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吓得最惨的一次是什么情况?
我小叔从城里带回来一个漂亮姑娘。
吃饭的时候,我发现那个女孩的脖子上有尸斑,眼睛里有红色的血丝,像是个活死人。
一问才知道她,之前去拍过村里的乱葬岗……
1
小时候,村里死了个姑娘,她没结婚就怀孕了,怀着 7 个月的身孕上吊自杀了。
她爸妈嫌丢人,就用草席子将她尸体裹上,扔到了乱葬岗。
乱葬岗上埋着的都是病死的猪,或者瘟死的鸡,不是葬人的地方。
从那以后,每天晚上,村子里都会传来女人的哭声:「爸,妈,我是小云,快开门呐!」
村子里的人都非常害怕,到了晚上不敢出门。
村长请来道士,在村里做法,那道士走前再三叮嘱:「山上的乱葬岗是极阴之地,5 年内不能踏足。」
道士走后,村里果然变得太平,到了晚上,也听不见女人的哭声。
转眼过了 3 年。
我小叔从城里带回来一个漂亮姑娘:「爸,妈,这是我女朋友赵丹。」
赵丹笑着说:「叔叔阿姨好,叫我小丹就行。」
我爷、我奶很高兴,笑着说:「小丹,快进屋。」
赵丹手里拿着相机,她说:「我先不进屋,我先拍照。」
赵丹说完这话,拿着相机就开拍,我家院子的每一个角落她都拍,就连茅房她都拍。
我爷看了我小叔一眼,我小叔说:「她喜欢摄影,没见过山村的房子。」
我爷没说话,他转身进了屋。
我奶站在门口说:「小丹,外面冷,拍完就快进屋。」
我奶说完这话,给我小叔一个眼色,让他过去陪着赵丹。
我小叔过去陪着赵丹,我和我奶进了屋。
我爷坐在土炕上抽旱烟,我奶说:「别抽了,一股烟味,人家姑娘能受得了烟味吗?」
我爷说:「哪有拍人家茅房的,这姑娘也太不懂事。」
我奶抢下我爷手里的烟袋,她说:「别抽了。管那么多干啥?我看这姑娘就不错,长得也漂亮,还有文化,也不嫌弃咱家小子。」
我爷沉默了几秒,他说:「老张家昨天杀了羊,我去买几斤羊肉回来,你再杀只鸡,小迎子再去买条活鱼回来,多做几个菜。」
我拿了钱,出去买鱼,我爷出去买羊肉,我奶在家杀鸡。
到了晚上,总算做好 6 个菜。
我奶说:「小迎子,去喊你小叔,还有小丹过来吃饭。」
我跑到东屋去喊:「小叔,小丹姐,吃饭啦。」
我进屋里一看,屋里没人。
他们去哪了?
我跑回西屋:「爷,奶,他俩不在家。」
我爷说:「不在家?」
我点了点头:「嗯。」
我奶说:「没准老小子带小丹出去遛弯了,咱们等等。」
我奶话音儿刚落,我听见开门声。
我小叔带着赵丹从外面回来,他俩有说有笑的。
见他们回来,我奶说:「快洗手吃饭吧,去哪玩了?」
赵丹笑着说:「去拍日落了,日落好美。」
赵丹说完这话,还把她的相机打开:「你们看。」
我们几个人围了上去。
我爷,我奶瞬间变了脸色,赵丹拍照的地方竟然是乱葬岗。
2
赵丹笑着说:「怎么了?」
我奶回过神,她说:「没事,快进屋吃饭。」
我奶带着赵丹进屋吃饭,我爷给我小叔一个眼色:「兴子,你跟我出来一下,把木头抬到仓房去。」
我小叔跟我爷去了院子,我也跟了出去。
我爷把我小叔带到仓房,他抬手给了我小叔一巴掌。
我小叔被打蒙了,他皱眉看着我爷:「爸,你为啥打我?」
我爷抬起脚,又狠狠地踹了我小叔几脚:「混账东西,谁让你去乱葬岗的?你不知道林云埋在上面吗?」
我小叔冷哼一声,他说:「就为这事打我?林云都死了 3 年,有什么可怕的?人死了就是死了,没有鬼魂的,那道士说的话都是假的,专门骗你们这种没文化的人。」
「闭嘴!」我爷瞪了我小叔一眼,他骂道,「在城里待了几年,就忘了本,还嫌弃你老子?」
我小叔叹了口气,他蹲在地上不说话。
我爷说:「你啊!真是让我操心。赵丹那丫头要是又出事,你内疚一辈子。」
我小叔说:「能出什么事?哪个地方没死过人?」
我小叔站了起来,他说:「我明天就带赵丹走。」
我小叔刚要离开仓房,就被我爷拦住:「不能走。」
我小叔问:「为什么?」
「那道士说过,5 年内不能踏足,一旦踏足必定恶鬼缠身,我得去求那道士救你俩的命。」
我小叔先是愣了几秒,随后笑出声:「爸,至于吗?我和小丹两个大活人能出什么事?」
我小叔话音儿刚落,我就看见我奶小心翼翼地从屋里出来。
她示意我不要说话。
她牵着我的手走到仓房里,她神色慌张,牵着我的手很冷。
我奶说:「老头子,大事不好!」
我爷说:「怎么了?」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瞧见赵丹的脖子上有尸斑,她的眼睛里有红色的血丝,像是个活死人。」我奶说话的声音非常小,她说完这话又看向我小叔,「你个小畜生,都是你惹的祸!」
我小叔皱眉,他说:「妈,你看错了吧?不可能。」
我奶叹了口气,她说:「老头子,咱们怎么办?」
我爷抽了口旱烟,他不说话。
我小叔说:「我也爬乱葬岗了,我怎么没事?」
我奶使劲儿打了我小叔肩膀一下,她说:「赵丹是个女娃,本就身体不如你,容易被脏东西盯上。」
我小叔倔强地说:「我还是不信,我进屋去看看。」
我奶拦住我小叔,她说:「进去看什么?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老实待着。」
我爷磕了磕烟袋,他说:「我去找村长,让他帮忙请那个道士作法。」
我奶说:「你和兴子一起去,还有小迎子,你们 3 个一起去,我留在家里看着赵丹。」
「不行。」我小叔急了,他说,「爸,妈,我真惹祸了吗?要走咱们一起走,咱们一起去找道士。」
我小叔话音儿刚落,我就看见仓房外出现一个人影,赵丹走了进来,她笑着说:「你们怎么都待在这里?为什么不进屋?」
3
我奶干笑两声,她说:「进屋。」
我奶拉着赵丹往屋里走,她回过头给我爷使了眼色。
到了屋门口,赵丹突然停下,她用手指着我们几个:「他们为啥不进屋?」
我奶赔着笑脸,她说:「他俩得劈木头,家里没烧火的干柴了。」
赵丹又用手指了我:「他也劈柴吗?」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躲到我爷身后,赵丹看我的眼神不对。
我爷说:「兴子,你带着小迎子劈柴,我跟你妈先去吃饭。」
我爷说完这话,用手拍了拍我小叔的肩膀。
我奶一脸的无奈,她将门打开,走了进去。
我爷也走了进去。
可赵丹还是没有进屋的打算,她用手指着我小叔:「进屋吃饭。」
我小叔的腿有些发软,他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好,进屋吃饭。」
我小叔说完这话就进了屋,赵丹也进了屋。
院子里只剩我自己,我朝着村长家跑。
村长家住在村西头,我家住在村东头,我跑了十几分钟才到村长家。
村长家的大黑狗见到我就叫,村长李福走了出来,他困惑地问:「小迎子,这么晚了,你咋跑来了?」
我说:「村长,你快去我家看看吧,我小叔从城里带回来一个女朋友,他俩白天的时候去乱葬岗了,我爷让我来找你。」
我话音儿刚落,村长就变了脸色,他说:「我去请陈道士。」
村长又说:「小迎子,你先在我家待一晚,千万别回去。」
「我爷、我奶,还有我小叔他们会有事吗?」
村长皱紧眉头,半天没说话。
我担心我爷、我奶,还有我小叔。
村长摸了摸我的头,他说:「小迎子,听话,等我回来。」
村长说完这话,就骑上他的摩托出门,空落落的院子里只剩下我自己。
我没有听村长的话,我又跑回自己家。
我奶看见我进屋,她拿筷子的手紧紧握住,她说:「怎么才进来吃饭,饭菜都凉了,我去给你热热。」
我奶端起一盘鸡肉,刚要往出走,就听见赵丹说:「别去热,那不还有其他的菜吗?」
赵丹的脸色惨白,眼睛猩红,披头散发的模样,像是个女鬼。
我爷给我奶一个眼色,我奶又把菜放下。
赵丹看着我说:「过来吃饭吧。」
我强迫自己冷静,走到饭桌前,坐在我小叔身边。
我看见我小叔的额头上都是虚汗,他拿筷子的手都在发抖。
赵丹笑着问:「王兴,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我小叔说:「谈过两个,都是大学同学,这事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我小叔说完这话,就低下了头。
他的目光在躲闪,故意避开赵丹。
赵丹冷哼一声,她又看向我爷:「叔,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爷沉思了几秒,他说:「他谈恋爱的事,我不清楚。」
赵丹突然提高一个调:「不清楚?」
赵丹又看向我奶:「阿姨,你知道吗?」
我奶皮笑肉不笑地说:「小丹,你到底想问什么?是兴子惹你生气了?」
赵丹冷笑着说:「林云不是他女朋友吗?你们不知道?」
4
我愣了几秒,林云怎么会是小叔的女朋友?
当年,林云怀孕那年,正是小叔考上大学那年。
小叔考了 2 次,才考上大学。
俩人表面上,根本没有任何的来往,不可能是男女朋友。
我小叔低下头,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那都是过去的事,那时候小,不懂事,我俩连手都没牵过,不算男女朋友。」
赵丹的脸变得扭曲,她猛地站起来,将桌子掀翻,碗筷散落一地,发出声响:「不算?」
我奶说:「小丹,你别生气,别动怒。」
赵丹的眼睛里流出两行血泪,我爷猛地站起来,他扑到赵丹的身上,将赵丹按在土炕上:「快跑,你们快跑。」
赵丹的嘴里发出诡异惊悚的叫声,她的脸开始腐烂,尸斑布满了脸上。
我小叔整个人愣住,还是我奶拉着他的胳膊,硬是把他拖拽出去。
我们几个人跑到院子外。
「奶,我爷咋办?」
我奶说:「顾不上那些,快去观音庙。」
我奶拉着我小叔,就朝着观音庙的方向跑。
观音庙很小,我们几个人进去,就将门锁上。
我小叔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
我奶抬起手,狠狠地砸在我小叔的身上:「到底怎么回事?你个小畜生。」
我小叔红着眼睛,他说:「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我也不想林云死的,谁知道她那么想不开。」
我奶用手指着我小叔,骂道:「畜生,这事竟然是你做的,你怎么敢?连我和你爸都瞒着。」
我小叔跪在我奶面前,他哭着说:「当时我太害怕,我也没想到她会怀孕,我怕她嫁给我,我可是大学生,她初中毕业,根本配不上我,她就是故意怀孕的,想用孩子牵绊住我,我不能娶她。」
我奶抬手狠狠打了我小叔一巴掌:「畜生,我怎么生养了个没人性的畜生啊!」
我奶坐在地上崩溃地大哭,她说:「林云那丫头可是我看着长大的,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你不喜欢她,干吗要糟践她?现在好了,遭了报应,我看谁来救你。」
我小叔紧紧抓住我奶的胳膊:「妈,你得救我,我不想死。」
我小叔又说:「我要是知道她化成厉鬼,我绝不带赵丹去山上,赵丹家里有钱,我想娶赵丹,她爸会帮我安排工作,我前途光明,我不能毁在林云身上,妈,你得想办法救我!」
我小叔像是疯了似的,不停地发抖。
我奶用力把我小叔推开,她骂道:「滚开!我怎么养了你这个畜生!」
我小叔愣了几秒,他冷笑着说:「我畜生?你把我生在这穷山村里,我大学毕业,你帮不上任何忙,你还好意思说养我?我倒是后悔,生在这穷山村里。」
我小叔说完这话,猛地起身,他打开观音庙的门大喊道:「让林云杀了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我奶急忙把他拽开,又把观音庙的门关上,我奶红着眼睛吼道:「你想干什么?你爸为了你,怕是凶多吉少,你还敢闹!」
5
我小叔大喊:「让林云杀了我!我不想活了!」
我小叔话音儿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我爷的声音:「老婆子,快开门,我回来了。」
这声音虽然是我爷的声音,可那门口的人影分明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刚才还在叫嚣的小叔,瞬间躲在我奶身后,他小声说:「妈,林云来了,怎么办?」
我奶跪在地上,朝着观音磕了三个头,嘴里念叨着,她起身将柜子打开:「快,你俩躲到柜子里,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打开柜子,不要出声,天亮听见鸡叫才能出来。」
我被我奶塞到小柜子里,我小叔钻到一个大点柜子里。
我奶在外面将柜门关上,柜子里漆黑一片,我听见门外的敲门声:「咚咚咚……」
还有我爷的声音,他明显动怒:「快开门!」
「咚咚咚……」
「咚咚咚……」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的声音。
林云进来了!
很安静,我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我爷的声音:「老婆子,你怎么才开门?」
我奶说:「林云的事怎么样了?」
我爷说:「村长带着道士去了咱家,林云已经被除掉,咱们回家吧。」我奶说:「小迎子,兴子,你们俩出来吧,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吗?
我刚想出去,就想起我奶的话,她要我听见鸡叫才能出去。
我小时候,她就告诉过我,鬼的话不能信。
我躲在柜子里,不出去。
又过了几秒,我听见我小叔的声音,他说:「小迎子,快出来,就剩你了,咱们回家。」
我小叔难道出去了?
「小迎子,你再不出来,我们可就回家了!」
「我们走了。」
我好想打开柜子,看看外面。
我奶的声音:「小迎子,快出来!」
我将眼睛闭上,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强迫自己睡觉,不要被外面的声音干扰到。
只要听见鸡叫声,我就能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鸡叫声,我将柜门推开,光从外面照进来。
天刚蒙蒙亮。
我看见地上一大片血迹,小叔躲藏的柜子被打开,那摊血迹就在小叔柜子门口,我大喊了一声:「小叔!奶!」
无人回应。
我沿着血迹往出走,那血迹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我家门口。
我推开院子门,跑了进去。
我大喊:「爷!奶!小叔!」
我将屋门推开,我闻到一股刺鼻的腐烂味儿。
地上有血迹。
我走到里屋一看,我爷坐在土炕上,他两眼无神,像是被勾走了魂,我奶坐在一旁,她脸上带着笑,神情诡异。
我小叔坐在地上的椅子上,他的头还在流血,神情恍惚。
我跑到小叔身边,抓着小叔的胳膊晃了晃:「小叔,你怎么了?」
我小叔突然跪在地上,朝着门口的位置磕头:「小云,我错了,别杀我!求求你。」
我小叔朝着门口的位置不停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我转身看向门口,只见赵丹站在门口,她的身上、脸上都是尸斑,眼球发白,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说:「宝宝,这是你爸,炕上坐着的是你爷爷奶奶。」
6
我小叔浑身发抖,他说:「我没杀你,你是自杀的,跟我没关系。」
赵丹怒吼道:「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不认!还逼着我去做掉孩子,你好狠的心,是你逼死我的!是你逼死我的!」
赵丹又流出两行血泪,她的脸变得狰狞。
我小叔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地求饶:「别杀我,原谅我吧,求你了小云。」
我爬到土炕上,推了推我奶,又推了推我爷:「爷,奶,你俩怎么了?」
我奶、我爷一动不动,像是没了魂。
赵丹突然掐住我小叔的脖子,将我小叔举到半空,我听见骨头折断的声音,我小叔的脸涨红,他的嘴里吐着黑血,眼睛翻白。
我大喊了一声:「小叔!」
我话音儿刚落,就听见门被踹开,村长带着陈道士闯了进来。
赵丹将我小叔扔到地上,她露出凶狠的目光朝着陈道士扑了上去。
我急忙跑到我小叔身边:「小叔。」
我小叔的嘴里吐着黑血,奄奄一息,像是要死了。
村长说:「快,去把你奶,你爷喊醒!」
我跑到我爷、我奶身边大喊:「爷,奶,快醒醒!」
我爷、我奶没反应。
村长拿起地上的铁盆,在我爷、我奶耳边开始敲。
我爷、我奶被敲醒。
「兴子,这是怎么了?」我奶红着眼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爷急忙下了土炕,红了眼睛:「造孽啊!」
村长说:「别怕,我请来了陈道士。」
我们几个人守在我小叔身边,他身上冷冰冰的,只有微弱的呼吸。
到了晚上,陈道士才回来。
我奶、我爷跪在地上,求陈道士救我小叔。
陈道士从袖口里掏出几张符纸,用火将其烧成灰放入清水里:「给他灌下去,能不能活命,就看他造化。」
我奶把那碗水灌到我小叔嘴里:「这可怎么办?」
陈道士说:「因果报应,你们去乱葬岗,把林云的尸体请到家里,入葬你家祖坟。」
我爷说:「她把我儿子害成这样,还要入葬祖坟?」
陈道士说:「林云怨念深重,如果不让她消怨,她会一直缠着你们家,更何况她肚子里怀着你家的孩子,本就该入葬你家祖坟。」
我爷没说话,他叹了口气,抬手给了自己两巴掌。
我奶又问:「赵丹呢,她还活着吗?」
陈道士摇了摇头:「她的尸体在外面。」
我奶红着眼睛,半天没说话。
我爷说:「我去乱葬岗,把林云的尸体抬回来。」
陈道士把我爷拦住,他说:「要明媒正娶,每一步都不能少。」
我爷说:「林云的爸妈都死了,这怎么办?」
陈道士说:「爸妈死了,那就找林云的长辈。」
陈道士说完这话就走了,我爷只好张罗婚事。
他给我小叔戴上黑白的花,又雇来吹丧的人,四个男人抬着棺材,一路上吹吹打打地去了乱葬岗。
我小叔没去,他的脖子断了,高位截瘫,只能躺在土炕上,全身不能动弹,只有脑子是有意识的。
7
到了乱葬岗,林云的尸体还没有腐烂,除了脖子上有尸斑,其他的地方都是完整的,像是刚死了几天。
林三说:「云,上花轿了,王家派人来接亲了。」
随着一声声的吆喝,林云的身上被挂上黑白的花,几个男人合力将林云抬到棺材里,又将棺材的盖扣上,一路吹吹打打地下山。
棺材就停在我家院子里。
我小叔躺在驴车上,他双眼无神,麻木地看着这一切。
我家院子里放了十桌的酒席,村里的人嫌晦气,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我爷上门,挨家挨户地去求,才把村里的人求来,他们的心思根本不在酒席,只想快点结束回家。
我爷在酒席上多喝了几杯,他喝得醉醺醺的。
到了傍晚,村里来吃席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四个抬棺材的人。
我爷又带着他们几个去了后山,埋葬我家先祖的地方,把林云的棺材埋了下去,又给林云写了墓碑。
我爷把小的牌位带回家,供奉在台上。
他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原本花白的头发,此刻彻底变白。
我奶坐在土炕上,她的眼睛哭得红肿,半天才说一句话:「老头子,赵丹的尸体咋整?她爸妈来找,咱咋说?」
我爷抽了口旱烟,半天不说话。
我奶叹了口气,无奈地低下头。
我小叔躺在土炕上,嘴里发出哀嚎声:「杀了我吧!我现在就是个废人!」
我奶红着眼睛说:「兴子,你得活着,不能死啊!」
我爷踢了我小叔一下,他说:「闭嘴!这个家就是被你祸害成这样的,再说废话,我把你扔出去。」
我小叔流着眼泪,他怒吼道:「你扔啊!我现在是个废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我爷被气个半死,他不再说话,披了件衣服去了院子里。
我小叔一边哭,一边说:「我现在是个废人了,林云你满意了?我恨你!」
我奶用手捂住我小叔的嘴,她看了眼林云的牌位:「话可不敢乱说。」
我感觉压抑,也去了院子里。
我看见我爷抽着旱烟,用手抹着眼泪,他哭了。
我没敢上前,小心翼翼地坐在他旁边。
又过了几天,我家来了几个外地人,他们穿得很好,还开着小轿车。
来的人正是赵丹的父母,还有她堂哥、亲妹。
赵丹的家人看见赵丹尸体,泣不成声,她妈妈哭得昏厥,扬言要杀了我小叔,多亏我爷、我奶拦着。
赵丹的妈妈哭喊着:「我女儿是怎么死的?一定是让你儿子害死的。」
我爷说:「不是我儿子害死的,她是从山上摔下来,摔死的。」
「我不信!」
「报警!」
赵丹的父母报了警,警察过来调查此事。
连着调查十几天,经法医判断,赵丹的死确实和我小叔没关系。
赵丹的爸妈不信,他们带着人,把我家砸了。
我爷、我奶默许他们砸家。
可赵丹的爸爸却把林云的牌位扔在了地上,林云的牌位断成两截。
我爷将他推开,怒吼道:「这是林云的牌位,牌位你怎么敢砸?」
赵丹的爸爸红着眼,大喊道:「你儿子娶了媳妇,还让我女儿跟他回老家,他安的什么心?存心害我女儿!」
8
赵丹的妈妈哭着说:「这事没完!我女儿死了,你们一辈子别想安生。」
他们砸完屋里,又去院子里砸。
我们家能砸的东西,都被砸了。
到了晚上,他们才走。
我爷将林云的牌位捡起来,用布条将断裂的牌位绑上,又放回原来的位置。
我小叔说:「杀了我吧,我活着还不如死了。」
我爷、我奶都没说话,他俩默默地收拾屋子,我也帮忙收拾。
等屋子收拾干净,我爷又去院子里收拾。
他佝偻的背,花白的头发,显得十分苍老,他不停地叹气。
第二天,赵丹的爸妈又来闹,这次带的人更多,将我爷、我奶刚刚收拾好的屋子、院子又砸了。
我爷、我奶就站在院子里,也不阻拦,默默地看着。
赵丹的爸妈像是不解气,冲到屋里,要对我小叔下手。
我奶死活护住我小叔,她说:「人已经瘫了,你们就放过他吧。」
赵丹的爸瞪着猩红的眼睛,怒吼道:「放过他?谁放过我女儿?我女儿死了!」
我小叔说:「妈,你让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让他打死我吧。」
我小叔瘫痪,他身体下肢不能活动,吃喝拉撒全在炕上,都是我奶在照顾。
我奶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不能让,儿子,你得活着啊。」
我奶突然跪在地上,给赵丹的爸妈磕头:「对不起,是我儿子对不起你女儿,我给你磕头。」
我奶不停地磕头,我爷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我奶拉起来。
他看着赵丹的爸妈,大声说:「他还有口气,就是活人!你们要是把他打死,就是杀人!你们动手吧,我们不拦着。」
我奶刚要上前,就被我爷紧紧抓住。
赵丹的爸爸走到我小叔身边,他的手紧紧握拳,攥紧的拳头就朝我小叔砸过去,赵丹的妈妈突然拦住赵丹的爸爸:「别,咱还有小童要养,小童才 16 岁。」
赵丹的爸爸红着眼睛,大吼了几声,就跑到院子里。
赵丹的妈妈也跟了出去。
我爷、我奶松了口气,互相看了看。
赵丹的爸妈带着赵丹的尸体离开,我家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又过了两年,我小叔四肢肌肉萎缩得严重,后背上都生了褥疮,骨瘦如柴,每天都在吃药,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我爷给我小叔做了一个轮椅,我放假的时候,就推着我小叔去院子里晒太阳。
我小叔说:「小迎子,把林云的牌位拿出来,让她也晒晒太阳。」
我犹豫了几秒,还是听了我小叔的话。
我小叔这几年的脾气变得古怪,总爱发脾气,家里人都顺着他的脾气。
我把林云的牌位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我小叔对着牌位说:「林云,你为什么不杀我?你故意留我一口气,让我生不如死地活着,你够狠的。」
我默默地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我小叔又说:「小迎子,去拿点纸钱,我烧给林云。」
我点了点头:「好。」
我拿来纸钱,将纸钱点了。
我小叔又说:「小迎子,我口渴,你去给我拿点水。」
「好。」我跑进屋,去给我小叔倒水。
等我拿水出来,我看见我小叔用身体去压林云的牌位,林云的牌位掉进火堆里,瞬间燃烧,发出滋滋的声音。
我小叔像是疯了一般,他大笑起来:「林云,你去死吧!」
「你去死!」
「你去死!」
「我不怕你!」
我急忙跑过去,将水倒在火堆上。
火被浇灭,可林云的牌位被烧焦,烧掉了一半,剩余的地方有红色的液体往出流,我用手摸了一下,是血!
9
我小叔像是疯了,他嘴里不停地说:「我不怕你!林云,你去死吧!我诅咒你,永世不得超生。」
「小叔,别骂了。」
「我要骂,我现在受的苦都是林云造成的,她该死!」
我小叔又说:「这几年,我瘫痪在床,你们都看不起我,嫌我是个累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你们都在盼着我死!」
我小叔的情绪变得暴躁,我说:「小叔,你冷静点,没人盼着你死。」
我尽力安抚着小叔的情绪,心里祈祷我爷、我奶能快点回来。
我小叔冷笑几声,他说:「我是个累赘,我是个废物,我不想活了,小迎子,你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
我小叔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绝望,他是真的求死。
我小叔说:「我可是大学生,村里唯一的大学生,我本该前途一片光明,娶赵丹,落个城市户口的,我不该活成这样,你杀了我吧,小叔求你了!我现在连死都不能自己决定,杀了我!」
我的心像是被刀子狠狠扎了一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叔。
还好,我爷,我奶回来得及时。
我将烧焦的牌位递到我爷面前,我爷踹了我一脚,他说:「连你小叔都照顾不好,你还能干什么?这可是林云的牌位!」
我爷抬起手,又要打我,被我奶拦下:「行了,打他也没用,快想办法补救吧。」
我爷说:「我去找村长,求他帮忙。」
我奶点了点头:「路上小心点。」
我爷拿着林云的牌位走了出去。
家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我奶说:「我去做饭,你看着点你小叔。」
「嗯,知道了。」我推着轮椅,把小叔推到房檐底下。
我小叔冷笑着说:「小迎子,心里委屈不?」
我没说话。
我小叔又说:「你爷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你、骂你,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
我说:「小叔,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杀了我,大家都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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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可能,我不可能杀你。」
我小叔怒吼道:「为什么?我现在活着非常痛苦,你杀了我,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算我求你了!」
我把头扭了过去,不再看我小叔。
我小叔自言自语道:「林云,你快来杀我,来杀我吧。」
到了晚上,我爷灰头土脸地回来,他怀里抱着烧焦的牌位。
我奶说:「咋样?陈道士见到了吗?」
我爷摇了摇头,他说:「陈道士不在山上,不知道去哪了。」
我奶往后退了两步,眼眶瞬间红了:「那咱们怎么办?谁来救兴子?」
我小叔突然笑出声,他脸上的肉非常少,只剩下皮,笑起来十分诡异,他说:「我终于要解脱了,林云你来杀我啊!」
我爷皱紧眉头,手紧紧握拳:「我怎么生了这个畜生!」
我奶拍了拍我爷的肩膀:「老头子,别说了,是福不是祸,这道坎是过不去了。」
我奶将烧焦的牌位又放回去,她朝着林云的牌位拜了拜。
我爷说:「小迎子,去你三爷家住。」
我说:「我不去,我要留下。」
我爷猛地咳嗽几声,他说:「听话!别让我说第二遍。」
我刚要说话,我奶就拉着我的胳膊,她说:「小迎子,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掺和,是咱家欠人家姑娘的,人家来讨债,天经地义。」
我奶把我推出门外:「听话,走吧。」
我点了点头:「奶,我听话。」
我表面上答应我奶,可我没有去我三爷家。
我从小道又回了家,我躲在仓房房顶上。
我听见屋里传来我小叔的声音:「林云怎么还不来?」
「爸,妈,把门打开,让林云进来。」
「她怎么还不来?」
深夜,家家户户的灯都灭了,只有我家亮着灯。
我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进了院,伴着月光,我看清那人,正是死去的林云。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林云站在我家屋门口,屋里传来我小叔的声音:「杀了我!林云,你快杀了我!」
「爸,妈,快把门打开,让林云进屋。」
「你们快把门打开!」
林云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屋,我在她扭曲的脸上看到笑意,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她在笑。
她好像很满意我小叔的现状,林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又离开我家院子,消失在黑夜里。
林云走后,我在仓房房顶睡了一晚,第二天天亮才下来。
我进了屋,我小叔绝望地躺在土炕上,眼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他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不杀了我?林云,你个贱人!」
我小叔高位截瘫,脖子以下都不能动,他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
也许活着对我小叔是一种折磨。
可谁会杀他呢?
我奶用温水给我小叔擦身体,她说:「小迎子,我和你爷年纪都大了,万一哪天我俩死了,你可要照顾你小叔。」
我点了点头:「我会照顾他的,直到我死。」
我小叔绝望地看着我,他笑着哭,哭着笑,像是疯了。
又过了 8 年,我小叔死在一个寒冬里,他临走前笑着说:「我终于解脱了。」
我小叔死在前面,我爷、我奶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小叔死后,我就带着我爷、我奶进了城,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老家给我小叔、小婶儿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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