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女主不傻的文

我生日这晚,男朋友说他有事要加班。

可他的小青梅刚在朋友圈里发布挽着他手臂的自拍,并配文:「任何时候,哥哥都会抛下一切来找我,嘻嘻。」

我眼眶发热,忍不住在底下评论道:

「你嘻你妈呢?」

今天是我 24 岁生日,同时也是我和陆澈恋爱一周年的纪念日。

我在厨房里忙碌半天,好不容易布置出一桌子菜,还没来得及拍照,先收到陆澈加班晚回的电话。

「漫漫宝贝别生气,我尽量早点回去,好不好?」

耳畔传来男人极具磁性的低哄,我刚想抱怨,却冷不丁地听到那头响起一声女人的嗤笑。

攥着手机的指尖逐渐收紧,我心不在焉,挂掉电话。

我对声音向来很敏感,刚刚那种细而娇的笑声,我只在一个人身上听到过。

陆澈青梅竹马的邻家妹妹,顾思音。

去年我刚和陆澈在一起,他带着我去见朋友。

他那发小们一口一个嫂子、弟妹叫得欢实,直到顾思音穿着露肩的针织毛衣和及地的钉珠纱裙,抱着花束姗姗来迟。

整个场面诡异地静了几秒,而后爆出长短不一的吁声。

顾思音迎着周围的调侃穿过人群,将手中的花递给我:

「初次见面,嫂子真漂亮。」

我没有错过陆澈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只微笑着接过花,对她说了句「谢谢」。

事后,陆澈向我介绍她时,说的是邻家小妹妹。

顾思音面不改色,全程笑盈盈的,我这才放下戒心。

我和她之后的交集并不多,上次见面,是她大学毕业请吃饭,席间还点名要陆澈帮她物色公司实习。

想到这里,我眉心猛跳:她不会进了陆澈的公司吧?

我头痛地揉着太阳穴,打开微信找到顾思音,点击她粉色的猫猫头像。

刚进入她朋友圈,我的视线就被一张自拍给吸引住。

照片里,她挽着男人手臂,棕色的发丝被路灯打上大片柔光,虽然没有露脸,但氛围感直接拉满。

我放大图片,看看男人手腕上那只由我挑选的积家腕表,再看看文案「任何时候,哥哥都会抛下一切来找我,嘻嘻」,不由得眼眶发热。

我做个深呼吸,动手在下面评论道:

「你嘻你妈呢?」

我今天过生日这事,陆澈圈子里人尽皆知。

他早在上周就开始朋友圈倒计时,然后在今天凌晨,卡点发布了我俩的旅游写真,并配文「宝贝生日快乐,一周年快乐」。

他给我炫耀评论里清一色的祝福时,我注意到顾思音也点了赞。

只是没想到,她白日里不声不响,到晚上竟给我憋出这么个大招来。

我评论完,直接把她这条朋友圈截屏发给了陆澈。

没几分钟,手机就开始响了起来。

不过不是陆澈的回复,是共友群聊的消息通知。

思音不吃香菜:「漫漫姐,我下班时崴了脚,爸妈不放心我自己回家,这才拜托澈哥送我的,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二人世界的。」

思音不吃香菜:「漫漫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怎样骂我都无所谓,但请你不要生澈哥的气,他是无辜的。」

思音不吃香菜:「图片。」

我点开一看,顿时笑出声。

顾思音属实是个人才,她发的是我那句脏话的截屏,但也仅仅只有这句话的截屏。

我重新点开她头像,那条朋友圈已经被她删了。

群里立马热闹起来,顾思音和陆澈的发小们最先站出来,挨个发问号。

织梦:「有些人有病吧?什么醋都敢吃?」

织梦:「让受伤的女孩子深夜自己回家,出事了怎么办?也不怕遭天谴。白眼/白眼。」

JONI:「多半知道自己长得安全,所以对漂亮女孩都格外妒忌。哈哈/偷笑。」

宋晓:「嫂子,都什么年代了,雌竞不可取啊逆蝶。」

织梦:「最烦恋爱脑了,赶紧给音音道歉!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JONI:「逆蝶。」

……

新消息还在弹,有劝的,有阴阳的,还有直接骂的。

其中叫得最厉害的,是顾思音的闺蜜宋织梦。

我咂摸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直到发言的人数超过二十个,才不紧不慢地抛出之前的截屏。

猎杀时刻!

逆蝶:「逆蝶来咯!」

逆蝶:「顾小姐的脑子和脚一样不好使,以为删掉朋友圈就没事了?我有截屏,没想到吧?」

逆蝶:「崴了脚怎么不去医院呢?难道我学金融的男朋友陪你走回家比云南白药还好使,还是说挽着他自拍的朋友圈,再配上这种文案,对治疗你的跌打肿痛有奇效?」

逆蝶:「织梦,有些人确实有病。我没想到多日不见,宋小姐的幽门螺杆菌依旧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女孩深夜回家会不会出事我不知道,但你再不去口腔医院挂号,你未婚夫铁定要被熏出事。」

逆蝶:「JONI,长得安全不好说,但我能一拳捶爆阴阳人的狗头,倘若你喊我一声『爹』,我不介意保佑你家风调雨顺。」

逆蝶:「宋公子的屁放得很响亮,回头你妈再打小三小四,你可千万得拦住,告诉她不过是多俩姐妹多双筷子,雌竞万万不可取。」

我打字速度极快,群里很快被我刷屏,方才叫嚣最狠的几个人,这会儿连个表情包都没见发。

宋织梦是最早反应过来的。

织梦:「安漫!你这个贱人在胡说什么!」

织梦:「你敢污蔑我家?有种再说一遍!」

逆蝶:「图片截屏/偷笑。」

逆蝶:「别说几遍,宋小姐要是还觉得不够,我大可以请人刻你碑上。」

我慢悠悠打完字,又顺手把顾思音艾特出来。

逆蝶:「顾小姐伤的是脚,怎么还装起哑巴了?没事出来说两句。」

逆蝶:「我还得谢谢你给的豪门八卦,今日能痛击你队友,顾小姐功不可没。/握手/偷笑。」

宋晓:「?」

我笑倒在沙发。

前段时间,我借用陆澈的笔记本,无意看见顾思音发给他的信息。

她称宋家又因外遇的事闹到不可开交,宋织梦天天找她连哭带骂,弄得自己也心力交瘁。

当时陆澈在外地出差,顾思音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快点回来,陪她吃饭看电影,逛逛街再散散心。

我那次没动作的原因,是陆澈果断拒绝了她,说回家后准备带我出去旅游。

顾思音没再回复。

但她很快就发私信给我,将话原封不动地给我转述了一遍,只不过最后让陆澈回去的理由变成了宋家兄妹需要他。

笑死,需要他陆澈回去帮忙打小三?

我既没答应也没拒绝,让她亲自去跟陆澈说。

这件事后来自然不了了之。

眼下,宋织梦已经在群里开始质问顾思音,我功成身退,准备潜水围观撕 x。

下一秒,陆澈的电话打了过来。

「漫漫,」男人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我和音音不是你想的那样。」

「展开说说。」

那头的陆澈微顿,似乎没想到我这么配合。

「今天是你的生日,还是咱俩一周年的纪念日,我早就订好了花和蛋糕,准备下班就回家。

但是音音出电梯时高跟鞋不小心卡在电梯缝里崴了脚,她是我妹妹,我不能不管她。」

我没吭声,陆澈继续:「我本想先跟你说一声,只是音音说怕你会多想,所以我才选择了隐瞒。

「对不起漫漫,都是我的错。」

他在电话里万般诚恳,我想了想,问他:「我发给你的图片看了吗?」

他疑惑:「什么图片?」

我缓缓挑眉:「那群里的消息你看见了吗?」

他「嗯」一声:「音音的脚不方便,我只能背着她上楼,手机也是她帮忙保管,我刚刚才拿到。」

似乎是想到什么,陆澈赶紧补充道:「音音已经到家了,我现在就回去。

「很快的,漫漫等我。」

电话挂断后,我从沙发起身,去餐桌旁边摸了摸菜盘子。

菜和汤都有些凉了。

等会儿陆澈回来,是先骂他一顿呢,还是直接掀桌子?

我从小脾气就特别差,说白了,就是不讨喜。

我和陆澈能走到一起,纯纯属于是月老喂饭,天降大礼包,梦幻开局。

去年夏天,我实习待转正。

为给上司留个好印象,我不得不每天提前一小时出门,然后在地铁上争分夺秒地补觉。

那天我照常上车就直奔角落,边听歌边打哈欠。

就在我快睡着时,车厢里突然吵吵嚷嚷起来,我取下耳机听了几声,貌似是关于让座的事。

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可十分钟过去了,大妈仍是喋喋不休,任她八百分贝的声音穿过人群,直直刺痛我的耳朵。

扰人清梦,如要人狗命。

我起身拨开围观群众,走到风暴正中心。

不到两分钟,我就搞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是一起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抢座事件,年轻小伙买票上车,屁股刚沾到座位就被人提溜着后颈拎到了边上。

占座大妈非但没半点愧疚,反而倒打一耙,责怪现在的年轻人没有素质,不知道礼让。

年轻小伙气不过,据理力争,反被骂得狗血淋头。

我瞅瞅眼前涨红了脸下颌紧绷的年轻人,再瞅瞅他面前爆炸头拎两大兜鸡蛋不带喘气的大妈,上前狠狠推了他肩膀一把: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事?」

年轻人骤然回头,帅气的脸蛋先是浮现出茫然,随后愤怒中又带点手足无措:

「是这位阿姨……」

我扫过大妈得意的神情,高声打断他:「这位阿姨赶着去投胎,你不知道让着点吗?」

大妈脸上喜色褪得一干二净,年轻人满眼震惊。

我隐隐听到身后有人小声在喊「卧槽」。

我转头看向大妈:「阿姨你也是,这才刚入春怎么就从土里钻出来了?七月还早,回去记得多往身上盖点土,没事别到处蹦哒。」

大妈瞪直眼睛,颤颤巍巍指着我破口大骂。

她句句难听,还重复了好几句「没素质」。

我掏掏耳朵:「阿姨说得对,我家里人工作忙,确实没有时间管教我,不像阿姨你,举起筷子就是团圆饭。」

四周吸气声此起彼伏,年轻人盯着我,目瞪口呆。

「你、你敢咒我?」大妈气到跳脚,她猛地从座上蹦起,抬手做出要打我的姿势。

年轻人反应很快,立刻侧过身子挡在我前面。

我因他这番动作愣了一下,随即去轻拍他肩膀,让他放松。

我从兜里掏出手机,对准大妈的脸晃晃:「没事你尽管打吧阿姨,我这就开始下载懂车帝。」

「不对,」我抬头上下打量她,两眼放光,「阿姨气质出众,一看就是本地户口,我高低得讹你一套房才行。」

我推开年轻人,走到大妈面前面色诚恳:「阿姨,请您放马过来吧。」

大妈捂住心口,「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后来,地铁里的年轻人,也就是陆澈,他找到我,星星眼里写满崇拜。

他说我为他舌战大妈的壮举,就好像是石头人开大,一头撞进了他心里。

陆澈追了我大半年,我考核许久,结合他帅气、多金、绅士、用心和对我毫不掩饰的喜欢,最终答应了做他女朋友。

在一起那天,陆澈快乐到没边,他抱起我原地转了好多圈,边转边大声喊:

「漫漫!你是我唯一的神!」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感到丢人。

陆澈到家时,群里的风波临近尾声。

也不知道顾思音对宋家兄妹说了什么,宋织梦二傻子似的又杀回来,在群里跟那个「JONI」一唱一和,暗戳戳地阴阳我。

这些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千金小姐们,词汇量少得可怜,说来说去也无非就那么几套说辞,我都看腻了。

于是我好心往群里发了条链接。

逆蝶:「电子版骂人语录大全,pxx 新用户下单立减十块,算我请的。织梦 JONI。」

刚发完这句,门口就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

陆澈连鞋都来不及换,把花和蛋糕往桌前一放,大步走过来抱住我。

「今天对不起,漫漫。」他炙热的呼吸打在我的颈窝上,我抬手去捏他后颈,让他撒手。

「我不。」陆澈委屈巴巴,将我抱得更紧,「你先别骂我,听我检讨。」

我刚张开嘴,一句话卡在嗓子眼。

这波预判属实可以。

陆澈拿脑袋蹭了我好几下,这才开口:「群里的聊天记录我看完了,这事是音音不对,我也有责任。」

我推开他走到饭桌前坐下,不为所动。

陆澈跟着贴过来:「我不该撒谎骗你说加班,也不该任音音胡闹,那张照片我看了,文案确实不合适,我已经骂过她了。

「还有群里织梦他们说的话,每句都很不好听,我会让他们给你道歉。」

见我看他,陆澈忙狗腿一笑:「当然了,我也要给漫漫道歉,毕竟事情全因我而起。」

「哦?你打算怎么道歉?」

我支住下巴,淡淡瞥了眼男人。

陆澈赶忙咧嘴:「宝贝说了算,怎样都行!」

「是吗?那你的音音妹妹呢?」我话音一转,故意提起顾思音。

陆澈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他蹲下来握住我的手,抿了抿嘴唇:「漫漫,音音她这次做得是有些过分。

「我问过她,她说是因为从小把我当哥哥,习惯了我对她好,而你的出现让她嫉妒,所以才忍不住起了坏心思。」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我脸上有什么表情。

「音音保证没有下次了,她也会和你道歉的。」

我笑了笑,一时半会儿没接话。

顾思音是把他当哥哥还是当老公,我暂且不予置评。

我更在意的,是他陆澈怎么想。

我从不仰仗他什么,和他在一起也是出于真心喜欢,所以我才有底气去手撕顾思音和她的小姐妹。

但喜欢,不代表我会放过陆澈。

就好比他自己说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在考虑是先骂还是先掀桌的那几秒,我选择先听他怎么说。

但凡他没有意识到错误,或是站在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那边,我保证,分分钟把鱼香肉丝连盘子一起扣他头上。

当然这不是浪费,主要是菜炒糊了。

我没想到,陆澈的认知非常清晰,他不但知错,还知道错哪儿了,知道道歉和补救,然后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我低下头注视他的脸庞,从深邃的眉眼到鼻梁,再到饱满红艳的唇。

不可否认,陆澈是个非常完美的男朋友,无论是哪个方面。

在他各种撒娇乞求之下,我弯起眼睛,含笑摸摸他小狗般柔软的头发:

「陆澈,下不为例。」

我是个非常记仇的人,凡事在我这里,没有算了,只有存档。

我也会仁慈地给犯错者一次机会,只希望他千万不要有下次,好让我新账旧账一起清算。

宋织梦等人很快私信我,干巴巴地道了歉。

顾思音紧随其后。

她先发了张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接着是两条语音:

「呜呜,对不起呀漫漫姐,都是我不好。

「音音保证没有下次了,姐姐就原谅我好不好嘛~」

女孩甜腻的撒娇声从听筒里传出,我面不改色,但桌子底下的拳头攥得邦硬。

我没有立即回复,而是看向身旁大快朵颐的陆澈:「你说,我该怎么回呢?」

他扒拉两口菜,抬头盛汤:「随便啊,不行就不回。」

「有道理。」我微微点头,「这是我们期待许久的日子,结果被她破坏得这么彻底,我干嘛要原谅?」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俊眉微蹙:「就是,我本来计划带宝贝去江边看烟火的。

「音音真是越长大越不懂事。」

我把手机扣在桌上,任他自己在那嘟囔好半天,直到想起抄筷子给我夹菜。

「陆澈,顾思音对你来说,算什么?」

他手腕悬空,不解地望着我,像是没听清。

我按下他的手,重复道:「她对你来说,算什么?」

许是听出我话里的严肃,陆澈也渐渐坐直了身体:

「漫漫,你不要多想,我不喜欢她的。」他神色紧绷,像个回答问题的小学生,「我从来都只是把她当做妹妹。」

「就只是妹妹?」

他放下筷子,坚定道:「只是妹妹。」

我定定看他数秒,才移开目光,给他夹了块鱼。

陆澈松了口气,眉飞色舞地凑近:漫漫,你吃醋了!

我轻轻推开他的狗头,但笑不语。

生日过后,陆澈给我补了很多衣服和包,权当道歉。

我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顾思音他们也没再作妖,群聊里一派祥和,大家嘻嘻哈哈,好似那晚的事从未发生过。

我偶尔会点进去窥屏,看他们把话题转向旅游或蹦迪,以及赵公子即将要回国。

哪个赵公子?

我还没展开思考,就收到了孟逐一的短信:

「爸生病了,你去医院看看他吧。」

下面还贴心地附上了定位和床号。

我在原地想了足足半分钟,回了他一个「好」字。

我跟着短信到医院,一路找到特护病房。

满怀期待地推开门,却看见床上的老头正随音乐摇头晃脑,手中苹果刀削得贼溜。

我扭头就走。

「漫漫!」孟淮扯起嗓子在后面喊我,他声音本就沙哑,眼下带了些颤抖,听起来更为揪心。

我顿住脚步,转身看他一副准备下床的姿势:「你别动。」

「孟逐一要我来的,你没死,我就带上筷子先回去了。」

话音一落,孟淮高扬的眉毛和嘴巴都耷拉了下去。

鬓角斑白的男人倚着床,颓废地攥紧手中的苹果:「漫漫,我最近身体确实出了点问题,你大哥他没骗你。」

我无动于衷。

孟淮尴尬地笑笑,脸上多出几分乞求:「我等下去做 CT,你看能不能陪我……」

我抬脚走出病房。

十几分钟后,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孟淮看到长凳上的我,混浊的双眼猛地迸出名为惊喜的光芒。

我无语地别开脸,问他 CT 科在哪边。

几番折腾下来,时间就到了晚上。

我无视老头话里的讨好,执意要打车回家吃饭。

匆匆赶来的孟逐一把人安顿好,送我下楼。

电梯里,我俩并肩而立,默默无言。

良久,他先行出声:「医生怎么说?」

我盯着屏幕上跳跃的数字:「结果还没出来。」

又是一阵沉默。

电梯门开时,他再度启唇:「你和陆家那小子最近怎么样?」

我和陆澈恋爱的事,从来都不是秘密。

我率先走出电梯,双手插袋:「就,还是那样吧。」

孟逐一鹰隼般的眼睛直视前方:「不打算带他回家看看?」

这倒是问住我了。

我目前没有带陆澈见家长的打算,毕竟我也挺想我妈,真让她浪费时间去给旁人托梦,我舍不得。

我随口找了个理由,孟逐一便没继续这个话题。

我到家时,陆澈正在阳台跟人打电话。

他无奈的轻笑声穿过玻璃门,轻飘飘落在我耳边。

「笨蛋,当然不会忘了你啊。」

我换鞋的动作一停,站在玄关处无声挑眉。

陆澈挂断电话转身时,被沙发上的我吓了一跳。

「宝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放下手机抬头,而他推开玻璃门向我走来,不知为何,乐得跟条傻狗没两样。

我见状也勾起唇角,习惯性摸上他的狗头:

「刚回来。在跟谁打电话?」

陆澈精致的脸上笑容不变,他将我抱进怀里狠亲一口:「不重要,嘿嘿。」

「宝贝,情人节就快到了~」

听这尾音里有抑制不住的荡漾。

陆澈很懂浪漫,他能记住每一个节日,也会提前去准备各种礼物。好笑的是,他每次都想给我惊喜,自己却又不怎么能藏得住事。

看来是在跟人请教有关礼物的事了。

只不过,对方是谁呢?

我低头打开微博,给首页某个分享猫猫头像的博主点了个赞。

情人节越来越近,陆澈彻底化身人形日历,眼巴巴数起了日子。

他这表现极大地勾起了我的兴趣,我旁敲侧击好几回,得知他给我准备了一份大惊喜。

「是什么呢?」我心有期待,手指不轻不重地挠着怀里人的下巴。

陆澈舒服得直哼唧,但就是不说。

我面露诧异,直夸他这次挺沉得住气。

他当即在我腿上打了个滚儿,表情说不出的慵懒得意。

「反正你就安心等着吧,礼物你绝对会喜欢!」

他死活不肯再多说一句,我只好附身亲亲他的额头,以示奖励。

在陆澈的各种撒娇下,我答应他,会耐心等到惊喜出现的那天。

可惜有人不给我这个机会。

情人节前夕,我正在厨房煮面,搁置在旁边的手机响个没完,我擦擦手打开微信,发现共友群又炸了。

「卧槽羡慕了」和「不愧是顾小仙女」等字眼疯狂刷屏,出于八卦心态,我开始往上翻聊天记录。

起点是顾思音发的一条视频。

我带着疑惑点开,下一刻,便不由自主睁大眼睛,放轻呼吸。

那是一对躺在丝绒盒子里,色彩极为纯正的粉钻耳环,刻面在灯光的映射下泛动着璀璨的艳彩,惊艳到让人说不出话。

随着距离拉近,粉钻被全方位展现在镜头前,无论是透明度、净度以及饱和度,都堪称完美。

我看得叹为观止。

这小妮子确实有点东西。

我琢磨要不也跟风发点什么,陆澈突然出现在群里,还发了个懵逼的表情包。

随后,他开始疯狂艾特顾思音。

L:思音不吃香菜你有病吧?

L:思音不吃香菜你有病吧?

L:思音不吃香菜你有病吧?

L:思音不吃香菜你有病吧?

L:思音不吃香菜你有病吧?

……

我目光微顿,缓缓在屏幕上扣了个「?」。

陆澈后面的话,更是在群里抛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顾思音!老子辛辛苦苦憋了半个月的惊喜,就这么让你给弄没了?」他在语音里气急,

「你他妈就不能等几天再炫?」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我挠挠头,愣是没理明白怎么回事。

很快,陆澈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截至今天,我都还以为陆澈是个有脑子的。

直到顾思音发了那条粉钻耳环的视频。

我是怎么都想不到,他在为我准备粉钻项链的同时,还贴心地给顾思音配了副同等材质的耳环。

「漫漫,钻石是音音帮咱们挑选的,她没有男朋友,但是想在情人节体验一下收到礼物的感觉……」

男人还在那头做着苍白无力的辩解。

我垂头闷声吃面,任凭被人羞辱的怒火寸寸蔓上心脏。

好一个「帮咱们挑选」,好一个想体验收到礼物的感觉。

我皮笑肉不笑地打断对面:「明天碧海水韵见。」

末了,又怕他没听清,刻意强调道:「一、定、要、来。」

说完,我挂断电话,起身去阳台扒拉出一根高尔夫球杆。

礼物这玩意儿,谁还不会送呢?

我动手给孟逐一发信息,让他转账。

孟逐一二话不说,直接往我卡里打了两百万。

「够吗?」

我掂掂球杆,扯动嘴角。

双份医药费而已,自然是够的。

我给手机充电时,屏幕自动解锁,映入眼帘的是共友群左上角糟心的 99+

看还是不看,这是个问题。

我浅浅磨动后槽牙,点了进去。

谁知道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这一翻,还真给我逮住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在陆澈那条气到跳脚的语音下面,有个 ID 叫做「赵公子」的,也连发好了几条语音。

赵公子:「澈哥,音音不过是个小姑娘,你凶她干什么?大家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没必要为了外人闹,没意思。」

我是从没听过的声音,有点细,说话的人气短,好像蛮虚弱的样子。

不确定,再来两条听听。

赵公子:「现在捞女太多,音音这样的好女孩,换做是我,爱惜还来不及呢,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赵公子:「小姑娘爱美爱炫,这多正常,咱们音音就知道大大方方地表露,外面那些心机婊有什么好?」

剩余的语音里,基本也都是这种拿顾思音来拉踩我的腔调。

虽然只字没有提到我,但又好像处处都在指桑骂槐。

这人对我敌意很大。

我去他朋友圈转了转,里面大多是炫富的照片。

我寻思半天,实在想不起何时得罪过他,我俩应该从未有过交集,除了上次我在群里看人提到他的名字,知道他在国外留学。

仅此而已。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眼下,赵公子在群里跟人聊得正嗨。

我在沙发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敲字。

赵公子:「过两天哥从俄罗斯回来,带你们去嗨个够!」

.:「全场消费由赵公子买单/斜眼笑。」

Noooo:「公子大气!我干了,兄弟们随意!」

JONI:「织梦马上过生日了,小赵哥哥不要忘记给我们买礼物哦~」

逆蝶:「你在狗叫什么?」

在我发出这句话的同时,顾思音也发了条语音:

「对不起澈哥,我收到你的礼物实在太开心了,这才没有忍住/哭泣。」

两条消息上下并列,群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赵公子率先发了个:「你什么意思?」

我乐了。

逆蝶:「不应该啊?你刚刚不是叫得挺厉害,怎么突然就听不懂人话了?」

逆蝶:「让你多读书,你偏要去当舔狗,现在好了,过年回家别人都是表演才艺,你去表演跟狗坐一桌。」

二三十人的群聊再次鸦雀无声,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预兆。

我翻身从茶几里摸出几包薯片。

大晚上被男友和绿茶联手恶心就算了,怎么阿猫阿狗也跟着出来乱蹦?

和陆澈公开以来,我从未主动提及过自己的家世,陆澈对此也不甚在意,自然至今不知道我是孟家的女儿。

我只当恋爱追求的是两个人情投意合,与其他无关。不承想有朝一日,他那些朋友会从我的身份下手,满口「捞女」喊得响亮。

区区一颗百万级粉钻,捞你妈个头。

我冷笑着,手速加倍。

逆蝶:「赵公子怎么不回爹的话,是坟里信号不好吗?」

逆蝶:「顾思音怎么个忍不住法,是活不过今晚了吗?」

逆蝶:「赵公子我的确是个捞女,但我捞的不是钱,是你上天时遗落在中华大地上的猪脑子。」

赵公子怒极,不甘地反唇相讥。

我俩从人身攻击到互相问候对方全家,从户口本骂到族谱,最后连双方祖宗十八村东头养的狗都没放过。

后来他嫌打字不过瘾,干脆连发多条 60s 的语音,可我压根儿就没打算听。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里面绝对没半个好字。

更何况,他和宋织梦一样,在我国非著名语言文化遗产的词汇储备方面很是匮乏,听他说话,十分无趣。

我选择直接回应:「牙口不错,我家门口缺条狗,请你明天速度来上班。」

赵公子更加抓狂。

在他第三十次发出「你算个什么东西」时,我忍无可忍,决定给他上堂新课。

逆蝶:「我死哪儿哪儿就是你的祖坟,你说我算什么?」

赵公子:「贱人!」

逆蝶:「喊错了,给你五毛,现在立刻去超市门口摇明白了再回来说话。」

敲完句号,我火速发起对指定用户转账,随后退出微信关闭手机。

网线一拔,恩怨暂时去他妈。

开玩笑,谁有那时间跟个素未谋面的舔狗拉扯,我明天可是有场硬仗要打的。

想到顾思音和陆澈全程唯唯诺诺不敢发言的怂样,我叹口气,裹紧被子在床上翻了个个儿。

好期待看到他们双双被救护车拉走的画面啊……

情人节如期而至。

我难得起了个大早,在镜子前涂涂抹抹大半天,化了套令我非常满意的恶女烟熏妆。再换上黑色战裙,整个人瞬间气场全开,浑身上下写满「别惹我」三个字。

不错。

我满意地拎上包和球杆出了门。

碧海水韵是本地知名的高档餐厅,这里提供地下停车场,有监视器,但是不多。

我驱车在里面转了两圈,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监控盲区。

我默默记下方位,给陆澈发去微信:「到了吗?」

陆澈半天没有回复。

我留了个心眼,上楼退掉提前预订好的包厢,将座位改到大厅。

二十分钟后,陆澈在经理的带领下,珊珊赶来。

他身后,果然跟着一袭粉白连衣裙、头戴水晶发卡的顾思音。

「久等了漫漫,怎么不坐包间?」陆澈脸带笑意,走到桌前想拉我起来。

我避开他的手:「怎么不回消息呢,上西伯利亚掰苞米去了吗?」

陆澈心虚地往后看一眼,随即嬉皮笑脸:「路上有点堵,要不我们先进去再说?」

眼下正是饭点,大厅陆陆续续开始上人,我选的是中央的位置,四周不时有人经过。

我们三张脸摆在这儿,再加上身边涌动的怪异氛围,已经有不少人频频往这边看了过来。

陆澈知道我生气,也怕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火。

我的视线从他脸上缓慢转向开始就被忽略,现在还在努力保持微笑的顾思音。

她今天把睫毛贴得根根分明,卧蚕也打了粉,透出微微的红。

她这会儿正睁大亮晶晶的眼,妆容配合裙子,整个人看起来像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花。

这人设,一下给我整笑了。

我微微扬起下巴:「就坐这儿说,先说她是怎么回事?」

陆澈看我坚持,不得不败下阵来。

他拉开我手边的椅子,低声哄道:「漫漫,我这不是又惹你生气了嘛,音……顾思音说要当面给你道歉。」

他说着扭头用眼神示意顾思音,对方眼底蔓上水光,轻咬红唇,愈发楚楚可怜:

「对不起漫漫姐,都怪我不好,是我破坏了澈哥给你的惊喜。」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我掏掏耳朵,问她情人节收到别人男朋友给的礼物,开不开心。

顾思音小脸一白,可怜兮兮地解释:「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收到过情人节的礼物,澈哥只是想帮我完成心愿,姐姐你别多想。」

我表示不解:「想收礼物你要么去找对象,要么自己买,你跟陆澈要什么?他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顾思音懵逼,看看陆澈看看我,干脆直接表演了个当场落泪:

「我知道姐姐你从来都不喜欢我,我也想过好多办法找补,可是我太笨了,总是搞砸一切。」她神色黯然,不时去瞧陆澈:「姐姐讨厌我是应该的,都是我的错。」

说到这两句,不知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她好像提了点音量。

我抬头环视一周,邻桌的客人们受她吸引正偷偷打量着我们三个,目光中尽是好奇与八卦。

更有甚者,看她哭得清纯委屈,又看我坐那儿不动,冷眼端着手臂,便忍不住摇摇头,小声跟身边人耳语起来,望向我的眼神,隐隐带有不善的指责。

我无所谓,倒是陆澈这种富二代向来好面子,眼下感受到周遭的目光,脸上挂不住,起身一把将人按到对面的座位上。

他不再理会顾思音,堆起笑容从口袋掏出一只黑色丝绒盒子,推到我面前:「漫漫,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快打开看看!」

我垂下眼睑注视盒子,没有动:

「这里面,是顾小姐昨晚发在群里的粉钻吗?

「那我已经看过了,还不错。」

陆澈有些尴尬,手足无措地打开盒子:「她的耳环用的是边角料,加起来也没有你手中的这颗大……」

「是吗,」我故作惊讶,拿起来端详片刻,「还真是。」

视线从顾思音僵硬的脸上扫过,我毫不犹豫将东西收进口袋,

陆澈看我肯收下,以为事情就此作罢。

他凑过来对我眨眼:「漫漫,我饿了,咱们开始点菜?」

我点头,笑容不变:「顾小姐道完了歉就先回吧。」

此话一出,陆澈翻菜单的手停滞在半空,充当半天空气的顾思音,脸上也呈现出瞬间的慌乱。

她求助般望向陆澈。

陆澈手握菜单,支支吾吾:「漫漫,你看这都到了中午,干脆大家一起吃个饭……」

我嗤笑出声,打断他的屁话:

「我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底气略有不足:「是、是情人节。」

对面的顾思音小嘴一瘪,眼圈又红了:「可是澈哥,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漫漫姐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约会的。」

她眼泪说来就来,陆澈想给她递纸,又顾及到我在,不免左右为难。

我背靠椅子,淡淡出声:「没地方就去警局坐坐,有困难找警察,找他做什么?

「今天什么日子你心里没数吗?别人约会你非要凑过来,不知道的当咱们一家三口,你上赶着来认爹妈呢。」

顾思音的啜泣戛然而止,她嘴唇半张,一口气音断在嗓子眼没哭出来,蛮滑稽的。

陆澈见状,不赞同地皱起眉头。

我抽过菜单随便画了几道菜,头也不抬:「今天这张桌子上只能放两套餐具,你们看着办吧。」

对面又响起断断续续的哽咽,陆澈沉默几秒,失望地开口:「漫漫,你非要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才开心吗?

他自顾自往下说:「音音是做错了事,可如果没有她你也不会收到这份堪称完美的礼物。

「她年纪比你小,难免生出孩子心性,你就不能原谅她这一次吗?」

我招手喊来服务生,将菜单转交给他,才回头对上陆澈略带抱怨的双眼。

「首先,上次她在破坏了我的生日后亲口保证过没有下次。」我瞥向抽泣个不停的顾思音,「所以你是把承诺当屁放了吗?」

她鹌鹑似的噤了声,脸色由红转白再转红。

我收回视线,歪头问陆澈:「她比我小,我还比她先死呢,你怎么不劝她尊重尊重我,少来找事?」

陆澈被我噎住,几番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回。

我厌烦地敲击桌面,让他赶紧表态。

那头顾思音见他犹豫,一咬牙,吸吸鼻子站了起来:「那我走。」

她说得决绝,就是目光依依不舍,还黏在陆澈脸上:「澈哥,我今天就回家,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她话音刚落,陆澈「腾」地站了起来:

「不行!」

我仰头,却将陆澈耳后靠下处,一点樱红猝不及防收入眼中。

我愕然去看顾思音,这才发现她今日穿的也是高领裙子,再联想到上午陆澈久久没有音讯,心中登时气血翻涌。

我一把攥住手边茶杯,沉声道:「陆澈,你昨晚在哪里?」

陆澈低头,表情抑制不住地慌乱。

顾思音同样白了脸,眼中却有一闪而逝的得意。

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在我准备起身把杯子砸出去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蕴含戏谑的声音:

「二位这是在拍偶像剧?」

不用回头,我都能想象到孟逐一准是双手插袋,大有看好戏的架势。

「小孟总?」陆澈有点意外,不自在地笑笑,「只是和女朋友之间有点小误会。」

孟逐一没说话,上前两步取走我手中的瓷杯:

「几天不见,打算化身法制咖?」

我冷哼一声没理他,倒是边上的陆澈蒙了:「你们认识?」

我懒得跟他多说,掀起眼皮盯住他那陌生的脸:「你这算是出轨了,对吧?」

周遭的吃瓜群众们眼睛瞪得像铜铃,索性装都不装,个个直勾勾看过来,恨不得干脆坐我这桌零距离看戏。

陆澈做贼心虚,硬是憋红了脸左看右看,不敢抬头跟我对视。

怂比。

我心生厌恶,张口打算问候他全家。

顾思音突然满脸悲壮,挺身挡在他面前。

她眼中水光闪烁,言辞恳切:「漫漫姐,我和澈哥本来就是青梅竹马,我们两家也早就有订婚的打算。

「我听说你们是在地铁上认识的,你应该不知道,那是澈哥第一次坐地铁,专门为了去学校看望我。

「他之所以会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没有认清自己的心。昨晚我喝多了,是澈哥送我回家……」

她说到这儿特意停顿两秒,娇羞地别过脸:「后来我们坦诚相待,才发现彼此都深深喜欢着对方。

「漫漫姐,你都有小孟总了,可不可以放过澈哥,成全我们?」

她这话是看着陆澈说的,眼神那叫个含情脉脉。

陆澈听到最后两句神情复杂,目光不断在我和孟逐一之间游移。

我胃里直犯恶心,二话不说转身拧开桌上的水壶盖,将水全扬在了这俩货脸上。

「呀!」离我最近的顾思音被泼了个透,她尖叫一声,转身扑进陆澈怀里。

水珠自男人的发梢往下滴答,陆澈抱紧她,眼尾发红:「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音音只是喝多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更何况,」他脸色发黑,艰难地吐出一口气,「你和小孟总也不清不楚,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被突然卷进战场的孟逐一面色惊讶,往后退了半步。

我也被这不要脸的泼脏水行为给气笑:「被你俩这一整,我突然意识到市里的垃圾分类还挺到位。」

我磨磨后槽牙,颤抖着从包里摸了根烟想冷静,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打火机。

陆澈不知道抽了哪根筋,难以置信地望着我:「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抽烟?你往常在我面前的清纯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吗?」

沦为背景板的孟逐一取走烟,默默开口:「她不光会抽烟,还会抽不要脸的狗男女……」

陆澈大为震惊,警惕地揽着顾思音往后退。

晚了。

我推开桌子,对他咧嘴一笑:「他说得对。」

话没落地,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他怀里的顾思音拉出来,抬手就是左右开弓「啪啪」两巴掌,重重打在她那张惊恐的脸上。

陆澈瞳孔地震,一句「音音」还没喊出口,我转身又是两巴掌,既快又狠,抽得他涂抹了发胶的刘海纷纷散落,遮住了半边脸。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我收回隐隐作痛的手,瞥见这两人捂着脸,目光呆滞,竟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孟逐一在后边轻轻「嘶」了一声。

我拍去手上不存在的灰,满意地欣赏起两张高高肿起的脸颊。

陆澈回过神,张开嘴想说什么,我疾声打断他:「你被甩了。」

他瞳孔猛地收缩,青白了脸,杵在原地仿佛失去了声音。

我心生嫌弃,不懂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是做给谁看。

「咱们国人讲究礼尚往来,你们送给我的节日礼物我很喜欢,希望我的回礼也能让你们记忆深刻。」

我似笑非笑地扫过发型凌乱的顾思音,她猩红的眼底布满恨意,身体却不住哆嗦着往陆澈怀里钻。

陆澈没再动作,他抿抿唇,轻声安慰哭个不停的顾思音。

他们愿意当众上演伉俪情深,可我不愿意看。

我厌恶地别过脸,用眼神示意孟逐一清理战场,先行拎起挎包向外走去。

直到坐进车里,我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了些许。

孟逐一跟着挤进副驾,系上安全带:「去哪儿?」

我降下车窗紧盯电梯方向,心不在焉:「急什么,再等等。」

他静了两秒,向来低哑沉稳的声线里透出几分迟疑:「你这是,打算开车撞死他们?」

我回头给了他个看二臂的眼神。

「……」他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那你在等什么?」

我指指后备厢,快乐到龇牙:「我今天专门带了高尔夫球杆,一会儿非给他俩打进医院不可。」

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情,片刻后,他意味不明地轻笑着侧过脸:

「法制咖竟在我身边。」

我面不改色,靠在椅背上冷笑:「不然呢,任他俩给我戴绿帽?」

他没说话,扭头平静地注视着我,乌黑深邃的双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生气了。」他用的是肯定句。

我郁闷地趴在方向盘上,低低「嗯」了一声:

「你没听见顾思音说的吗,陆澈追我不过是出于新鲜感,我好歹也真心实意地喜欢过,到头来却成了他俩感情上的试金石。」

我越想越气:「这不纯纯恶心人吗?」

孟逐一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他伸出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我从方向盘上拎起:「这事交给我处理,现在开车,我带你去吃饭。」

我不免狐疑地打量他:「你想怎么做?」

他这会儿又恢复了往日不苟言笑的模样,神色平静,眉宇舒展开来:「会叫你满意的。」

他不再多说,我便不好追问下去。

只是心里多少有些意外。

我这名义上的好大哥接管公司多年,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当初我刚回孟家,每每深夜才听见他经过门外的脚步声。

他在我眼里就是台「怕麻烦的工作机器」,把这档子糟心事交给他,真的能行吗?

自打上次在碧海水韵甩了陆澈,我俩再没联系。

孟逐一当天就找人换了我公寓的门锁,陆澈那点衣物,也通通被他寄回了陆家。

我拉黑陆澈所有的联系方式,退了承载着我众多撕 x 记忆的共友群。

那里面都是属于陆澈、顾思音的朋友,我跟他们不是一个圈子,日后也不会有交集的必要。

值得一提的是,群里有个 ID 叫「小禾」的女生,主动向我发来好友申请。我想了半天,实在记不起这号人是谁。

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想法,我点了同意。

不过对方很快发来开场白,表示自己不是来挑事的。

相反,她特别佩服我手撕顾思音的行为。

我一琢磨,这是遇到队友了。

果不其然,小禾上来就是一通小作文,把两人之间的恩怨讲了个明白。

原来她和顾思音是大学同学,甚至连现在的男友也是通过顾思音介绍,从而走到一起。

刚开始,她很感激这个媒人,把她当好姐妹不说,就是逛街约会遇到了好看的衣服包包都会专门给她捎带回去。

就在她以为爱情友情双丰收时,顾思音一套骚操作,把她直接整蒙了。

顾大小姐半夜发微博说想吃某家板栗酥,那是外地一家网红店铺,重点还是她男朋友家的产业。

于是小禾那缺心眼的男友连夜驱车几十里,大清早等在顾思音楼下,给她送上满满几盒装的点心。

类似的事情还发生了不止一次。

在她终于忍不住提出想跟顾思音谈谈时,顾思音二话不说,当着她面给那男生发去一条「以后别联系了,我怕小禾误会」,接着把人给拉黑。

结果就是,小禾和赶来的男朋友大吵一架,她嫌两人没分寸,男友责怪她小心眼,顾思音边抹泪边假惺惺地说小禾想太多。

没过几天,顾思音拍拍屁股跟陆澈在一块儿了,两人却至今还在冷战。

我反反复复在对话框里输入「冤种」两字,到底没能发出去。

说人家是冤种,我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听小禾说,情人节那天晚上,陆澈跟顾思音官宣了。

二人在 KTV 对唱情歌,眼神拉丝得那叫一个甜蜜。

我脑补了下那幅画面,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还说,那晚共友群里的很多人都在,顾思音捏着嗓子说不怪我,她的澈哥太优秀,旁人觊觎是常有的事,她早就习惯了。

我对着屏幕呵呵一笑。

小禾以为我生气了,赶紧撤回消息,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我有点后悔。

「后悔跟陆澈分开了吗?」

不是,后悔那天打得轻了,让他们晚上还能出门蹦哒。

小禾发来一个点赞的表情包。

对话结束前,她提醒我小心宋织梦:

「如果她邀请你参加生日宴会,你可千万别答应。赵公子回来了,他们无非是想让你当众出丑,好给顾思音出气。」

小禾绵软的声音里透着担忧。

我趴在沙发上晃荡双腿,慢悠悠地给她回了个憨笑。

真要等到那天,到底谁出丑,不好说。

周末,孟逐一又拉上我去医院看孟淮。

我其实不太想去,但对上他乌沉黑亮的眼睛,推辞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只好悻悻跟在他身后,听孟淮絮絮叨叨了一整天。

快到晚上,孟逐一拎起保温壶,喊我去食堂打饭。

我们边等电梯边商量吃点什么,结果电梯门一开,里面竟站着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顾思音单手整理着脏兮兮的裙子,同时吃力地搀扶住鼻青脸肿的陆澈,龇牙咧嘴的两人见了我,双双脸色一变。

我对着他们鸡窝般发型和陆澈白衬衫上的脚印,没忍住,笑出了声。

顾思音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她咬着唇控诉:「安漫,你太过分了!你就算再怎么恨澈哥,也不能找人打他啊!

「你这是犯法的!」

我收起笑,迈步到她跟前钳住她下巴,左看右看。

顾思音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白了脸:「你,你看什么……」

旁边的陆澈同样紧张,哑着嗓子问我想干什么。

我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他,对顾思音冷声道:「你是不是早上没洗脸,我看上面写满了『自信』。」

我松开手,面露嫌弃:「你俩一个可回收垃圾,一个收破烂的,也配让我惦记?」

陆澈脸色变了又变,他拉住我的手臂:「真的不是你?」

我触电般飞快地甩开他,退出轿厢:

「我安漫敢作敢当,下次再敢凑上来乱叫,别怪我打狗不看主人。」

孟逐一掩唇低笑,陆澈这才注意到他。

他咬咬牙还想说点什么,顾思音「诶呀」抱住他胳膊,直喊头疼。

他下意识揽住顾思音,眼睁睁看电梯门关上。

我掏出纸巾擦手,忍不住感叹:「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

孟逐一重新按亮下行键,没接话。

我脑海里忽有灵光闪现:「是你?」

他终于偏过脸,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头:

「他自己负责的开发项目有问题,出了事有公司保他,反观别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我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指点他前同事一二罢了。

「都是人精,挑的巷子里连个监控都没有。」

我拍手叫绝:「还是你们生意人手段高!」

不声不响,借刀杀人。

他泰然自若,抬脚迈进电梯:「过奖。」

回家路上,我百无聊赖,索性目不转睛打量开车的孟逐一。

说实话,他的外形条件不比陆澈差。

眉弓隆起,眼窝深邃,侧脸线条挺拔而凌厉,与六年前在医院初见时好像没什么两样。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比以前多了份沉静自恃吧。

孟逐一拐弯时注意到我的视线,慢条斯理地开口:「有话要说?」

我摇摇头,一阵恍惚。

六年前,我妈躺在重症监护室,我无头苍蝇般在偌大的医院里乱转。

是孟逐一手把手教我办理手续,告诉我怎么取药和交费。

也是他跑前跑后,亲自操持我妈的后事,从火化到下葬整个流程花足了功夫和钱,让她走得风风光光。

光是这两份恩情,我终身难忘。

是以,回到孟家后,我从未给过孟淮好脸色,却能对他白月光的儿子,使我爸妈离婚的导火索孟淮一和颜悦色。

儿时,我曾数次咒骂这个使孟家支离破碎的人,我妈则别过头,说他被抱回来时只有两岁大。

她说,错的从来都不是那个孩子。

我不明白。

直到孟逐一在我最需要的时刻出现,有天晚上我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看到他守在我妈病床前,不停揉眼睛。

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无法去恨他了。

下车时,我郑重地跟孟逐一道谢,说我很开心。

他坐在车里没有动,半张脸在黑暗的掩映之下,依旧能分辨出几分清隽意味。

「知道了,快回去吧。」

我弯起唇冲他摆摆手,欢快地上了楼。

当客厅里的灯亮起,我才听到楼下汽车发动引擎的声音。

我在家躺了两天,发现摆烂到底不适合我。

于是我决定恢复打工人的身份,先找份好摸鱼的工作。

结果工作还没找着,人莫名其妙地上了扒组热搜。

「扒一扒那些碰瓷豪门失败的捞女。」

「青梅竹马敌不过天降?错,是敌不过小三。」

「富二代被骗百万级粉钻。」

……

我一看标题还挺纳闷,这又唱的是哪出?

等挨个看完小禾给的链接,好家伙,我的脸已经彻底黑了。

帖子很多,最火的那篇洋洋洒洒近万字,把我和陆澈、顾思音三人的恩怨搬到了大众面前。

但那个八婆帖主扭曲事实不说,还添油加醋,把我和陆澈的正经恋爱说成是我死皮赖脸地倒追。

她还写,我明知男方有青梅竹马的订婚对象,硬是三番五次以玉玉症、自杀做威胁,逼迫他跟我在一起。

善良的青梅爱而不得,含泪退出。

好在苍天有眼,我脚踩两只船的事被当众揭发,但我死不悔改,还骗走富二代一颗百万级别的粉钻。

帖子说是涉及的人物都使用了化名,我瞅着里面频繁出现的「某漫」「顾小姐」和「陆少」,陷入沉思。

这他妈跟点名道姓有区别吗?

不对,重点是编得未免也太离谱了吧!我会自杀?

我心理健康到能分分钟把帖主全家掼进土里,再不带喘气地点上两炷香。

我往下翻到评论区,果然已经有人扒出了我们三个的真实身份,还有自称圈内人的,一口一个「我作证,帖主说的都是真的」。

「……」

我头疼地揉揉眉心。

小禾在那头小心翼翼道:「漫漫姐,我看有人公开了你的信息,这对你很不利。」

我蹙起眉,一目十行,扫过诸多不堪入目的评论。

她说得对,不出意外的话,我这手机很快会收到来自外界的谩骂和骚扰,再严重点,谁来往我家门口泼红漆也说不定。

现在网民戾气太重,加上帖子短时间内这么火,没有顾思音他们在后面推波助澜,我一万个不相信。

安全起见,我给孟逐一打去电话,三两句解释了前因后果。

听筒那头的男人先是静默,接着对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你待在公寓里别乱跑,我先去接你,剩下的见面了说。」

他语速极快,但吐字极为清晰,清冽的声音仿佛自带镇定人心的力量。

我本就不怎么害怕,听他说完,更是彻底放松下来。

小禾陆陆续续发来很多消息,我安慰她几句,打开帖子,挨个寻找曝光我信息的人。

造谣的,辱骂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我这边截屏正起劲,手机顶部蓦地弹出一条微信通知。

宋织梦:安漫,大后天我过生日,你一定要来哦~

我手指一顿,随即退出聊天界面,找到小禾,拍拍她的头像:

「想不想看一出手撕全场的大戏?」

小禾:「?」

小禾:「想!」

恰巧宋织梦又发来新消息:

「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生气/生气。」

我弯唇含笑,不紧不慢地打字:

「好的。」

孟逐一把我接回了孟家老宅。

他问我有什么打算,我戳开链接,把手机丢给他:

「当然是拿起法律的武器,全告了。」

我掰着手指头数数,光是精神损失费,应该都能赚不少。

他匆匆浏览了几眼,眉头越蹙越紧。

我在沙发上打了个滚儿:「还得雇个写手帮我澄清身份,然后反击。」

他头也不抬:「你这个语言大师还需要雇人写文章?」

我理直气壮:「我亲自来写,那必然是含妈量极高,怎么过审?」

他噎住,神色复杂道:「这倒也是。」

我好心情地往边上挪挪,给他腾出一块儿地方。

他顺势坐下:「你倒是清闲了。」

我立刻端坐好,一脸严肃:「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他目露稀奇,我接着说:「当于危墙上抛砖袭人。」

「……」

孟逐一执行力很强,趁我洗个水果的工夫,就已经召集公关组发起了视频会议。

我抱着苹果,边啃边听大家发言。

好大哥全程眉头紧皱,pass 了很多方案。

感动归感动,我还是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

我不禁喊他:「孟逐一。」

他没有丝毫被打断的愠怒,关闭麦克风,侧眸静静等待我的下文。

我咬了口苹果:「我感觉你太严肃了,不适合坐在这儿开会。你应该进厂拧螺丝,或者去天桥底下贴手机膜。」

他波澜不惊地转过头。

我笑着凑上前:「行了,用平常的公关手段足够,就说我喜欢低调。」

他像是被我突然靠近给吓到,不自在地往后移了移:

「会不会太敷衍?」

我无语耸肩:「那把孟氏老总为抱白月光的儿子回家,不惜抛妻弃女十六年那档子破事也给宣扬了?

「绝对大爆。」

他轻轻抿了抿唇角,眼底墨色晕染开来,看不出情绪。

良久,他低低道了句「抱歉」。

我大口咀嚼苹果,仰头看天花板:

「不是你的错,我妈和我都不怪你。」

他背过身,继续主持会议。

写手通宵加班,把稿子发送到了我邮箱里。

孟逐一仔细校对过两遍,问我想什么时候发。

我在落地镜前比划着新裙子,心情颇好:「明天,等我参加完宋织梦的生日宴。」

他背倚房门,视线定在我脚边的铆钉靴上:「确定搭配这双鞋?」

我欢快点头:「你不懂,这是为了方便行动。」

他了然:「敢情你是去砸场子的。」

我拎起裙子,兴冲冲地转了个圈。

「人家专门送上来的脸,不打怎么说得过去?」

就是不太清楚,他们究竟有多抗揍。

宋织梦的生日宴会订在了水天一色,赵家旗下,集吃喝玩乐于一体的私人会所。

为确保大战告捷,我专门问孟逐一要来赵公子的资料,连夜把他摸了个透。

这人还真就叫做「赵公子」。

他老爹靠畜牧产业发家,情人遍地,母亲早年身体不好,待老来得子,自然把唯一的儿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星星给月亮那种。

连他出国做交换生,他妈每月都要飞一趟俄罗斯,生怕儿子在异国吃苦受累。

仰仗家世和母亲的宠爱,赵公子成了圈里著名的玩咖。

不过玩归玩,顾思音头号舔狗的名声可不是空穴来风。

据说他曾向顾思音告白,豪掷三百万,拍下一只春带彩。

顾思音十分感动地收下镯子,然后拒绝了他。

奶奶的,怎能如此好笑。

我跟小禾分享了八卦,齐齐笑倒在床上。

她在视频里龇牙咧嘴乐了半天,还是纠结道:「漫漫姐,明天你能行吗?」

我斜睨她:「你不信?」

笑话,我好歹也跟我妈打过收保护费的小流氓,真等到上头那会儿,狗路过都得挨俩大比兜。

我往嘴里塞葡萄:「到时候你机灵点,看我眼神行事。」

小禾「啊」一声:「我也要上吗?」

「不是,」我摆手,「你赶紧往后撤,真打起来,我可不分敌友。」

她目瞪狗呆。

次日孟逐一起了个大早,生怕我赴宴迟到。

我窝在沙发啃面包,问他慌什么。

「不是中午的饭局吗?」他疑惑。

我清清嗓子:「去早了不好玩,说撕全场就撕全场,少一个都不行。」

他长长叹了口气:

「我现在给你买保险,来得及吗?」

我单支手肘偏头,作思索状:「应该来不及。棺材帮我定做成能翻盖的,谢谢。」

他默然。

我犹豫道:「不然你再给我打两百万医药费,万一抢救无效,你做为榜一大哥,还可以跟我合葬。」

孟逐一稍稍后退半步:「大可不必。」

家里佣人放假,我俩只得含泪分吃掉最后半块面包。

别问,问就是留着肚子等吃席。

临近中午,在宋织梦再三催促下,我和孟逐一优哉游哉地赶到会所。

解安全带时,我听到他问:「大概多久能出来?」

我稍加思索:「差不多一小时。」

他低头看看手表:「好,时间到了我去接你。」

我眯眼,整理好衣服下车。

我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包厢外。

隔着虚掩的门,房间里传出男女大肆的谈笑,伴随阵阵一言难尽的歌声。

我推门而入。

包厢里起码二十几号人,在感受到动静后,不约而同转过头。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我身上,偌大的包厢刹那间安静无比,只有墙上的伴奏还在继续播放。

这阵仗,愣是让我生出了两分后悔。

大意了。

我快速扫过眼前众多脸庞,宋家兄妹,顾思音,陆澈,JONI,小禾……

最后锁定沙发中心手握话筒,身材较为……圆润的黄毛。

这就是赵公子。

我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对宋织梦微笑:「宋小姐,生日快乐。」

她和身边人交换了个眼神,居高临下地打量我数秒,方才移开目光:「坐吧。」

我顶着窃窃私语,自行找了个离门最近的空座。

赵公子的眼从头到尾就没离开过我,也不知道顾思音对他说了什么,他面上的鄙夷更甚。

宋晓起身热场,喊大家继续嗨。

他们三两成群凑在一起摇骰子、唱歌,偏生没有一个往我这边来。

赤裸裸的孤立。

幼稚。

我目不斜视,自动屏蔽所有不善的目光,逮住果盘就开始吃。

其间,陆澈几次都想往这边走,但都被顾思音给拉住。

没多久,服务生敲门进来开始传菜。

我瞟了眼手机,时间已过去近半个小时。

不得不说,宋织梦挑选菜品很有一套,什么松鼠鳜鱼、龙井虾仁、扬州狮子头,都异常符合我的口味。

我暗戳戳决定,等下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因为浪费实在是罪过。

菜品上齐后,宋织梦没有急着开席。

她先是说了一长通开场词,又花了几分钟挨个点名闺蜜,感谢这个那个的陪伴。

尤其是提到顾思音时,对方捂住嘴,大眼睛直扑闪,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等她俩腻歪够了,宋织梦话锋一转,说要进行拆礼物环节。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朝我这边递来视线。

我扬起眉毛:好家伙,搁这儿等我呢。

墙角堆起半米多高的礼物墙,宋织梦欢天喜地,连拆了好几个。

她哥送的是限定版手工定制娃娃;她邻家姐姐 JONI 倒有眼光,送了某大牌整套系列的香水;陆澈的礼物没什么心意,就是最新款 LV。

但赵公子就不一样了,他直接订了台冰莓粉的保时捷,宋织梦看见车钥匙和照片,眼睛瞬间亮了十几倍。

她惊喜到尖叫,又去拆顾思音的礼盒。

顾思音有些局促,忸怩地说赵公子珠玉在前,她的礼物根本不能比。

宋织梦大手一挥:「没事,小赵哥哥太豪气,全桌就没比得过的。」

她迫不及待地掀开盒子,然而下一秒,嘴角的弧度便淡了下去。

顾思音脸上的矜持有些挂不住。

我同旁人伸长脖子一看,里面摆放着一只精致的女士腕表,好看归好看,却不是什么牌子货,

甚至连卡地亚都不是。

我这回真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二十多双眼睛再次唰地落到我身上。

顾思音唇色发白,去拉宋织梦的袖子:「梦梦,我觉得它很秀气,特别适合你……」

宋织梦不冷不热地避开她,冲我扬起下巴:「安漫,你带什么礼物了?

「如果也是什么不值钱的地摊货,就没必要拿出来丢脸了。」

她这个「也」字用得非常巧妙,精准打击到了顾某人,对方扁扁嘴,泫然若泣。

我心觉好笑,从包里掏出一只方盒,放在桌上,缓缓转到她面前。

宋织梦没甚表情,打开来先是愣神,待反应过来后,又嗤之以鼻:

「果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没见过这么假的。」

我再次哽住。

那是我从孟逐一保险柜里扒出来的宝贝。

整条珍珠项链采用的是双层设计,足足用了一百零八颗南洋澳白,每一颗都是极光维纳斯,圆润而完美。

我距离这么远,都能看见它们周身丝绸般夺目的光芒。

这么个有市无价的玩意儿,居然被说上不了台面。

我赶紧拦住打算扔掉的宋织梦:「这项链还蛮贵的,你真不要?」

赵公子登时笑出猪叫:「哈哈哈哈哈哈,有多贵?义乌十块钱三根?」

我寻思这家伙还挺接地气,不免正经道:「抵你十台车。」

这话真不吹牛,孟逐一拍下这条项链没多久,就有澳门富婆远道而来,开出天价想把它买回家。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孟逐一没同意。

我话音落地,整个包厢寂静两秒,骤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

顾思音笑软在陆澈肩头,陆澈更是攥起拳头放在唇边,忍俊不禁。

连小禾都绷不住,偷偷给我发私信:

「姐你是真敢吹,我单走一个 6。」

宋织梦将盒子转回来,顺带嘲讽:「穷还死要面子,也是没救了。」

顾思音莞尔附和:「漫漫姐,即使你空着手来,大家也不会怪你的。」

我喜滋滋地将手链放进盒子:「那不合适。

「早知道宋小姐看不上珍珠,我也去精品店里包只表。」

她小白花似的笑容猛然僵在脸上。

宋织梦也记起这档子事,神色不快。

顾家无人经商,但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底蕴丰厚。顾思音作为独女,吃穿用度与他们这群富二代一样,都是按最好的来。

况且看平日,这帮小姐妹好像也没亏过她。

这姐今天自己戴的是宝格丽,却给好朋友送杂牌当生日礼物,宋织梦那大小姐脾气,没当众翻脸就算给她面子了。

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吃饭期间,顾思音意识到宋织梦的冷淡,开始各种找补。

她又是夹菜,又是讲趣事,可惜对方始终兴致缺缺,对她不似之前亲密。

我啃着小排,在对面看得津津有味。

顾思音三番五次被下脸,甜美小白花的人设都快崩了。偏生陆澈那个二臂还不停问她:「音音,你怎么光给宋织梦夹菜?你自己也多吃点。」

宋织梦闻言,放下筷子重重哼道:「陆少是得多劝劝你女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缺那两筷子菜。」

这回神经再大条的人都能察觉到不对。

数道目光伴随窃窃私语落在顾思音身上,她脸色难堪,眼泪开始 Prada Prada 地往下掉。

气氛逐渐凝固。

陆澈连忙给她擦泪,又略带指责地看了眼宋织梦:「音音知道你不缺奢侈品,专门给你挑了更具心意的礼物,你欣赏不来就算了,也不该这样为难她。」

宋织梦气红了脸,拍桌而起:「谁为难她了?动不动就哭,在我面前装什么啊!」

我跟小禾目光交汇,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出了「懵逼」俩字。

这跟我拟好的剧本不一样啊。

那边没吵两句,宋晓等人赶紧出来打圆场,一个劲儿暗示宋织梦。

赵公子哄着梨花带雨的顾思音,忽然眼珠一转,跟我吃瓜的视线正相撞。

来了!

果然,他胖手一指:「那个谁,织梦过生日,你送个义乌批发货是几个意思?」

碍于嘴里还在嚼东西,我没理他。

岂料赵公子把我的沉默视为理亏,他骤然加大音量:「你还有脸吃?」

我有啥不能的,吃饱了才好抬你。

不过,这句话我没说出来,我还得等等。

宋织梦肯用自己的生日宴搭戏台,我不给她砸个稀烂,都对不起我这些天来憋的火气。

一个赵公子算什么,拿来塞牙缝都不够。

我正襟危坐,舀了勺虾仁:「宋小姐都说不缺我那份礼物,你喊什么?」

不错,先礼后兵,给文明的自己点赞。

赵公子「呦呵」一声,乐了:「织梦妥妥的白富美,不跟你计较是她有涵养,你倒是把不要脸当通行证,还使上了。」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他愈发得意:「我在国外也算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捞女,唯独今天大开眼界。有的人离开了咱们陆少,居然连果盘都吃不起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挤着两只小眼睛带头狂笑,脸上鄙夷尽显。

顾思音见我被为难,顿时腰不酸腿不疼,也不哭了。

她颇为淑女地抿唇嗔笑:「小赵哥哥,你就别说漫漫姐了,她已经够惨了。」

「音音你就是太善良了,不像某人知三当三,破坏人家幸福还有脸出门。」

「……」我强迫自己憋住。

这又是哪个二臂,没见顾思音和陆澈表情都僵了吗?

我抬眼寻找声音的源头,是个没见过的马屁精。

对方见我看她,立马梗直脖子:「怎么,敢做不敢认?」

我好整以暇地去夹狮子头:「啊对对对,小三不得好死。」

顾思音脸都绿了。

再看那猪队友还要发言,她连忙转移话题:

「过去的事就不说了,但是漫漫姐,你劈腿澈哥这件事真的很过分,他对你那么好,还给你送名贵的钻石,我觉得你应该向他道歉。」

她怜惜地看向陆澈,对方则被当众扣了顶绿帽,神色复杂。

「还要把钻石还回来。」JONI 补充。

赵公子面带不屑,他挥挥手:「怎么可能,她们这种捞女向来只进不出好吧?」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那些自诩发小跟朋友的再坐不住,纷纷下场。

「我这人说话直,不要脸也得有个度,陆少跟音音心肠好,你也别得寸进尺,赶紧道歉!」

「以前仗着澈哥作天作地,现在还觍个脸来参加宴会,恶不恶心啊?」

「就是,不就嘴巴利索点,还是大家照顾澈哥面子才不跟你计较,否则你算个什么东西?」

「大家今后记得喊朋友擦亮眼睛,别被她给乘虚而入了。」

众人情绪激烈,你一句我一句,恨不得将我当场钉死在耻辱柱上。

我一言不发埋头干饭,边吃边留意时间。

等到所有人挨个发言完毕,时间还剩十几分钟。

赵公子以为我被打击到谷底,想用装聋作哑来逃避。

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两捆现金,嗤笑着扔到桌子中央:「反正你也是出来卖的,是不是只要能挣钱,什么都肯做?」

全场安静,我停下动作,面无表情地掀起眼皮看他。

这反应大概给了他能拿捏我的错觉,他顿时趾高气扬道:「虽然你这脸跟照片差得远了,身材也不怎样,不过小爷我今天心情好,愿意做慈善。」

他打量我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脸上也是毫不掩饰的猥琐:

「只要你脱光绕着会所爬两圈,这钱全归你了。

「左右也是赚钱嘛,不寒碜。

所有看好戏的目光再次落到我身上。

陆澈面色不虞,他咳嗽两声:「好了,漫……安漫她罪不至此。」

我没理他,给一脸担忧的小禾递去眼神示意。

她不着痕迹地松口气,拎起包借口去卫生间,头也不回地离开包厢。

我尤为淡定,先抽出纸巾擦干净嘴巴,然后顶着满座的奚落视线,开始转桌子。

那个两层高的大蛋糕,目前还完完整整。

我分切出好几块蛋糕,才施然起身,看向赵公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照片上的不一样吗?」

不等他回答,我微微一笑,对准他的猪脑袋就把蛋糕砸了出去:「因为我是你爸,千变万化!」

我说爆发就爆发,在场就没一个反应过来的。

我原地开大,捧起蛋糕就是全场无差别投掷,赵公子那蠢货首当其冲。

「你身材好,你是出口转内销俄罗斯重型突击坦克,180*180 的俄罗斯方块。」

「知三当三?你家在土里吗怎么说话一股子棺材味?」

「骂我不要脸?你家有地窖吗,有窖就去种点蘑菇,没窖养就算了!」

「我捞女?你家户口本掀开还是本动物百科呢!」

我边走边砸,蛋糕扔完我就摔菜盘,宋晓被糊了满脸蛋花汤,跳起来惊叫:「卧槽,什么东西!?」

我抬手又扣他一脸糖醋排骨:「是你爷爷我骑着哈雷来普度众生了!」

众人早被奶油糊得睁不开眼,我按住化身尖叫鸡的顾思音,把她面前用过的纸巾全塞进她嘴里:

「死夹子,姐来帮你清清喉咙。」

说完我背过身抬脚踹在陆澈腿上:「下头男,一堆宝贵的器官怎么就组成了你这个废物?」

我自然不会傻站在原地,趁所有人顶着满头奶油菜汤上蹿下跳,我围住桌子就开始持续输出,手中盘子抡得飞快:

「宋小姐生日快乐,我祝你日后买的保险全都生效!」

「JONI 姐你的微信可以删,脸能扇吗?」

「就特么你说话直是吧?我下手重,也麻烦你多担待!」

「我不仅嘴巴利索,做人也嚣张,回头你死了我还要带条狗去你坟头拉屎!」

等转到赵公子面前,他刚好把脸上的奶油擦掉。

四目相对,我嘿嘿一笑,抬手把摸过麻辣兔头的指头按在他眼皮上:「小飞棍来喽~」

登时换来一串杀猪般的嚎叫。

「我长得不怎么样?你多好啊。

「你刚落地,给你接生的医生护士就带着你六舅飞檐走壁至今不知去向,因为就没见过这么生灵涂炭的长相!

「我看你不应该去俄罗斯当交换生,你更适合去蒙古,当牛马。

「让我脱衣服出去爬?这种侮辱女生的话你就该回家在饭桌上说给你爸妈听。

「你妈没抬手给你两个大比兜,你爸不抽出七匹狼给你打到原地飞升,都算我这个当祖宗的祖训没立到位。」

我说着揪住他耳朵,径直把人扯到瑟瑟发抖的顾思音和陆澈面前。

他骂了一路法克。

我抽出纸巾在他脸上胡乱擦一把,笑眯眯道:

「看来赵公子中文不太好,我来教教你。」

我对着他那张大脸啪啪就是两巴掌:「这叫『左右开弓』。」

「收拾完你收拾旁边的顾思音,这叫『左右逢源』。」我还没碰到顾思音,她就踩着高跟鞋哭爹喊娘地后退,结果自己没站稳,摔了个屁股墩儿。

我只好捡了根腌黄瓜,跳起来砸在陆澈狗头上:「天降正义!」

而后回头对惊慌失措的赵公子甜甜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看清楚了吗,我特么起手就是一榔头,这波叫『怒送道友原地飞升』。」

说完这句,我冲回座位旁拎起包就跑。

我安漫!今天一战封神!

我风风火火冲下楼,与前来接应的孟逐一打了个照面。

他慰问的话没说出口,我拉起他胳膊就跑:「快走!」

他不明所以,任由我牵着手向外飞奔。

我俩就这样马不停蹄地开车遁了,将水天一色里的鬼哭神嚎抛之脑后。

到家后,孟逐一听着我眉飞色舞的演讲,俊脸上赞叹、震惊与黑线轮番登场。

最后,随着我那句「天降正义」,他把脸深深埋进掌心:

「你算是把那圈人给得罪光了。」

我忙不迭点头:「实不相瞒,我早就想出国了。」

他无语到怒揉眉心。

我继续龇牙:「你想啊,本来就是他们先发制人,污蔑栽赃加羞辱,但凡换个心理脆弱的,这会儿指不定都嗝屁了。

「可我安漫是块铁板,谁来招惹我,我 neng 死他。」

我眨巴眼睛:「这过分吗?」

他面上一言难尽,幽幽叹了口气。

我不再说话,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看他。

如果今天出现在宴会上的我,不是孟家的女儿安漫,而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或者是个胆小的女孩,那么现在等待我的又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那满桌道貌岸然的男女,穿戴着最上流的品牌,说着最下流的话,用未经证实过的猜测肆意诋毁、侮辱一个女孩,抱团逼迫她道歉,还企图打压她的人格,何等恶心!

我垂下眼睛,后知后觉地感到心寒。

幸好是我。

是天不怕地不怕,坏到骨子里的我。

孟逐一冷静下来后,率先通知公关将澄清的帖子送上热搜。

我跟小禾报了平安,她听完我的讲述,兴奋到嗷嗷乱叫:

「漫漫姐你太牛啦,你就是我的神,是我唯一的姐!」

我嘴角轻抽,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小禾又神秘兮兮地给我发来几张截图,都来自她那些被顾思音荼毒过的圈内小姐妹。

我膜拜完茶姐语录,不免搓手:「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她无奈地翻翻眼:「我们哪儿斗得过她的舔狗军团啊!」

我想想也是:「你男朋友今天是不是也在场?」

她脸色微变:「那个,对不起啊姐,我拦不住他。

「不过我会跟他提分手的!」

小禾家境普通,我明白她的顾虑,也不打算把她牵扯进来。

看她镜头前紧张的神情,我半开玩笑道:「反正恋爱脑最后都得去挖野菜,我才不管你。」

她这才放心地跟着笑起来:

「挖就挖,把你家地皮挖秃!」

澄清谣言,公开身份,连发几十道律师函,再加上暴打众多富家子弟,轮番动静终于惊动了孟淮,他扛起输液架,连夜赶回老宅。

他进门时,孟逐一正在和顾家打电话。

托我的福,从下午到现在,他手机都被问责的给打爆了。

孟淮在我对面坐下,一脸便秘表情。

我没工夫搭理他,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柜,耳朵却悄悄竖起,偷摸往孟逐一身边凑。

他看我一眼,不动声色地按下扩音键。

顾母激动的指责从听筒里传出:「我不管你孟家从哪儿冒出来个野种,她必须给音音道歉,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孟逐一沉声道:「是您女儿插足在先,栽赃在后,我妹妹所做的一切,仅出于自保罢了。」

顾母惊声尖叫:「你管打遍全场叫自保?」

他挑眉,忍笑忍得辛苦:「顾阿姨,她自保,和全场都打不过她,是两码事。」

我转身,同样憋得难受。

我要是今天那些富家子弟,到家保管半个字都不说,太丢脸了。

顾母骂骂咧咧,完全没了形象。

她撒泼文学用起来一套套的,滚刀肉一样,说什么都要我上门去下跪道歉。

孟逐一不为所动,跟她各种打太极。

顾母说我没教养,他就回孟家确实没教过我怎么做小三。

顾母说我小王八蛋,他就怒斥顾母搞物种歧视,还说当王八蛋好过当小三。

顾母说我抽烟喝酒样样都来,他就说我不但会抽烟,还会抽傻 x,抽小三。

顾母说我骂人太狠太难听,他就……他无言以对,叹口气说确实,而且我骂小三更狠、更难听。

我怀疑顾家这个智商一脉相承,顾母到现在都没意识到,无论她说什么难听话,都会被我的好大哥逐字驳回,化成暴击砸到她女儿头上。

我兴致缺缺打算挪开,耳朵却捕捉到电话里似乎夹杂顾思音的哭泣。

我来了兴趣,凑过去打招呼:「顾小姐请节哀。」

对面杂七杂八的声音戛然而止。

半晌,顾母咬牙切齿地发问:「你在胡说什么?」

我略为纳闷:「不是吗?我听她哭成这样,还以为你们家里出事了呢!」

对面沉默,但我分明听到有人在大口喘气。

孟淮更是猛掐人中。

我稍加思索后,两眼放光:「我知道了!」

我喜气洋洋地开口:「顾小姐,是你那个冤种未婚夫让车撞死了吗?」

这回顾思音彻底崩溃,直接挂了电话。

留我跟孟逐一面面相觑。

孟淮颤抖地抹了把脸,刚想说点什么,他自己手机又响了。

这回打过来的是陆澈父母。

我咂摸下巴,合理怀疑他们两家现在在一块儿。

该说不说,还是陆母手段更高明一筹。

她彬彬有礼,承认是自家儿子在感情方面伤害了我:「年轻人没有经验,错把真爱当成兄妹情,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话锋一转:「只是买卖不成仁义在,感情也讲究个好聚好散。

「孟总,你女儿她又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孩子们逞个口舌之快,上升到动手,是不是不太合适?」

我就知道她没憋好屁,这两句话槽点太多,实在无从吐槽。

没想到孟逐一走过去拿起手机,淡淡应声:「您说得对。

「我妹妹确实还小,她只是个孩子。」

陆母:「?」

顾思音自嗓子里挤出幽怨的声线:「都 25 了还小?」

破案了,果然在一起。

孟逐一面不改色:「就是 65 岁,她在我眼里也是个孩子。」

我捂住肚子捧腹大笑。

陆母不想在年龄上面纠缠:「我意思是说你妹打人不对——」

孟逐一打断她:「还是您明事理,您家孩子逞口舌之快,我家孩子不小心推搡几下别人,都是小打小闹罢了,又没人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陆母顿时急眼:「什么小打小闹,我儿子都被打成什么样了?叫安漫出来道歉!」

我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蹦过去插话:「被打伤就去找医生,被打死就去找警察,找我干什么,我只会在席上多吃俩肘子。」

对方气得牙齿直打颤。

我挠头:「阿姨你是冷吗,冷的话就去墙角待着,那里 90 度。」

她从牙缝里挤出两声呵呵,故作平静道:「你就是安漫吧,果然牙尖嘴利。」

我贼有礼貌地跟她说谢谢。

「不客气,」她语气冷冰冰的,显然没有刚开始的耐心,「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你也动手打过了我们两家的孩子,是不是?

「我们也不跟你计较医药费什么的,只要你亲自上门跪下来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毕竟我们孩子都知书达理,不跟有妈生没妈养的计较。」

孟逐一和孟淮顿时脸色剧变。

孟逐一眼底冷了几度,握住手机的手背更是浮现出根根青筋。

调查的动作还挺快。

但是我完全不在意,她那点攻击力算个屁。

我咂摸两声:「这样吧阿姨,你有绿码吗?」

陆母疑惑:「干什么?」

我甜甜道:「你现在带上绿码去买两张动车票,地点分别是武当和峨眉。

「你上武当,去找一个叫张三丰的让他教你打太极,因为我觉得你阴阳人蛮有一套。

「剩下那张载着顾阿姨到峨眉,她高低也能混个师太出来。」

对面死寂,接着再次传来一阵忙音。

「这回世界彻底安静了。」

孟逐一不然,示意我低头去看沙发上,脸早已黑成锅底的孟淮。

我给了他个安抚的眼神,让他先回去休息。

「明天还有更大的挑战等着你呢,我的好大哥。」

他犹豫两秒,终究还是上了楼。

我和孟淮相顾无言,良久,他率先发话:

「你倒是越来越厉害。」

我坐回沙发,看着他的脸,陷入沉默。

六年前,我妈葬礼上,他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胡子拉碴,领结凌乱,整个人不可置信地站在棺前,如同遭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我头也不抬,安安生生取过几叠纸钱,投进火盆:

「你的出现,让我很意外。

「看来这些钱只能全烧给我妈了。」

这是我出生至今,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我话里平静,血液里却翻涌起无尽的怨恨。

我恨他明明不爱我妈还要娶我妈,恨他为另一个女人误了她终身,恨他将怀胎八月的妻子气得离家出走,整整十六年不闻不问。

还偏偏要在人死后,以深情悲切的模样出现。

惺惺作态。

火焰放肆燃烧过后,我回到了孟家。

恨归恨,我还要生活。

我妈也在临终前,紧紧拉住我的手,一遍遍重复:

「这辈子,你都要快乐,不能委屈自己。

「更不能爱一个人,胜过爱自己。」

我流干了眼泪,抚摸她过早苍老的脸庞:

「我会永远爱我自己,我发誓。

「我会永远快快乐乐,我发誓。」

妈妈微笑着,眼底的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我抬头对上孟淮那双眼睛:

「如果我不学骂人,十岁那年,我妈就会被菜市场档口卖猪肉的女人编排成狐狸精,我就是她跟野男人鬼混生下来的小杂种。

「如果我不学打架,高中三年我会一直被势利眼班主任冷嘲热讽,被他儿子带头霸凌,被逼吃纸团,喝墨水,衣服课本都让扔进男厕所,每节课站着听。」

孟淮脸上生出震惊,他不自觉地睁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弹弹指甲,对他笑笑:「你不信,可以去查。

「就查你名义上的妻子是怎么做到十六年如一日地在白天摆杂货摊,钩衣服卖;晚上翻进玩具厂顶替人当钟点工。

「查你女儿是怎样从六岁起,就满街捡垃圾卖废品,跟老头老太太厮打到牙都掉了,只为抢两个破纸箱。」

岁月晃过,十六年匆匆如流水,承载了往昔卑微与不堪的黑暗记忆仍旧历历在目,再于某个寂寞湿冷的夜,忽然闯入我的梦境。

会打架会骂人,抽烟喝酒样样都会的安漫,也会感到害怕。

怕美丽文静的妈妈被人追着骂荡妇;怕她故作坚强吞下眼泪,转头坐在路灯下重复学习钩织毛衣,手指都扎出血;怕她清晨五点推起小三轮消失在巷口;怕她瞒着我四处跟人打听哪里能赚钱,就是翻墙都不怕。

我也怕举着扫把撵我三条街的老太太;怕从来不给我批作业的班主任;怕他那壮实儿子带人堵我,把我锁在器材室一整天。

曾经每一个提心吊胆的日夜,我都渴望着父亲能够从天而降。

只要他能来,我和妈妈就原谅他。

只要他能来,妈妈再生气,我都原谅他。

只要她能来,妈妈再生气,我都可以考虑原谅他。

可他一次都没有出现。

且,始终没有人出现。

我慢慢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最爱妈妈的人只有我一个了。

能保护妈妈,保护我的,也只有我一个。

所以谁骂我,我就骂得比他还难听;谁跟我动手,我就往死里咬他、踢他。

你面前坐着的,刀枪不入的坏孩子安漫,其实在小时候也很听话,特别特别乖。

我起身,不再去看泪流满面的孟淮:

「反正他们几家家大业大,拿捏我一个孤儿,易如反掌。

「如果需要我去登门道歉,随时打电话。」

我缓步上楼,意外看见孟逐一就站在楼梯口,也不知听了多少。

他半张身子藏在黑暗里,像一支笔直而锋利的羽箭。

我错身与他擦肩而过。

不知道孟淮跟孟逐一做了什么,舆论不但没有平息,反而讨论量一路飙升。

全网都在讨论这起豪门撕 x 大八卦。

不过内容清一色是孟氏小女儿被渣男劈腿,顾家名媛知三当三,不但倒打一耙,还雇水军污蔑我,手段极其下作。

公司用来澄清的小作文声情并茂,把我写得痴情悲惨,堪比当代王宝钏不说,又在底下附上整整 60 页 PPT,全是顾思音挑衅我和其他女生的证据跟截屏。

陆澈和顾思音被扒得底裤都不剩,遭全网黑出翔。

又有人自称知情人员,把我大闹水天一色,打爆全场的故事放到网上,讲得绘声绘色。

我慌了两天。

结果万万没想到,非但没有人骂我,反而有网红专门总结出一套「漫姐语录」,做成各种表情包和段子疯狂传播,是个人都夸我人间清醒,说我飒极了。

还有人天天加我微信,问我能不能开课,或者当他们的互联网嘴替。

我索性注册了个微博账号用来发疯,一夜涨粉数十万。

更有意思的是,有吃瓜网友顺藤摸瓜,罗列出了顾思音撩拨过的所有人员的名单,我在里面发现了宋织梦未婚夫的名字。

我赶紧让小禾把我拉回共友群,然后把链接甩里面。

逆蝶:「逆蝶来咯!」

织梦:「?」

逆蝶:「顾思音不好啦顾小姐,你的鱼塘被网友给炸啦!」

小禾蓄意使坏。

小禾:「什么炸了?」

逆蝶:「鱼塘炸啦!」

小禾:「谁的鱼塘炸啦?」

逆蝶:「顾小姐的鱼塘炸啦!」

小禾:「顾小姐的鱼塘怎么啦?」

逆蝶:「滚!」

小禾:「好嘞~」

我俩麻溜退出群聊。

听说后来宋织梦杀到顾家跟顾思音打起来了,两人互扯头花,扯得那叫个狠。

宋织梦边打架边哭,大骂顾思音白莲花,有男人还吃窝边草,陆澈前去拉架,脸上被挠好几道不说,还被踹下了楼。

场面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小禾咯咯咯笑得跟小鸡崽似的,临了又依依不舍磨蹭半天,终于挂断电话。

我没告诉她,顾思音翻车后,陆澈曾给我打过许多电话。

我没接。

我相信他喜欢过我,就如同我记得,我曾经真心实意喜欢过他。

可他对我撒了谎,他的感情不纯粹。

他的眼睛里装着我,心却看向顾思音。

那我安漫这个人,既不捡垃圾也不卖废品,自然不会再给他任何靠近我的机会。

男人嘛,世界上多的是。

我扭头瞅瞅邻座的孟逐一,禁不住猛叹一口气:

「我是出国,又不是出殡,你怕个鬼呀?」

他眉头狠跳:

「慎言。」

我:「……」

「行吧,」我摊手,「你跟我跑了,公司怎么办?」

他拨动登机牌:「交给孟总呗。」

「可是他的病?」

「医生让他别再熬夜刷知乎,少看点追妻火葬场,他那人年纪到了,动不动咬着被角哭到头蒙。」

我:「……」

OK,fine。

头顶有飞机飞过,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我心情颇好,仰头看,天空澄澈,白云飘袅。

青鸟正飞过。

(全文完)备案号:YXA10mbabJFRxeNZv8hQxQ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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