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亦绵绵
为了还债,我嫁给了从小不对付的竹马。
睡在一起的第一天,他背对着我:「我对你没有那种兴趣。」
几个月后,他搂着我,说想要一个孩子。
我白他一眼:「没有那种兴趣?」
他翻身压过来,轻声哄我:「老婆,我错了。」
1
我家破产那天,从小吵到大的竹马堵在我家门口,说只要我嫁给他,就帮我们还债。
我看了看他的限量版劳斯莱斯,丝毫不怀疑他有这个能力。
我问:「为什么?」
他撇嘴,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耳朵尖却有些红:「别误会,就是为了更好地羞辱你。」
我说:「哦,那我拒绝。」
颜亦泽急了,蹙眉不解道:「为什么?这么多钱你打一辈子工才能还清!」
我很淡定:「那就打工呗。」
颜亦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我去打工是什么天方夜谭。
可我没骗他,我确实在学校附近找了一个时薪比较高的奶茶店打工。
暑假,店里的客人也没那么多,起初有些不适应,干了两天活也还好了。
没想到颜亦泽又追了过来。
他迈进店内,将所有客人都赶了出去。
我气得要命,解了围裙冲到他面前,质问他:「你干什么?」
我想伸手拽他的衣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
可他比我高太多,轻而易举地握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还用力在我头顶揉了揉。
就像对付不听话的小猫那样。
我刚要炸毛,他却松开我,在桌边坐下,双腿交叠好整以暇地望着我:「这家店被我买了。你现在是我的员工。」
「……」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这些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富家子弟真是不知钱要花在刀刃上。
虽然几周前的我也是如此。
我垂下眼,父亲因破产受了打击,一蹶不振,母亲十指不沾阳春水,也没工作过,家里只有我还有赚钱的能力。
就算再讨厌颜亦泽,我也不能丢掉工作。
我咬牙切齿地喊他:「老板。」
他心情大好,点点头:「给你们加工资。时薪提到 100/小时。」
我眨了眨眼,其他人捂住嘴惊呼,只有我知道,他一定又在想什么羞辱我的办法。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说:「我要点五十杯黑糖波波。」
「只能让顾晴晴做。」
我咬了咬唇,沉默地套上围裙,去后台做奶茶。
我把奶茶做成了暴打柠檬茶似的,感觉雪克杯都要被我晃碎了。
他说:「这么大怒气啊?」
我说:「哪敢,老板。」
颜亦泽看着我,欲言又止。
刚做完两杯,门铃响了。
来了客人,我抬眼望过去,是我的室友,张雯。
她看我穿着店里围裙,惊讶地张大嘴,「晴晴,你怎么……」
我之前不住宿舍,学校里的事情多靠她告诉我,我们关系还不错。
她知道我家有钱,我对她露出苦笑:「……一言难尽。」
她眼神闪烁,好像我家的变故倒让她比我更不自在。我坦然地抚平围裙上的褶皱,问她:「你要点什么?」
张雯迟疑了一会儿:「我还是改天再来吧!」
张雯走后,我长叹了口气。
颜亦泽不知何时站到我身后,转身时我差点撞进他怀里。
我下意识往后躲,却没站稳,又被他扶着腰才站直。
我瞬间有些羞窘。
他垂头看我,「剩下的 48 杯不要了。结婚的事情你再想想。」
颜亦泽说完带着我做的两杯奶茶走出店门。
我看着他的背影,念了一句「奇奇怪怪」。
其他同事围上来,各个一脸八卦:「这帅哥谁啊?你们认识?他对你这是……」
我接话:「是,有仇。」
2
我跟颜亦泽虽然有仇,但算不上深仇大恨。
就是从小一起玩闹,他却总喜欢逗弄我。
幼儿园那会儿,我是个短头发,长得像男生,在女生中很有人气。颜泽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争风吃醋,让我周围的女生都喜欢上他。
其实我不想和他为敌。
他小时候就长得好看,仿佛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我也曾希望自己能跟他成为要好的朋友。
可颜亦泽总对我冷嘲热讽,也就打消了我跟他和平相处的念头。
一路上我都在回忆我们的过去,回到破旧的出租屋,一开门发现母亲正在哭泣。
我愣了一下,连忙跑过去问:「妈,怎么了?」
母亲的脸已经没有过去的从容,整张脸又红又皱,苍老了许多。她抽抽噎噎地说:「你爸突然晕倒,被送进医院急救了!」
我的心瞬间被揪紧。
我忍着想哭的冲动,拍着母亲的后背安慰她:「妈,别急,哪家医院?」
3
也不顾上打车要花多少钱,我带着我妈急匆匆地冲进医院,抓着医生就问我爸在哪个病房。
对方似乎也看惯了和我们一样的病人家属,他指了方向又提醒我们去交钱。
是重症,做手术要 50 万。
破产欠了债的我们根本付不起这个费用。
我在原地恍了会儿神,感觉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脑海里突然闪过颜亦泽的脸。
我抹了抹脸上的泪,让母亲在长椅上坐着休息。
我走出医院的大门,又往前走了一段,在人烟稀少的路口站定。
医院附近死亡的气息太重,我不喜欢。
我拨通颜亦泽的电话。
他很快就接了起来,像正好在等着我一样。
他的声音很清亮:「顾晴晴,你终于反悔了?」
我张了张嘴,想调整我的嗓音,最终还是失败,我哑着嗓子说:「颜亦泽,你来市立医院。」
他听起来很着急:「你怎么了?」
「……不是我,是我爸。」
他顿了一下,声音也变得正经起来,他说:「你等我。」
我等了十五分钟,蹲在路边蜷成一团。夏季明明很热,我却冷得发抖。
颜亦泽的车在我面前停下,他从车上下来,迈着长腿,两步就走到我身边。
他蹲下身,毫不犹豫地抱住我。
感受到我的颤抖,他将手臂越收越紧,像要把我揉碎进他的身体里。
在他的怀里,我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颜亦泽……我嫁给你。」
4
我爸脑袋里长了个瘤。
那些专业术语我听不太懂,总之就是肿瘤压迫了神经,导致突然昏倒。
颜亦泽打了一通电话,召集了全市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来给我爸会诊。
还好不严重,很快就定了手术日期。
我双腿止不住地发软,颜亦泽一直扶着我,他几乎是半搂着我,将我从路边带回医院,又进了会诊室。
听完结果,我要出门去跟母亲说这个消息,颜亦泽拉住我。
他轻轻捏着我的肩膀,将我摆正,正面向他。
我有些不解地微微仰头看他。
他喉咙滚了一下,不自在地别过脸咳了一声。
然后,他十分温柔地用拇指擦干我眼角的泪痕,从口袋里掏出不知何时找的冰袋,用自己的手帕将冰袋裹了一圈,轻轻贴在我的眼皮上。
我下意识闭上眼,他语气别扭地说:「……拿着,没那么红了再出去。」
我双手捧着冰袋,瞬间又有点想哭了。
他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就忍一小会儿,伯母该担心了。」
「……我知道。」
他已见过我最脆弱时的模样,我也没了和他赌气的力气。
我情绪平复了些,才出门和母亲同步信息。
她明显松了口气。
她的视线在我和颜亦泽之间探究了几秒,握住颜亦泽的手,向他道谢。
颜亦泽微弯着腰回应:「伯母,我请了护工。这里我和晴晴看着就好了,我叫了司机来接您,您先回去休息吧。」
礼数周到、姿态谦卑,我妈起初还不想走,被颜亦泽又说了几句,终于哄得她甘愿离开。
我不合时宜地想,或许他作为结婚对象也没那么糟糕。
母亲离开后,我和颜亦泽并排坐在病房外。
他掰着我的脑袋,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没有拒绝。
他声音很低,却在安静的走廊内分外清晰:「现在哭吧。」
我终于松了绷紧的那根弦,却已经没力气流泪。
我靠着他,由衷地向他道谢:「谢谢你。」
他过了一会儿才回道:「我又不是为了让你道谢才做这些。」
我垂眼:「等我爸好些,我就跟你去登记结婚。」
他的肩膀僵硬一瞬,自顾自嘟囔了些什么,我没听清。
良久,我撑不住睡过去,迷迷糊糊之际,我感觉有人在捋顺我的头发,像安抚小猫似的。
不知是梦还是现实,颜亦泽好像说了一句:「笨蛋。」
5
手术很成功,我爸出院的第二天,我跟颜亦泽去领了证。
我爸妈对此竟欣然接受,在他们眼里,颜亦泽是爱我、疼我,视我父母如自己亲生父母一般的好对象,我们结婚这件事,同父亲出院一起,算双喜临门。
他们唯一的不满,是我们没有婚礼。
这不怪颜亦泽,他本想举行一场正式的、隆重的婚礼,被我干脆拒绝。
我能想象到场的亲友,认识我的、不认识我的,对我嘲笑和探究的目光。
颜亦泽也不过是想向世界昭告,我与他吵闹这么多年,终于是我败给了他。
颜亦泽对此不解,但还是听从了我的意愿。
这些我变成穷人后才生出的别扭的自尊心,他当然不会懂。
我们终于从破旧的出租屋里搬出来。颜亦泽给我爸妈在附近租了一套高级公寓,又安排佣人照顾他们。
我则带着行李住进了他家。
刚进门,我的行李就被佣人拿走。颜亦泽带着我上楼,走进一间卧室。
「你住这里,旁边那个衣柜是新的,你随意。」
虽然能感觉到这间房今天刚被收拾过,却还是能看出这是他的房间。
我愣了愣,问:「你和我住一间?」
颜亦泽理所当然般扬了扬下巴,反问道:「不然呢?」
我拽紧衣角,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这种紧张一直延续到晚上。
我洗漱完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睡不着。
我的耳朵自觉关注着外面的声音。
颜亦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像竖起了一根天线,整个人都绷紧了。
他推门进来,站在床前,突然嗤笑了一声:「这么害怕?」
我的僵硬太明显,我抿着唇睁开眼,赌气道:「你才害怕。」
他从另一侧钻进被子里:「我怕什么?」
我冷哼一声,故意拖长了声音:「怕自己——不行。」
他吸了口气,又笑了一声。
这一笑短促,夹杂着怒意。下一秒,他翻身上来,握住我的双手,用力压在枕头两边。
我惊叫了一声,用力挣扎,让他放开我。
他咬牙切齿:「我,不行?」
力量过于悬殊,我挣扎了一会儿,却不能撼动他分毫。
祸从口出啊,顾晴晴!
颜亦泽低下头,他的脸在眼前缓慢放大。
如果是其他时刻,我或许会为这张英俊的脸而心动。
此刻,我紧紧闭着唇,收回瞪着他的视线,阖上眼,止不住地发抖。
我们是合法夫妻,做点什么也正常,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颜亦泽却突然松开了我。
「我对你没那种兴趣。」
他说完躺到一边,背对着我,中间隔了能躺下一个人的距离。
我不禁松了口气,却又对他说的话感到有些失落。
我起身关掉床头灯,颜亦泽又说:「明天陪我去参加拍卖会。」
我脸色白了白,还是轻声回应他:「好。」
6
翌日一早,颜亦泽就让人来给我打扮。
他挑了一条华丽的白色礼服,首饰盒在桌上一字展开,造型师时不时拿起一件往我身上比量。
感觉像在玩奇迹暖暖。
过去我对这样的流程很熟悉,可今日只觉得不自在。
颜亦泽要带着我,高调地出现在那场慈善拍卖会上,而我将如他所愿地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出发时,他望了我一眼,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我却一路紧张得几乎将裙摆拽出褶皱。
这场拍卖会,我很熟悉。我家还没破产时捐赠了一些书画,除了一些大师的之外,还有我的作品。
如果是过去,我还有富家小姐的光环,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研究生,甚至学的不是美术。
夏城就这么大,人人都知道我家的变故,到时候恐怕都是看好戏的想法。
刚一踏入会场,我就碰上了林玥芳。
她见到我时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扬着下巴直直朝我走来。
她浑身散发着趾高气扬的气息,我想装做没看见,却被她先一步挡在跟前。
「好久不见啊。」
她用揶揄的目光注视我,周围也有些人注意到这边。
林玥芳从小就和我不对付。
千金小姐也有攀比心,林玥芳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如果我先穿了某牌的春夏限量款,她就一定要比我先穿上秋冬的。我猜得知我家破产后,她应该做梦都在笑。
林玥芳伸手过来摸了一把我裙子的面料,虽然没碰到我的皮肤,肩膀上却仿佛残留着黏腻的触感。
她扁扁嘴:「D 家的高定礼服裙?你从哪里搞到的,不会是假货吧?」
我抿着唇没说话。
「你还来这里干吗?」林玥芳继续嘲讽道,「看自己家的东西被谁拿走?那你去法拍更适合啊。」
她说完捂着嘴,似乎是被自己逗笑了,觉得自己讲了个绝妙的段子。
我冷笑一声。
「那里更适合你。」我在她眼中看到不解,「毕竟你以前就喜欢跟在我后面捡东西。我的包包首饰都在那边,现在便宜,别忘了去捡。」
「……你!」
林玥芳愤恨咬牙,刚要开口,就被走过来的颜亦泽打断。
「聊什么呢?」
方才他被熟人拦下聊天,此时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
林玥芳显然也吓到了。
颜亦泽想牵我的手,被我躲开。
他不快地蹙了蹙眉,我迅速反挽住他的手臂,故意姿态亲昵:「没什么,我们入座吧。」
他的眉眼这才舒展开,也不顾旁边面露惊疑的林玥芳,领我到对应席位落座。
我微微抬眼,偷打量他的神色。
他表情坦然,嘴角带笑,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我分不清他是否真的没听到我与林玥芳的谈话。
拍卖会开始,颜亦泽随意翻着清单,问我:「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佯装轻松:「怎么,你送我?我可没钱。」
他笑笑:「不。你想要什么,我就不拍什么。」
我小声嘟囔:「……幼稚。」
他修长的手指在纸间翻动,我的眼神也随之摇摆。
直到瞥到清单上我们家捐赠的画作,我的作品也印在上面。
我瞬间攥紧裙摆。
林玥芳给我发来消息:「你放心,要是没人拍,我会出个一百块,让你没那么难堪。」
我望向她所在的位置,她回我一个嘲讽的微笑。
我咬紧了后槽牙。
拍品一件一件过去,我的心越悬越高。
前半场颜亦泽都没怎么出价,他像在等待什么一样。
轮到了我家捐赠的书画作品。
提到捐赠人时,我恨不得钻进地里。众人将目光投向我,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颜亦泽却挺直了脊背,伸手扶着我的腰,往前推了推:「咱爸捐的就是你捐的,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这是做慈善,有善心呢。」
我重点错:「咱爸?」
他凑过来跟我咬耳朵:「我们结婚了,你爸不就是我爸?」
我成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腰:「平时装装样子就算了,私下别乱叫!」
颜亦泽面不改色,中途甚至还喊了个价:「法律上你爸确实就是我爸,不服你打官司吧。」
我气得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情绪。
五幅大师画作全被颜亦泽拍了下来,他出价太狠,后来都没了竞争者。
颜亦泽冲我得意地笑:「怎么样?」
这场拍卖会,让我想到了破产查封那天和法拍,像是原本属于我们家的东西被分割。我竟有些庆幸拍下它们的人是颜亦泽。
我问他:「为什么?」
颜亦泽说得理所当然:「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东西。」
「我们」。
我生出一种古怪的心情。
没来得及仔细琢磨,轮到了我的画作。
「这幅是前五件作品的捐赠者,顾先生之女——顾晴晴小姐的作品。虽然顾晴晴小姐只是视觉艺术的在读研究生,但在绘画方面也有一定的天赋和个人风格。今天也捐赠了自己的画作,为慈善出一份心力。」
「此件作品 1 元起拍,加价幅度最低 100。」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不敢抬头,生怕一抬头就对上周围或探究或讽刺的目光。
林玥芳如她所说的那样,高声道:「我出 100。」
周围响起了笑声,还有一些窃窃私语。
主持有些尴尬:「呃,100 一次。」
「100 两次……」
「100……」
颜亦泽举起了牌子:「一千万。」
满座哗然。
我睁大了眼睛看向他,顾不得黏在我身上的目光,用力扯他的袖子:「你疯了?」
他却面色淡然,稍稍侧过头,安抚似的拍拍我的背:「慌什么。」
颜亦泽一定是疯了。
一千万!不如直接给我算了,我给他画一百幅都成。
主持人的声音里也带着丝犹疑:「……一千万三次,成交!」
颜亦泽起身,走上台领取属于他的拍品。
连续拍得六件,主持人请他讲话,特别问到为什么要花一千万买我的画。
颜亦泽看向台下,视线扫了一圈,在林玥芳那里停了一下。
「于我而言,它不止一千万。事物珍贵,需要懂它的人判断。」他顿了一下,「而且这是慈善拍卖会,有些人只出 100 块也太小气了些,我可看不下去。」
林玥芳气得脸都变形了。
我不再看她。
台上的颜亦泽意气风发,望向我的目光坦荡又温柔。
我捂住胸口,心脏正以比往常更快的速度跳动。
我有点搞不懂颜亦泽了。
7
拍卖会结束,林玥芳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邀请颜亦泽一起用餐。
林家的生意做得不如颜家,林玥芳恐怕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得罪了颜亦泽。
颜亦泽答应得很爽快,不过拉上了我:「可以,不过顾晴晴也要一起。」
林玥芳虽面露迟疑,却还是应下。
吃饭时,她先是寒暄了一番,之后又忍不住好奇地问:「所以你为什么突然替顾晴晴出头?你们以前不是……」
她比画了两下,不知道该找什么词来形容。
我在心里替她接上:「水火不容。」
颜亦泽故作惊讶:「咦,你不知道啊,我们结婚了。」
林玥芳差点把刚喝进去的果汁喷出来。
我竟突然觉得有些解气。
我很配合地倚靠在颜亦泽身上,握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十指交握:「是啊,好像确实忘记告诉她了。」
我微仰着头,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颜亦泽发红的耳根,我轻笑了一声。
可我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林玥芳似乎看破了我们的伪装,她打量了一圈,视线定格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可是……你们为什么没有戒指?」
我还想着要怎么解释,林玥芳将视线转向颜亦泽,好像真的在疑惑:「而且,你不是有未婚妻吗?」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装出来的亲密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我从来没听说颜亦泽有未婚妻这件事。
他情绪没有丝毫波动,漫不经心地回:「小时候爸妈随便说着玩的,不能当真。」
林玥芳继续补刀:「我记得……她在国外,现在好像是个画家吧。」
她偷偷瞄了我一眼。
不就是又想嘲讽我的画嘛,拐弯抹角的。
「哦是吗?」颜亦泽神色漠然,「没关注过。」
之后他巧妙地转移话题,聊起林家最近的生意。
林玥芳愤恨不甘心的表情,在我心中珍藏,够我乐上几天。
一顿饭吃完,她没达到目的,分别后还给我发短信:「颜亦泽有个很优秀的未婚妻,叫宋菀。你还是稍微注意点。」
「只是善意的提醒。」
我按了息屏。
说不在意是假的。
颜亦泽见我愣神,侧过身帮我系安全带。他小心地保持距离,像是生怕与我有肢体接触。
松木与檀香味缠绕,说不清是冷淡还是和暖。
我握住他的手腕:「我自己来。」
察觉到我的冷意,他松开手,坐回去。
他突然问:「你想要戒指吗?」
我愣住。
他不看我,目视前方:「又不是多贵的东西,不至于为这种小事生气。」
语气里还带着点别扭和委屈。
我不禁失笑,什么直男发言:「正常人听见你这么说,是要生气的。重要的又不是戒指,是求婚过程和心意啊。」
他沉默了片刻,问:「那你需要吗?」
他很认真地看着我。
目光就与之前他在拍卖会的台上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和坚定。
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意味不明的东西。
在这场对视中,我的心脏先宣告落败,在它的跳动声大到足以让第二个人听见之前,我慌忙别过脸。
我假装漫不经心地说:「算了,我们也不是因为正常原因结的婚。」
8
颜亦泽一回家就让人把我的画挂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还拍了发给我爸看。
我憋了一天,实在忍不住了:「你有一千万买这幅画,都不如直接给我。」
「我们结婚了,」他不解地看着我,「你就只想要一千万?」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了。
我们领证结婚,没有签婚前协议。
颜亦泽也是傻,那么大一个集团的继承人,竟然忘了这一点。
我摸了摸下巴:「你说得对。离婚之后,我至少能分走你的一半财产。」
颜亦泽怔了一下,随即咬牙切齿地问:「刚结婚,你就想着离了?」
我歪着头:「不然呢?你养我一辈子吗?」
他皱紧眉毛,脸色差得要命,半晌没说话。
我绕过他,想回卧室休息。
他拉住我,用力向他的方向拽去。
我撞进他的怀里,听见他在我耳边说:「结婚证让我撕了,离不了了。」
这姿势过于暧昧,仿佛一侧头就能蹭到他的唇瓣。
我僵硬着不敢动:「撕了?」
他箍住我的腰,声音闷闷的:「嗯。」
……颜亦泽怎么这么幼稚。
「那你知道,没有结婚证也是可以离婚的吗?」
「……」
他沉默了,片刻后放开我,扔下一句:「总之别想着和我离婚,我不同意!」飞速回了卧室。
我看着他的背影,竟然有几分可爱。
我不禁失笑,又伸手摸了摸胸口。
心跳已经平复了些许。
今天我像是患了心律不齐一般,总是七上八下的。
但也不能怪我。颜亦泽的举动,总会让我多想。
就好像他是想认真地经营这段婚姻,而不是玩笑。
9
林玥芳知道了我和颜亦泽结婚的事,第二天就将这个消息传遍了夏城的小圈子。
传来传去什么说法都有,我也懒得理他们。
因为我要开学了,这个学期要准备毕设。
颜亦泽家离得太远,上课不方便。我想搬去宿舍,他不同意,提出每天让司机接送。
结果开学没多久,就传出了我家破产,我被包养的传闻。
课间我能听见前排的女生窃窃私语:「不是破产了吗?怎么还背香奈儿的包啊……」
「肯定是有人给买呗。没看天天有人开豪车接她嘛。」
我目光坦荡地望过去,正对上张雯打探的眼神。
她夹在一群议论我的人中间,一言不发。
我冲她笑了一下,她眼神闪躲,匆匆收回视线,转过头去。
下午司机来接我,又碰上她们几个,大概是故意,说话离我五米远都能听清:「光明正大地让老男人来接,也是脸皮够厚的。」
我看了看司机,他穿着西装,收拾得很整洁,不过四十岁出头,长得也算周正。
用「老男人」来形容,实在太不礼貌。
他面露尴尬:「夫人,要不我去解释一下……」
我摇摇头,对他报以歉意的微笑。
估计是张雯回学校提了我家破产的事情吧。
明明破产了,却天天有豪车接送,也难怪他们会想歪。
临近毕业,我懒得多生事端,而且靠老公本身也没多光彩。
我上了车,路过她们身边时,张雯一直看着车窗。
片刻后,我收到她的消息:「你还有些资料放在宿舍,记得过来拿呀。」
10
我以为张雯是好心,没想到都是她设计的局。
拿完资料,我们一起去上课。下课时,她那边突然吵闹起来。我望过去,是她面露惊慌地在翻着背包。
周围的人跟着着急:「你再好好想想,上次见到是什么时候,什么人碰过?」
张雯惨白着一张脸:「刚才在宿舍……晴晴拿起来看过。」
「顾晴晴?」
张雯点点头,红着眼睛就快哭出来了。
我则成了众矢之的。
我甚至没搞懂他们在说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你偷了张雯的东西?」
张雯旁边的女生说着就要过来抢我的包。
我侧身躲开,拧着眉毛:「嘴巴放干净点。」
「别装了,张雯的翡翠玉牌丢了,最近一次只有你碰过。你家破产了也不能偷别人东西吧?那可是她家祖上传下来的!」
「翡翠玉牌?她们家祖上传下来的?」我几乎要气笑了,「该不会这么巧,还是凤凰的图案吧?」
那女生非常肯定地点头:「张雯都戴了两年了,我们都见过的!」
我看向张雯,她抹着眼角将落未落的泪,不敢看我。
她竟然还戴了两年。
我长叹了口气:「我包里确实有这块玉牌,但它本来就是我的。」
它本是我和母亲逛街时随便买的,研究生报到那天和资料一起落在了宿舍,所以才逃过了资产清算。
刚才还是张雯提醒我,将这块玉牌给我的。
我拨开人群,走到她身边:「张雯,你说实话。」
张雯还在演戏:「晴晴,我知道你家现在困难,可这玉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还给我好不好?我可以借钱给你……」
「张雯!你不要这么善良!为什么要借钱给她啊!」
在周围的劝阻声中,张雯就像一朵摇曳的小白花,她抖着肩膀:「晴晴一定是有苦衷的……」
我忍不住冷哼:「我不缺钱。」
她眼神闪了闪:「晴晴你不用逞强,我知道你家破产了。」
我笑了一下:「可是我老公很有钱哎。」
沉默片刻,有人骂我:「不要脸!」
张雯不解:「可是、可是你还在奶茶店打工。」
我淡然道:「你看错了吧。」
「不可能,那天我们还讲话了,你不要再撒谎了!店员都没换,她们可以证明。」
「那就让她们证明吧,」我面无表情,「我的就是我的,不会变成你的。」
张雯不明白我为何如此硬气,我们一行人去了校外的奶茶店。
店员对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也很惊讶,我倚在门边,张雯抓住收银的小姐姐,指向我:「她是不是这里的暑期工?」
我冲收银员挥挥手。
她有点惊讶:「老板娘,你怎么来了?」
周围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说:「没什么,请同学喝奶茶。」
结婚后我就没在这里工作了,颜亦泽的秘书帮我辞的职,不知道他们怎么说的,再回来拿东西时,他们就都管我叫老板娘。
张雯这下是真的面色惨白,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尴尬。
我勾起嘴角,笑里带着嘲讽:「想喝什么自己点吧,我请客。」
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向我道歉,也有嘴硬的说有钱不代表不会偷东西,更何况我的钱也不干净。
我刚想说点什么,突然被人从背后搂住腰。
我僵硬了一瞬,直到闻到颜亦泽身上熟悉的松木和檀香味,才放松下来。
他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我说怎么不回家,同学聚会?」
我说不是。
「你怎么来了?」
他笑了一声,语气里竟然有几分宠溺:「来接你下课啊。」
我想看看他此时的表情。
可这样被他抱着,即使抬头也看不清。
从他出现开始,已经有女生在犯花痴,小心翼翼地问我:「这位是?」
我毫不犹豫地说:「我老公。」
颜亦泽明显很高兴,在我头顶蹭了蹭,手臂也收得更紧。
我又补充道:「被你们叫老男人的那位。」
「……」
「误会,误会,这不是前几天看你都是被另一个人接走。」女生一边说着,一边瞄颜亦泽,「我看那个人对你还挺好的,帮忙开车门什么的。」
「是啊,是我家司机。」我拍拍颜亦泽的手,「夸你员工呢。」
颜亦泽很配合地接道:「这种基本工作,没什么可夸的。你同学见得比较少罢了。」
不愧是和我从小斗到大的竹马,怼人有一套。
对面瞬间就不说话了,羞窘之情溢于言表。
张雯在角落里咬着唇,眼眶泛红,有种疯狂又脆弱的感觉。
没有人再怀疑是我偷了她的翡翠,他们其实并不在意真相是怎样的。
我让颜亦泽去车里等我,将张雯叫出来单独谈话。
11
在奶茶店后的小巷,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表情狰狞,情绪激动地反问我:「凭什么你就生来有钱?」
张雯出自普通工薪家庭,念艺术专业的研究生有些吃力,平时也要省吃俭用地生活。
她似乎积攒了很久的怨恨,归结起来只有两个字「嫉妒」,而这种嫉妒则源自于自卑。
原来嫉妒真的可以让人变得如此丑陋。
如果没有遇到颜亦泽,或者颜亦泽不曾帮助我,如果我的身边都是林玥芳那样的人,我也会变成这样吗?
不知何时起,那些纠结、自卑的情绪渐渐散去,即使像今天这样的时刻,我也能冷静、坦然地面对。
我靠近张雯,伸手帮她整了一下耳边的乱发,被她用力拍开,手背红了一片。
我却不在意:「我曾经觉得你纯真、善良、质朴,是个很好的人。这世界很不公平。可偷窃并不能带来公平。」
张雯张了张嘴,最后没有说话。
「我不会追究你的问题,你也不用觉得这是可怜你。我是感谢你之前多少曾帮过我。」
说完这些话,我转身离开。
回到车上,颜亦泽正在等我。
我坐副驾驶,他依旧习惯性地帮我系安全带。
我问:「今天怎么是你来接我?」
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王叔今天请假了。」
他专注开车的样子有点帅。
我盯了太久,他耳尖泛上一抹红:「怎么一直看我?」
我垂下眼:「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嗯?为什么?」
世界是不公平的。
我家富有,我家破产,父亲重病……我的人生起起伏伏,直线坠落时,颜亦泽出现了。
我望向他的侧脸,由衷感叹道:「认识你这件事,就很幸运。」
颜亦泽脚下不稳,突然加速了一段,我被晃得身体前倾,好在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他将车停靠在路边,捂着脸:「怎么突然说这个?」
他只露出一双眼睛看我,里面有不解、困惑和隐隐的期待。
我很少见他露出这样有些为难的神情,忍不住想逗他。
我反问:「颜亦泽,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没说话。
我们对视许久,静谧空间里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心跳声,激烈如鼓。
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没有正面回答:「我可以吻你吗?」
我笑了:「这也要问,你是不是不行?」
他握住我的手腕,倾身压过来。
我闭上眼,艰难地与他抢夺氧气。
很好,他无声地证明了自己不仅行,而且很行。
12
回家发现王叔就在院子里,根本没请假。
我暼颜亦泽一眼:「是不是王叔跟你说什么了?」
我解开安全带要下车,他先我一步替我打开车门,脚还没落地,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我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完成了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姿势。
佣人们都在看,我尴尬得把脸埋在他胸口,拍他的肩,让他放我下来。
颜亦泽置若罔闻:「王叔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那就是说了。所以他才特意来学校接我。
我叹气:「……没必要。你快放我下来!还没到晚上呢!」
他低头看我一眼,默不作声。
我就这样一路被他抱回卧室,紧张地拽着他的上衣布料,胸口处被我握成皱皱巴巴的一团。
他轻轻将我放在床上,我闭上眼。
预想中的下一步迟迟未到,我稍稍睁开眼,他提着医药箱站在床边,语气里满是揶揄:「想什么呢?」
我一怔,脸红了个彻底。
他用棉毯盖住我的双腿,半跪在床边,将我的脚放在他的膝盖上,动作轻柔地脱掉我的袜子。
「你……嘶。」
他用指尖轻轻按了下我的脚踝处,我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此前一行人去奶茶店,进门时我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崴到脚,这时已经肿起来了。
我以为我装得很好:「怎么发现的?」
他低着头帮我上药:「看你走路姿势不对。」
我看着他头顶的发旋,鼻尖发酸,突然很想伸手摸一摸。
他说:「别总自己忍着,有事就跟我说。」
我轻声应下。
13
林玥芳发消息给我:「宋菀回国了,你注意些。」
她定然不会是出自好意。
而且这提醒也来得晚了些。
宋菀坐在我对面,优雅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我和颜亦泽结婚的消息传得太广,竟传到了远在国外的她耳中。
她似乎刚回国,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我。
她妆容精致,全身上下皆是名牌。我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校门口廉价的咖啡店配不上她这一身行头。
她说明来意:「我只是想看看亦泽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
我没吭声,她倒也不尴尬:「想必你也听说了,我是他原定的未婚妻。」
不过是小时候的玩笑话嘛。
我在心里吐槽,没说出来,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哦,我不好奇。」
宋菀笑了一下:「听说你在读视觉艺术。」
我戒备地点点头。
「将来想做什么?」
有点面试的意味,我心下不自在。
宋菀是知名画家,总不会小家子气到想用比才华这种事来羞辱我吧?
又或者如果我说了想画画,她就马上用狗血的「替身梗」来攻击我。
但可惜,比起自己画,我更喜欢欣赏,我诚实回答:「策展人。」
她笑意更深,让我心里有些发毛:「好巧,我刚好想要回国办展。」
我蹙眉。
令人意外,又如我所预料的那样,下一秒她问:「不知你愿不愿用我的个展,先练习一下呢?」
「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我实在不清楚,她想做什么。
宋菀递给我一个文件夹,上面夹着她的名片:「我第一次回国办展,想和熟悉的人合作。我与亦泽是老朋友,他选中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
我看着名片上她的照片,没有本人好看。
她拿起包,起身要走,不给我回答的机会:「你好好考虑,我等你消息。」
宋菀走后,我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她的个人资料,和一些画作的介绍。
与她这个人的感觉不同,她的作品不是安静的、温柔的,她的用色很大胆,总是能让人第一眼就看到其中热烈激昂的情感。
她是个出色的画家。
按照我的履历,现在不可能接到类似的委托。
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晚上回家,我跟颜亦泽提到宋菀回国了。
他没什么反应,淡淡地「哦」了一声。
我观察他的表情,神色如常,仿佛提到的这个人不曾是他的未婚妻。
我接着说:「她来找我了。」
颜亦泽这才有了点反应,他拧着眉问:「她去找你干什么?」
「她想让我帮她的国内专场策展。」
「你答应了?」
我摇摇头:「还没。」
颜亦泽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的心却提了起来,我问:「你和她,有过什么吗?」
他意外地斩钉截铁:「没有。」
「那她……喜欢你吗?」
我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回答,希望能和之前一样干脆。
可颜亦泽迟疑了半晌,只说:「……我不确定。」
我心沉了沉。
我与颜亦泽中间像隔着一层窗户纸,谁也没说过明确的话。
此刻那层纸还没有捅破,仿佛又多糊了一层。
14
我答应了宋菀的邀请,帮她策划国内首展。
不管她有什么目的,这对我都是个好机会。
因为同时还要准备毕设,我忙得脚不沾地,经常住在展览厅,和颜亦泽见面的时间也少了很多。
好在一切顺利,宋菀没有使绊子,是个非常配合的作者。
中间唯一的小插曲,是布展的耗材断货了,还是颜亦泽打电话帮我弄到的。
多亏了他,展出的效果很完美。
开展后的庆功宴,颜亦泽也来了,我问他:「我怎么样?」
他上下打量我一圈,真心赞叹道:「很漂亮。」
「谁问你这个了!」我无语,「我问的是画展。」
「哦,」他不自在地轻咳两声,「很棒。」
「嘿嘿。」我喜不自胜。
大概我已很久没有这样外露的情绪,颜亦泽忍不住捏了捏我的脸颊:「这么开心?」
我说:「是啊,有种梦想成真的感觉。」
将自己的创意具象化,最大程度地展现画作内涵,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只是没想到,我的第一位画家是宋菀。
正想着,宋菀走上台,试了试麦克风的音量。
她感谢各位到场的人,说了一些场面话,最后提到了我。
「另外也感谢我的策展人,顾晴晴小姐。」
她向我举手示意。
我举杯回敬,不经意间被她的助理推到了离展台最近的位置。
在场的记者顺势拍了几张我的照片。
我有点不自在。
宋菀接着说:「因与她的先生颜亦泽是旧友,我才能如此荣幸地邀请到她为我策展。这是她的第一次,虽然效果差强人意,但她非常辛苦、努力,我很感谢她的付出。」
原来是等在这里,好高级的茶艺。
她的话翻译过来就是,我靠颜亦泽走后门拿到了给她策展的机会,她对现场效果很不满意,但又无可奈何。
画家本人都这么说,我的策展人起步算是完了。
我气得攥紧了裙摆,想不顾礼数地冲上台和她理论。
没想到她还没完:「另外,感谢亦泽的赞助和支持。中间布展出现问题,也是亦泽帮忙解决。」
我冷笑一声,被她说得好像颜亦泽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周围议论纷纷。
宋菀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她落落大方地笑着,邀请颜亦泽上台发言。
颜亦泽看了我一眼,没有拒绝。
我将唇抿成一条线。我现在的脸色一定不算好看,被记者拍到可能又要乱写。
但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颜亦泽走上台,礼貌地接过宋菀的话筒,站在她身边。
可他看向我,眼神那么坦然。
「宋菀小姐在国外这么久,中文却还是这么好。」
我愣了愣。
颜亦泽轻笑:「『差强人意』的意思是大体令人满意,很多人都会用错,没想到宋小姐竟能分清。当然,我相信在场的记者们职业素养都很高,也一定不会弄错意思。」
他扫视了一圈,视线回到我身上:「今天的展很精彩,我为我的夫人骄傲。」
我的心怦怦直跳,仿佛周围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我和他在这处空间里。
「我们认识很久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一直走到展台边,他蹲下身,缩进与我的距离,「但我总能在她身上看到不同的一面,也总会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被她吸引。
「今天是她实现梦想的第一天,有着特别的纪念意义。此前我们没有举办婚礼,是因为她不喜铺张,可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娶到了世界上最美、最好的妻子。
「现在我想邀请在场所有陪她度过这一天的各位,参加我们的婚礼。」
他从台上跳下来,像小时候演舞台剧扮演王子时一样,带着光芒降落。
他掏出首饰盒,在我的面前打开,里面放着一枚钻戒。
我惊讶地捂住嘴。
「我爱你,」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愿意真正地嫁给我吗?」
庆功宴突然变成了我的主场,我有点不好意思:「可这是人家的画展哎。」
他挑眉:「有什么关系,这是你策划的。」
有道理,我搂住他的脖子,让他低下头,亲了上去。
「我愿意。」
15
颜亦泽到底还是办了一场盛大豪华的婚礼,内场的装饰用了我的画,让我有点羞耻。
那天在场的还有其他画家,他们向我发出邀请,请我给他们策划画展。
我受宠若惊,不过颜亦泽倒是不大高兴:「给她留点时间吧,我们还想度蜜月呢。」
我给宋菀发了请帖,她没来。听林玥芳说,她可能是受刺激,又回法国去了。
我扁扁嘴,无所谓。
本来就不想搞雌竞那一套,祝她在国外发展顺利吧。
婚礼结束后,颜亦泽抱着我不放。
他突然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他贴在我耳边,语气暧昧,气氛正好。
我却翻了个白眼:「谁说的来着,对我『没有那种兴趣』?」
颜亦泽手臂僵硬了一瞬,随即翻身将我压在床上,头埋进我的肩颈,胡乱磨蹭,轻声哄我:「老婆,我错了……我连女儿名字都想好了。」
「你怎么知道是女儿……」我无奈地笑,「叫什么?」
「绵绵。」
「为什么?」
颜亦泽抬头,眼眸像深空中的星星一样闪着光,饱含无限深情。
「因为你与我,情意绵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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