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最低调的有钱人有哪些?
我是一个烤蛋挞的小店员。
工资涨了五百块都让我高兴了许久。
当然,这是我白天的生活。
每到夜晚,猜猜看,我能有钱到什么程度?
昏暗的情人旅馆,一对男女在睡前攀谈,我静静地站在门口,让他们享受最后的愉悦时光。
不管怎样,杀头之前也要吃顿饱饭,这是杀手的人道。
「你到底什么时候和你老婆离婚嘛,你不是说她已经脑子不好了么,还要我等多久?」动静停止后,一个女人开口。
「再等等吧,现在还不行。」男人用打火机点燃一根香烟,惬意地抽一口烟。
「不行嘛,你答应我圣诞节之前娶我的,你是不是又要骗我……」女人发嗲,不停地用手打男人肩膀。
1
「打扰了!」
我从阴影里走出,男人瞪大眼想要跳下床,我懒散地举起消音手枪,随着扳机扣动,男人背朝天倒下,床单被染得通红。穿着睡衣的女人嘴巴张大,随即开始尖叫,放肆尖叫,疯狂尖叫,极其狼狈地摔下床。
「嘘。」
我把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也有钱,求求你……」女人浑身都在颤抖,半跪着给我求饶。
「王小姐,别紧张,我建议你先穿一件衣服,气温这么低,感冒了可不大好。」我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大衣甩给她。
女人很听话地把衣服披好,冲我挤出一个笑容,看得出来她很想表现她的美丽,但在极度的恐惧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拿出手机,点开委托人提前录制的视频。
视频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睛里却有抑制不住的亢奋,她直勾勾地盯着镜头,开始述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从小到大,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我甚至把你当我的亲妹妹。初三的时候,你想当拉拉队队长,在我的自行车上做手脚,导致我骨折三个月没去竞选,我能原谅你。大学的时候,你为了争奖学金,诬陷我在考试中作弊,我也能原谅你。毕业后,你欠了一大笔钱,却在债务书上留下我名字,我被那些混混骚扰了大半年,每天做三份零工还债,即使是这样,我依然能原谅你,因为在我心里,你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妹妹,总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珍惜这段友情。」
「但你不该勾引我老公的,更不该在我的牛奶里下药,让我的孩子流产。你知不知道,医生说我这辈子再也怀不上孩子了,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你,哈哈哈,现在我就把我老公让给你。你不是很喜欢他吗?那你就把他抱着睡一整晚吧,要是你敢报警或者提前跑出酒店,我请的杀手就会用最残忍的手段把你干掉,相信我,你绝对在第一分钟就会后悔的,哈哈哈……」
视频放完,我叹了一口气。
女人,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
披着黑色大衣的女人用求恳的眼神盯着我,我稍微扬了扬枪口,就像被电打了一般,女人爬上床,抱着男人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她浑身发抖,本能地想闭眼,却又害怕站在床尾的我,她想要痛哭尖叫,却只能用手捂紧嘴巴,无声的呜咽在密室里振聋发聩,堪称教科书般的折磨。
尸体在慢慢变冷,血液也在慢慢凝固,每一秒都是对女人理智思维的狂烈冲击。
相信过了这一夜,此生她再也无法睡一个好觉。
清晨终于到来,我疲倦地伸了一个懒腰,慢慢走出旅馆,诡异沙哑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我猜得没错,这女人的精神到了极限,她疯了。
2
讲到这,你们肯定以为我是一个变态杀人狂,想要消除固有印象不是件简单的事,所以请耐心听我接着说。
我是一个杀手,行业内给我的代号叫「K」。
一个职业能够存在,就绝对有存在的理由,这个世界上,随时随地都有人在杀人,有的人用权力,有的人用感情,有的人用法律,甚至有的人还能用道德杀人。很多时候,只是一点小事,一个人就想要另一个人的命,一句脏话,一个肢体冲突,甚至是一个不善的眼神,这个时代就像一个燥热的笼子,大家都很狂暴。
扯远了,我的意思是,正因为人杀人的欲望从未消散过,所以我们这个行业才能传承下来。从古代的刺客、近代的死士,到现在都市里的职业杀手,行业规矩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得越来越完善,一倍价格,子弹到人命消;两倍价格,可以选择多种手法;三倍价格,可以提供额外服务,就像我刚刚故事里讲的那段视频,会让委托人觉得更加解气。
绝不值得颂扬,但也不必唾弃,这就是我对杀手行业的看法。
直到我遇到一位特别的委托人。
「你真的是一位杀手?只要这么点钱,就能杀一个人?」桌子对面的男人相貌英俊,脸色有点发白,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他右手上有一颗很显眼的红色戒指,左手却戴着怪异的皮手套。
「对。」我点点头。
「还能选择死法,现在你们的服务都这么人性化吗?」男人咽了咽口水,拿出昂贵的手帕擦擦脸上的汗。
「当然,你想杀谁?」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指了指上面的男人,说:「就先杀这个吧。」
据这个男人所言,他有一个好兄弟的女朋友,在公园跑步时被恶狗缠住,那女生不断呼救,但狗主人却发出指令让狗咬得更凶点。最后女生被咬伤住院,他的兄弟找到他,希望他帮忙解决一下。
照片是模糊的远拍,但狗主人趾高气昂的气焰却没被盖住。
「这点事,至于杀人吗?」我皱着眉头问。
「为民除害,这种社会垃圾,难道不该死吗?」男人直直地看着我。
「先付一半订金,剩下的钱完事后直接打到我卡里。」
「不用,我直接给你全款,这次只当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以后我肯定会经常和你合作的。」男人冲我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让手下给我转账。
3
「古青临,你又在偷懒。」一个俏皮的声音把我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汪俏俏穿着白色衬衣,扎着干净清爽的单马尾,眼睛里带着一丝愠怒。
「没有啦,我在检查这些书有没有按编号摆对。」我嬉皮笑脸地说。
「胡扯,你是一个男生哎,怎么好意思每次都让我打扫屋子……」
「因为你可爱嘛。」
「等老板回来,我要他扣你工资。」汪俏俏轻哼一声,转身跑下楼梯。
忘了说了,这是我的第二身份。把我带进杀手这行的前辈叮嘱过我,杀手只是一份赚钱的工作,就和大街上那些清理工一样,干的活脏一些,拿的钱多一点,但切忌把杀人当成生活的全部内容。不管再怎么厉害,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是有限的,无日无夜地杀人,总有一天会变成反社会的疯子,最好能找一个跟兴趣相关的其他工作,来缓冲杀戮带给自己的强烈刺激。
一个四十来平的时光铺子,每天的顾客都不超过十个。
一个吊儿郎当的老板,经常消失几个月才回来,在店里的时候也只是躺在藤椅上睡觉。
一个漂亮可爱的女服务员,经常和我吵嘴,却从不发脾气,干净得就像未染尘埃的白裙,让悠闲的工作中多了一些趣味。
就像一张 CD,正面是沾满鲜血的猩红,反面则是云淡风轻的浅蓝。
左手爱神,右手死神,这就是我的人生。
「小古,我家的下水道又堵了,能不能麻烦你再去帮我看看?」住对面的婆婆杵着拐棍对我说。
「好,我待会儿就去。」我笑着回答。
「小古,我家里的猫粮到了,能不能帮我搬上去,谢谢啦。」隔壁的孕妇不好意思地冲我笑。
「没问题。」
一上午都在帮左邻右舍做杂活,我坐在那张老板爱躺的藤椅上大口喘气,汪俏俏给我倒了一杯水,忧心忡忡地指了指楼上。
「那些人又来了。」
几个染着怪异发型的小混混,待在二楼抽烟打屁,时不时用色眯眯的眼光瞟汪俏俏一眼。
我心里好笑,脸上露出一副紧张的表情:「怎么办?」
「给老板打电话,要不……报警吧?」汪俏俏捏着袖子口。
「我先上去和他们谈谈吧。」
我走上二楼,那群小混混都是懒散惯了的,平时就靠坑蒙拐骗为生,带头的是个染着红毛的平头,有个搞笑的外号叫「串鼠」。我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串鼠哥,今天怎么有时间来这边玩?」
串鼠根本没把我放眼里,指了指楼下的汪俏俏:「滚下去,叫那个妞上来和我说话。」
「她是刚来的,这样,串鼠哥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帮你搞定的。」我憋了半分钟气,把脸涨得通红。
「去你妈的!」
串鼠站起来给了我一耳光,自以为凶狠,在我眼里就像慢动作回放,我压抑住闪躲的条件反应,捂着脸退后一步。
「你们想干嘛,谁打的人?」一个短头发的女警察跑上楼,原来汪俏俏看事情不大对,还是出门找了街上的警察。
串鼠吞了口口水,盯着女警察上下打量,这个女孩二十多岁,皮肤白皙身材苗条,一双眸子就像深海,脸上却带着一丝不该在这张漂亮脸蛋上出现的表情,争强好胜里带一点点倔强。
「警官,你电话号码多少,晚上出来一起吃个饭好不好?」串鼠露出淫笑。
周围的小混混跟着起哄,把女警察围在中间。
「是你打的人吗?」女警察指着串鼠。
「哟,小手真白啊……」串鼠一把扯住女警察的手腕,把她往怀里拉。
下一秒,串鼠就发出一声惨叫,女警察反手把他胳膊一扭,整个人按在地上,串鼠疼得不停大叫,那些混混见状不妙想要帮忙,女警察抬脸瞪着他们,一股气势把他们逼得不敢乱动。女警察从腰间掏出一副手铐,把串鼠铐好后对我说:「你,跟着我回警局,配合我们录一份口供。」
4
午夜十二点,我把一切都准备就绪,用凉水泼醒了目标。
这是一所郊外的地下仓库,离最近的城市也有四十公里,管理员每半年才来一次。
一个两平米的铁笼子,目标双手都被铐在铁柱上,蹲在他身边的,还有一条身材硕大的宠物狗。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目标慌乱地晃动胳膊,手铐发出嘭嘭的响声。
我拿出那张报纸,把新闻念了一遍,随即掏出委托人写好的纸条,问目标:「这个人是你,没错吧?」
目标冷汗顺着额头滑落,还在做无意义的挣扎,宠物狗随着主人的情绪也变得焦躁起来,翘着尾巴冲我狂吠。
「是不是你?」我又问了一遍。
「是……是我,那件事是个误会,我的狗很乖的,我不知道那天它为什么要去咬那个女人。」目标嘴唇颤抖地回答。
「你觉得狗命和人命是对等的吗?」
「我没有这样想。」男人拼命摇头,「我也去医院问过了,那个女人只需要住两个月就能出院。」
「那现在我们就做个实验吧,看看你的狗是否如你说的那般温顺。这里没有任何食物,七天后我再来接你,要是那时你的狗还是这么听话,我就放你出去。」
我把纸条放回口袋,把摄像机摆在笼子正对面,不理会目标的求救和呼喊,走出地下仓库。
变态,绝对的变态。
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每每想到他瞳孔里病态的亢奋,我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摄像机拍的内容是实时上传到云端的,那个人和我都能看到笼子里发生的一切。
第一天,目标尝试了一切方法呼救,但于事无补,临到夜晚,他的嗓子已经哑到说不出话。
第二天,那条狗开始抵制不住饥饿带来的折磨,开始围绕目标打转,但还没有攻击主人。
第三天,目标察觉到狗的不对劲,每当狗靠近他时,就会呵斥命令它滚开。狗还没从驯服习惯中摆脱出来,一人一狗陷入僵持。
第四天,目标开始虚弱,铁笼边的水管可以喝到自来水,但长期没有进食让他的动作变得缓慢,狗逐渐地暴露出兽性,第一次攻击主人,咬破了目标的裤脚,目标用力把它踢开,再次陷入僵持。
第五天,狗陷入疯癫状态,开始寻找各种机会撕咬主人,目标慢慢力不从心,被咬了多处伤口,大腿上被咬下一块肉,目标开始痛骂,随之哭泣,他还试图驯服狗到之前的宠物状态,但再也不可能了。
第六天,目标被狗咬中脖子,很快失血而死,下午时分,狗开始吃食……
「精彩,简直他妈的精彩绝伦!」
年轻人拍着手掌,就像看了一场华丽荒诞的舞台剧。
「K 先生,你真是让我无话可说,为了表达我对你的赞美,我决定给你多加五成的尾款。」
年轻人站起来伸出右手,我也冷冷地伸出手。
这个人肯定脑子有病,我在心里想。
「这是下一个目标,K 先生。」
他又掏出一张照片,顺着桌子推到我面前。
之前他公司里有一个单亲妈妈,因为一些事辞去了工作,后来出来摆摊卖小吃养活孩子,结果遇到了打假人士,那个人故意买了很多份小吃,又向卫生部门举报这些小吃是三无产品。虽然罚款不是很多,但对那个贫困的家庭也是灭顶之灾。
这又是什么鬼?我皱着眉头看他一眼。
「怎么样,是不是很可恨,是不是很该死?」年轻人双眼圆瞪,想在我脸上找认同感。
「你要是看不过眼,可以给那个受害者一笔钱,都是解决问题,何必花数十倍的钱杀人?」
「K 先生,你想问题太单纯了,给那可怜的女人一笔钱,只是治标但不能治本,这种事情之所以层出不穷地出现,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作恶的人对正义毫无畏惧。如果邪恶的末路笼罩着恐惧,那些人才会尽力自持,这就是我的想法。」他越说越来劲,就像他妈的演说家。
「你想怎么做?」我不耐烦地打断他。
「这样……」他靠近我说了一段耳语,估计是察觉到我脸上的不悦,又补上一句:「K 先生,你是我见过最有才能的人,我决定和你长期合作,这次的酬金我翻一倍。」
他手上的红色戒指,发出诡异的寒光。
5
「他们后来找过你们麻烦吗?」女警察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今天她没有执勤,穿着清爽的黑色运动服,显得皮肤更加白皙。
叶箐,今年二十三岁,去年警校毕业,还没有男朋友,这些信息都是街坊口中八卦得来的。
像她那样的身手,男生都会避而远之吧,难怪她单身。
「你笑什么?」叶箐敲敲桌子,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没……没有,那些小混混很久没出现了。」我慌不迭地回答。
「你一个大男人,被人打了干嘛不反抗,那些混混都是欺软怕硬,你越是怕事他们就越会欺负你的。」
「我从小到大就没打过架,我觉得暴力不好。」我露出招牌式的傻笑。
拜托,一个蛋挞师傅,每天的工作都是烤蛋挞,难道还要他下班回去做蛋挞给自己吃吗?
暴力和血腥留给黑夜吧,在正常的生活里,我从不和人争斗,要多和气就有多和气。
「他很逊的,别看他个子那么高,胆子比我还小。」汪俏俏边擦桌子边臭我。
我不爽地瞪她一眼,汪俏俏回我一个鬼脸。
「要不我教你两招,下次有人欺负你,你也可以自保?」叶箐被我俩的表情逗乐,露出一个很迷人的笑容。
「会不会很难,会不会受伤?」
「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跟我走。」
夏天的晚风吹得人很舒服,叶箐身上带着一股很好闻的香味,我们走了大概十分钟,到了一个公园的草地上。
「现在你就当那个混混,我来教你一些基本的格斗技巧,你尽可能地来攻击我,注意看我手上的动作。」叶箐退后一步,示意我可以开始。
「我不会打人哎。」
「你就只当在拍动作电影,导演对你的要求,就是只要你能打到我的脸就算过关。」
「好吧,那你小心点哦。」
我笨手笨脚地扑过去,想要抓住叶箐的胳膊,被她轻松地躲过去。
「认真点!」叶箐分贝加大。
我心里叹了一口气,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如此窘迫的处境。
如果玩真的,我可以在两秒之内制住她,但肯定会被她识破我的身份;如果不认真,就得装出一副非常努力却做不到的挫败感,每一分钟都是对我演技的考量。
我加快了一丢丢身法,叶箐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我抓住她光滑如玉的手臂,但只见她胳膊一挺,两个手指反扣住我手腕,我一个趔趄,被她压在地上,脖子和左臂动弹不得。这种疼痛对我而言只是挠痒的程度,但我还是入戏般惨叫出来。
「学会了吗?」叶箐笑着问我。
「没有。」我揉着自己的胳膊回答。
「笨……」
天色慢慢变黑,我们「训练」也快一个小时,叶箐擦擦额头上的细汗,对我说:「今天就这样吧,明天我再教你。」
「我能不能不学了?」我哭丧着脸。
「不能!」
走出公园,在街边的一家花店门口,叶箐突然停住脚,不知是运动后还是别的原因,她脸有点发红。
「你……去里面买束花给我。」
「凭什么,我被你打得这么惨还要给你买花?」我被她的表情迷住,嘴里依然大咧。
「少废话,这是学费。」
叶箐脸越来越红,用力推我一把,我差点撞在花店的玻璃门上。
6
这次的目标叫欧阳泉,是个职业打假师。平常专门找一些小商户下手,挑出他们产品的毛病,然后以举报为威胁,让他们乖乖交上封口费。这次的新闻闹得有点大,甚至有网友开始人肉他的信息住址,欧阳泉为了躲风头,住在他小情人的房子里。
「宝贝,把丝袜换好,我三分钟就出来……」欧阳泉在浴室边哼歌边喊,但那个穿着风骚的女人已无法回答他,早被我打晕在沙发上。
我看了看表,反正时间也不急,就等他洗完澡吧。
死亡是一辆通往末路的火车,作为售票员,有点耐心也是基本的操守。
欧阳泉猴急猴急地出来,连内裤都没有穿,层层赘肉挤出一个丑陋的啤酒肚,我忍不住皱皱眉,欧阳泉用毛巾擦干脸,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我,整个人慌了,拿起旁边的台灯冲我吼:「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欧阳先生,我劝你别激动,小心伤到自己。」
「你走不走,不走我报警了!」欧阳泉拿起床上的手机,想要拨号。
我如离弦之箭冲到他身前,他慌乱地挥动着台灯,我一拳砸过去,台灯的塑料碎片四溅,就像一个吹爆了的气球,欧阳泉还想反抗,我一掌打在他后颈,很快,他就翻着白眼软在地上。
真是麻烦。
明明一颗子弹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那个英俊的年轻人,心理到底有多扭曲?
用绳子把欧阳泉绑好,从旅行包里掏出准备好的东西,把毒药注射到欧阳泉的动脉,我静静等待欧阳泉的苏醒。
不到十分钟,欧阳泉的脸色开始变灰,剧烈的咳嗽让他从昏厥中醒来,他很痛苦,脖子上的青筋如垂死挣扎的蚯蚓,蜿蜒蔓布非常可怖。
「你……你想干什么?」欧阳泉咳嗽声越来越大。
「欧阳先生,欺负穷人让你有快感吗?」我机械地念着纸条上的文字,「你的学问和专业水平,本可以为社会创造价值,但你却把它变成敛财的工具,你亵渎了一个知识分子的身份。现在,我们来玩一场游戏,我刚刚给你注射了细鳞太攀蛇的毒液,在这十个瓶子里有一瓶是解药,你不是职业打假师吗,相信你能从这堆假货中找到真正的解药吧?」
「求求你,放过我,我可以给你钱,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欧阳泉慢慢喘不上气,小腿开始痉挛。
「你还是快点找解药吧,这种毒液十五分钟就能带走一条命。」我解开他的左手,让他能挑选面前的药瓶。
欧阳泉边咳嗽边观察那些外观一致的药瓶,最后选了一瓶,拧开后大口喝下,遗憾的是,他选错了。那瓶药是另一种毒药,欧阳泉开始呕吐,开始是一些污物,后来变成清水,呕到最后成了一摊摊鲜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欧阳泉发出惨叫,蛇毒已经彻底发作了。
「你还有一次机会。」我压了压帽子,即使是个经验老到的杀手,觉得这样的手法确实过分了。
欧阳泉又哆哆嗦嗦拿起一个药瓶,费力地拧开盖子,喝完后开始抓自己的脸,仿佛脸上有无数条看不见的虫子,把整张脸抓到血肉模糊,最后整个人以一种夸张的体态倒在地板上,他还是选错了。
我叹了口气,把沙发上那个女人背到门外,放到电梯边。
要是这女人醒来第一眼看到这么 CULT 的场景,估计会直接被吓疯吧。
「完美,你太优秀了,K 先生,我真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来称赞你。」
男人一边欣赏着欧阳泉尸体的照片,一边品尝着高档红酒。
难以理解的恶趣味。
「K 先生,为了表达我对你的认可,我决定和你长期合作,你们这有定制或是会员服务吗,什么价钱我都能接受。」
到底什么人,会把刑虐别人当成娱乐方式呢?
更要命的是,他还有一种自欺欺人的恶俗正义感,觉得自己在替天行道,正在把世界变得更好。
「没有。」我冷冷地回答。
「可惜。」男人遗憾地沉默几秒钟,又立马切换回亢奋的状态:「这个世界存在太多垃圾,不可能靠一个人清扫完的,我对此早有预期。K 先生,你认识哪些同行,麻烦都介绍给我,我可以成立一个正义基金会,届时让你当会长怎么样?」
他越说越激动,站起来挥动胳膊的时候,左手手套滑落,我看到五根金属手指。
我知道他是谁了,怪不得我总觉得他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秦文佑,秦联财阀的大公子,半年前闹出惊天新闻,他的各种犯罪证据被爆出,警方出动所有警力去逮捕他,不料他却人间蒸发。本以为他逃之夭夭了,却没想到是被秦联财阀的一名叫元古的男人绑架,在深山老林砍断了他左手的五根手指,逼他录下认罪视频,最后元古在他身边开枪自杀。秦文佑为了生存,居然吃元古的尸体熬过了那无水无米的十天,被警方解救出来后精神崩溃,送到精神病院关押。
在精神病院,他还咬死了自己的亲弟弟秦武滔,医院迫于社会压力,对他施展了前所未有的精神治疗手术。听说手术很成功,秦文佑分裂的邪恶人格全部被抹杀,只剩下一个正直善良的科学植入人格。此后关于秦文佑的新闻就消失了,只剩下各种小道传闻,有人说他在坐牢,有人说他还在精神病院,还有人说他出国了,总之,大众对新闻的热度追寻维持不了多久,加上秦联财阀新董事长周墨现在是风云人物,秦文佑已慢慢被人遗忘。
谁又能想到,他居然一直蛰伏在这个城市。
看他现在的状态,谁又敢承认他的精神病被治好了呢?
7
「刚刚在想什么,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叶箐递给我一杯可乐。
「哦,可能是电影太无聊,看得犯困。」我挠挠头,挤出一个傻笑。
本来是在公园训练格斗技术的,但突然下起大雨,我们只得跑到一个商场门口躲雨,雨淅淅沥沥的没有要停的征兆,叶箐就提议去看电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叶箐好像对我有意思,这段时间每天准时在时光铺子门口等我,这几天还特意化了淡妆,在雨后更显得清水出芙蓉。
「没有啊,你不觉得电影里那个杀手很酷吗?」
「杀手有什么酷的?」
「我是说他身上的那股劲,谁也不服,直到最后也没出卖自己的尊严,那才是真正的男人。」
「哈哈,如果现实中你遇到一个杀手,你会和他谈恋爱吗?」
叶箐咬了咬吸管,用看傻瓜一般的表情盯着我:「拜托,我是警察,如果在现实中我遇到杀手,我肯定是要抓他的好不好?」
「要是他比你厉害呢?」
「只要我没死,我就会继续抓他,这样才能保护无辜的人不受伤害,这也是我们警察的职责。」叶箐脸上又露出特有的倔强表情。
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她应该只是觉得我可怜或者傻乎乎,出于善良帮帮我,我在心里苦笑。
「哟,真是冤家路窄,小警花今天没穿制服嘛,怎么和这个怂小子在一起?」
串鼠带着七八个小混混把我们拦住,串鼠眼冒红光,看样子不是喝酒喝大了就是嗑药嗑多了。
「你们想干嘛,还想去警察局吗?」叶箐站在我面前。
「妈的,条子了不起吗,老子今天就办了你。」串鼠发出怒吼,「兄弟们一起上,把这个妞制住每个人都有份。」
夜色增加了这群流氓的胆量,他们肆无忌惮地扑上来,叶箐把最前面的串鼠一拳打倒,冲我喊了句:「你先跑,不用管我。」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在正常的剧情里,这不该是男生的台词吗?
我以一个无比笨拙的姿势扑到她身前,有个小混混一腿踹到我身上,我左手风驰电掣般一按,那混混的膝盖骨就脱臼了,他神色痛苦地倒在地上,我衣服上留下一个滑稽的脚印。又一个混混一拳打过来,我用脸接住他的拳头,鼻血一下子溅出来,但在叶箐看不到的视角,我用右肘击中他的胸口,力用得不大,但骨折是免不了的,那混混捂着胸口在地上翻滚。
这比我经历过的任何打斗都要难。
就像一个成年人和一群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打架,得掌握好每一处力道,才能让场面看起来很焦灼,不被叶箐识破我的真实水平。
「你们别过来了……」我满脸是血地站在叶箐身前,声音有点颤抖。
「干,你不要过来才对!」串鼠像见鬼一样惊慌,所有混混都倒在地上哭爹喊娘,他是唯一还能站着的人。
「那你快点走,不然我就跟你拼了。」我冲他喊。
串鼠浑身一颤,丢掉那些同伙落荒而逃,一只冰凉光滑的手拉住我,叶箐脸上有着俏皮的笑意:「别害怕了,他已经跑远了。」
消毒水的味道刺得我闭上眼,叶箐小心翼翼地帮我清理伤口。
「你不是从没打过架么,这次怎么这么勇敢?」叶箐笑着问我。
「不知道,我只是不想他们伤害你。」
「你是不是喜欢我?」
叶箐的脸有点微红,手上的棉签颤抖一下。
这么直白的提问,我该怎么回答?
「好痛啊,你刚刚戳到我眼睛了。」我苦着脸把话题转移开。
「笨蛋。」叶箐气恼地拍一下我的头,「你自己上药吧,我回家了。」
完了,好像弄砸了。
叶箐气呼呼地快步往前走,我连忙追上去。
「要是喜欢怎么样嘛?」我在她背后喊道。
「那你每天送我一束花,如果你能坚持一百天,我就和你谈恋爱。」
叶箐转过身,酷酷地说道。
8
简直就像毒瘾,秦文佑的杀人欲望越来越大,刚开始还是半个月一单,后来是一星期一单,到了最近,几乎是一天一单。
欣赏目标绝望狰狞的死亡过程,成了他最大的兴趣爱好。
「K 先生,这个人你必须得尽快解决,这种人渣活在世上多一秒,都是对正义的嘲弄。」
秦文佑愤怒地捶着桌子,那张新闻报纸震到我眼前。
一个高中数学老师,性侵自己的女学生,还一次次威胁女孩保守秘密,导致女孩跳楼。
「K 先生,这个王八蛋不能让他死得太舒服,要让他反省自己到底有多该死……」
虐待老人的保姆,为了掩盖自己的证据,把老人活活烧死在家中。
「K 先生,这个人必须今晚解决,我的良心和正义感让我辗转难眠,绝不能让他活到明天。」
为了和情妇通奸,把自己阿莫尔海默症的母亲锁在阳台,导致老太太坠楼身亡。
「干。」
这个神经病已经彻底失控,每时每刻都想着让我去杀人,再这样下去,我也会被他带成变态的。
「秦公子,你手下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要他们做这些事,这些目标都是普通人,请几个小混混也能杀。」我忍耐不住,拆穿了他的身份。
「你知道我是谁?」
秦文佑脸上有一丝诧异,亢奋的姿态立马消失,恢复到文静礼貌的样子,这是一个可怕的疯子,你根本不知道他哪一秒是正常的。
「对,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很有名吗?」我语气中带着嘲弄。
「那你应该很清楚我的过去,对吧?」秦文佑拿起黑色茶杯,慢慢喝一口水,「之前的我,确实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渣,我犯的罪,死一百次也不够赎清。上天给了我惩罚,也让我有漫长的时间自持反省,我无时无刻不活在愧疚和不安之中。K 先生,你觉得我还是那个变态精神病吗?不,你错了,我现在只想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好人,我想尽我所能去赎清过去犯下的罪行。」
「杀人也算赎罪?」
「杀好人当然不算,但杀坏人从另一种角度来讲,就是一种行善。你平心而论,我找的那些人渣,哪个不该死?」秦文佑很认真地和我探讨。
「凭你的能力,杀那些人和杀蝼蚁一样简单,为什么要找我?」
「我之前是个商人,一个合格的商人,永远都知道一条准则,把事情给最专业的人干,这样效率才会高。K 先生,你在我心里,就是最专业的杀手,请你不要再怀疑我的诚意,我还可以加酬金,三倍五倍都可以……」
妈的,妈的!
我几乎按耐不住自己给他一刀的冲动,自以为是的正义感,畸形的价值观,用金钱来支配别人的本能习惯。
说到底,在他眼里,自己是高等生物,别人都是低等动物。
不过是找着无聊的借口,他天生就是喜欢凌虐他人的变态。
「随便吧,不过干完这个月,我就收手了,到时你找别人当你的正义之刀吧。」我拿起那些目标的照片,铁青着脸往门口走。
出门的时候,我用余光瞟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秦文佑。
他有点失落,但嘴角却带着怪异的笑容。
性侵女学生的老师,一枪轰烂了他的肛门。
秦文佑准备的死亡套餐,我觉得实在麻烦。
烧死老人的保姆,用塑料袋绑住她的脸,两分钟就停住挣扎。
秦文佑再三强调的折磨二十四小时,我没那么变态。
和情妇偷情的男人,我安排了一次车祸,男人在撞车的瞬间就挂了。
秦文佑给我的那张两千多字的「控诉书」,我直接甩进垃圾桶。
像一个不认可老板理念的员工,我越来越敷衍,令我意外的是,秦文佑对此却没表现出一丝不悦。
他给钱永远爽快,对我永远赞不绝口,还一次次挽留我,让我多接一些单再收手。
但我去意已决,秦文佑的出现让我对杀手这一职业产生倦意,而叶箐的出现让我对新生活充满期待。
杀手 K,这个身份和我渐行渐远。
「K 先生,这是最后一单了。」秦文佑面色平静地递给我一张照片。
我看了一眼,浑身的毛孔都颤栗起来。
周墨,秦联财阀的新董事长,听说是秦文佑他爹专门从国外找回来管理企业的。只是短短两个月,就把秦联财阀之前丢失的民心全部捞了回来,股票也节节攀升。报纸上都称他为秦联的救世主,在这个时间点杀了他,应该会引发滔天巨浪吧。
「这个人,也影响了你的正义感吗?」我对秦文佑彻底反感,讥讽发问。
「不。」秦文佑微微摇头,「他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公司在他手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甚至在可预见的将来,公司能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辉煌高度。」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我不想他变成另一个我。」秦文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像之前的我,无论谁坐在那个位置,都会变成那样的。K 先生,你没听说过那样一个寓言么,如果你穿越回去,会杀掉儿童时代的杀人犯吗?没有人愿意杀掉一个孩子,但是任由生长,他会变成一个危害世界的恶魔。周墨,就是这样一个存在,K 先生,请你一定要把邪恶扼杀在摇篮中。」
话音刚落,天空中惊雷滚滚,窗外宛若世界末日,倾盆大雨终于下下来。
9
「明天下班后,一起去吃饭吧,听说有家泰国餐厅不错哎。」
叶箐撑着一把小白伞,站在门口和我告别。
明天是第一百束花,我们约定好的恋爱日,我杀手生涯的结束日,也是我新生活的开始。
「别点太贵的菜,我很穷的。」我笑着逗她。
「小气鬼。」叶箐露出浅浅的梨涡,「别迟到,我最讨厌男人迟到了。」
叶箐秀丽的身影消失在雨中,我正准备关门,一双手把门撑住,然后懒散的声音就传到屋里。
「搞什么啊,这么早关门,你们俩到底有没有认真工作,难怪我每个月都亏钱……」
消失许久的陆老板走进门,抖了抖雨衣上的水,坐在藤椅上喝一口茶。
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中年人,长相不能算好看,也绝不能说难看,脸上总是一副没睡好的表情。讲话的口吻漫不经心,做起事来吊儿郎当,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又是莫名其妙消失,这就是我的老板。
但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我甚至怀疑,他也有另外一种身份。
表面上是老板和员工,但在有限的相处时光里,我们都在互相试探,想要看清对方的底牌。
大雨打在门口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让夏季的夜晚多了些惬意和清爽。
「小古,听说你恋爱了喔?」陆老板揶揄般问我。
「嗯……,可能是吧。」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你要小心点咯,以后店里来了辣妹,你可千万别和人家搭话,那警花的身手我见过,会把你打成猪头的。完蛋,你还不能报警,因为人家就是警察,哈哈哈……」
陆老板开着无聊的玩笑,汪俏俏扑哧一声笑出来。
「我懂,辣妹的联系方式我都记好,到时候等老板回来做回访。」
「醒目,我给你涨五百块工资,谈恋爱花销比较多,男人花钱可不能让女生看扁。」
「谢谢老板。」我装出狂喜的表情。
汪俏俏收拾完东西回学校,店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气氛变成诡异的沉默,老板慢悠悠地喝着茶,我把书按编号推进书架。
「小古,我们下一局棋吧。」
老板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指了指沙发边的棋盘。
「好。」
我用毛巾擦擦手,坐到他对面。
也好,所有的试探都会有一个了局,就让谜底揭晓我们到底是敌是友。
从我在这个店打工算起,我和他下过几十次象棋,一次也没有赢过。有几次直接把他逼到死局,他也能在绝境中找到生机赢回来,不,事后想想,那是他故意露的破绽,他只是让我看到自己能赢的假象。
「跳马,将军。」我发动着凌厉的攻势。
「缓一下。」老板用炮堵住我的马腿。
「吃象,再将。」
「换車,反将。」
棋子在老板的手中弹来弹去,就像赌桌上的筹码,不知不觉中,局势又倒向他那边,二十步之内,我败局已定。
我沮丧地吐一口气,把棋子放回桌上,乖乖认输。
「小古,你杀气太重了。」陆老板抬起脸,少有的认真语气。
我的肌肉条件反射般绷紧,这句话一语双关,没有错,他好像看穿了我的身份。
「杀气太重,急于完局,就会犯下无法补救的错误。」
「老板你的眼光好毒啊。」
我第一次用杀手的眼神回视他,正常人被我这样盯着,早就吓得满脸是汗,但陆老板只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一口茶。
「你知不知道下棋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是什么?」我死死盯着他,准备随时出手。
「下棋,有输有赢都很正常,但重要的是,我们要当棋手,而不是送命的棋子。」陆老板把棋子放回到桌上,我定睛一看,石头做的棋子出现层层裂缝,随后瘫成一片碎石。
这是警告,还是劝诫?
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到底想要说什么?
「小古,今天我进了一批书,麻烦你晚上加班把它们弄好,明天是个好天气,我放你一天假,好好恋爱去吧。」
老板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膀,慢慢走出店门。
10
秦联财阀的中心大厦防卫森严,如果没有秦文佑给我的情报和帮助,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潜入进来。
第五十层是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是国外请来的专业保镖,我费了两分钟,悄无声息地把他们干掉。
深吸一口气,我推开那扇墨黑色的防弹钢门。
偌大的办公室,一个年轻人坐在办公桌前,他正在低头看文件,听到动静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你是谁?」
「不好意思。」手枪在我手掌盘旋,子弹击中他的太阳穴,他带着椅子砸在地上,发出嘭的响声。
不对劲,不可能这么简单。
我凭着这么多年杀人的经验判断,自己应该是踩入圈套了,秦联财阀的董事长,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被干掉。
我猛地回头,大门口出现了三个人。
一个年轻人走在前面,他穿着定制的黑色西服,脸和刚刚那个年轻人一模一样,如果没猜错,这才是正主,秦联财阀的新董事长周墨。就像日本战国时代的影武者,那个死在我枪下的,只是他特意寻找的替身。
在周墨身后,左边是个满脸刀疤的瘦竹竿,瘦得就像一个刚从坟墓爬出来的骷髅,他是一个半退休的杀手,外号叫「七杀」,传闻在他活跃的那段时间,每天都要杀七个人,天生的杀戮机器。七杀的右边是一个眯眯眼的胖子,看起来一脸憨厚像墩弥勒佛,我的心一沉,看来今天无法全身而退了,这个胖子外号叫「江崖」,也是一个盛名已久的杀手,值得一说的是,他是一个专门杀同行的杀手,死在他手下的杀手,不少于八十个。
秦联果然财大气粗,连这种级别的怪物都能找到做贴身保镖。
想起秦文佑那次怪异的笑容,我忍不住咬咬牙,那小子自始至终都把我当玩物。用钱驱使我一次次变态地杀人,试图压迫我到神经崩溃,见我要抽身离开,再给我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顺便看看他的对手周墨身边有哪些牌。
「下棋最重要的,是不要当送命的棋子。」
陆老板看穿了这一切,他一直在试图点醒我,只是我对他防范已久,无法信任他。
「我知道是谁派你来的,我也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周墨从金色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慢慢地点上,「如果你能带我的人回去找他,我可以放过你。」
「我也很讨厌他,如果有可能,我也不介意亲手干掉他。」我笑了笑,揉揉酸痛的手腕。
「那你同意合作了?」
「不好意思,杀手有自己的规矩,不能出卖委托人的信息,这是铁则。」我把枪甩到地上,面对七杀和江崖,手枪应该是不够看的。
周墨遗憾地摇摇头,慢慢退到屋外。
「可惜了。」七杀露出一个狂暴又亢奋的狞笑。
「确实可惜,是个好材料。」江崖叹一口气,肥胖的身躯变成残影。
一支烟从手上滑落到地面要多久?
在这个时间段,我和七杀、江崖结束了第一轮厮杀,七杀的腿简直就是一把快刀,我只中了两记,喉咙里就呛满了鲜血,要是我没估计错,自己的肝脏已经大出血。而江崖的飞刀更让人头疼,居然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插入我左臂关节,直接废了我一半身手。
七杀发出怪叫,嗓音嘶哑就像发狂的狼:「老子要杀了你,要让你全身没一块好肉,啊啊啊啊啊啊!」
我快意地笑笑,把眼珠甩在地上。
七杀捂着黑黢黢的左眼,血哗啦啦地流下来,让他的表情更加狰狞。
江崖也捂着腹部的伤口,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我毫不犹豫地拔下飞刀刺进他小腹,他被我的果决吓了一跳,后退到安全距离。
勉强算平手,但第二轮,估计就没这么好受了。
如果今天我接到此生最难的任务,那今天就是我此生最强的时候。
我看了一眼门外的周墨,他见到这种程度的厮杀,居然眼皮都没眨一下,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比我想象中要可怕。
「王八蛋,到现在居然还想着杀目标,老江,我们被看成杂鱼了。」七杀放下左手,任由血像自来水般从眼眶中涌出。
「杀!」
江崖的身影也快了数倍,七杀带着最原始的爆发力扑到我身前,一脚踹向我的脖子,我身体向左一倾,江崖的飞刀夹杂着死亡的味道,直直地飞向我的咽喉。
极致的暴力美学,又一回合开场。
11
「要不要我教你几招,下次有人欺负你,你也可以自保?」
清澈如海的眸子边,是弯弯的眼角。
雨淅淅沥沥地砸在我脸上,我觉得刺骨的寒冷。
「那个杀手很酷啊,直到最后,也没出卖自己的尊严,那才是真正的男人。」
可乐吸管上浅浅的牙印,她露出憧憬的表情。
血不停地从我胸口涌出,江崖真是一个可怕的怪物,最后一刀带走了我的所有求胜欲。要不是我提前放置好炸弹,拖延了关键的三十秒,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吧。
「那你每天送我一束花,如果你能坚持一百天,我就和你谈恋爱。」
酷酷的语气,却遮掩不住脸上的娇羞。
我的血应该流光了吧,心脏边上的这一刀,拔出来就能看到死神吧。
我自嘲地笑笑,这种结局我已设想过无数次,没想到真正来临的时候,还是觉得不甘心,真的有点不甘心。
「别迟到哦,我最讨厌迟到的男人。」
小白伞下甜美的梨涡,她在和我告别。
「婆婆,买束花。」我费力地举着胳膊,把钱递到那个老太太面前。
她低头看我一眼,然后发出一声怪叫,连花篮都顾不上拿,跌跌撞撞跑到马路对面。
「搞什么啊,真有那么惨吗?」
我把钱丢进花篮,抽出一支白玫瑰,用最后的力气支起身子,孤独地走进雨夜。
【尾声】
雨终于停了,清晨的阳光透进卧室,叶箐伸了个懒腰,起床去卫生间刷牙。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有种莫名的忐忑。
明明今天该有超好的心情啊。
叶箐对着镜子拍拍自己的脸,露出一个笑容。
在自己管的辖区,有一家奇怪的小店,买一些很少见的书籍和 CD 堆在二楼,却不卖这些东西,也不卖饮料赚钱,听说是一家时光铺子。你可以写一封信给未来的自己,或者给未来的别人,让时间见证你的诚心。
这家店有一个呆呆的男服务员,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的,每次见到他都在帮街坊邻居干活。
「小古,我家的下水道又堵了,能不能麻烦你再去帮我看看?」满头银发的婆婆杵着拐棍对他说。
「好,我待会儿就去。」他笑着回答。
然后一整个上午,他就在忙这个事,把自己弄得浑身臭烘烘,终于把管道疏通。
「小古,我家里的猫粮到了,能不能帮我搬上去,谢谢啦。」隔壁的孕妇不好意思地冲他笑。
「没问题。」
黄色的袋子在他身上留下残痕,他也不以为意,把七八袋猫粮全部扛上楼,累得满头都是汗。
被小混混欺负,也不敢还手。
教他格斗技术,总是学不会。
但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却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明明被打得满头是血,却还是固执地挡在自己面前。
那个笨拙又认真的模样,总觉得有点帅。
电视里放着早间新闻,秦联中心大厦昨晚发生爆炸,导致多人受伤,警察怀疑是黑帮分子对秦联财阀董事长的暗杀导致。秦联董事长周墨出席了相关新闻发布后,对着镜头表示一定会配合警方查清幕后黑手,不会让罪犯逍遥法外。
「看来今天又有得忙了。」
叶箐把制服工整地穿好,帽子压住短发。
今天是第一百天,那个呆呆的男生,应该会给自己一个惊喜吧。
以后要少对他凶点,不然总感觉自己在欺负他。
手机铃声响起,队长语气有点急切:「小叶,秦联中心大楼又出事了,我们现在要出警,快点归队集合。」
「十分钟到!」
叶箐带好装备,匆匆跑出门。
那束挂在门把手的白玫瑰,不,是被鲜血染红的红玫瑰。
有点遗憾,她没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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