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令人浑身发抖的故事?

我是 99 年退伍后,进入 A 城看守所当管教的。

秦尚(化名)是我负责送上路的第一个死刑犯。

当时他跟我提了两个很奇怪的请求。

一是希望把以前镶牙留在骨头里的螺纹钉拔出来。

他说:「人是干干净净地来这个世上,也要干干净净地走,对不对?」

二是想吃一家板面店做的黄豆浇头。

「我以前上学的职院门口有一家正宗安徽板面店,他家做板面会在浇头里放煮熟的黄豆,我想吃那里的黄豆了……记住哦,只要黄豆就行,不要面,要辣的……」

1

据看守所狱警系统的老前辈们回忆,秦尚是所有死囚中最另类的一个。

在宣判进入看守所等待死亡降临的日子里,他几乎不说一句话。

嘴里只时不时地嘟囔着几句没人能听懂的「咒语」。

而且,在他自己的「强烈」要求下,他被关进了没有囚犯愿意去的狭窄单人小号。

因为在最后的几天里,还要负责对秦尚进行人道主义心理疏通,对他的案件,我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这个年仅 21 岁的家伙,半年前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三名室友。

可是,直到被执行死刑的前一天,也拒不交代作案过程和作案动机。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是在案发后主动投案自首的。

没人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把三个人高马大的体育生室友弄到案发地,并将他们杀害的。

而且,其中一个室友,体重达到了 180 斤,生前是练三铁的。

既然主动投案,又拒不交代作案过程,真是匪夷所思。

「小吴,371 三天后就要枪决了,最后一天还要游街,你虽然刚来没多久,但是业务能力有目共睹,就由你来负责 371 的刑前督导吧!」

371 是秦尚的编号。

虽然我一直都希望领导能给我一个机会做刑前督导,那样才证明我已经是位合格的管教。

可是当这一天突然来临,得知督导对象还是秦尚后,我还是有些惊讶和不安:

「领导,我才刚来……」

「怎么,怕了?」

这是什么话,我是在云南当的武警,当年,曾在边境地区跟缅甸的毒贩火并过。

领导的激将法奏了效,我立马打了个立正:

「坚决完成任务!」

「哈,这就对了嘛,每名狱警都要走这一步的。而且,为了照顾你,我才专门让你去做 371 的督导。他被转到咱们所这些天,不是一直都很平静吗……你知道,有些犯人,一听大限将至,一哭二闹三上吊,有的还拉裤子,我怕你到时候手忙脚乱……」

「感谢领导照顾,也请组织考验我!」

领导点了一根烟,走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虽然他们都是犯人,有些还恶贯满盈,但是最后这些天,我还是希望你能把他们当成正常人来看待,毕竟,他们犯下的罪,就要用命来还了嘛……」

「请领导放心。」

「那好,你去吧,把三天后要枪决的事情告诉 371,好好做犯人的疏导工作!」

「领导,按规定,不是枪决前一天才通知犯人吗?提前通知,是对犯人的一种煎熬!」

「唉!」

领导叹了口气,猛抽了口烟:「谁说不是呢,可这是 371 自己要求的,他进来后已经向我打了多次报告,要我一定提前三天告诉他!」

这可真是前所未闻,居然有人变态至此!

这三天,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将是度日如年!

难道,提前知道了死讯,他还能从这所苍蝇都飞不出去的监所里逃走不成?

2

「诸法自性清净故,有相皆幻如是观。具足殊胜菩提故,慈悲之心如是观。自性无愿光明故,于一切相莫执著。」

我去通知秦尚时,他依旧靠在墙角闭目轻轻吟诵着这段「咒语」。

单人小号没有窗户,光线阴暗,只有一束冷白色的灯光从头顶斜射而下,打在他消瘦且平静的脸上。

他戴着手铐、脚镣。

因为身材极度消瘦,蓝白相间的条纹囚服就像是用一个编织袋套住了一根筷子。

「秦尚!」

打开牢门后,我轻轻走上前去,在距离他一米多远的地方站定。

听到我的声音,他略显稚嫩的嘴角微微一笑:「秦尚,秦尚……」

他独自玩味着自己的名字,好像那是个陌生人。

许久,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我:

「谢谢政府能叫我秦尚,我都忘了自己的名字,只记得自己叫 371 了……」

他的眼睛干净明亮,一点儿也不像曾剥夺了三条鲜活人命的刽子手,四目相接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些紧张起来。

「按照你的要求,我是来告诉你……」

可是,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聪明的秦尚打断了:「三天后我就要被枪决了对不对?」

我愣住,许久才点了点头。

「政策规定,这些天你可以提要求,比如,写遗书、想吃什么、穿什么之类的……」

「唔,这些倒都不需要!」

秦尚仿佛早已成竹在胸。

「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说,只要不过分,我尽量请求组织帮你达成!」

「谢谢……」

秦尚又是微微一笑,接着,他缓缓地抬手,指向了自己张开的嘴巴。

我上前一步,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他上面的一颗后槽牙没有了,以前镶过牙,如今只还残留着钻进了骨头里的不锈钢螺纹钉。

「人是干干净净地来这个世上,也要干干净净地走,对不对?」

他闭上嘴,重新看向了我。

「你是说,要把钢钉拔出来?」

他点了点头,从他脸上,我看不到一丝大限来临时的恐惧。

虽然没有亲自督导过其他人,但临刑前的犯人我见得多了。

有的又哭又闹,有的一天能抽三包烟,有的甚至直接拉尿在了裤子里,像他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他提的要求,又那么特别。

「嗯,好,我回去就帮你打报告!」

我沉吟着:「你,要不要抽烟?」

秦尚摇了摇头,又重新闭目轻吟起了那段 42 字的「咒语」。

见他似乎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只好默默退出了牢房。

出了牢门,冷气一吹,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全湿了。

秦尚虽然只是我的一个犯人,但他身上仿佛有种神秘而阴冷的气场,让我这个见惯了腥风血雨的老武警,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那是什么呢。

对,是使命感。

一种无形的,来自地狱的使命感。

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名来自地狱的使者。

如今,完成了自己在这世上的使命,重新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去。

他的平静、坦然,一如完成了一场旅行。

淡淡的疲惫里,写满了求之不得的归意!

虽然秦尚对吃喝没什么要求。

但按照惯例,那几天,看守所还是专门为他准备了「断头饭」。

可是,三天内,他却粒米未进,只喝水,不吃饭!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心里害怕,专门去跟他谈心。

我告诉他枪毙人的子弹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能快速破坏脑组织,根本感觉不到疼。

我想以此最大限度地减轻他内心的恐惧。

可是,后来的事情证明,他那根本不是怕。

「吴管教是觉得我怕了,不,我不怕!」

他的语气没有一丝情绪,就像是一台冰冷的复读机。

「我只是不想把这个世界上的一点污秽带到另外一个世界而已,在那里,我要干干净净的。」

我想起了他要拔牙的事情来,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

秦尚的断牙,是临刑前一天拔的。

看守所专门花钱从社会上请来了一名牙医,在我带领下,带着麻药和工具去了戒备森严的医务室。

医务室里,平躺在病床上的秦尚已经被五花大绑。

可是,在得知我们要给他打麻药的时候,一直无比平静的秦尚却嘶吼起来,他奋力想要挣脱,向我们大喊大叫,自己不要打麻药。

他死死地盯着我们,吓得牙医退到了几位狱警的身后。

因为秦尚拒不配合,一直摇头。

最后,我请示了领导,真就满足了他的请求,在未麻醉的情况下,帮他取出了牙床里的钢钉。

残留在骨头的钢钉足有 2 厘米,而且是带着螺纹,一点点拧出来的。

其间,我看见秦尚的拳头紧握着,整个身体都因疼痛剧烈颤抖起来。

可是,他却纹丝不动地躺在床上,嘴角流着血,一直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我知道,彼时,他心里肯定又在默念那段「咒语」了。

我在部队服役时,腿骨曾被子弹射穿过,刺骨之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此情此景,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后来,是我把看起来已经没有一百斤的秦尚押回的监房。

其他狱警走后,我又「自以为是」地跟他谈了半天心。

这其间,他只字未说。

只是,在我告别即将锁门出去的时候,他再次叫住了我。

「吴管教,我还有一个请求……」

静静靠在墙边的他,脸上居然是不好意思的神情,仿佛不好意思再麻烦我。

「你说!」

「我以前上学的职院门口有一家正宗安徽板面店,他家做板面会在浇头里放煮熟的黄豆,我想吃那里的黄豆了……记住哦,只要黄豆就行,不要面,要辣的……」

我心说这家伙终于还是饿了吧,什么不把污秽带去另外一个世界,一切都是扯淡。

但是,出于对他的尊重,我还是应承了下来。

那一天,我亲自骑车去了 A 城职业技术学院。

专门买了半斤煮黄豆,盘算着让他做个「饱死鬼」。

我骑车回看守所的时候,看见职院旁边那座荒废的老楼还屹立在那里,被烧黑的墙壁外面荒草丛生,阴森无比,不禁生出一股寒意。

我看过秦尚的卷宗,知道那里,正是秦尚杀害三名舍友的地方。

3

我买回去的黄豆,秦尚没有吃。

他只是将盛在铝盆里的黄豆凑到鼻子边,忘情地闻了许久。

然后,重新推回到了我面前。

「就这样,不吃?」

秦尚点了点头:「谢谢吴管教,你是个好人!」

「多少吃点吧,到了那边真的吃不到了!」

秦尚的嘴边挂着一抹惨笑,不再搭理我,再次背起了「咒语」。

我摇了摇头。

而这一次,正当我收拾餐具想要离开时,秦尚却再次开口了:

「吴管教,你知道我背诵的是什么吗?」

「大家都说是咒语!」

「嗯,也算是咒语!」

他的眼睛一下子放起光来:「让人解脱的咒语。」

「……」

「我喜欢你这人,就告诉你吧,这是《本兜心经》,是释迦牟尼临终时所作,万经之王……」

「唔……」

我沉吟着,其实,我对他「自欺欺人」的咒语没有多大兴趣。

如果连他这种视生命如草芥的人都能得到解脱,那这个世界上,才真没理可讲了。

「呵呵,我爸告诉我的,这是这一生,他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

「你说,你帮我买了黄豆,拔了牙,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见我对心经似乎没什么兴趣,秦尚又自言自语道。

事到如今,他才有了倾诉欲。

毕竟,到了那边,再想说也没人听了。

我见过有的犯人在行刑前没完没了地找人说话,嗓子都喊哑了的。那是他们能留给这世界唯一的东西了。

人过留名嘛。

不管是美名,还是恶名。

「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作案的动机和细节吗?」

「……」

我沉默着,欲擒故纵,看都不看他。

「你说,如果我把这些告诉了你,算不算你能力出众,算立功呢?以后,你们领导也能高看你一眼?」

还有 21 个小时就要执行枪决,秦尚的话明显多了起来。

见此情形,我收拾好了餐具,交给门口的同事后,又找来一张椅子,坐在了他面前,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拿出了经过了特殊改造的笔。

见此情形,秦尚才满意地笑了。

「不是我不愿意告诉那些警察,是他们不配,我只愿意告诉你!」

「对了,能抽烟的对吧?」

看样,这几天秦尚也一直在考察我。

如果换作别人。

换作一个没去帮他买黄豆的管教,可能,他就会把这个秘密永远带进坟墓里了。

那样的话,那三个男生,将永远死不瞑目了。

烟雾缭绕中,秦尚娓娓道来。

而我的肌肉却趋渐绷紧。

我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却又不得不赞叹他是那样的心思缜密、聪明、无懈可击。

同时,也对这条即将消逝的生命充满了惋惜之情。

我的四肢冰冷,脊背发凉,记下了这个故事……

4

秦尚原本学习成绩很好。

但是初一那年父母离异,因此性情大变,变得孤僻敏感,成绩也一落千丈。

后来,参加高考前又生了一场大病。

最后,只考上了职业学院。

这也是他噩梦的开始。

彼时,班上有三个随班的体育生。

他们三个人本来住在同一宿舍,因为要早起训练,作息不同,三个人霸占了一个八人间宿舍。

秦尚因为回老家参加爷爷的葬礼耽误了时间,进班时,其他宿舍已经满员,不得已,班主任只能把秦尚安排进他们宿舍。

他本想跟他们搞好关系的。

可是,他抱着自己的铺盖进宿舍的第一天,沈长丰他们便给了秦尚一个下马威。

也许是因为秦尚的到来打破了他们的「舒适圈」,他们对其处处为难。

本来八个人的宿舍,四张上下铺,他们分别睡着三张上铺上。

却故意在另外一张床的上铺上堆满了杂物,让秦尚睡在下铺。

他们从来不打扫卫生,鞋袜堆得满地都是。

体育生本来就容易出脚汗,到了晚上,他们脱下来的袜子发出阵阵恶臭,熏得秦尚睡不着觉。

为了搞好关系,也为了给自己创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秦尚主动提出帮他们洗鞋袜,收拾卫生。

这反而让三人觉得秦尚好欺负。

秦尚好不容易把宿舍和上铺收拾干净,把自己的铺盖挪到了上铺。

可是,熟睡中,舍长沈长丰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沈长丰、赵鹏、李保宁三个人众口一词,说秦尚打呼噜,影响他们休息!

对此,秦尚百般解释,说自己从来不打呼噜,可能是白天收拾卫生太累了,以后就好了。

可是他们不管不顾,非得把秦尚重新赶到下铺。

被褥全都湿透了。

秦尚没有铺盖,只能蜷缩在下铺坚硬的床板上对付一夜。

水从头顶的床缝中滴答滴答地落下。

十一月的 A 城已经很冷,那时候,集体宿舍里也没有暖气。

每一滴水落在他身上,都像是一把冰刀刺破肌肤。

秦尚蜷缩在床角,牙齿冻得咯咯作响,他本以为身为同学的他们会发发善心,给他一些铺盖的东西的。

可是直到第二天天亮,他们接连醒来去操场晨练,这种事情也都没发生。

那一次,秦尚发烧 39 度 5,在校医务室打了三天吊瓶。

秦尚没把这件事情告诉班主任,那时,我还想着以后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关系要慢慢缓和的。

后来,接连发生的种种变故证明,他们一开始,就抱定了要把秦尚从宿舍赶走的念头。

一周后。

不久后,沈长丰的摩托罗拉牌寻呼机丢了。

那时,能有一台寻呼机,在学校里可是身份的象征,而且,价格十分昂贵。

他们三个人一口咬定,寻呼机是秦尚拿了!

没做过的事情,秦尚当然不能认。

于是,他们便找来了辅导员、副院长。

副院长是沈长丰的舅舅,对外甥的控告深信不疑。

当下,便在赵鹏的建议下,搜秦尚的东西。

不到两分钟,钻到床下的李保宁便在秦尚的一双旧鞋子里找到了那只寻呼机。

他定位十分精准,就像是一条训练有素的警犬一样。

谁会傻到偷了东西塞进自己的旧鞋子里,让秦尚难以置信的是,副院长居然对那么明显的 BUG 置若罔闻,直接把他带到了办公室,给刚进学校不到一个月的秦尚,记了一个大过。

学校规定,被记了大过如果毕业之前销不了,是拿不到毕业证的。

那一天,当秦尚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时,他们三个人居然在用电饭锅吃火锅。

而且还抽了烟,喝了酒。

「怎么,是不是想去举报我们啊?」

「随便,实话告诉你,这锅是我们从舍管那借的,你问问他,要不要收回去!」

沈长丰的话秦尚信,他曾亲眼看到他把两包好烟塞进舍管大叔的口袋里。

他们就是要用那种方式告诉秦尚,在这里,他们说了算,想跟他们作对,没门!

那一天,秦尚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出门,骑车去校外买了两包羊肉卷给他们加菜。

他想以这种方式缓和舍友之间的关系。

希望沈长丰能够跟舅舅讲情,帮他把过销了。

然而,他们吃了秦尚的羊肉,却并没有接受秦尚。

当的一声。

沈长丰把寻呼机摔到了桌子上。

「坏了昂,得赔,2700 块!」

「沈长丰,你不能诬赖人,刚才找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秦尚着急起来,2700 块在当时不算是小数目了。

「我说坏了就是坏了!」

说话间,沈长丰站起了身,赵鹏和李保宁也站了起来,他们三个人都是体育生,一个个人高马大,特别赵鹏是练三铁的,体重差不多两百斤,站在秦尚面前,就像是堵着三座大山。

沈长丰又把寻呼机握在了手中,怎么按屏幕都不亮,秦尚怀疑他们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取下了电池。

可是,沈长丰却不让秦尚查看哪里坏了,连忙把寻呼机装回了口袋。

「同学一场,知道你没那么多钱,也不难为你,每个月从你生活费里扣除 200 块给我!」

明摆着,沈长丰是想长期吃定秦尚。

「根本就没坏!」

秦尚争辩着。

接着,赵鹏就一下子飞扑过来,牢牢将其按到地上了。

与此同时,李保宁关了房门,顺手拿了几本书,动作娴熟地摔到了秦尚的胸口,然后,三个人便七手八脚给我来了顿臭揍。

那种打人方式,是他们用经验总结出来的,垫着书本,看不出伤来!

秦尚被打得眼冒金星,实在受不了,为了活命,只得答应了沈长丰的要求。

5

秦尚不敢把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情告诉爸爸。

他从小便教育秦尚,男孩子要用拳头解决问题,被欺负只能证明自己无能。

当年,他就是用拳头把老婆打跑的。

他把老婆打跑那天,十多岁的秦尚死命护着妈妈,于是,自己的后槽牙便被亲生父亲一拳打飞了。

秦尚若向他诉苦,只能换来拳打脚踢。

所以,他只能默默忍受着。

每个月 500 块生活费,交给沈长丰 200 后,剩下的,秦尚只能每天吃馒头就咸菜。

可怜的是,那时候,秦尚还幻想着三位舍友某天能够接受他。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努力学习,学校里组织的活动也都积极参加。希望自己的表现能打动校领导,销了记过,顺利毕业,找到工作。

90 年代末的职业学校,学习氛围奇差无比,那样的环境下,秦尚反而被同学们当成了另类。

他在宿舍里写作业的时候,沈长丰等人更是看不惯,经常冷眼奚落,还把他的课本给撕了。

大多时候,他去上课,都要帮宿舍里的其他三个人答到。

有一次,他专注于一道题,没有听见老师叫赵鹏的名字,忘了帮其答到。

结果,当天下午,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他妈故意整我是不是,跟老子来阴的,有种跟我明着来。」

手持握力器的赵鹏叫嚣着。

他的那颗后槽牙,就是那一次被赵鹏打断的,断了一半,露出了钢钉。

而且,他们打完人后,居然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居然当着秦尚的面,打开了宿舍里买来的影碟机,看起来毛片。

……

为了能够顺利毕业,秦尚一忍再忍。

平常上课,训练时,秦尚便是他们三人的小跟班和衣服架。

他们想吃什么,想买什么,都会让秦尚去买,而且是花秦尚的钱。

……

后来,也许是因为秦尚「忧郁」的气质,而且长得也不赖。

班花张萌跟他走得越来越近,经常跟他一起上晚自习。

据秦尚回忆,张萌是她在职高上学期间,唯一一缕阳光。

他们经常相约去校外的板面店吃饭,张萌从来不吃黄豆,秦尚只爱吃黄豆,有那么一刻,他觉得他们俩算是绝配了。

可是,就连这一缕阳光,也被沈长丰惦记上了。

沈长丰曾不止一次在宿舍的「卧谈会」上说过,他喜欢张萌,早晚一天要把她搞到手。

还告诫秦尚,让他离张萌远一点。

可能是出于对沈长丰的惧怕,那些天秦尚故意躲着张萌。

然而,好巧不巧,一周后,秦尚一个人在食堂打了四个人的饭,等其他三个人吃饭的时候,端着饭盒的张萌却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

她一边故作生气地责怪秦尚为什么不理她,一边伸出筷子,从秦尚饭盒里夹了一块红烧茄子进自己碗。

而这一幕,正被赶来的沈长丰看到。

沈长丰气鼓鼓地吃完了饭。

当着张萌的面把脏兮兮的饭盒往秦尚面前一推,让他去洗碗。

在他的示意下,赵鹏和李保宁也把饭盒推了过来。

面面相觑间,秦尚只能朝着张萌尴尬一笑,乖乖拿起了几个饭盒。

自那以后,张萌便再也没有主动找过秦尚。

秦尚有苦难言,只得打落牙齿吞到肚子里。

让秦尚彻底放弃顺利毕业的念头,起了杀心,是两个月后发生的一件事情。

某一天,因为看毛片时声音开得太大,沈长丰几人被隔壁宿舍的人写了举报信,直接投到了校长信箱。

在副院长舅舅的极度庇护下,沈长丰三人被记了小过。

而沈长丰认定了举报信是秦尚写的,因为,学校里的老师来突击查房时,他恰巧不在宿舍,去自习室上自习了。

两天后,三个人把秦尚带到了一墙之隔的职高老校区。

在那座荒废了好多年,杂草丛生的老教学楼四楼,某间破败不堪的阶梯教室里,沈长丰打开了那种折叠式的随身小 DVD,播放起了毛片。

他们紧紧抓着秦尚的头发,撑开他的眼皮,让他看。

然后,每个人都气急败坏地猛踹他的下体。

「妈的,太监啊,装什么高尚!」

「既然用不到,废了得了!」

沈长丰他们走掉后,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下腹剧痛难忍的秦尚才缓缓地爬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回了学校。

那一次,他下体整整肿了一个星期,流了好几天脓血。

他自己偷偷开了消炎药,吃了几天,才消了肿。

可是,后来他慢慢发现,正处于青春期,原本每周都要晨勃两三次的自己,居然很久没有像以前一样了。

起初,他倒没把此当成什么大事。

直到有一天,他洗脸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胡须变得稀疏无比。

慢慢地,一点点地脱落殆尽。

那一刻,他绝望如同死灰。

6

大二寒假时,经常酗酒,脾气暴躁的秦父被查出了肝癌。

他钱都买酒了,没钱做手术,也没有亲戚朋友愿意帮衬。

只得在家保守治疗。

他不知道在哪里找了一位庸医,居然一次性给他开了三瓶安眠药,还有严重超剂量的止痛药。

每当疼痛难忍时,他便会气急败坏地打儿子。

骂秦尚没本事,越来越像个女人,以后指望不上他了。

他从来没问过儿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打完骂完了,便用白酒吞下安眠药,呻吟着一段不知哪里学来的佛经沉沉睡去。

这个嗜酒如命,从来不修善缘的男人,生命的最后一刻,居然才想起解脱来!

那个寒假,秦父天天念经,后来,秦尚也便慢慢学会了。

虽然,那段经文里的大义,他也是一知半解。

好不容易熬到了寒假开学,在生母那偷拿了学费的秦尚带着几十片安眠药回到了学校。

而宿舍里沈长丰他们,还在讨论着如何把张萌搞到手。

「沈长丰,我觉得你还是算了吧,张萌可是出了名的冷美人,人家根本不给你机会!」

躺在上铺的李保宁笑骂着:「人家只喜欢秦尚那样的娘娘腔,好姐妹!」

「对哦对哦,咱们秦尚可是越来越温柔了,皮肤仿佛也越来越好呢,我都忍不住想娶她了!」

叼着一支烟的赵鹏也在帮腔。

「不信等着瞧,老子早晚一天办了她,就算是用强的也得办!」

沈长丰把大半根烟头丢到了地上,睡在下铺的秦尚,连忙条件反射般地捡了起了,放到烟灰缸里按灭了。

「别异想天开,你根本就约不到人家!」

躺在床上的秦尚,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愿去听,不愿去想。

联想到父亲身患绝症,妈妈另嫁他人,而且又给自己生了个小十几岁的弟弟,一家人其乐融融,断然不会接受自己。

想到自己的种种遭遇。

一个早已在心中生根发芽的念头,在那个小雨淅淅沥沥的夜晚,突然间开枝散叶,肆意生长。

于是,几天后,一封模仿张萌笔记写的信,便在秦尚拿书去上晚自习时,从他课本里,掉落在了宿舍地板上。

信的内容大体是,两天后的傍晚,张萌约秦尚到废弃教学楼单独见面,她的 20 岁生日,想跟心爱的男孩一起度过。

信里还特别交代,让秦尚一定不要告诉沈长丰他们几个,她讨厌他们。

秦尚清楚,凭借沈长丰三人的智商,是不可看出来那封信有诈的。

那天上完晚自习,秦尚没有回宿舍。

他在偏僻地界一家即将打烊的小卖部里买了红酒、蜡烛、纸杯等物品。

最后,又迂回了很远距离,赶到了废弃教学楼。

他在那座阴冷无比的教学楼里猫了整整一夜,做好了一切准备,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审判日!

第二天回到宿舍时,沈长丰还装模作样地关心他,问他昨晚去哪里了。

他告诉沈长丰,昨晚爸爸犯病,自己回家照顾了。

案发前三个小时,秦尚故意当着沈长丰等人的面洗了头,换了光鲜的衣服,然后,在他们「不怀好意」的注视下,重新走出了宿舍。

校外,他用路边的插卡电话给班主任打电话请假,说爸爸的病情恶化,要请假回家照顾一晚。

直到那时,他才发现,这个一无是处的爸爸似乎还是有点用的。

挂掉电话,他换上了藏在草丛里的鞋子,把自己的鞋藏在了草丛里。

四下张望无人看见后,才又拾步向老校区走去。

那双旧鞋是他几天前在垃圾堆里翻到的,根本查不到来源。

如他所想。

心想着坏人好事的三人,真的来了!

7

天气预报果然是准的。

荒草丛生的教学楼下,半小时前突然下起了大雨。

这样的情形,可以很好地冲刷掉作案痕迹。

气急败坏的三个人出现在「一脸惊恐」的秦尚面前时,已经被淋成了三只落汤鸡。

那间曾让秦尚变得不男不女的阶梯教室里,第三排的桌子上,摆着一瓶已经打开的红酒,一叠纸杯,还有很多零食。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我 X,看见没有沈长丰,咱们家秦姑娘好骚哦,烛光晚宴欸,这是等着给好姐妹过生日呢!」

赵鹏贱笑着,此时,沈长丰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封「情书」,打开后,一边念着,一边缓缓朝秦尚走来。

秦尚故作害怕,一步步向墙角挪去。

「欸,你怕什么啊,今天你是功臣呢,我自己可约不到张萌!」

沈长丰坏笑着,上前一步,强行掰开秦尚的手,将那封信重重地拍在了他手心里。

然后,又转过身,上前几步,咕嘟咕嘟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在他的「示范」下,赵鹏和李保宁也分别给自己倒了一杯,相继喝了下去。

「妈的,这什么破酒,那么苦,请美女吃烛光晚宴也不知道买点好酒,路边买来的吧?」

李保宁将纸杯往桌子上一丢,骂道。

秦尚没来得及回答,沈长丰却把李保宁往旁边一推,上前将秦尚抵在墙角问道:「按信上约定的时间,张萌半小时后就该来了吧,到时候如果你识相的话,就给老子滚蛋。要不然,你的那个大过,就跟你一辈子!」

「沈长丰,你真的会让你舅舅帮我销了那个过吗?」

秦尚故作顺从。

所有的一切都太顺利了,他倒有些慌乱起来。

原本,他想了好几个哄三人喝酒的借口的,现在,居然一个也没用上。

「只要你听话,等张萌成了我女朋友,一切都……都好说……」

明显的,大剂量安眠药在劣质红酒的催化下产生作用了,沈长丰的语速已经放缓,眼皮也慢慢开始打架。

他身后,喝得最多的赵鹏已经体力不支,坐在了凳子上。

……

等被五花大绑在一起的三人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而秦尚,正背对着他们,站在讲台上,用粉笔在黑板上嗒嗒嗒地板书着什么。

「秦 song……你他 mao……有 beng 啊……」

「张萌 nao?」

三个人的嘴里塞满了布条,看着不远处的秦尚气急败坏、呜呜哝哝地大叫着。

「呀,你们醒了呀,别叫了,嘴里塞着布,别人听不到的!」

此时,秦尚放下粉笔,拿起讲台上的一只小羊角锤、一把钳子和一把美工刀缓缓地走了过来。

然后,他在三个人中最瘦小的李保宁身边蹲下来,指着黑板小声道:「看见了吧,黑板上是咱们专业最简单的几道题,而且为了照顾你们,都是选择题,不会,也有做对的概率!你们不是一直说学习没用吗,今天,我得向你们证明,其实是有用的!」

三个人怒目相视,直到那一刻,他们还以为秦尚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小跟班,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来,李保宁,你做第一题,仔细审题哦,我记得你的眼睛很好用的,能在床下找到 BP 机,审错了题,眼睛可是要受惩罚的!」

「唉,错了错了,应该是鼻子好用,狗嘛,当然嗅觉好了!」

李保宁一直呜呜个不停,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那我就把你嘴里的布拿下来了,说话要小声点哦,课堂上大声喧哗也是要被惩罚的。」

秦尚根本不管李保宁,轻轻将他口中的布条扯了出来。

「我 X 你妈秦尚,信不信我们撕了你!」

布条刚一扯出来,李保宁就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

于是,砰的一声,秦尚手中的羊角锤便砸在他的大腿上了,那一下,几乎没把李保宁疼晕过去。

「都说过了,大声喧哗要接受惩罚的!」

「秦尚……你……你疯了?别……别开玩笑!」

李保宁额头上冒着汗,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害怕,声音小了许多。

「我没开玩笑,我跟你们可不一样,我从来都是认真的!」

说话间,秦尚又扬了扬手中的锤子。

「做……做,我做题还不行吗?」

李保宁见锤头又要朝膝盖敲下来,才不得不屈从地看向了黑板。

第一题是电流并联题,问电流并联公式是哪个?

A:i=i1+i2+i3

B:i=i1i2i3

C:i=(i1+i2+i3)²

那么简单的一道题,李保宁在皱着脑袋思索半天后,居然选择了 C。

「是 A 啦,A!」

秦尚暴喝着,此时,一把抓住了李保宁的头发,像当初他被三个人扯着头发看毛片时一样。

头皮被扯紧,李保宁只能瞪大双眼,看着秦尚手中锋利的美工刀一寸寸靠近。

此时,沈长丰和赵鹏也都挣扎着想要起身,只可惜三个人绑在一起,又连在了旁边的桌椅上,根本动弹不得。

「秦尚,你他妈的别开玩笑,我们三个弄死你!」

「呵,我不开玩笑的。」

说话间,刷的一下,美工刀在李保宁的鼻根处一划而过,生生把他的鼻子切了下来。

李保宁一声惨叫,直接捂着脸晕死了过去。

秦尚重新将布子塞进他口中,然后,转头看向了瑟瑟发抖的赵鹏。

赵鹏居然吓尿了。

裤裆底下湿了一片。

原本飞扬跋扈的沈长丰也终于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缩成了一团,眼里满是祈求。

「来,该你了赵鹏,这道题有点难度哦……」

同样的方式。

赵鹏、沈长丰分别失去了 6 颗牙齿和左眼。

他们赐予的,秦尚加倍奉还。

三个人嘴里塞着布条,痛不欲生地呻吟着。

而此时,面色平静的秦尚,却拿起了桌子上的蜡烛。

那根白色的蜡烛很粗,秦尚亲自做过实验,能燃烧一个多小时。

「呵呵,烛光晚宴!」

他自言自语着,缓缓地走向了三个人正前方。

他踩着叠加起来的桌椅,将一根手指粗细的麻绳从电扇吊孔里拉了过去。

绳子的一头拴着一桶从他爸爸的二手汽车里抽来的汽油,20 公升,足以将一切化为灰烬。

另一头,绑在第一排课桌铆接在地的桌腿上。

「秦尚,你要干什么,你疯了!」

满眼惊恐的沈长丰呜呜浓浓地大叫着,可惜死结早已打牢,再多挣扎也是徒劳。

秦尚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央求,点燃了蜡烛,滴了蜡油,立在了绳子的最末端。

大约一个小时过后,蜡烛烧到了麻绳的位置,绳子一断,吊在三人头顶的汽油将把他们浇个透心凉。剩余的汽油,会沿着向前微微倾斜的地面,流到蜡烛这边。

再过几分钟,蜡烛燃尽时,便是凤凰涅槃处。

熊熊大火将蒸发蜡油,烧光麻绳,清除一切秦尚曾来过的痕迹。

……

「走啦,我去跟张萌约会喽!」

手捧玫瑰花束的秦尚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汽油桶,又低头看向了脸色煞白的沈长丰。

他知道,按照沈长丰的性格,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得到张萌的。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再被他毁掉。

「秦尚,你 HU 来啊,HU 来!」

「我们错了,我们错了还不行吗?求你 LANG!」

背后,三人还在声嘶力竭地大叫着。

可是,面带微笑的秦尚,却已缓缓地走出了那间破败不堪,荒凉一片的阶梯教室。

他捧着鲜花,在路边换了鞋子,面带微笑,步履轻盈,像是奔赴,又似逃离。

8

1999 年 3 月 23 日上午 7 点 26 分。

手捧鲜花,站在食堂门口,大声向她求爱的秦尚,遭到了全校同学的嘲笑。

自从被「废」以后,他的嗓子变得又细又尖,变成了令人生厌的娘娘腔。

张萌满脸通红,气急败坏地将手中的饭盒丢向了秦尚。

然后,将花瓣撞落满地后,夺路而逃。

被同学们指指点点的秦尚脸上是带着笑的。

他心里亦苦,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那么多同学会给他作证,老校区燃起大火的时候,他不在现场。

「快看,老校区着火了,那么大烟!」

终于,同学们的注意力被某个男生的话引开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老校区那座旧楼四楼,此刻已经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直到那一刻,秦尚才有些难过了。

他缓缓地坐在了积了许多雨水的水泥地面上,望着张萌消失在远处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将凌乱不堪的花束放在了自己脚边。

此时,已经有人冲出了新校校门,向着老校区跑去。

秦尚在原地坐了许久,才起身,缓缓向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宿舍走去。

宿舍里,他用沈长丰落在桌子上的打火机烧掉了自己写给自己的那封「情书」。

然后,躺在下铺,看着床板发呆。

一切都太安静,太美好了。

只不过,没过多久,这难得的安静便被老校区方向传来的警笛声打破了。

他知道,消防车来了,不久以后,警车也会来!

秦尚预想的没错。

当天下午,他就被警察带到了刑警队。

在仔细盘问了将近两个小时后,没有证据留人的警察,只得暂时放人。

秦尚从刑警队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

彼时,校门已经关了。

他一个人走在冷冷清清的大街上。

突然不知该去哪里才好。

他走着走着,在路边看到了一部公用电话,突然很想给妈妈打电话。

电话拨过去,响了好久,那边才接了。

电话里,妈妈的声音很小,仿佛是怕打扰了枕边人。

「哎呀秦尚,妈妈不是刚给过你钱了吗,我们都睡了,有什么事不能白天打电话吗?」

「妈……我想回家!」

秦尚呢喃着。

「家?」

那边顿了许久。

「你回家就是了,你和你爸不是有家吗?」

「我想回你家,回你身边……」

秦尚哽咽着。

妈妈明显紧张了起来:「秦尚,你是大孩子了,该懂事了,妈妈的家,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家了!」

妈妈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了,却还是刺穿了秦尚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凄然一笑,最后说了句「妈妈再见」,便挂断了电话!

那一刻,他下定了决心。

因为刚被沈长丰三个人盘剥过,他身上只还剩下不到一百块。

他用那一百块,奢侈了一回,在路边不打烊的肯德基买了一份全家桶。

自己把三人份的食物吃了个干干净净。

一个人,便是全家。

他上次吃肯德基,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时,妈妈和他还在一个家。

他走到店外,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伫立良久,泪眼婆娑中拾步,大步流星毫无留恋地折返回了刑警队。

刑警队里,刚盘问过他的警察正在整理卷宗,看见他重新出现在眼前后,一脸疑惑:「秦尚,你怎么又回来了!」

「人是我烧死的,沈长丰他们三个……」

9

郊外,荒草丛生的山脚边,枪响了。

瘦弱的秦尚向前扑倒在地。

只有右手还在触电似的颤抖着。

他留下一个故事给我。

故事的名字,不仅仅是邪恶!

其实,他的作案手法在众多死刑犯中不算是最凶残的。

我所说的毛骨悚然,指的是人心!

他欠下的,他用命还了。

欠他的呢?

……

(完)备案号:YXA1B5kxG8nFwK3Z5oMCEG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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