一向眼高于顶,自视清高的唐初露,其实本质上也就是个拜金女啊。

刚才在医院装得高冷傲然,转眼还不是上了有钱人的车?凭什么看不起她?

……

车上,唐初露打量着车里的内饰,一股奢靡之风扑面而来。

她以前家世不错,毕竟爸爸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医院的院长。

但是她爸一直清正廉明,家训一直是真诚正直,艰苦奋斗,所以豪车房子那些唐初露其实也没什么概念。

她忍不住开口,「你这车是什么牌子的?看上去还挺贵哈!」

陆寒时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扭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很深邃,也很迷人,唐初露没有看清楚里面的内容,倒是被他看红了脸。

果然帅哥还是有光环加成的,天天看着这样一张脸,心情都会好很多。

所以说男人还是要找帅的,有钱的老实的通通都靠不住!

有钱他可以不给你,深情他可以变心,只有脸和腹肌永远不会骗人!

陆寒时看到她脸上的红霞,「热?」

「啊?」唐初露后知后觉,捧着自己的脸颊没有动作。

刚好到红灯的时间,陆寒时直接倾身过去,长指微动,解开了她的扣子。

领口大开,雪白肌肤露出来。

等唐初露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坐了回去。

绿灯这个时候刚好亮起,车身扬长而去,她坐在副驾座上面红耳赤。

「那个……」她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陆寒时嘴角勾起,「车是借的。」

「啊?」唐初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哦」了一声,又问道:「这车是不是很贵啊?」

「嗯。」

唐初露撇了撇嘴。

问一句答一句的……

多解释一句这车有多贵不行吗?

「那你为什么借车啊?」虽然心里吐槽,她却不敢直接问。

他们结婚的时间很短,而且这个男人过于优越的长相和神秘,总让她有些忌惮他。

陆寒时目不斜视,开上一段高速平缓了速度之后,才淡淡开口,「因为我虚荣。」

唐初露:「……」

真是好清新脱俗又毫不做作的理由啊!

见她不说话,男人扭过头看她,「你真信了?」

唐初露:「……没有。」

「为什么?」

「你看上去不像虚荣的人。」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到了陆寒时的点,他竟然轻笑了一声。

唐初露是很喜欢看他笑的,只是他不怎么笑,大多数时候表情都很淡,好像对一切都无所谓一样。

要不是看过他的身份证,知道他只比自己大五岁,唐初露真的会以为他可能是个年过半百的保养得很好的企业家!

「你笑什么?」她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陆寒时抿了抿唇,像是在抿住笑意,「你觉得我看上去像什么样的人?」

不回答问题还反问她,你很棒棒哦!

心里腹诽,唐初露却下意识地思索了起来,而后一字一句地回答,「反正不像已婚男人。」

陆寒时瞥了她一眼,唐初露看到他眼底的笑意忽然敛去了。

到家之前,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车内安静得有些尴尬。

驶进小区的时候,保安正跟物业的一位女士说笑,唐初露支起了耳朵。

那位女士就是那天跟她说「这一栋大楼都是您夫妻二人的,哪里来的什么邻居」的物业陈女士。

和所有的居委会大妈一样,八卦大嘴巴,但是热心肠。

陈女士一下子就认出了两人,笑着上前来打招呼,「哟!小伙子不错啊!昨天给太太买了栋楼,今天就给太太买了豪车啊!」

陆寒时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您别开这种玩笑,我太太胆子小。」

陈女士会意,笑容有所收敛,「嗨呀」了一声,「你瞧瞧!我都忘了,那天我跟你太太打趣,她看上去像是相信了,该不会回去就逼问你了吧?」

陆寒时扭头看着唐初露,「问你呢,你逼问我了吗?」

唐初露:「……赶快回去吧,我饿了。」

她一脸尴尬,直到陈女士的身影在车后看不见了,她才不满地问:「你怎么跟人家开这种玩笑?」

陆寒时不以为意,「因为我虚荣。」

唐初露:「……」

……

晚上照旧是要一番酣战。

两人浑身是汗抱在一起,往常这个时候是不说话的,今晚陆寒时却亲了亲她汗湿的脸颊,「明天送你去上班?」

唐初露意识模模糊糊,顿时一个激灵,「不行!」

她和陆寒时结婚的事情,她还没有告诉任何人。

才跟前男友分手,转身就跟一个陌生男人闪婚,怎么看怎么像是为了报复前男友的赌气决定。

次日,由于她坚持不让送,男人脸色很不好看。

两人一起出门,唐初露看着他拿着钥匙往那辆扎眼的阿斯顿马丁走去,没忍住,「那个……你下次还是别开这辆车了……」

陆寒时停住了脚步,回头来看她。

唐初露解释道:「你这太扎眼了……不太符合我们的身份。」

「我们是什么身份?」陆寒时嘴角一勾,靠在车门上,好整以暇地问。

「就是……」唐初露一时语塞。

「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医生,虽然赚的不少,但也不是那种能够挥霍的类型,你这样虚荣,我有点承担不了……」

她还以为穷酸男人不怎么需要花钱的,没想到,这男人有够奢侈!

陆寒时站直了身子,「车是老板借来开的。」

唐初露松了口气,「中华好老板……」

陆寒时勾了勾嘴角,「你不喜欢的话,下次就不借了。」

这句话怎么听着,莫名有种委屈的味道……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给这个帅气的小老公顺顺毛,「其实男人喜欢车我能理解,不过咱要量力而为不是?我上网查了一下,虽然阿斯顿马丁这种我们开不起,但是宝马奔驰之类的还是可以的,你觉得呢?」

她家老爷子生前最贵的一辆车就是一台宝马 G 系,也没开多久,她想着到时候去老家那边提过来给陆寒时开好了。

陆寒时笑笑,同意了,「你开心就好。」

唐初露也笑了,「那……你不生气了吧?」

陆寒时走到她身边,捏了捏她的耳垂,「我不会生你的气。」

「嗯。」唐初露想了想,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你好好上班。」

陆寒时顿了一下,随即扣着她的后脑勺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口,声音低沉清冽,语调莫名上扬,「好。」

……

到了医院门口的时候,唐初露才发觉早上那个吻好像有些过于恩爱了。

两人虽然是正式夫妻,也都有要好好过日子的愿望,但是毕竟对彼此的了解还不足够,相处起来也还停留在对对方条件满意,但是相敬如宾的程度上。

今天早上那一幕,对唐初露来说,有点温馨过头了。

只不过,滋味还不错。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男人长得帅就是不一样。

哈哈哈哈……

她翘着嘴角往办公室的方向走,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小护士异样的眼神,就连迎面走来的裴朔年也没有注意到,擦肩而过。

男人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跟刚分手的时候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好看了。

裴朔年莫名觉得有些烦躁,忍不住叫住了她,「露露……」

话一出口,又想到之前她的警告,冷着声音改了口,「唐初露。」

唐初露也停了下来,扭过头看到是裴朔年的时候,脸上的笑意缓缓沉寂了下来,「裴主任,有什么事?」

裴朔年转了转手腕上的表,「你的办公室不在这边。」

唐初露这才恍然醒悟过来,她昨天已经被赶到了一楼。

他站在原地没动,静静地等着她的反应,视线看到她脖子上那成片的红色印记之后,眉头皱了皱。

「昨天不是让你吃点过敏药?」

他上前了几步,伸出手想要触碰她脖子上的肌肤,被唐初露下意识躲过了。

她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子,胡乱遮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不关你的事,我先下去了。」

说着她就要越过他走开,裴朔年却抓住了她的胳膊,语气不善,「过敏不是小事!」

原来,他还在以为自己脖子上的是过敏的痕迹?

唐初露忽然打量起这个男人来。

该说他是反应迟钝看不出来这是吻痕,还是他太自信她不会跟别人在一起?

唐初露轻嗤了一声,「你放心,有人把我照顾得挺好的。」

裴朔年眸色一沉,转头看着她,眼里似乎在酝酿什么情绪。

半晌,他也只是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这些话气不到我,露露,你乖一点。」

温润缱绻的语气,好像他们还在一起时一样。

唐初露有一瞬间的晃神,好像两人还是大学校园里人人称羡的一对眷侣。

只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唐初露隐隐有些嫌弃他这样亲近的叮嘱,下意识退了一步,却被他抓紧了胳膊。

她皱紧了眉头刚要说话,就看到乐宁从走廊一旁的办公室走了出来,看到裴朔年抓着她的手,眼眸暗了暗,快步往这边走来。

裴朔年听到动静,往乐宁的方向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压低了声音,「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伤害自己的身体惩罚不到任何人。」

唐初露在心里冷笑一声,当着她的面关心她,现在乐宁来了,就松开手保持距离?

「我的事情不劳你费心,你管好自己的小情人就行,以后别再让她到我面前乱吠。」

唐初露看到乐宁那张脸就犯恶心,没等她走到面前,转身就走了。

乐宁本来不太好的脸色在看到她潇洒离开的背影时变成了委屈和可怜,「朔年,我又做错了什么吗?露露她现在好像对我误会很深……」

裴朔年一眼就看得出她的心思,只是他是个男人,对柔情小意本能不会反感,轻声道:「没有,她只是恨我,不关你的事。」

……

午休时间,没有病人,唐初露拿出手机给陆寒时劈里啪啦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知道脖子上那些印子有多难遮吗?下次再这样,我就不让你亲我了!】

说来也奇怪,发出去之后,唐初露心里的憋屈忽然就消散了一些。

唐初露忽然就来了兴致,翻看起陆寒时的朋友圈来。

此时,市中心霜降大厦顶层,穿着高定西装优雅矜贵的男人,正当着所有股东的面演示公司未来一个月的计划宏图。

他身形高大,气场斐然,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处变不惊的冷沉。

那些年纪比他大了不少的股东都在认真听他的发言,时不时低头做着笔记。

幕布投屏上连接的是他的电脑,上面有他最近设计的工程,代码简练程序流畅,很完美的设计。

只是当备注为「老婆」的消息跳出来的时候,所有人愣了一秒。

因为是特别关心,所以对话框还自动跳了出来,大屏幕上顿时出现了一排字——

【你知道脖子上那些红印子有多难遮吗?下次再这样,我就不让你亲我了!】

霎时之间,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饶是平时冷静自持的陆寒时陆总工,表情也有了一丝停滞。

那些董事都还大气都不敢出地看着他,面面相觑。

他很快反应过来,晃动鼠标直接点掉了对话框,「我们继续。」

声音沉稳,神情淡然,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在座的股东都是霜降公司的高层,也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虽然心里好奇,但面上都不显露。

霜降公司如今是国内最大的互联网公司,陆寒时是这家互联网公司的首席 RD——研发工程师。

会议结束之后,诺大的办公室就只剩下陆寒时和邵朗两个人。

邵朗是霜降的大老板,近几年最年轻的首富。

他看着陆寒时没有任何要解释的迹象,忍不住用笔点了点桌子,「什么时候有了弟妹?也不介绍一下?」

陆寒时看都没看他一眼,修长的双手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介绍给你干什么?」

这话邵朗就不爱听了,「咱俩什么关系?你有女人都不给我介绍,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他跟陆寒时也认识好几年了,两人读研究生的时候是一个宿舍的,那时候陆寒时是出了名的天才,被常青藤名校破格录取,比同届的人都小好几岁,但是在学术上却制霸全行业,年纪轻轻就已经站在顶端,傲视群雄。

这厮平时的生活就只有敲代码这样无聊又机械的活动,除了长了一张十分招惹女人的脸和身材之外,基本上跟女人这个词汇不搭边。

到底是什么样的仙女下凡,才能收了陆寒时这样的男人?

面对邵朗的追问,陆寒时头也没抬,「跟你只是上下级的关系,你是我老板,非要见我老婆做什么?」

「得了吧,我可不敢在你面前自称老板,要是你一不高兴跳槽了,我们整个霜降都要玩完!」

陆寒时见唐初露久久没有回复,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他转过身子,眉眼间忽然柔和下来,「露露,是我……」

唐初露带着耳机接电话,听到男人磁性的嗓音时已经红了耳根子。

女人此刻正在翻看着他的朋友圈。

这男人果真活得跟老干部一样,昵称是自己的全名就算了,头像和背景都是默认图片。

她觉得无趣,又切回到通话界面,恶狠狠道:「你这个罪魁祸首!知不知道因为你弄出来的这些痕迹,那些病人今天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听得出来她是在故意耍狠,陆寒时勾了勾唇,「是我的错,下次我轻点。」

「你还想有下次?」

陆寒时听得轻笑一声,「说实话,想。」

唐初露:「……」

此时的他不是平时那种疏离得体的笑意,而是眼角眉梢都柔和下来的那种笑,看得一旁的邵朗又要惊掉下巴。

这无奈又宠溺的语气!这调笑又轻哄的神态!

这还是那个平时不苟言笑,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还脾气很差动不动就撂挑子不干的陆大总工吗?!

邵朗被惊得手里的派克钢笔直接掉在了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唐初露也听到了,连忙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她知道陆寒时是个程序员,也就是俗话说的码农。

陆寒时瞥了一眼邵朗,后者立刻噤声并坐直了身子,他收回了视线,「嗯,在上班。」

默了一会,他又说:「没有打扰。」

唐初露不知道那边的情况,看了眼桌上放着的钟表,又问道:「你把那车还给你们老板没有?」

陆寒时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事,顿了一会,回:「还了。」

唐初露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以后别再借了,改天我带你回趟老家,把我爸那辆车给你开。」

「嗯。」陆寒时这次应得很快。

唐初露笑了笑,头回感受到了赠香车给美男的微妙快乐,怪不得那些有钱男人就是喜欢给美女花钱。

她安抚他,「你乖一点,我有的都给你。」

陆寒时失笑,「好。」

唐初露顿感满足,刚要挂电话,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裴朔年手里拿着白色的药膏朝她示意了一下,「露露?」

他敲了门之后看到唐初露在打电话,就没有直接进来,而是等在了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错觉,打电话时的唐初露笑得很甜美,连带着眼睛都是弯弯的,细腻的嘴角旁边一个清线温婉的小梨涡。

她以前只对他这么笑。

裴朔年有瞬间的怔愣,等到唐初露挂了电话之后才回过神来。

他信步走近,将那白色的药膏放在了她桌上,状似无意地问:「刚才在跟谁打电话?」

唐初露视线扫过那支过敏药,最后落在了男人脸上,「有事吗?」

她还是那副平和淡然的样子,只是笑意收敛了不少。

裴朔年忽然觉得烦躁,抬起下巴点了点那支药膏,「这是你经常用的那支过敏药,现在春季过敏高发期,你注意一点。」

他看她还穿着高领的衬衫,只隐隐看到那些红色的痕迹,忍不住说她,「自己都是医生,不知道越遮越不容易好吗?你这样很容易蹭到,破了口子不但会留疤,还会感染知不知道?」

「你说够了没?」

唐初露听不下去了,语气里的不耐很明显,「你有那时间能不能去哄哄乐宁?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好不好?」

裴朔年几乎是瞬间就黑沉了脸色,他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眼里像是在酝酿什么风暴。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唐初露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收起坏心情准备去查房。

她轻车熟路地去拿自己的白大褂,视线看到桌上那支打眼的白色药膏,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

裴朔年沉着脸回到办公室,一路上的护士医生都跟他打招呼,带着恭敬,带着讨好。

今时不同往日,他很快就要升院长,且在外的投资也盆满钵满,名利双收,就连许多商业大亨都朝他抛出橄榄枝,想将女儿介绍给他。

裴朔年看了几份文件,又忍不住想到那女人脖子上的红痕……

虽然是过敏,看上去却有种挥之不去的暖昧。

他握着笔,力道松了又紧,最后叹了口气,又起身出去。

这次他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却没看到唐初露,刚想转身出去的时候,忽然看到垃圾桶里那熟悉的药膏。

裴朔年的眼神一下子就冷沉下来。

唐初露查完房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但离下班还有点时间。

她揉了揉酸痛的肩颈,这个病人比较特殊,是个长相英俊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被送到急诊来的时候腹部上插了好几把刀片,基本上没什么活路。

但唐初露却看到了一线生机,足足熬了八个小时的手术才将他从鬼门关那里拉了回来。

这也是她一战成名的一场手术,现如今这个病人终于痊愈出院了,她有种功德圆满的欣慰。

唐初露觉得有些累,跟同事打了声招呼,就提前离开了。

她打算去接陆寒时下班。

她让陆寒时把老板的车给还了,眼下他也没有车开,她去接一下也是应该的。

唐初露把自己那辆粉色的宝马 mini 开出了医院的停车场,给陆寒时发了条消息过去:【几点下班?】

那边几乎是秒回:【五点半,还有一小时。】

跟唐初露预计的差不多,她看了看路况,不堵车的话,应该能在他下班前半小时到。

她点了点屏幕:【把你公司地址发过来。】

这次那边等了好几分钟,才回复过来,就一个符号:【?】

唐初露忍不住笑了笑:【你不是把车给还了?我来接你。】

陆寒时:【哦。】

然后又过来一条消息,是霜降公司的定位。

唐初露猛地一脚踩下了刹车,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霜降?

这不是近十年来一直排行第一的互联网公司龙头老大吗?

他在霜降工作?

身后传来车子按喇叭的声音,唐初露这才回过神来,踩下油门继续开,神情有些微妙。

陆寒时盯着对话框看了一会,确认那边不会再回消息过来了,这才抬眸看向坐在一旁的邵朗,「她要过来。」

邵朗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谁?」

见陆寒时不说话,他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就……就来查岗啊?」

陆寒时这找的老婆还挺彪悍啊!才结婚三个月就来老公工作的地方查岗了?

邵朗刚才已经在陆寒时那里得知了他婚姻的基本情况,现在对这个「她」很是好奇。

陆寒时欲言又止,「她过来接我下班。」

邵朗:「……那还挺贤惠的。」

陆寒时:「……那辆阿斯顿马丁你要不要?」

邵朗:「?」

陆寒时看着他疑惑的神情,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朴实节俭,不喜欢铺张浪费。」

邵朗:「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等下陪你演戏?维持你在你老婆面前的穷酸人设?」

「嗯。」

「……她图你什么?」他不太明白了,没钱,没车,普通工程师,就这样还愿意跟他结婚?

陆寒时微微回过神来,也思考了一下,「不知道。」

邵朗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忽然挤眉弄眼地说:「我知道了,她是馋你的身子!」

不得不说,陆寒时不止在女人堆里受欢迎,在男人眼里,他也是很帅气的长相。

他记得在国外读书那会,还有不少基佬跟他告白来着。

陆寒时懒得理他,站起身子,将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胳膊上,「我先下班了。」

到了楼下,果然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影站在大厅门口。

唐初露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和浅蓝色的水洗牛仔裤,看上去温婉恬静,十分居家。

她的肤色很白,眸色和发色也都很浅,从外形气质来看,是淡得像水一样的女人,在外面并不扎眼。

但陆寒时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跨步走过去,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等很久?」

唐初露转过身,对他笑了一下,摇摇头,「我也是刚到,你不是还有一会才下班吗?」

「可以提前走。」

说着,陆寒时便搂住了她的腰,见她忽然不动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邵朗站在后面,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你怎么跟来了?」

邵朗直勾勾地盯着唐初露那张脸,「寒时,这……是你老婆?」

唐初露似乎也觉得这个邵朗很眼熟,主动伸出手跟他打招呼,「你好,我是寒时的妻子唐初露,你是他的同事吧?」

邵朗机械地伸出手跟她握了握,视线还一直盯着她的脸看,「你好。」

忽然他想起来了!这个女人不是之前跟他相过亲的那个美女医生吗?

感受到背后的寒冷视线,邵朗连忙解释道:「误会!误会!我只是看唐小姐很眼熟,没别的意思!」

唐初露听他这么一说,也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倒是想起一些熟悉的画面来了。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邵朗,「你是不是上次那个……噗噗?」

邵朗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能不提这件事了吗?」

……

因为两人认识,邵朗也跟着夫妻俩一起去吃了顿晚餐。

刚坐下,唐初露就把两人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跟陆寒时说了一番。

原来,绍朗 29 了一直未娶,家里便安排了虽不是豪门但颇有声望的唐家女儿唐初露去相亲,唐初露刚分手,便去了,虽然两人不来电,但却和朋友一样很聊得来,可谁知绍朗的牛排加了一种奇怪的豆,害他肠胃不畅,一直放屁,起初唐初露是假装没听到的,可后来实在太臭太响了,一个没忍住笑出声,绍朗羞愧难当,竟一气之下,帐都没结就走人了!

唐初露声情并茂,笑的花枝乱颤,陆寒时也勾起了嘴角。

不过,他对邵朗的丑事没什么感觉,只是唐初露这样在他耳边说悄悄话的感觉让他很舒服。

他微微往后仰着身子,胳膊撑在唐初露背后的椅子上,是占有的姿态,「我今天想吃牛排。」

唐初露正在喝水,一个没忍住喷了出来,「噗——」

邵朗:「……」

他绝对是故意的!

唐初露被呛得咳嗽了几声,陆寒时帮她拍着背顺气,「小心点。」

「我……我没事……」

唐初露脸色有些红,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才把嗓子里的痒压下去,看了邵朗一眼,「还是不点牛排了吧……」

陆寒时揉揉她的脸,轻笑一声,「随你。」

唐初露忽然收敛了笑意,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

陆寒时将手掌放在她脑后,捏了捏她的后脑勺,「这么渴?」

唐初露收起那些小心思,对他笑了笑,「我喜欢喝水嘛。」

陆寒时给她快空了的杯子里又倒满了温水。

对面的邵朗忍不住也拿起杯子敲了敲,揶揄道:「喂喂喂,寒时,咱俩认识这么久,你可从来都没给我倒过水啊!」

陆寒时随手把桌上的茶壶推了过去,「开水,趁烫喝。」

邵朗:「……」

……

北城中心医院。

裴朔年看着手里那支白色药膏,微微有些出神。

乐宁拿着一个保温杯走了进来,脸颊红红地看着里面的男人,随即关上了门。

「朔年,我给你泡了茶。」

裴朔年没有说话,看着冒热气的杯子失了神。

他记得读大学的时候唐初露有个一模一样的保温杯,只是容量很大,每天上课都带着,一上午就能喝完,班里有喜欢她的男生给她取外号叫「水桶」,她还很不开心了一段时间。

然后他就送了她一个粉色的兔子保温杯,小巧玲珑,只是装不了多少水,但唐初露却一直用着,哪怕每节课下课都要去开水房打水,也一点都不嫌累。

他那个时候怎么就没主动给她打过几次水呢?

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谢谢,宁宁。」

乐宁因为他这句「宁宁」心脏漏了一拍,红着脸说:「朔年,你不要跟我说『谢』字,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谢谢……」

裴朔年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那你想要什么呢?宁宁。」

乐宁看着男人的笑脸,一时间有些慌神。

裴朔年是她整个大学时期的梦,只可惜他是自己室友闺蜜的男朋友,她一直只能压抑自己的情感。

眼前的这个男人,穿着白大褂,带着斯文的金边眼镜,镜片下是勃勃的野心。

「朔年,我知道这样很对不起露露,但是……」

她咬着下唇,含羞带娇的模样,鼓起勇气想把那些话说出口,「那天在你家,我们两个之间发生的事情……我……」

「砰砰砰——」

她话还没说完,门口忽然响起一阵铿锵的敲门声,然后传来女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裴朔年!给我出来!」

乐宁心里「咯噔」一下,「朔年,蒋宝鸾怎么会过来?」

蒋宝鸾是她们大学室友之一,名副其实的豪门千金,跟唐初露是从小到大的死党,也是在发现裴朔年和乐宁有暧昧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抽了乐宁一巴掌的人。

裴朔年也皱了皱眉,走过去开了门。

「你在里面干嘛呢?这么久没动静?」蒋宝鸾大剌剌地走了进来。

她双手环胸,上下打量着办公室的格局,视线在看到一旁像小媳妇一样站着的乐宁时脸色一变,冷冷地讽笑道:「乐小三医术一般,本职工作还是做得很好的嘛?怎么?跟你的朔年哥哥在办公室找刺激啊?」

乐宁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不敢跟蒋宝鸾正面刚,只能小心翼翼地缩在裴朔年身后,拉了拉他的袖子,「朔年……」

娇娇软软的声音总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裴朔年皱了皱眉,「宝鸾,医院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呸!」

蒋宝鸾瞪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要不是没看到露露,你以为我稀得来看你们这对狗男女?」

「你没看到她?」

裴朔年脸色微微有了变化,「现在是上班时间,她不在办公室?」

蒋宝鸾看着他,冷哼,「刚找了,不在,不过也能理解,要是我作为有实力的种子选手好好的办公室被小三占了,只能被赶去一楼,我也不在办公室呆!」

蒋宝鸾出了名的脾气爆不好惹,放着大好的家业不去管,偏偏跑去开跆拳道馆,北城很多人都怕她,但裴朔年一个大男人还不至于忌惮一个小姑娘。

他没说话,直接拿出手机给唐初露打了个电话,那边传来的只有忙音。

裴朔年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又打了一个过去,还是忙音。

裴朔年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他又拿起桌上的座机拨了一串号码出去,看得一旁的乐宁握了握拳头。

他居然把唐初露的号码记得那么熟……

这一回那边很快就接起——

「喂?什么事?」

唐初露看到是医院座机打来的电话,以为有什么急诊,跟邵朗说了声「抱歉」,起身去洗手间那边接电话。

她出声的那一刻,裴朔年完全黑了脸。

所以,她真的拉黑了自己!

……

唐初露刚起身离开,邵朗就对陆寒时眨了眨眼睛,「原来你喜欢这款,清纯的脸蛋,火辣的身材。」

陆寒时懒得理会他,拿起唐初露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随即站起了身。

「诶,你要干嘛?」邵朗连忙作戒备状,以为他要打自己。

陆寒时瞥了他一眼,「我去洗手间。」

……

唐初露倒是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翘班还会被抓住,有些无奈地对那头说:「情况不严重的话,你让宝鸾找别的医生看。」

蒋宝鸾开跆拳道馆的目的就是为了睡各种各样威猛雄壮的小鲜肉,但小鲜肉睡了几个唐初露不知道,倒是经常见她带男人来看病。

裴朔年有些无奈的语气,「她只要你。」

唐初露一顿,忽然想明白了:这是蒋宝鸾为了她在找茬。

她笑了笑,「安慰病患并不是我的职责,裴主任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裴朔年被唐初露那种无所谓的语气给哽住了。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冷低沉的男声——

「露露,你没事吗?」

裴朔年眉心猛地一跳,「唐初露,你翘班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唐初露被突然出声的陆寒时吓了一跳,没时间理会裴朔年,下意识应了一声,「我没事,很快就出去。」

然后对着电话那头说:「有事先挂了,今天我是早退了,你可以扣我工资。」

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想了想,给蒋宝鸾发了条消息过去,「别闹太过,不值当,过几天请你吃大餐,么么哒!」

「唐初露?」电话那边,裴朔年强压着怒火喊了一句,但是只听到一阵忙音。

他脸色铁青地挂掉电话,视线看向不远处看好戏的蒋宝鸾,「你听到了,她现在不在医院,需要我找院长给你看病吗?」

蒋宝鸾看到他一脸阴沉的模样,只觉得快活极了,哼笑,「那倒不必,我听到我的好姐妹终于开始美好的第二春了,高兴得不行,所以通体舒畅,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什么病痛都没有了!」

裴朔年脸色沉得吓人,冷冷地看着她,「你给她介绍男人了?」

蒋宝鸾笑着说:「我倒是想给她介绍,但露露这条件,哪轮得到我给她介绍啊?多的是男人前仆后继!」

她说完,男人的脸色也沉了个彻底。

蒋宝鸾看着裴朔年隐忍着怒而不发的表情,心里得意得不行,快活地离开了。

等办公室的门关上,乐宁才有些委屈地扯了扯身旁的男人,「朔年,露露姐都已经往前看了,你……」

「别总叫她姐,她比你小。」裴朔年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觉得乐宁一口一口的「姐」叫着听了很不舒服。

明明以前没什么所谓的。

……

唐初露打完电话出来,就看到等在门口的男人,吓了一跳,「你怎么站在这?」

难怪刚才进进出出的小姑娘都一脸绯红地看着这个角落的方向窃窃私语着,原来是站了个大帅哥啊!

陆寒时站在角落,微微靠着墙,一只手放在裤袋里隐匿在光线里,身形高大纤长,足足一米八八的个头,那张脸又鬼斧神工的俊俏,气场更是强大硬朗,看得唐初露都忍不住红了脸。

陆寒时上下瞥了她几眼,没说什么,只是抬起了手臂。

唐初露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把手放到了他臂弯里挽住了他。

在外面就这么黏糊,还怪难为情的……

她这么一动作,刚才打算上前来问陆寒时联系方式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垮了一张脸,不情不愿地走开了。

唐初露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她说的声音很小,陆寒时还是听到了,一扫之前的阴郁,微微勾了勾嘴角,「那你喜欢吗?」

「嗯?」

唐初露下意识抬头,就撞进了那双深色的墨眸里,仿佛要被他吸进去一般。

她脸一热,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打着哈哈道:「哈哈喜欢,当然喜欢……」

陆寒时没再说话,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两人往回走的时候也吸引了不少目光,唐初露有些不自在,陆寒时却是习惯了一样,眼睛都没眨一下。

……

下班之后裴朔年又给唐初露打了几个电话,无一例外都没有接。

明明知道自己是被拉进了黑名单,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接一个地打。

最后是一个打进来的电话让他回过神来,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几个字,顿了一会之后才接起,「有事?」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裴朔年脸色大变,声音也带了一丝狠戾,「你少给我耍花招,当初我看着你吃的药,哪来的孩子?」

唐初露一直以为他劈腿乐宁,其实没有。

那天在他床上的人另有其人,是裴朔年永远不想让唐初露知道的一个人。

……

这顿饭的气氛很好,吃完后三人一同离开。

这家餐厅消费很高,门口停着的都是些平时大街上很难看到的豪车,唐初露那辆粉色的小 mini 就显得格外打眼。

邵朗没开车过来,唐初露就顺便送他一程,她刚打开车门坐稳,就看到陆寒时站在窗户外面对她招了招手,「下来。」

唐初露摇下车窗,「怎么了吗?」

陆寒时把手里的包挂在了她脖子上,纤长的手臂从窗户里往下一伸就打开了车门,「我来开。」

唐初露听话地下了车,坐在了副驾驶上,正要系上安全带,就看到面前一个黑压压的身影倾覆过来。

陆寒时十分自然地帮她扣好,又在她下巴上揉了揉,「吃饱了没?」

唐初露刚点点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幽怨的声音:「寒时,这话你应该问我,我不但吃饱了,还吃撑了,吃的还是狗粮!」

唐初露忍不住笑了一声,「邵总,等你相亲成功,你就能把狗粮给还回去了。」

邵朗黑了脸,「能别提相亲这事吗?我现在都不敢回去见我爸妈,在外流浪大半年了!」

把邵朗送了回去之后,车上就只剩两人。

这是唐初露第一次接陆寒时下班,总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她忍不住看了看一旁开车的男人,他长手长脚的,这车空间太小,显得他坐在驾驶座上很憋屈的样子,于是开口道:「要不还是我来开吧?」

陆寒时没看她,「没事,你玩会手机,很快就到家了。」

唐初露就拿出手机给蒋宝鸾发了条消息,「亲爱的,我今天跟首富吃饭了!」

蒋宝鸾很快就回了电话过来,两人很久没有聊天,天南地北地扯了一通,唐初露被逗得开怀大笑,跟闺蜜说着今天发生的趣事,然后一起吐槽。

陆寒时在一旁静静听着,嘴角勾着浅浅的弧度。

直到听到「裴朔年」的名字时,笑意才渐渐褪去,恢复了平时的冷清沉默。

到了家之后,陆寒时径直进了浴室,不一会就传来花洒的声音。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不太理智的神经,陆寒时闭着眼睛,想起邵朗离开前在自己耳边说的话——

「寒时,不是我给你泼冷水,但是女人都是慕强的,你现在可以不告诉她你真正的样子,但总有一天她会厌倦你,去崇拜更强大的男人。」

因为觉得他不够强大,所以会对前任念念不忘吗?

陆寒时忽然睁开眼睛,墨色的深眸在水光之中格外沉重。

……

唐初露打完电话之后才发现男人的脸色不对,似乎是不太高兴。

刚才一起吃饭的时候不还好好的?还有说有笑,给老板脸色看,等等……

唐初露灵光乍现。

陆寒时只是普通程序员,邵朗却是总裁首富,她之前跟邵朗相过亲,现在却跟他结婚了,他是不是心理有落差?

也是,男人都是爱面子爱自尊的生物,所以他才给自家老板甩脸色看!

唐初露就松了口气,想着等下怎么开口跟他解释。

好不容易等陆寒时洗完澡出来,唐初露刚才酝酿了很久的话语在看到男人出浴的模样时变成了哑口无言。

黑色的发半湿着,隐隐有水滴隐匿在他流畅的下颚,刚毅俊朗的脸颊线条,精致得挑不出任何错的五官,最要命的是白色浴巾上那规整的八块腹肌,以及深深的两道人鱼线。

她连忙吞了吞口水,压下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坐在床边试探地问道:「寒时,我跟你老板相过亲,你是不是有点介意?」

陆寒时掀开被子躺了下去,背对着她的另一侧,也没看她,语气淡冷,「没有。」

那就是有了……

唐初露吐出一口气,知道男人有时候也会口是心非:「我对邵朗真的一点都不来电,我不喜欢那一款的。」

陆寒时讽刺地勾起嘴角,笑着问:「那我呢?你喜欢我这一款?」

这还是男人第一次堵她的话,唐初露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陆寒时似乎也没有要等她的答案,他背对着唐初露,拿起了手机,里面是这整栋大楼的资产证明,所属人是他,现在是夫妻共同财产。

这个楼盘是他最新投资的,现在还不打算开卖,只有他们一户住户,陆寒时也不打算给自己找邻居,却引起了唐初露的怀疑。

想起邵朗的那番话,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唐初露……

唐初露见他背对着自己一声不吭,以为他是伤了自尊,有些内疚。

以前她跟裴朔年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她主动求和哄人,跟陆寒时在一起之后她都快忘记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了,竟然有些拉不下脸去解释。

陆寒时看着手机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邵朗发了条消息过来,他点开:【寒时,你说你女人以为你只是普通程序员,那你们结婚的钱谁出的?】

陆寒时:【她。】

邵朗:【……】

邵朗:【你这样不就是小白脸了?有几个女人喜欢小白脸的?信我的,你还是早日坦白吧!】

陆寒时没再回复,握着手机若有所思。

唐初露躺了一会,还是觉得气氛有些僵硬,忍不住转了转身子,结果就对上了男人那双深色的墨眸。

「我有话要跟你说……」

「寒时,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短暂的诧异之后,又相视一笑。

陆寒时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先说。」

唐初露清了清嗓子,十分认真地看着男人的眼睛,「寒时,我知道你可能是介意自己只是个普通程序员,邵朗却是首富,但是在我这里,钱真的不重要,你明白吗?不然我也不会跟你结婚!」

陆寒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说起邵朗,有些云里雾里,但还是点了头,「我明白。」

唐初露松了口气,笑着蹭进了他怀里,「所以你不用觉得自尊受挫什么的,我的男人不用有钱,钱我自己会赚,虽然不能让你大富大贵,但养活我们两个是没有问题的,你工作上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既然结了婚,好好跟着我就行!」

陆寒时:「……」

他心情复杂,「怎么听上去我像是你包养的小白脸?」

唐初露瞪大了眼睛,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你怎么能这么想?只是因为我比你赚得多一些,存款也还可以,负责家庭开销,你虽然没什么钱,但是你体贴听话,所以就顾家一些,这不是很和谐完美的家庭模式吗?怎么能因男女倒置,你就说自己是小白脸呢?」

陆寒时:「……」

她虽然说得有点道理,但听上去他还是很像小白脸……

「露露,其实我……」

「哎呀,你就别纠结了!」陆寒时刚要说话,就被唐初露给打断,她抱着他的劲腰,语气温柔,「其实我跟你在一起,也正是看中了你没钱这一点。」

陆寒时:「……怎么说?」

唐初露从他怀里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你也知道我前男友劈腿的事情,我曾经也相信爱情,那时他只是个穷学生,我是院长千金,我陪他吃苦,度过他人生中对灰暗的那段时光,可时过境迁,现在他名利双收,我却家道中落,他呢?他跟我的室友暖昧,最后劈腿,甚至被我捉奸在床……」

虽然表面上装作无所谓,但是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胸口还是有些闷。

「我相信他以前很爱我,只是后来迷失在金钱的欲望里,所以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是一句至理名言,钱有时候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初露说得有些激动,还举起了小拳头,一脸的义愤填膺。

陆寒时抓住了她的拳头,揉在自己的掌心,「世事无绝对,钱只是物品,没有好坏,如果我物质方面更加富足一些,也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他在试探她的态度。

可这话听在唐初露耳朵里就变了味,语气沉了下来,「寒时,我跟你说认真的,我不喜欢有钱人,我仇富,仇富你明白吗?」

她怕他心里会有疙瘩,所以干脆这么说了,「我就是那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钱没有好坏,但是很容易引人变坏,所以我不喜欢什么有钱人,我讨厌有钱人,我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平淡一生就好,你明白吗?」

陆寒时:「……明白。」

他默默地收起了手机,关掉了上面的房产转正注意事项界面。

唐初露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问他,「我说完了,你要跟我说的话呢?」

陆寒时沉默了一会,「没了。」

「没了?」唐初露有些惊讶。

「嗯。」陆寒时低低地应了一声,少见的有些心虚。

见她瞪着一双茶色的水眸看着自己,他眸子一深。

「以后靠你养我了,陆太太。」

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热气,细嫩的腰肢好像能被他一手掌握,肌肤也像豆腐一样滑腻,怎么都吃不够。

唐初露根本没精力去思考别的,闭着眼胡乱应了一声,本能地伸手抱住了男人宽阔的背。

爱一场不如好春光。

陆寒时临睡前给绍朗发了一条短信,「当小白脸也没什么不好。」

邵朗:「……」

……

唐初露睡到中午才起来。

她洗漱完毕之后在客厅看到正在读报纸的男人,迈着两条细白的长腿走了过去,「你怎么起这么早?」

陆寒时放下报纸,看了眼时间,「不早了,已经十二点半了。」

唐初露喝了口牛奶,瞪了他一眼,「怪谁?」

动作间她脖子上的红痕又冒了出来,新的旧的叠在一起,凌乱得很,陆寒时顿了一下,哑声道:「……怪我。」

吃过早午餐之后,两人就去了停车场,要回一趟唐家。

唐初露答应过陆寒时要把爸爸那辆宝马 G 系给他开。

车上,陆寒时注意到她的情绪不是很好,「哪里不舒服吗?」

唐初露摇摇头,稍微缓和了些脸色,「不是,只是……」

闪婚的事情她还没告诉任何人,就连蒋宝鸾都还蒙在鼓里,更别提家里那两个女人了。

她从小到大都跟唐母不亲,但妹妹却深得母亲宠爱,明明都是亲人,逢年过节见面的时候竟然还会尴尬。

尤其是在父亲去世之后,她觉得自己和那个家庭好像硬生生被割裂了,所以才一直没有带陆寒时回去。

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说:「我跟我家人关系微妙,你到时候少说话,吃顿饭我们就回去。」

陆寒时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到唐家的时候刚好是饭点,粉色小 mini 开进去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个保养得很好的中年女人站在台阶上往这边张望。

看上去是盼女心切的举动,唐母脸上却没有一丝兴奋和激动,只有淡淡的得体和周到。

唐初露心里「咯噔」一跳,勉强对陆寒时扯出一个笑容,「那就是我妈。」

两人一下车,唐母就客气地迎了上来,从陆寒时手里接过礼品,笑着寒暄,「寒时?我是露露的母亲。」

陆寒时也礼貌地笑,喊了一句,「妈。」

「欸!」唐母应了一声,笑着的弧度都没有一丝变化,像是精心雕刻过,温和又慈爱。

「妈!」唐初露也鼓起勇气喊了一句,没有和唐母对视,不自在地往门里看,「春雨呢?」

「她今天有事出去了,我劝了她,没劝住!」

说起唐春雨的时候,唐母脸上多了一丝埋怨的神色,语气颇为无奈,「她现在越来越难管,成天往外跑。」

唐春雨刚从高三的牢笼里解脱,本来就叛逆,现在更是管不住。

她笑着摇摇头,「没事,下次再介绍他们认识好了。」

桌上的菜色看得出是精心烹饪过的,还有海鲜之类的大菜,只是没有一道唐初露喜欢的。

陆寒时兴许看出来点什么,相比平时还要寡言一些,时不时给她夹一筷子菜,弄得唐母一直在低头吃饭,不好意思往这边看。

一顿饭吃的尴尬又安静。

去拿车的时候,唐母夸了几句陆寒时一表人才就没了下文。

唐初露就知道,哪怕这男人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天底下也没有哪个女人能对他这张脸挑出什么刺来。

「妈,那我们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唐初露拿了车钥匙就打算走。

唐母没什么好说的,点了点头,就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

回家的时候他们一人开一辆车,刚停进车库,唐初露就接到了唐春雨的电话,「你把爸爸的车开走了?」

她的语气很急,更像是在质问。

唐初露本来想寒暄一下的,也觉得没必要了,「嗯,怎么了?」

「你怎么不经过我同意啊!」唐春雨在那边叫了起来。

「爸爸的东西,为什么要经过你同意?」

「那你也没资格动吧?都是爸爸的女儿,凭什么你说了算啊?」唐春雨气极了,那辆车唐母本来答应了给她的!

「那车你自己开也就算了,还给你养的那小白脸开!唐初露,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你对一个小白脸都对你妹妹好!」

唐初露深吸了一口气,「你没有驾照,需要我提醒你吗?」

唐春雨:「……那也是我家的东西,轮不到一个外人来开!你让那个小白脸滚!」

唐初露瞬间冷了脸色,「谁让你一口一个小白脸喊的?你的教养呢?爸爸生前就是这么教你的?下次给我乖乖叫姐夫,再让我听到那三个字,我立马停了你的零花钱!」

唐父去世之后就一直是唐初露当家,留下来的财产也都给了她,这点权利她还是有的。

其实她一直想不通父亲为什么不把财产留给母亲,反而要她来经营这个家。

唐春雨心有不甘,又怕她真的停掉自己的零用钱,只能气势汹汹地挂了电话。

一转眼她就眼睛红红地挤出了几滴眼泪,委屈巴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姐夫,我姐说要停我的零花钱……」

裴朔年太阳穴「突突」地鼓噪着,像是没有听到她的抱怨,而是冷冽地问她,「你刚才说什么小白脸?你姐谈恋爱了?」

他手里还拿着唐春雨的检查报告,孕检反应为阴性,只是月经不调,并没有怀孕。

唐春雨年纪太小,根本就看不出男人表情变化下的真实情绪。

她还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是啊!今天还带回家给妈看了,那人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还把我爸爸的车给开走了,那本来应该是我的!」

她天真地嘟着唇,扯了扯男人的袖子,「姐夫,我也想开车,你帮我找个靠谱的驾校,好不好?」

裴朔年没有理会她,事实上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唐初露又谈恋爱了,还发展到要带回家见家长的地步……

昨天在她电话里听到的男人声音,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小白脸吧?

他们才分手多久?

有半年吗?

她就另寻新欢了?

裴朔年瞳孔猛地放大,忽然想到之前在她脖子上看到的那些红痕,其实根本就不是过敏!

他冷笑了一声,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

「你姐还真行,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他阴冷地讽刺了一句,脸色有些难看。

唐春雨嘟了嘟嘴,不以为意地说:「你不也搞了人妹妹吗……」

还是在跟唐初露交往期间就跟她在一起了,姐姐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一直被蒙在鼓里。

裴朔年身子一僵,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唐春雨被这样的眼神吓到了,立刻收声不敢说话了。

她跟裴朔年,一开始是她的一厢情愿。

自从那天去姐姐学校见到她那个帅气聪明的男朋友之后,她心里就有了别的想法。

她一直有意无意在撩拨裴朔年,这个男人享受她的爱意和追捧,却从来只当她是小孩子,没有回应过。

于是在她十九岁生日那天,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姐姐灌醉之后,她爬进了裴朔年的被窝里。

她本来以为不会那么容易得手,是想用点手段的,却没想到过程竟然异常顺利。

裴朔年掀开被子看到她时,一点惊讶都没有,反而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他从未主动,可也没有拒绝……

结束之后,唐春雨一身的凌乱不堪,她很难受,心却是熨帖的。

相比于她的狼狈,裴朔年却一丝不苟,系好扣子之后像是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男人坐在床头,点了一支烟,眼眸很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春雨拥着被子里已经不再童真的躯壳,小心翼翼、同时又满怀希冀地看着他,「朔年哥哥……你是第一次吗?」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裴朔年抬眸看了她一眼,极尽嘲讽,「当然不是,难道你是?」

唐春雨觉得受到了侮辱,红着脸反驳,「我是!」

裴朔年不说话了,只有沉默。

她都是,为什么唐初露就不是?

他自认为受过高等教育,并不在乎那些文化糟粕里对女人童真的苛刻要求,可却五年都没有碰过唐初露。

那件事就像一根尖刺一样狠狠扎在他心里。

全世界的女人都可以不是第一次,可为什么偏偏她唐初露不是?

见裴朔年一直不说话,唐春雨忍不住开口,「别生气了姐夫,我是自愿跟着你的……而且姐姐现在都有男人了,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裴朔年回过神来,低头看着这张跟唐初露有那么丝丝相似的脸,胆怯,爱慕,贪婪……

「你要跟我在一起?」他问得漫不经心。

唐春雨眼里闪着光,重重地点了点头,「姐夫,我想跟你在一起!虽然这次我没有怀孕,但我真的想给你生个孩子!」

裴朔年笑了笑,「所以你这次是故意的?」

唐春雨怔了一下,随即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气,转移了话题,「姐夫,我真的好爱你……」

裴朔年看了她好几秒,随手将检查报告扔进了垃圾桶,直接带着她去开了房。

……

唐初露发现自从她把那辆车送给陆寒时开之后,这个男人似乎变得有点黏人了。

周一,他们两个各自开车去上班,唐初露在办公室椅子还没坐热,陆寒时就忽然出现在门口。

她吓了一跳,连忙拉着他进来关上了门,「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陆寒时看着她做贼一样的动作,抿了抿唇,拿出一串钥匙,「你没带这个。」

唐初露愣了一下,接过钥匙,「谢谢,刚才我反应有点大,抱歉啊……」

医院都是她的熟人,对她和裴朔年的事情都知道一些,她暂时还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闪婚了,人言可畏,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传。

陆寒时倒是没什么反应,指了指左肩的地方,「这里有点不舒服,刚好来了,你要不要帮我看一下?」

唐初露看了看时间,还早,就让男人躺到了小隔间里,然后拉上了帘子,「把上衣脱了。」

陆寒时眸色一暗,开始解扣子。

唐初露刚在他旁边坐下,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敲门声。

她带手套的动作一停,「谁?」

「我。」

是裴朔年的声音。

唐初露脸色一变,看了眼还躺在隔间里的陆寒时,说:「等下你别出声。」

陆寒时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唐初露起身去开门,刚要问什么事,就看到沉着一张脸的裴朔年猛地将她推了进来关上门,不由分说扯开她的衬衫,直接褪到肩膀处,露出那些痕迹痕——

「谁干的!」

裴朔年眼角通红,手指死死地掐着她的肌肤,像是要陷进去,「我问你哪个男人干的?」

男人的怒气来得莫名其妙,唐初露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撞上了桌子,疼得闷哼了一声,「你干什么?」

裴朔年眼眸一闪,下意识松了些力道,伸手就要去扯她的胳膊,「很疼吗……」

「啪——」

他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狠狠地挨了一耳光。

唐初露一巴掌打过去,慌忙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声音有些抖,用尽全力把他推到门口,「给我滚!」

裴朔年被打得偏过头去,半天没有动作,脸颊上尖锐的痛感让他清醒起来。

他舔了舔嘴角,尝到一股血腥味,忽然转过头,讽刺地笑了,「分手的时候你都没打过我,露露。」

现在只是看看她的肩膀,她就气得甩他巴掌。

「我说了别叫我露露!」唐初露厌恶地看着他。

裴朔年深深地看着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但也没有再靠近她。

唐初露后退了几步,想到帘子后面还有一个男人,眼睛不自觉的往帘子那飘。

求求了,千万别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道:「你到底想怎样?」

裴朔年注意到她的眼神,「有人?」

「没……」

裴朔年顿了顿,他认识的唐初露是个和她父亲一样洁身自爱的人,藏男人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他恢复冷静,沉声道:「我要你和那个男人分手」

唐初露眸色一闪,有些惊讶。

裴朔年:「春雨都告诉我了,你找了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连车都买不起,还要开伯父的。」

唐初露有些讽刺地笑了一声,两人在一起时,妹妹就毫不掩饰的表露对裴朔年的爱慕,没想到,到现在她们还有交集。

裴朔年皱了皱眉:「我不反对你找男人,露露,但你应该找个比我强的,至少不能差这么多。」

唐初露抬起头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但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在一起这么些年,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懂过这个男人。

「裴朔年,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站起身子,神情有些疲惫,「就当我求你了,以后别再来管我的事情,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裴朔年身子有片刻的僵硬,他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

「别让我担心。」他忽然抬起手,在她衣领处摩挲了一下,眼神落在那些若隐若现的红痕上,有些恍惚,「露露,不要分手了就自暴自弃,不要……」

他本想挑开她的领子,动作微微停顿,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收回了手,「不要让我愧疚,也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空气里是良久的寂静,静到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关上。

唐初露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她腿一软,下意识就要跌坐在地上,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寒时低沉沙哑的声音响在她耳畔,「还好吗?」

唐初露放任自己瘫软在他怀里,无力地应了一声,「嗯,我没事」

陆寒时收紧了胳膊,「那么,我现在可以出去揍他了吗?」

唐初露愣了一下,转过身子看着身后的男人,「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看他不爽。」

唐初露:「……」

她站起身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扯出一个笑,「没必要,他又没有惹你。」

陆寒时眼眸一深,单手扣着她的后脑勺狠狠往面前一按,鼻尖抵着鼻尖,语气没有了之前的良善,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凶狠,「现任揍前任,还需要理由?」

刚才,正在他要起身出去时,听到她回答「没人」,他犹豫了下,他怕她难堪,然而现在,看到她凌乱的领口,他的怒火已经烧到眉毛了。

唐初露被他突如其来的愤怒怔了一下,随即笑着推开他,「你是现任老公,打他不是掉价?」

这句话并没有取悦了面前的男人,他挑了挑眉,将手放在了她肩上,「如果下次,你别拦着我,嗯?」

唐初露半天没说话,过了很久,才淡淡地「嗯」了一声,回抱住了他的腰。

……

唐春雨没有想到裴朔年居然会主动找自己。

她在北城中心医院周边开了间小旅馆,男人一进来就把她按在了门板上。

他不曾怜惜,就连装模做样都没有,现实得让人觉得恐惧。

裴朔年看着她那张跟唐初露有血缘关系的脸,心里没由来一阵烦躁,将枕头按在了她脑袋上,「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本能生出的冲动,永远不会有实际的心灵补偿,来的时候难以抵挡,褪去的时候也匆匆消逝,只留下一片狼藉的空虚土壤。

裴朔年穿好衣服就要离开。

唐春雨头发乱糟糟地垂在后背,急忙扯住了他的裤脚,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你就要走了吗?」

裴朔年不耐烦地停下,「还有什么事?」

「我……」唐春雨脸上带着一丝欲言又止,「朔年哥哥,你能不能帮我在市中心找个房子?」

裴朔年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即缓慢地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女人。

半晌,他往她身上扔了一张卡,「春雨,这些日子是我鬼迷心窍了,你拿着这些钱回去做点生意也好,在郊区买房也好,以后好好过你的日子。」

唐春雨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睛瞬间红了起来,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裴朔年无动于衷,又说:「这件事情是我的错,对不起,以后你有什么困难,看在你姐的份上,我会尽可能帮助你。」

说完,他毫无留恋地抬起脚,转身离开了这个便宜浑浊的地方。

……

之后的几天,裴朔年都没再出现在唐初露面前,哪怕是偶尔碰见,也装作没有看见一样。

唐初露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只有一件事情让她很不爽,就是乐宁这个半吊子的实习医生在医院可以说是众星捧月。

唐初露一直是年轻医生里的翘楚,转正花的时间最短,只是她在医院里的名声,明显还比不上乐宁这个只会炒噱头的人。

连给商会会长的孩子割阑尾这种小手术,都落在了乐宁头上。

如果顺利的话,乐宁经过了这场手术之后,应该可以直接转正,那个会长在北城一向以大方著称,还不知道会怎么感谢她。

唐初露也没觉得怎样,只是私底下其他医务人员就免不了有所抱怨,抱怨的时候还要带上唐初露,说连唐初露这样有能力的医生都只能坐冷板凳,更何况是他们。

唐初露听的烦了,索性没手术就躲在办公室,看看书提升自己。

她刚拿出西语字典,就听到「砰砰」的敲门声。

「唐医生!出大事了!」

唐初露皱了皱眉,连忙放下手里的书籍,大步走过去开门,「怎么了?」

小护士红着一张脸,气都有些喘不匀,急得不行,「那个割阑尾的会长的儿子,麻醉之后忽然全身高烧不退!现在根本就做不了手术,情况很危险!」

唐初露眉心猛地一跳,吼道:「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

急救室的人来来往往,几乎所有的医务人员都在场等候发落,应付这次的紧急状况。

「乐医生,病人的体温已经高达 40 度了!」

手术室所有人脸色顿时一片灰败,这种情况小男孩很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

乐宁嘴巴都在颤抖,双腿发软得快要跪下去,「快!给她吸氧!」

要是会长的儿子真的死在她的手术台上,别说是作为医生的前途,她这一辈子都要完了!

「快!快去叫裴主任过来!」她哆嗦着指挥身边的助理,「快让他去给病人家属做沟通,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裴朔年估计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等他赶到的时候,会长夫人和几个保镖已经闹翻了,好几个护士都被推倒在地。

他硬着头皮过去安抚他们,只是一听到「心理准备」这四个字的时候,会长夫人忽然两眼一翻白,大叫一声,整个人都癫狂了起来,「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是无人能挡的,裴朔年也是一米八几的个头,竟然就这么被一个女人给扑倒在了地上,一边哭一边抓他的脸,嚎啕着喊:「你这个害人的医院!害我儿子!」

裴朔年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连忙叫保安,「快把她拉开!」

只是保安这时候也被会长夫人带来的那些保镖给按住了,一时间扭打成一团。

一片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唐医生来了!唐医生来了!」

那些医务人员就像是听到福音一样,连忙围了过来。

唐初露虽然年轻,但是她的技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短短的两年时间就已经完成三台高难度手术,且手法十分漂亮。

唐初露一来就看到了裴朔年被那个女人压在地上的狼狈模样,但她没有多看一眼,直接越过他往急救室去。

「病人现在的体温,心率,已经麻醉情况。」她穿着白大褂发号施令,接过助理手中的手套,口罩,有条不紊地戴上,动作很快速,却一点都不显慌张。

一进手术室,先前那些围在乐宁周围的人全都涌到了唐初露面前,像是一种本能的信任和依赖。

乐宁心里不是滋味,「这是我的手术,你来干什么?」

唐初露没有理会她,皱着眉头仔细检查手术台上的人的生命体征,让一旁的助理给她报仪器上的数字。

「这种高温不可能是人体免疫所引起的,一定是有病灶。」听完整个过程,唐初露迅速想出了好几个可能性。,「病人手术前做过生化测试没有?」

「做过,一切正常。」

「免疫系统?」

「正常。」

「麻醉后有排异反应吗?」

「没有。」

一问一答还在继续,乐宁却看不下去了,有些焦躁地拉住了她,「你现在问这些有什么用?现在重要的是安抚家属情绪,手术时高烧是要命的!」

唐初露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下去,「作为一个医生,就算是要命,也是我从阎王手里要我病人的命!」

她这句话说得很轻,却掷地有声,整个手术室都安静下来,只有仪器的「滴滴」声。

周围的辅助医生和助理都不约而同地说:「唐医生,你放手做吧!我们都相信你!」

唐初露深呼吸了一口气,直接越过乐宁,对一旁的麻醉师说:「病人有无家族遗传病?」

麻醉师摇头,「问过了,没有。」

唐初露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会,「先采用物理降温,务必保持体温不再升高,我去问问病人家属。」

「好!我们听你的!」

唐初露一推开手术室的门,周围就有无数的人将她围了起来。

哭嚎声,叫喊声,女人撕心裂肺的咒骂声此起彼伏。

唐初露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提高了音量,冷静地发问,「谁是病人家属?」

周围的人还在吵闹,她根本听不到有效回答,皱了皱眉,猛地一脚踹在一旁的椅子上,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都给我安静!我再问一遍,谁是病人家属!」

她身上自带一种沉稳的气场,脸上带着薄薄的愠怒,此时有种霸气的冷静。

那些人都迅速安静下来,就连会长夫人都愣了一下,呆呆地带着哭腔问:「我是病人的妈妈,你是谁?你能救我儿子吗?」

唐初露摘下口罩,恢复了平时的音量,快速说道:「我会尽全力救治,如果你想你儿子活着,麻烦你冷静一点配合我回答问题。」

会长夫人下意识又要哭,刚说出一句话就忽然被面前的女人给打断——

「那就请你不要大声喧哗!」

唐初露倏然提高了音量,整个人的气场变得凌冽锋利,如同一把刚烈精准的手术刀,锋芒毕露。

她径直走到会长夫人面前,那双温柔的杏眼此时透出鹰隼一般的坚韧,让人下意识感到畏惧,却也下意识觉得心安。

会长夫人被她的气场震住,缓缓站起身子,抹了抹眼里的泪,「好,我不吵」

唐初露表情缓和了一些,立马问道:「病人之前有无做过需麻醉类手术?」

女人摇摇头,「没有。」

「有无过敏史?家族内有无过敏史?」

「都没有。」

唐初露皱了皱眉,又问:「家里是否有其他成员在手术后死亡?」

「没……」

会长夫人下意识想说没有,忽然想到什么,改口道:「有!孩子的伯伯就是心脏做手术的时候去世的,刚上手术台没多久人就没了!」

「因为什么原因?」

会长夫人想了想,皱着眉摇摇头,「这个我不清楚……」

唐初露沉着脸略微思索了一下,这时手术室忽然跑出来一个人,焦急地对她说:「唐医生!你要监测的病人吸末二氧化碳忽然升高,体温已经达到四十二度!」

听到这话,会长夫人差点晕厥过去,连哭都没了力气,只抽抽嗒嗒,随时都能哭死过去一样。

唐初露眼里却瞬间有了光,如果之前只是怀疑,那么她现在可以确定,现在这情况是恶性高热!

她连忙扶住会长夫人的肩膀,「您放心,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一定帮您抢救回来!」

说着,她连忙吩咐裴朔年,「医院如果还有丹曲洛林就赶紧都拿过来,没有就去别的医院借!总之半小时内我要看到这个药!」

说着,她就连忙戴上口罩,匆匆忙忙往急救室赶去。

唐初露已经下了判断,那些医护人员立马都忙碌起来。

裴朔年还站在门口,看着她清瘦苗条的背影,皱着眉头,眼眸逐渐幽深。

好在,十五分钟就找来了丹曲洛林。

拿到药的那一瞬间,唐初露才松了口气,立马安排组织抢救,「现在立刻进行纯氧过度通气,检查酸中毒和高钾血症,紧急建立有床动脉压和中心静脉!」

在关门之前,裴朔年忍不住拉了她的手腕,「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唐初露回头看他一眼,此时她的眼里没有任何敌意,只有身为医生的使命感和紧迫感,「暂时没有,不过以防意外情况出现,我需要你一直在外面接济,可以吗?」

裴朔年点了点头,还要说些什么,唐初露就直接将他的手扯了下去,头也不回地进了手术室。

大门重新关上,开始了新一轮的抢救。

眼看唐初露换了一双手套,已经拿起了手术刀,乐宁忍不住上前,「我才是主刀医生,让我来吧!」

说着,她也没等唐初露回答,就拿起另外一双手套戴了起来,伸手要去接唐初露手里的刀。

唐初露皱了皱眉,只是犹豫了一秒,便将手术刀给了她,「接下来就是简单的阑尾手术,只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

「我知道!」乐宁有些不满地打断她,神情不悦,「我是主刀医生,不需要别人告诉我怎么手术!」

唐初露没有反驳她,直接闭了嘴。

手术还在继续,哪怕她再讨厌乐宁这个人,她也不会说什么狠话去刺激一个正在手术台上拿着手术刀的医生。

病人的生命永远是第一位,这是她作为医生的信仰。

她摘下手套,给了一旁的助理,在仪器上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什么异常之后,才出了手术室。

她刚推开门走出来,会长夫人就迅速围了上来,「医生!我孩子怎么样了?」

唐初露摘下口罩,额头上脸颊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呼吸也比平时要急促一些。

她尽量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说道:「抢救过来了,现在进行收尾阶段,术后需转到 ICU 观察一段时间,没什么异常之后就可以出院。」

会长夫人这才放下心来,长长地出了口气,浑身发软,差点就要倒下去。

裴朔年在身后接住她,眼神看着唐初露有些苍白的脸色,「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你先去休息。」

……

会长儿子这场手术格外成功,完全可以载入医院的史册,作为成功案例让后人不断观摩学习。

医院的人都能看到,往日不苟言笑的裴主任,这天脸上在经过了高度紧张之后,一直挂着和煦的微笑,看上去心情十分不错。

他才跟会长见过面,会长用十分优厚丰富的条件和待遇表达了谢意,这让他觉得今天的担惊受怕都是值得的。

因为会长的影响,记者那边闻风而动,想要对医院进行采访。

这是个宣传的好机会,裴朔年自然不会放过,下意识就去了唐初露的办公室找她。

刚敲了敲门,就有小护士走了过来,笑着问:「裴主任,你是找唐医生吗?她做手术太累了,先回去休息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裴朔年收回手,「好,明天上班你让她来办公室找我,有个电视台要采访她。」

小护士答应了。

裴朔年点了点头,忽然想到唐初露最爱吃的那家云糕快打烊了,决定买一份明天给她。

走到医院大门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远远看到对面街道上唐初露的背影,还有站在她面前的高大男人。

那男人抱了她,还在她脸上亲了亲。

裴朔年喉咙里像是卡了根刺,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一秒都没有停留,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上楼之后一个小护士跟他擦肩而过。

他顿下脚步,叫住了她,「采访那件事情,先不要告诉唐初露。」

小护士有些惊讶,但是见裴朔年脸色不好看,只能点了点头,「好。」

唐初露手术后很疲惫,高度集中紧绷的神经迫不及待需要放松。

既然裴朔年都说了让她去休息,那她也就没什么好推辞的,换了衣服就准备回家去睡一大觉。

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街对面遇上陆寒时。

她很喜欢吃医院对面那家云糕,一有时间就会去买,在街角看到那辆熟悉的阿斯顿马丁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手里拿着牛皮纸袋,捏着里面的小云糕一口一口地吃着,就看到那样豪车缓缓开到了她面前。

车窗摇下来,是一张她无比熟悉又英俊帅气的脸。

「你又虚荣病犯了?」唐初露皱了皱眉,捏着云糕吃了一口,含糊道:「不是说好开我爸那辆车的吗?怎么又跟你老板借车了?」

陆寒时将手搁在降下来的车窗上,有节奏地敲打着,「不是,邵朗让我帮他送去保养。」

他的视线定格在她手里的牛皮纸袋上,「那是什么?」

「云糕。」

唐初露回答着,顺便捏了一块放到了他嘴边,「挺好吃的,啊——」

她像喂小孩一样让他张嘴,陆寒时有些忍俊不禁,还是乖乖咬了一口,随便嚼了几口就咽了下去。

「太甜了。」他评价道。

唐初露脸色一变,站直了身子,将手里的牛皮纸袋往后收了收,「爱吃不吃,还不想给你吃呢!」

陆寒时笑笑,捏了捏她的脸颊,「去哪?」

「回家啊!」唐初露嘴里还含着东西,说话有点小含糊,「我今天做了场大手术,医院准我早退,让我回去好好休息!」

陆寒时看着她红艳的嘴唇在吃东西时微微动着,喉咙处莫名滚动着一点痒意。

他扯开脖子上的领带,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站在了她面前,「我送你。」

唐初露看了看他身后的豪车,「那这辆车怎么办?」

「会有人来开走,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车就在医院,自己开回去就好,别耽误你工作。」

陆寒时抹了抹她嘴角的糕点屑,随即将手放进西装裤的口袋,「你不是才做完一场大手术?担心疲劳驾驶,我送你。」

唐初露想了想,又捏了一块云糕放进嘴里,「也行,你跟你们老板关系好,应该不会怪你。」

她吃东西的样子就像一只认真的小仓鼠,陆寒时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抱着她亲了亲。

唐初露脸瞬间就红了,连忙后退一步,「你干嘛!大庭广众的!」

陆寒时笑着凑到她耳边,「嗯,等回家再亲你。」

眼看小女人就要羞到无地自容,陆寒时这才直起身子,牵着她准备去医院停车场。

隔着一条街,车水马龙,他远远就看到对面医院大厅里站着一个男人,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这边。

陆寒时一下子就认出来,这人是那天那个所谓的前男友。

他脸色沉了沉,只看了一眼,就牵着唐初露离开了。

……

刚回到家,唐初露就被这个男人给直接按在了门板上,热烈地吻了起来。

「唔唔……」唐初露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去推他,却被他抓着手腕固定在了头顶,方便他更好的入侵。

男人的热情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汹涌澎湃,让人无法招架。

哪怕他平时多么道貌岸然,多么禁欲冷淡,失控起来的样子让唐初露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他的唇舌里。

门板很快被撞得发出闷响,一声比一声要沉重,唐初露抿着唇不让声音溢出来,觉得这样的情况有些羞耻。

明明她是无比疲惫想要休息的,可是身体却比大脑先一步作出反应。

作为一个医生,她比谁都明白,所谓情愫不过是各种多巴胺的分泌,恰巧是因为这些肉眼看不见的稀小因子,才会有那些一见钟情或是日久生情的浪漫产生。

可哪怕是我们已知这本质,却仍是无法拒绝。

经过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之后,唐初露睡得更熟了。

书房里,他刚打开电脑,邵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老陆你怎么回事?你那台座驾是真不要了?就这么扔在大街上?」

陆寒时在键盘上随便敲了几下,淡道:「不会叫人开走?」

邵朗:「……你就真的没打算跟她坦白?这样瞒着她不累吗?」

陆寒时停顿了一下,眼神有片刻的浮动,「暂时不打算,她仇富。」

邵朗:「……」

他忍不住幸灾乐祸,「那完了,她要是知道你的真实财富,肯定要跟你离婚!」

陆寒时揉了揉眉心,语气已经很不耐烦,「说完了?」

他左手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很轻易就调出来一个用户界面,上面是一个女人的一寸照和她的个人信息。

他看着屏幕上那张清秀耐看的小脸,对电话那头说:「莳鹭这个楼盘可以开卖了,一栋的住户控制在十户以内。」

邵朗很惊讶,「莳鹭不是你的新楼吗?你不是要做新房用?怎么开始出售了?」

「不能让露露怀疑这栋大楼都是我的,得适当塞点邻居进来,住户的质量你必须严格把关,不要什么猫猫狗狗都卖。」

说完,陆寒时忽然又想到一个人,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找个合理的借口,把北城中心医院所有医生的资料和信息传到我电脑上。」

……

唐初露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才醒来,觉得浑身通畅,精力充沛。

她伸了个懒腰,一转身就看到睡在身边的男人正看着她,眼眸深邃得像湛蓝的海。

她被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看着她机警的模样,陆寒时轻笑了一声,在她鼻子上捏了捏,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你眼睛睡肿了。」

唐初露:「……」

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唐初露掀开被子风风火火地下床去洗漱。

她站在镜子面前刷牙,陆寒时忽然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长手长脚的,浴室虽然空间不小,但在他进来之后还是显得有些逼仄,他自己倒是没意识到一般,直接从背后搂住了女人的腰。

唐初露身子一僵,从镜子里面看了他一眼,怎么感觉他今天好像格外黏人?

她还在刷牙,说不出话来,只能皱着眉用眼神表示自己的小情绪。

陆寒时就当作没看到,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一条胳膊绕到她身前,修长的手指在她锁骨处摩梭着,极具煽动的意味。

相处的这段日子,唐初露差不多知道了这个男人的性格,他一向沉默寡言,很少说话,更多时候倾向于用行动表达自己。

这就表现在他一言不合就喜欢对她动手动脚,她还没有拒绝的余地。

……

早晨是交通拥堵的高发时段,小 mini 被堵在了高架上。

她看了陆寒时一眼,发现他身上总是穿着正装,黑色的西装一丝不苟,不像个程序员,倒像个领导老总。

他衣服少得可怜,似乎就那么几套,每天轮流换着来穿,看着倒是质量挺好挺高档的,却标签吊牌都没有一个。

联系到这男人会虚荣的个性,唐初露猜他可能是买了质量很好的大牌高仿,又怕被人看出来,所以才把标签什么的都剪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有些内疚,忍不住伸出手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下班后带你去买几件衣服吧?我看你衣服好像挺少的。」

「怎么突然想给我买衣服?」

唐初露叹了口气,总不能直接说:你赚得又不多,好点的东西你也买不起,跟我结婚又不能太委屈你,到现在还只给了你一辆二手车,总要带你去买一些好点的衣服吧?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明说的,作为新时代的女性,她一直认为男女平等,没有非要男人养家的道理,女人也可以养男人。

但是社会舆论毕竟摆在那里,吃软饭这种事情很可能会伤害男人的自尊。

所以她斟酌了一下措辞,十分谨慎地说:「新婚新气象,为了迎接新生活,就该买新衣服!」

陆寒时清冷的眼眸就这么注视着她,像是在分辨她眼里一闪而过的那丝心虚到底是什么。

唐初露干笑了一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僵硬地转移话题,「你腿这么长,是不是很难买裤子?」

陆寒时:「还好。」

唐初露点了点头收回视线,尴尬地笑了几声,忽然指着前面,「那车动了,我们可以走了!」

陆寒时踩下油门,小巧的粉色车身在车流中渺小又扎眼,不断不断地往前行。

……

唐初露的时间足够,所以先去陆寒时的公司送他,她的这辆粉色 mini 刚刚开进停车场,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旁边车位停着一辆大红色玛莎拉蒂,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戴着墨镜穿着包身裙身材火辣的美女。

她手里拿着大牌包包,下意识往这边看了一眼,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推了推墨镜,踩着高跟鞋朝这边走了过来。

陆寒时刚好推开车门,那女人一看到他,顿了一下,惊喜地叫了一声,直接就扑上来将人抱了个满怀——

「亲爱的!好久不见了!我超想你的!么么么!」

这是什么情况?

唐初露愣在了副驾座上,手里还拽着安全带,迟迟没有解开。

这女人是谁?怎么跟陆寒时这么亲密?陆寒时怎么都不推开她?这已经属于异性安全距离以内了吧?两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吧?

唐初露脸色不太好看。

这女人的个性就像她那辆大红色的玛莎拉蒂一样,十分热情奔放,抱着陆寒时没撒手,还捧了捧他的脸,撒娇道:「我的好陆陆!怎么看你越来越帅啦!」

陆寒时略显嫌弃地打掉她的手,却任由她抱着,没有要推开她的意思,冷声道:「滚远点!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明明是训斥的语气,唐初露却听出了一丝无奈纵容的意味。

那女人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整个人都快挂在他身上了,两具身体几乎贴在一起,就算是夫妻俩在大庭广众之下都不一定有这么黏人的。

唐初露视线忍不住放在了那女人的胸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紧紧抵在男人的胸膛上蹭着,肉眼可见的澎湃汹涌。

她不自在地收回视线,心里有些闷堵。

陆寒时似乎也觉得不妥,皱着眉将怀里的人推远了一些,目光倒是很大方地扫过她的胸,冷笑一声,「你也不怕把硅胶挤出来。」

女人立刻后退了一步,「哎呀」一声,娇嗔地在他胸前拍了一下,「刻意去韩国做的啦,质量很好的,你别咒我!」

陆寒时没理她,脸上是很明显的嫌弃。

唐初露还很少看到这男人这么情绪外露的样子,他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自矜而内敛的,只有在邵郎和这个女人面前的时候才放松而自然。

邵郎是他很好的朋友,那这个女人呢?

唐初露刚想着要不要下去打个招呼,那女人像是忽然看到了她似的,面露惊讶,「你车里怎么还有个女人?」

她踩着高跟鞋风情万种地走了过来,一举一动都有种「乱花渐入迷人眼」的动人韵味,好奇地打量着唐初露,突然嗤笑了一声,「我就说小陆陆怎么忽然开起粉红色的平民车来了,原来是车里藏娇呀!」

唐初露听着她喊「小陆陆」觉得有点怪怪的,因为她的小名也是「露露」……

虽然心里不爽,但还是礼貌地伸出手,「你好,我叫唐初露,你是寒时的朋友?」

「我可不止是朋友呢……」那女人掩面笑了一声,语气有些意味深长,「我叫周绒绒,是小寒时最好的朋友。」

她笑得妩媚迷人,将「最好」两个字咬得很重,唐初露听出了一丝挑衅的意味,抿了抿嘴角,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她。

唐初露脸色不太好看,开门下车后坐到了驾驶座上,「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既然你们关系这么好,那就尽情叙旧,我还要上班,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她声音很冷,面不改色地踩下油门,摇上车窗,打转了方向盘。

陆寒时皱了皱眉,似乎看出了唐初露的不高兴,在她刚掉过头的时候走过去敲了敲她的车窗。

「还有事吗?」唐初露摇下窗子,露出一张冷淡疏离的脸,语气还明显的不耐烦。

陆寒时顿了一下,看得出来她很生气,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声道:「怎么了?」

唐初露心里一堵,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后艳光四射的周绒绒,眸光一冷,道:「陆寒时,我必须提醒你,不管你之前的私生活如何,结婚之后我希望你洁身自好,如果你有别的想法,希望你坦诚一点并尽早提出,我们好聚好散,不要抱任何侥幸心理,我不需要一个彩旗飘飘的丈夫。」

听了她的话,陆寒时的眸光也渐渐沉了下去,嗓音很低哑,「好聚好散?露露,你什么意思?」

唐初露收回目光,微微握紧了方向盘,「只是提醒你注意分寸。」

说完,她直接踩下油门,头也不回地开了出去。

陆寒时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站了一会之后,拿出手机看了看,最后放回口袋里,转身就往电梯方向走去,没有理会一旁的周绒绒。

周绒绒被无视了,很是不高兴,连忙踩着高跟鞋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进了电梯,在他旁边站定。

她观察着陆寒时的脸色,忍不住顶了顶他的肩,「欸,寒时,你真把人家给娶了?」

陆寒时看都没看她一眼,声音很冷淡,「不然呢?想要很久了,不能娶吗?」

周绒绒脸色有些嗔怪,娇道:「我又没说什么……你自己惹你女人生气了,能不能别把气撒在我身上?」

她一看就知道这男人都还不明白人家为什么生气,忍不住笑他,「我看她长得挺温柔清纯的,性格倒是刚烈得很,没少给你甩脸色吧?」

陆寒时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视线往下移,「花了多少?」

周绒绒颇为自豪地颠了颠那两个硕大挺拔的团子,「好几百万呢!手感非常好!」

陆寒时收回视线,抬脚走出了电梯。

周绒绒悻悻地放下手,骂骂咧咧地跟在他身后出了电梯。

电梯门刚关上,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银色西装的骚包男人,周绒绒抬头一看,顿时满脸嫌弃,「邵郎,你这是什么品味?也太丑陋了点吧这套衣服!」

邵郎看到她的时候惊讶了一下,随即喜上眉梢,冲过去就将她抱了个满怀,「死人妖!你怎么来了!」

周绒绒本来高高兴兴地跟他抱在一起,忽然就变脸一般推开了他,「邵郎,我再重申一遍,别叫我人妖!」

她神情很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连语气也是淡淡的,但能看得出她的受伤和愤怒。

周绒绒脾气一向很好,不怎么记仇,这是真的生气了,看都没看邵郎一眼,径直往陆寒时的办公室走去。

陆寒时停下脚步,在邵郎肩上锤了一拳。

邵郎讪讪地揉着自己肩膀,也不敢嘴贫了,「她现在这么敏感了?以前这么叫她也没什么啊……」

他忍不住问陆寒时,「是不是内分泌失调的原因啊?那种手术后都要吃激素的,她现在脾气也跟个女人似的,说翻脸就翻脸!」

这话他也不敢当着周绒绒的面说,怕她又像刚才那样突然生气。

「她就是个女人。」陆寒时瞥了他一眼,难得有些严肃,「以后管管自己那张嘴。」

邵郎撇撇嘴角,摸了摸鼻子,「说得倒容易,认识这么些年了,有些习惯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周绒绒直接进了陆寒时办公室。

看到陆寒时后脚进来,把邵郎一个人关在了外面,心情这才好了一些,「你也不知道给我泡杯茶!」

陆寒时打开电脑,「有话就说。」

周绒绒撇了撇嘴,「还能有什么事?找你们求收留了!」

陆寒时手指略微停顿,「被赶出来了?」

「嗯,老爷子说家门不幸,出了我这么个妖孽。」周绒绒讽刺地笑了一声,张扬又有些苦涩。

「活该。」陆寒时一向直接。

周绒绒:「……」

她换了个姿势,「我不管,你得给我安排个工作,当时在 M 国你俩可是答应过的,以后我被扫地出门了可是要养我的。」

陆寒时视线就没离开过电脑屏幕,偶尔分神看看手机,自进来后就没看过她一眼,「我有人要养了,你去找邵郎。」

「我现在不想搭理他!」周绒绒的语气恨恨的,咬牙切齿道:「你现在就安排我在你身边做个助理吧!反正我也跟你们学的一个专业,虽然功课比不上你们,但多多少少还是懂一点。」

陆寒时终于停下动作,在书桌上挑了一本书扔了过去,「一周内精通。」

……

唐初露回到医院的时候,心里那股闷气已经消散了不少。

她决定好好工作,晚上回去之后跟他好好聊聊。

一楼的办公室在走廊最里面那一间,路过的小护士纷纷跟她打招呼,唐初露也都很有礼貌地回应。

平时跟她打招呼的人都挺多的,不过她总觉得今天这些人看着自己的神情有哪里怪怪的。

像是怜悯,又像是看好戏……

她心里疑惑,但没工夫去注意这些,回到办公室之后就让助理关肃把昨天恶性高热的资料整理给自己。

关肃还是医科大学的学生,因为学业很优秀,所以大三就来了医院实习。

唐初露看过关肃的成绩,很耀眼,甚至比当初裴朔年的履历还要漂亮,而且年轻得很,才刚满十八岁,高高瘦瘦的,是个清俊雅致的少年。

他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医院,更好的医生,却执意要跟在自己身边打下手,唐初露就没把他当普通助理来看,有意要带他。

关肃拿着整理好的文件放在桌子上,眉眼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清冷。

唐初露习惯了他的沉默,已经见怪不怪。

她翻了翻手里的资料,看着病理分析的那一页,头都没抬地问:「昨天手术室录下的医学录像处理好了没有?传给我看看。」

「好。」关肃向来惜字如金,是个稳重沉闷的性格,但做事很利索干脆,很快就拿了录像过来。

唐初露一边看着视频里的操作,一边做术后总结,反思自己做得不够好的地方,顺便还把关肃也叫过来一起看,「你觉得我在这里下刀是不是太险了?」

关肃认真看着,点了点某根血管的位置,「险,但是时机抓得很好,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注意这根血管,尽量避开。」

唐初露眼睛一亮,「你观察得很仔细!」

她习惯在每场手术之后进行总结反思,将所有可能发生意外的操作全部摒除,哪怕连一丝丝可能性都要翻出来扼杀在摇篮里。

两人将注意事项装订好之后,已经快到中午,唐初露提出一起去食堂吃饭。

走在路上的时候她还在讨论病情,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乐宁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

乐宁挡住了她的去路,笑得甜美可人,「露露,你是要去吃食堂吗?一起吗?」

唐初露看着她,并不热络,「不用了,看着你我吃不下。」

乐宁脸色有些尴尬,勉强笑笑,「你别这样,我只是想要谢谢你,昨天多亏你你的帮忙,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转正!」

听了她的话,唐初露不可思议地皱了眉,「转正?乐宁你心里没点数吗?昨天你顶多就是缝合了一下,我做了百分之八十的工作,凭这场手术转正你还要不要脸?」

唐初露一向不爱表达自己的意见,为人处世也是谨守父亲教给她的那样,中庸平和,很少会像现在这样情绪激动。

乐宁显然也是被她吓了一跳,眼眶瞬间红了起来,眼角坠上了几点水光,「露露……你怎么能这么说……」

唐初露不是那些怜香惜玉的男人,对她的示弱没有任何感觉,反而语气更重了一些,「乐宁,你平时再怎么拎不清我无所谓,但医生这个职业是人命关天的!你连最基本的手术室操作都会出错,技术和心理素质都不过关!你怎么转正?你差点害了那个小男孩,难道要害更多人吗?」

「我没有害他!我救了他!」乐宁快要被气哭,揉了揉通红的眼角,见唐初露不好说话,只能默默看向关肃,「小肃也知道的,昨天那场手术的主刀医生是我,我为什么不能转正?」

关肃语气很淡,对她的眼泪也没多大的反应,「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场手术是唐医生的功劳。」

乐宁睫毛猛地一颤,挂在上面的泪珠就这么落了下来。

她第一次在男人这里吃闭门羹,这个关肃自从进医院以来,一直对她的示好视而不见,跟个石头一样冥顽不灵!

现在他竟然还帮着唐初露说话!

乐宁果真梨花带雨地哭起来,泪珠子像珍珠一样往下落,鼻尖通红,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唐初露知道跟乐宁说这些没用,转身就想去找裴朔年,却看到这个男人刚好从走廊的尽头走过来。

他已经很久不看诊了,却依然习惯穿着白大褂,看上去风光霁月,好像还是那个想要做个好医生,救天下人的翩翩少年。

裴朔年走过来,第一眼就看着唐初露,他的眸色很深,眼窝也深,看上去无淡无波,随即在看到哭得委屈抽噎的乐宁时,眉头一皱,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哭什么?」他声音很轻,听上去有种莫名的温柔。

乐宁擦擦眼泪,顺势就靠在了裴朔年的肩上,呜咽着说:「朔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抢露露的功劳,要不,等我以后再转正吧……那个采访也撤掉,让他们重新去采访姐姐好不好?」

裴朔年没有推开她,听了她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你说什么胡话?现在采访已经播出去了,转正也是决定好的事,耍什么小孩脾气?」

「可是……我怕露露不高兴……」

裴朔年微微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转眸看向唐初露,「你有什么意见?」

唐初露深吸了一口气,「裴朔年,那天的情况是什么样你最清楚,不是我要争功劳,但乐宁这样的人怎么做得了医生?就凭她的资质,至少也要再练个三五年才有那个能力!你偏袒她无所谓,但你要她转正,就是在害人知不知道?」

裴朔年的眼眸深深地沉了下去,「唐初露,你在教训我?」

唐初露几乎被气笑,摇了摇头。

长久的沉默后,她握紧了拳头,「这是我爸一生的心血,我不会让你们毁了医院的名声。」

哪怕现在医院不是她爸爸的了,哪怕她坚持的东西在这些人眼里就是固执的笑话。

她没再多留,转身就走。

她是个倔强又逞强的人,哪怕心里难过,看她的背影也还是强撑着。

裴朔年觉得自己心里也许是有些变态,他看着唐初露憋闷的模样,心里竟然觉得爽快。

可爽快之后,又是莫名的空泛。

为什么她身边总有男人追随?为什么她离开自己之后还是有这般无法泯灭的光芒?

他对社会和现实举了白旗,那早就在他骨子里磨灭的梦想和荣光,却依然在唐初露眼睛里烈烈燃烧着。

她明明看上去跟水一样没有韧性,为什么会这么像一团火焰?灼烧得他心口都有些疼。

关肃看了看唐初露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裴朔年。

他本不想管这些是是非非,却也忍不住开口,「裴主任,唐初露她是个好医生。」

裴朔年扫了他一眼,翩翩少年,连眼睛都是清澈的,是跟在唐初露身边那个实习生。

这幅还未被社会沾染的纯粹模样让他心里某个地方一窒,他收回视线,冷声道:「不用你提醒,还有,她怎么也算得上是你的导师,以后不要直呼她的名字。」

关肃不以为意,冷笑了一声,「她是我的导师,你不是,轮不到你来教我。」

裴朔年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

唐初露回到办公室,已经完全忘记了吃午饭这回事。

她平时不怎么看医院的八卦,今天难得进了医院的官网和论坛,果然,关于昨天「恶性高热」的帖子和新闻已经占据了各大医院的板块头条。

乐宁那个采访,妆化得很用心,滤镜也选得好,在镜头里不可谓不风光。

经过了剪辑,唐初露主刀的几个画面都被换成了乐宁,镜头拉远了才看得到她的一个侧影。

视频里的魔鬼身材其实是唐初露,只是被移花接木成了乐宁的。

唐初露忍不住苦笑,心里却有些凄凉。

医院是什么地方?救死扶伤,与死神搏斗的地方。

而裴朔年和乐宁在做什么?炒热度,带话题,和媒体那边制造噱头,只为了博眼球赚热度。

唐初露这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是无力。

思索了一会,她将这段视频截取了自己使用丹曲洛林的声音画面,写了一段长文描述当时的场景。

她在医院网站和论坛上都发布了出去,只是她粉丝很少,发出去相当于石沉大海。

唐初露抿了抿唇,私聊了昨天手术的麻醉师。

这个麻醉师资历很老了,相对来说比较公正,唐初露在私信里简单地说明了情况,希望他可以帮自己转发她的帖子,维护医院秩序。

还没等到麻醉师回复,她忽然觉得胃的地方一阵刺痛。

唐初露连忙蹲下身子,翻开抽屉去找胃药,拿到那个白色盒子的时候手都在抖,有些站不起来。

只是稍微推迟了一下吃午饭,再加上心中有气,一下子就把隐藏的胃病也激发了出来。

她缓了缓,深吸了一口气,撑着椅子慢慢站起来。

办公室的门忽然在这时被人推开,裴朔年一边说着电话,一边阴骛地看着她,直接走到了办公桌前面,居高临下,英俊的面容散发着怒气。

「有时间我会带宁宁亲自去拜访,请会长放心。」

他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语气从刚才的恭敬瞬间变得愠怒,抓着唐初露的手腕就将她拽了起来,「唐初露,你究竟想干什么?」

刚才找乐宁麻烦也就算了,居然还在网站上发布那种帖子,幸好他第一时间看到。

他脸色阴沉,「唐初露,你晋升的机会多得是,不要死抓着这一次不放,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一样的愚蠢!」

唐初露本来胃就痛,被裴朔年这样劈头盖脸一通训斥,心里又愤怒又憋屈。

她猛地甩开了他的手,「是我愚蠢!我最愚蠢的事就是把乐宁那个不学无术只会谄媚巴结,投机取巧的人塞进我爸爸的医院!我最愚蠢的事情就是没早点看清楚我那个所谓高材生前男友的虚伪面孔,我最愚蠢的就是没让你们两个渣男贱女天长地久互相祸害死在一起!」

这段时间她一直忍着,现在是忍到了极限。

父亲去世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打击,随即发现一直爱慕的男友跟好朋友滚上了床。

现在的他,算什么医生?

不过是个戴着虚伪面具的商人,连赚钱都不能堂堂正正!

吼完之后她按住了自己的胃部,感觉那地方有些抽搐地疼。

裴朔年被骂了这么一通,心里竟然隐隐放松了不少。

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唐初露,笑了一声,「你还是误会我和乐宁的关系,是吗?」

原来她很在意,只是装作淡定而已。

唐初露讽刺地看着他,「乐宁?不是宁宁吗?」

裴朔年却是笑得更深,「只是个称呼而已,再说,我叫你露露不是更久?」

「那以后可别再这么叫我,我嫌恶心。」唐初露冷冷地说,额头上已经有冷汗流了下来。

裴朔年这才发现她不对劲,「你怎么了?」

他眉头紧皱,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拉她,结果被唐初露避开,「滚!别碰我!」

裴朔年不管她,越过办公桌走到她面前,看了看她放在胃部的手,心下了然,「胃病又犯了?」

他进一步,唐初露就退一步,不给他任何靠近自己的机会。

裴朔年看她这么倔强,只摇了摇头,见她手里抓着药瓶子,就转身走到饮水机那边去给她打热水。

他刚拿了杯子,就听到身后「砰」地一声,心下一紧,连忙起身,果然看到唐初露咬着下唇摔倒在地。

裴朔年有瞬间的心慌,胸腔某个地方倏然被抓紧,身体已经先脑子做出了反应,飞奔了过去将唐初露抱在了怀里,「露露!露露!你怎么了?」

他连忙抱着人去了急救室,脚步显而易见的慌乱。

检查,开药,住院,直到唐初露安安稳稳地躺在病床上,眉头也不再难受地皱起,而是恬静地睡着,裴朔年才松了口气。

裴朔年看着安静睡着的唐初露,伸出手,想要细细临摹她的轮廓,触碰她细腻皮肤上绒绒的细毛。

就在指尖要触碰到的时候,病房里忽然响起一阵猪叫,带着节奏感在「吼吼……吼吼吼……」

裴朔年:「……」

这个猪叫的铃声唐初露用了很多年了,读书的时候就一直是这个铃声。

「喂?」他想了想,还是去阳台上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露露呢?」

裴朔年也沉默了,这是……唐初露养的那个小白脸?

心里一刺,却故意装傻,对着电话那头说:「露露在睡觉。」备案号:YXA125A2vROfBJj8nAzc6E6P


.公号

关注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