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知的,设定最有趣的网络小说是哪本?
穿来这个世界十几天了,就怕装得不像出纰漏。
所以有媒婆上门,我一口同意了婚事。
媒婆:「巡盐御史林大人!就是娶续弦都要排到扬州城外去了!」
好家伙,《红楼梦》第一隐形大富豪,钻石王老五,关键是好像命不长……
我这要是嫁过去,岂不是一步到位,升官发财死老公?
而且为了传说中的女主林黛玉,我也得嫁!
谁不想看看女主啊?!
1
穿越后,在家中我不敢多说不敢乱动,就怕一屋子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看出来我的不对劲。
所以,听说媒婆上门来说亲,我这个古代大龄剩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同意了。
管它呢!先嫁了再说,嫁过去有纰漏不怕,就说闺中名声是编出来的。
横竖这借尸还魂的名头我担不起!
当然,面上还是要矜持矜持的,我捏着手帕,含泪摇头,「母亲,我不嫁,我要留在爹娘身边伺候你们一辈子。」
母亲:「行了行了,你多大年纪你自己不知道啊?这会儿还有来聘你做续弦的,再过一两年,就只剩聘你做陪葬的了!」
我:「好吧,我去。」
2
相亲是要相的,但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挑的。
要是嫁过去不如在家里过得舒服,那我还不如装个落水发烧,大病一场失了智……哦不,是失了忆。
我随着母亲来到花厅,媒婆在屏风外口沫横飞,「男方成熟稳重会疼人!」
我:「哦,年岁不浅小老头。」
媒婆:「情深义重厚道人!」
我:「至今不忘白月光。」
媒婆:「没法谈了,姑娘你年岁也不小了,我也说了好几十个了,一直这么高不成低不就的,你图什么?人家林大人是巡盐御史,就是娶续弦那队都要排到扬州城外去了!姑娘您还挑呐?」
我:「等会,谁?」
媒婆:「巡盐御史林大人啊!」
好家伙,《红楼梦》第一隐形大富豪,钻石王老五,关键是好像命不长……我这要是嫁过去,岂不是一步到位,升官发财死老公?
又当诰命夫人,又得万贯家财,还能逍遥自在过日子?
我捂着手帕热泪盈眶。苍天啊,大地啊!好事儿终于轮到我一回了!
3
当然了,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的,毕竟我是下楼拿外卖一脚踩空,连外卖都没吃到就穿越,连个仇杀出轨的背景都不配拥有的倒霉货。
我虽是沈家的老闺女,但父母兄嫂都很疼爱我,着人仔细打听了一番这林如海的境况。
然后我娘就忧愁了,「这林如海才学、相貌、前途都是有的,只是听说跟发妻感情太深,发妻死后这几年都郁郁寡欢,这回还是林氏宗祠的人怕林如海没了,族里没落了,才要娶你做续弦冲喜的。」
我娘话说得直白:「若不是这个身子的问题,我是真想让你嫁了,林如海跟发妻只有一子,养到两三岁上就没了,现只剩个女儿,也送回外祖家里养着了,将来给她寻门好亲事,也就行了……是当真合适,只可惜……」
我:「不可惜,不可惜,就这样,我嫁!」
不为了男人,为了传说中的女主林黛玉,我也得嫁!
谁不想看看女主啊?!
4
我本来是冲着女主去的,想想现在女主林黛玉年纪还不大,只要我这个继母不是太差劲,搞一搞养成游戏也是可以的。
谁会不喜欢一个聪明机灵又傲娇的小姑娘呢?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还没见到我的小女主,我就被她那三十来岁的钻石王老五亲爹给吸引了。
老实说,我以前是不大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老男人的,小奶狗他不香吗?
但我万万没想到,穿进书里的我竟然能有这等艳遇。
面前,哦不,是屏风对面的男人仿佛自带柔光属性,五官带着成熟的俊朗和从容的气质。
我用袖子遮掩,擦了擦口水,才露出端庄大方的笑容来,对屏风对面的男人行礼,「林大人。」
对面的男人微微颔首,声音微沉:「冒昧请沈姑娘过来,是想跟沈姑娘交个底。」
我认真听着,「林大人请说。」
林如海倒是很实诚,「我跟发妻感情至深,她去的这么些年,家中无人主持中馈,内外有些混乱。我原本并无再娶之意,也已将独女送至她外家,只是近些年发现她外家也有些不妥,想着将她接回来放在身边教养。但我毕竟在外当差,府中无人,我担心族里的人插手太多,反而不妙,故而才想求娶沈姑娘做玉儿的继母,教她教养礼仪并家中事务。」
钻石林老五说了一通,大意就是我这个继母,乃是纯纯的工具人,主要是为了他保护闺女用的。
说实话,有点伤人。
但……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想到这中年帅哥竟然直接满足我见女主的心思,我甚至很高兴,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我觉得可以。」
5
林如海很满意沈家的教养,这事儿让我爹娘也觉得脸上有光。
所以虽然是二婚配大龄女青年,但婚事的排场还是很足的。
我未来相公是真有钱,聘礼全是按照最高规格来的。
爹娘也给力,直接按照聘礼的数量,给我准备了嫁妆。
亲事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贾府跟我那继女耳中。
作为林如海唯一的闺女,她自然是要回来见证她爹续弦的。
小丫头什么反应我不知道,但是贾府显然是炸了锅,因为据说这回王熙凤跟贾琏要亲自陪着林黛玉回来。
林如海让人给我送信了,说到时候贾家或许有些别的安排,叫我别担心,他会处理好。
我:啧啧啧,老男人就是会撩。
我娘知道后跟我说:「这林大人还算有心,既是这样,你也别做个面团样子,贾家的船到了,你跟林大人一同去接。」
于是,在父母的允许下,成亲前三天,林如海来沈家接了我,一同去码头接人了。
6
船还没靠岸,我就看到船头上站着几个人,为首是一对姿容出众的年轻男女,恍若神仙眷侣。
林如海侧身对我低语:「那是玉儿的兄嫂,贾琏一房的,算是贾府年轻一辈当中能略担些事务的。」
我在帷帽下轻轻颔首,心道:未来相公你有心了,但我可能比你更清楚他们的身份为人。
老实说,我心里还是有些甜滋滋的,虽然这中年男人看上去克制又禁欲,前些日子还找我说了一大通冷心冷情的话,但做起事来还算体贴。
这么一来,我心里对林家父女又多了些同情——这么好的两个人,不该落得惨死的境地。
刚想着,船就靠岸了。
船舱里钻出一个小姑娘,跟她爹林如海一样,自带柔光属性,看得我呼吸一滞。
太可爱了吧!
集偶像与女儿一体,我已经预感到了我未来的养成生活的幸福。
小黛玉,快来后妈的怀里。
7
小姑娘一看到她爹眼圈就红了,但又分外敏锐地察觉到她爹身旁的我的存在。
那一瞬间,小姑娘的眼里,惊讶,恍然,委屈,好奇……眸光万般流转,惹人生怜。
我什么也没说,只给她身边的嬷嬷递上一顶帷帽,「岸上风大,轿子已经备好了,横竖都回来了,有什么话家里说去。」
嬷嬷愣了一下,看了看黛玉的眼色,连忙给黛玉戴上了。
我心里那叫一个开心,「啊啊啊!她戴了我给的帽子!这种女鹅接受了自己的礼物的感觉,你们能明白吗?!」
一旁王熙凤是个精明的,见状笑道:「还是沈姑娘想得周到,林妹妹一心只顾着早日见到林姑父,急着下船,我们也没提醒着戴帷帽。」
林如海道:「无妨,只是风大。」
并不提闺阁女子在码头这等地方被人冲撞的事儿。
只是在携小黛玉转身上轿的时候,冲我微微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感激。
他公务繁忙,族中事多,府里又无人主持中馈,自然想不到这许多细处。
我虽然不觉得抛头露面是什么问题,但谁让我环境适应能力一流加上提前知晓剧本呢?
在女主跟女主爹面前刷一波好感度的操作,我当然不会放过。
8
因着我还没过门,不好跟去林府,于是只遣了府里的嬷嬷带着两个小丫头,送了些东西去林府。
女鹅太瘦了,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太让人心疼了。
嬷嬷是我乳娘,也算我半个娘了,看着我给小黛玉准备的礼物,有些难以启齿。
「姑娘,您送的这些东西……是不是不大合适啊?」
我翻拣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挺合适的啊,五子棋、华容道、紫檀木的魔方……挺好的啊。」
嬷嬷实在是忍不了了,实话实说:「咱们不送吃的、喝的、药丸子,是怕林府里不太平,有人动手脚,便说拣些寻常的玩意儿送,但,也不至于就送这些个东西啊。」
嬷嬷对我这个沈家的老姑娘也属实是无奈了。
我这性子,就是阖家上下惯的,送未来继女的见面礼,竟然就是这些个我自己折腾的、不值钱的玩意儿。
都比不上一支东珠的钗子!
嬷嬷苦口婆心:「您多少也要顾及林大人的面子,还有那边贾家的人呢。」
我笑道:「嬷嬷您就别操心了,只管送去,有什么我担着!」
我之所以成为沈家的老姑娘,那不是没有原因的,嬷嬷拗不过我,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两个小丫头将东西送过去了。
9
一直到晚饭前,嬷嬷才回来。
我在花厅里抱着狮子猫,挑眉看她,「怎么样?林姑娘可喜欢?」
一旁的母亲跟嫂嫂们也有些急切,「许嬷嬷,你快说说。」
嬷嬷也是家里的老人了,很有些体面,便也不整那些虚的,直说道:「我当那林姑娘或许面上做做样子说喜欢,谁料她是真喜欢,下晌困了的时候手里还拿着那个紫檀木的什么磨坊还是磨方的,叮嘱荔枝和樱桃等她醒了教她呢。」
「那林大人呢?林大人可有说什么?」母亲更担心林如海的看法。
许嬷嬷道:「那倒是没有,不过在林姑娘解开鲁班锁发现樱桃跟荔枝的身契,央求林大人留下她们时,林大人答应了。」
母亲先是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而后又瞪我,「你怎么敢还没进门就送人的?!不懂规矩!」
我逗着狮子猫,搬出钻石王老五当靠山,「是林大人跟我说他将府里的人都遣散了的。」
我说:「林大人去岁一年都住在官衙,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这次也不过是带着身边的几个老仆跟书童回家,这会儿府里的人都是临时买的,虽然清白,但用着也未必顺手。樱桃跟荔枝是我身边的,忠心有,机敏也有,加上年岁小,跟林姑娘自然是合得来的。」
我一本正经地解释着,反正林如海都跟我说了府里的情况,自然不是准备叫我回去当个泥人的。
他都同意我插手了,我起码得帮他把闺女护住吧。
母亲跟几个嫂嫂都拿我没办法,只训我。
一个说:「就是送人也没有连着身契一起送的,不指着你拿捏她们,但总不能一点儿倚仗都没有。」
另一个说:「还好樱桃、荔枝的老子娘都是府里的老人,一家几口的身契都在咱们家,时不时地还能敲打一番,不然真要出了岔子,岂不是害了林姑娘?」
大家见我挨了训不顶嘴,还抱着猫直笑,纷纷反应过来,「好啊你!你这是早就想好了的吧!」
我挑挑眉,「那当然。」
送给女儿的人,怎么能不是精挑细选的呢?!
10
林如海给我送信,说贾琏两口子积极主动地承担了林府婚事的筹备。
打的旗号是说玉儿在贾府里受宠,老太太最是心疼玉儿,玉儿未来的母亲便是他们家的姑奶奶。
还试探着开口问是不是让老太太收我做个义女什么的。
信上,林如海冷笑,「这事儿我回绝了,但想必他们不会死心,若是他们敢再当着你的面开口,也不必给他们留体面,驳了就是。」
自从女儿归来,林如海写给我的信就越发多了,有时候一日竟然能收到两三封。
这封的回信还没送出去呢,那封就又来了。
当然,说的大多都是女儿的事,还有一些林家族中跟贾琏两口子的动向。
但信件的语气、内容明显越发随意了起来。
我是因为实在是不耐烦维持大家闺秀谨小慎微、博览群书的人设了,所以摆烂大白话地回。
但林如海这跟一日三餐上班下班发微信似的通信……
我摸着下巴,皱眉思量:「他不是真的有点儿喜欢上我了吧?」
一个后妈跟继女的故事里,亲爹这个戏份,合理吗?
11
对于林如海可能有点儿喜欢我这件事,我的心情很复杂。
说不高兴是假的,但又担心自己德不配位,接手接到了自己心里的模范夫妇。
不过最后我还是决定尊重命运,享受穿书快乐。
毕竟,一个钻石王老五,单身、多金、儒雅俊朗,能看上我那是我的福气。
这福气给我,我肯定是要的。
给林黛玉当后妈这件事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我可太喜欢这小姑娘了。
林家收下两个小丫头后的第二天,小姑娘就写了信感谢我,我珍而重之地把信放进小匣子里。
心里喜滋滋,「这可是小黛玉写给我的亲笔信!你瞧瞧这字儿!你瞧瞧这字儿!你瞧瞧这文笔!」
母亲过来看,纠结半天后说道:「林姑娘的字儿是不错,但比林大人的还是稚嫩许多……怎么林大人的信你就用笸箩装?」
我表示:「他的信那么多,不用笸箩用什么?」
母亲看着我笑,又伸手抚摸我的长发,「你啊你,真是傻人有傻福。」
在林家、沈家,还有贾家的通力合作之下,婚事办得十分漂亮。
几个嫂嫂送嫁的时候都哭了,拉着我的手让我常回来,「那个什么扑克牌,还有好几种玩法没教会我们呢!」
我喜欢几个嫂嫂的性子,加上沈家虽然家风清明,但规矩不重,很适合小黛玉的成长,于是我也郑重回应:「放心的,你们多准备些银两,等我回门的时候赢你们钱!」
到时候带上我女儿一起!母女上阵,杀她们个片甲不留!
几个嫂嫂齐刷刷松开手:「咳,怎么能谈钱呢?谈钱多俗!」
12
谈钱怎么会俗呢?
钱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东西啊。
成亲一场,收益还真不少。
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何况林如海这巡盐御史的位置,上达天子,下通商贾,中间的同僚、同窗那就更别说了。
给他送钱的人那可太多太多了。
沈家也是世家大族,放肆一点说,属于皇帝没了都不会倒的那种清流世家,自然也是宾客多多。
这种人情往来不算贪腐,乃是礼数,更遑论连皇上都专门送了贺礼来表达态度了。
因而,一场婚宴下来,简直赚得盆满钵满。
我叫人喊了林如海来,「你先把盖头掀了,交杯酒喝了再出去。」
林如海的脚步顿了顿,似乎有些意外,「现在吗?」
他是来给我送点心的,新娘子成亲多半要挨饿,都得等到新郎官宴请完宾客之后才能入洞房。
林大人是个细心体贴的男人,我是很满意的。
但我等不及了。
我在盖头下点头,「是啊。」
搞快点。
我要见女鹅。
13
之前碍于未婚身份不得自由出入林家,但现在我已经拜堂了。
掀了盖头我就是林大人的妻子,小黛玉的继母。
当然要立刻见见我可可爱爱的小女儿。
我指了指院子里的各种箱箩礼单,说:「沈家那边的我记着,你这头的我请玉儿来管着,可好?」
林如海显然非常意外,他转过头定定地看了我半晌,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过来握住我的手。
「我既然同你成了夫妻,自然是信你的,内宅之事我放心你,不必假手于人。」
我面露感动,「夫君,我明白的,但是玉儿好不容易回来,我这里就进了门,我想让她知晓府中大小事,让她明白这里永远是她家。」
「再一个,」我笑道,「虽然我不是什么声名远扬的才女,但也是管过家的,玉儿聪慧,但先前一直不在家中,自是少了些管家的机会。咱们家里人本来就不多,大事也未必能办几件,不如让玉儿一并看看?」
我话说得含糊,但林如海是个聪明人,很快就领会了我的意思。
——我是真的愿意接受玉儿。
——我想教玉儿管家。
——玉儿聪慧,但在贾琏、王熙凤面前倒像是个被护着的晚辈,自是能窥见几分她在贾府的境况,虽得宠,却未必能有什么教养见识。
林如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在我面前露出了几分真情。
我看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再看向我,目光更加澄澈温润,还带着一丝欣赏,「夫人思量周全,既是如此,便按夫人说的办吧。」
我心中狂喜,福身行礼,「多谢夫君,你自去吧。」
让我跟女儿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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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人去请女儿。
小黛玉来的时候显然还有些谨慎和茫然。
我一眼就看到她红了一圈儿的眼睛,那叫一个心痛,上辈子看永也郁芽落泪也就是这个心情了。
小姑娘虽然眼圈儿鼻头都红着,但还是十分规矩地朝我行礼,「母……亲。」
小姑娘微微抬眼,水润单纯的眼睛打量着我的神色。
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朝她招手,「好孩子,过来。」
小黛玉乖乖上来,居然还给我带了礼物,是她亲手绣的鞋面和帕子香囊。
她软软乖乖地问我:「不知道母亲喜欢什么,跟樱桃、荔枝两位姐姐打听了,只做了这几个,可有母亲喜欢的?」
喜欢,喜欢,当然喜欢!
我的心都化成了水,但此刻最重要的还是呵护小姑娘不安紧张的心情。
我笑道:「她们两个肯定是说我成日里爱跑,十分地费鞋子吧?还有个怪毛病,一天要用十几条帕子,是不是?」
女儿悄悄红了脸,不肯说出如此无礼的答案。
但我却十分随意,「她们说的是真的,我是个坐不住的。正好,你看到这一院子的礼了吗?我抓你过来当个帮手,可好?」
黛玉脱口而出:「合着第一天就使唤上我了?」
话一说完,小脸煞白,用帕子捂着嘴,眼里便有了泪。
可我倒好,斜眼扫过去,「那不然呢?府里就这么三口人,你父亲负责外头的,内宅的事儿不就得你跟我了?你可别想躲懒,我肯定是个比你更懒的。」
我的小女主睁大眼睛看着我,好半天才眨巴眨巴眼睛,眼泪浸在睫上,她拿帕子悄悄地拭了。
15
成亲之后的日子十分舒坦。
府里人少,简直比在沈家的时候还要舒服。
我上头没有公婆长辈,头一天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醒来之后听许嬷嬷说小黛玉打发人悄悄来看了三回,估摸着是想挑个点儿,既不因为晚到让我不悦,也不早到显得我懒惰。
许嬷嬷知道我在府里一向就爱自在的,便大胆问我:「太太,可是要免了林姑娘的请安?」
我一骨碌爬起来,「那可不行,这父女两个身子骨都弱,要好好调整调整他们的作息饮食。」
「啥?」许嬷嬷不明白。
但我心里是有数的,府里现在还住着好几拨人呢,远处的不算,贾琏、王熙凤是要关注的,林家族里那几个老头子也很难搞。
满府的下人都是新买的,看着老实,但还需要观察观察。
只有我从沈家带来的人才能用。
因而林如海和林黛玉的饮食作息,必须由我亲自来管。
16
三朝回门,我把小黛玉也带回去了。
小黛玉在府里跟我打了两天的扑克,从一开始不敢让我知道她已经从樱桃、荔枝那儿学会了,到后面嘟着嘴巴跟我耍赖:「都是樱桃这小妮子尽向着母亲,我才输的。」
我哈哈大笑,「不行不行,你输了就是输了,今儿你还得再盘一间屋子的礼单才行。」
小丫头气鼓鼓的,扭头找亲爹告状去了,结果自然是被亲爹给推回来了。
呵呵,你爹跟我现在不说是如胶似漆,那也是蜜里调油。
小姑娘在亲爹那儿撅了个跟头,回去又哭了。
我去找她,「单赢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明儿带你去沈家,赢我那几个嫂嫂去!」
小姑娘唰地一下回头,但很快又垂下眼睫来,「你肯定是哄我的,你的嫂嫂们自是向着你的。」
我伸出一根手指摇摇,「你错了,你要知道,优秀的人往往都是孤独的。她们几个老合伙斗我呢!还联手庄家,让我一个人输!」
小姑娘对后半句没什么反应,倒是喃喃自语道:「优秀的人往往都是……孤独的?」
我挨着她坐下来,「是啊,比别人厉害、比别人好,自然听的、看的、想的都跟别人不一样,别人不明白,总是会有些孤独的。」
小姑娘若有所思,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怔忪。
我打断她,「说好了,明儿回门,你帮我斗她们去!」
小姑娘破涕为笑,「没见过哪个当母亲的如您这般促狭!」
我一本正经,「以前我也这么觉得,但以后我想我顶多是个促狭的外祖母,另有比我更促狭的母亲呢。」
说完,我带着丫鬟掉头就跑,刚跑出抄手游廊,就听到小姑娘在后面「哎哟」一声,娇嗔道:「母亲又欺负我!」
17
在沈家打牌,我备了一匣子碎银子,由着小黛玉那丫头矜持装输。
原书里她在贾家就挺藏拙的,明明诗词、绣工都出类拔萃,但在诗会宴席上都顾及着其他人,不肯显露出来。
但在沈家可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大嫂嫂赢了钱,喜笑颜开,「好了好了,这下绣工的彩头有了。」
小黛玉好奇问我:「绣工的彩头是什么?」
我笑呵呵地说:「府里的绣工跟几个嫂嫂开的绣坊都是大嫂嫂管着的,每年都会办一次绣工大赛,头三名有彩头。」
小黛玉眼睛微微发亮,跟她爹一样,充满了好奇和意外。
二嫂嫂输了钱,也毫不在意,「横竖今年咱们家园子里的瓜果丰收,要比往常多卖一些钱,我的份子不少,不缺你们这点儿!」
如此这般,人人皆是。
晚上,黛玉跟我乘坐同一辆马车,偎在我身边,轻声说道:「我竟是不知道别个府里是如此经营的。」
我明知故问:「你在贾家的时候不曾见过吗?」
我说:「贾家家大业大,该是更加细致周全,经营有道才是。」
小黛玉摇摇头,直起身子来,「贾家的富贵热闹同沈家是一样的,但贾家的经营……」
小黛玉有些犹豫,显然是她的教养让她不肯说贾家的坏话,但今日在沈家的所见所闻又着实让她心中好奇。
我捏了捏她柔嫩的小手,说道:「兴许他们也有自己的办法,只是不曾显露出来。」
她摇摇头:「不是的……」
说罢,咬着嘴唇看我:「母亲,我想同你说件事。」
18
我心里郑重起来,知道这是要触发原书剧情了。
小黛玉垂眸,「原不该跟母亲说这些的,只是我看贾家虽然富贵,但出的多,入的少,并不似长久之相。」
我佯装意外,「怎会如此?我见你那哥哥嫂子都是极为能干的。」
黛玉苦笑,「整个府里也就琏二哥哥跟琏二嫂嫂能干了,不瞒母亲,这一回他们出来,只怕府里已经乱套了。」
确实,贾家那个基本盘,不管是王夫人还是迎春、探春,都挺难接手的。
我皱眉沉思,试探问道:「既是如此,为何这回你哥哥嫂嫂竟肯耽误这些功夫陪你回来?」
黛玉面露犹豫,不一会儿,眼圈儿渐渐地红了。
「依我看……只因贾家如今没什么可指靠的了,所以他们想借着我,留住父亲这个倚仗。」
这样直白地将亲人的心思算计说出来,让小姑娘又伤心又愧疚,眼泪珠子不住地掉。
我伸手揽住她,什么也不说,只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痛归痛,但能抛下那些锦绣外面光,正视贾家如今的一摊烂事,对她是好事。
19
虽然我非常清楚贾家众人的剧情走向,但我的身份并不适合开口。
所以我只多多地带小黛玉去沈家玩耍,让她看看沈家该读书读书、该经营经营、齐心协力的样子,一边也暗暗引导她,别管是什么表兄表妹的,都须得避嫌。
虽然我不在乎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但能断了这表兄妹婚事的苗头就行。
我这边进展顺利,但林家如今还住着两个人呢。
有一日黛玉正在我这里看账本,林如海便脸色沉沉地进来了。
小姑娘吓了一跳,惊惶地看看她父亲,又看看我,以为她爹跟我闹了矛盾,拽着我的袖子不肯撒手。
林如海见到黛玉这般,脸色略略松脱,「早些有你母亲教导你便好了,也不至于闹出……」
当着闺女的面,林如海没说下去。
小黛玉回自己院子了,林如海这才松了衣领,愤然道:「早先阿敏就跟我说过,贾家那个混世魔王不是个好东西,如今竟然打上玉儿的主意了。」
我心里明白,笑道:「他们这是没走通你这关节,才拿玉儿做幌子的吧?」
早在我成亲之前,贾琏、王熙凤两口子便私下探过林如海的口风,想把老太太的一个庶出的妹妹的庶女嫁过来。
身份上是低微了些,但盘根错节的,也算是老太太的人。
林如海一口回绝了,知道沈家眼明心亮,也不曾瞒我,早早地写信告诉我了。
便是成亲之后,贾琏、王熙凤也没放弃往林如海身边塞人的想法,林如海虽然不喜,但碍于情分,也没说什么。
岂料今日这两口子见林如海的主意打不上了,就扯上了黛玉。
黛玉这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又确实对贾宝玉有那么一两分情谊。
林如海就是心中知道,才格外愤怒。
我倒是早有准备,摩拳擦掌,准备对原书剧情下手了。
20
贾琏跟王熙凤在林家已经住了不少时间了。
这两口子大约是过惯了贾家那种上下口无遮拦、内宅管理松散的日子,也就刚来那阵子,因着摸不清我和林如海的脾性,还有些本分谨慎的模样,等到后来,就彻底把这儿当成贾府了,警惕心全没了。
我是没理会过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可这不代表我不知道。
这不,我午睡才醒,正准备溜达着去女儿院子里看看她这阵子八段锦练得如何了,许嬷嬷就生气地冲了进来。
许嬷嬷一口气喝光了我一壶玫瑰饮子,才惊怒吐槽:「那琏二爷跟琏二奶奶真真是好没规矩!」
我让小丫头把饮子续上,问许嬷嬷:「他们又如何了?」
许嬷嬷说:「这不是前儿老爷说让准备准备,下月初送琏二爷和琏二奶奶回金陵么?刘管事负责这事儿,方才来寻我,说是琏二奶奶让多准备一艘船,给咱们家小姐用!」
我已成亲,府里早就换了对我的称呼,如今这个「咱们家小姐」,就是指的玉儿了。
我皱眉,「谁说玉儿要跟他们一起去金陵了?」
许嬷嬷拍着大腿,「可不是么?!我也这么回的刘管事,结果刘管事说那两位宣扬出来的,说两个玉儿你离不了我,我离不了你,分离这么几个月,那边的信一封接一封,说是那位哥儿成日里哭闹,茶饭不进,若是咱们小姐不回去,那边只怕……」
我勃然大怒,「放他们的狗屁!」
21
我径直去了黛玉的院子,果然,还没进门,就听见细细的啜泣声。
等进了门,便看到小黛玉倚在窗边,脸面尽数被泪水打湿。
好不容易被我养胖一点儿的小脸蛋,又肉眼可见地瘦下去了。
我忍住怒意,问她:「什么事值当这样哭?眼睛都快哭瞎了。」
她面前的小几上还放着几张薄信,闻言眼泪又是唰唰往下掉,「我倒是希望从此瞎了,便再也不用看这信了。」
我接过来一看,无非就是些酸掉牙的诗词,垂泪西窗人比黄花瘦之类的。
我冷笑着摇了摇这信纸,「就这,也值当你这么哭?我一口气能写三百首这样的酸词来,你信不信?」
就你爹给我写的那些玩意儿都比这东西好。
黛玉哭得梨花带雨,「母亲,您不知道,宝玉他……他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到的,他说不曾饮过一滴水,便是不曾饮过一滴水的。」
艾玛,我真气笑了,我说:「你也不是个没读过书的,说得出做得到是这样用的吗?」
小黛玉傻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有点听不明白,她懵懂的脸上就写着一行字:「不是这样吗?」
我冷笑一声,开口道:「说哭就哭,说翻脸就翻脸,那不叫说到做到,那叫撒泼,那叫无赖。真正说得出做得到,是你爹这样的,没了袭爵,家里日渐式微、人丁单薄,你爹说要撑起这个家,他就咬牙寒窗苦读,高中探花,此后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便是连你娘过世,他身子枯朽,也未曾食言一蹶不振。为什么?因为他身上有责任,因为他要去做他做不到的事,因为他要护着这个家,乃至这个宗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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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黛玉,沉声问她:「你爹在宝玉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知道要顶天立地、光耀门楣,你看看如今林家的样子,这才叫说得出做得到。只因着你不回去,这宝玉就哭哭啼啼,给身边的人施压,让个个都来劝你回去,好似你不回去他便要死了一般,两顿不吃,这叫说得出做得到吗?」
黛玉呆愣愣地看着我,似乎一时还接受不了。
我点到即止,也不继续说贾宝玉的懦弱无能了,我直接说她自己。
「再一个,今日这宝玉因着你不回贾府,哭哭啼啼闹着绝食。那明日我跟你爹舍不得你,也在这里哭哭啼啼,滴水不进。后日谁谁又说倾慕你许久,你若不同他一起去,他便再无生念……你怎么办?你一个人又能分成几份?」
这下黛玉傻眼了,似乎意识到这其中的问题了。
最后,我直接撂下一句话:「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但你跟宝玉也已不再是孩子了!你跟你爹一样,舍不得让身边的人为难,换来的便只有别人一步一步踩着你们的底线得寸进尺,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说完,我便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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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我从未对黛玉说过这般严苛的话,她竟然离奇地止住了哭泣。
樱桃和荔枝时时来汇报黛玉的情况,我都忍痛没有去看她。
哭是她的天性,我没办法阻止,只盼着这丫头聪明劲儿别下线,能听进去我的话。
好在樱桃、荔枝回话,说姑娘哭归哭,但是我吩咐的早睡早起,一天三遍的八段锦是没落下的,我也就放心了。
林如海知道我把他闺女训了一顿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越发地敬重我了。
他说:「要是早些娶了你,玉儿也不至于被贾家教养成这样。」
林如海对贾家是恼怒的,黛玉跟贾家那个什么「假宝玉」的事儿都能传到他耳朵里了,可见贾家那边的糊涂样子。
我懂这感觉,别说现在了,就是现代,做父母的也不愿意听到这么没数的风言风语。
我对林如海说:「也不必太忧心,现在先让她自己想想,实在想不明白了,不还有我们做父母的吗?」
从前林如海一个鳏夫带着女儿不好教养,所以才送去她外祖家,现在我进了门,别管亲的后的,反正我也是她母亲了,这点儿主还是做得的。
林如海点点头,也放心下来,只说道:「就看贾琏两口子会不会使心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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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贾琏、王熙凤的观感还是可以的。
虽说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在贾家那摊子淤泥里,这两个也算能干人了。
前后算下来,他们离开贾家已经有四五个月了,现在也动了回去的心思。
王熙凤是个周到人,见着我一口一个「姑奶奶」地喊着,十分亲热。
大有一副我不愿意做贾母的义女,但要认她这个侄媳妇儿的意思。
我也没刻意疏远,甚至还跟她做了几笔生意——毕竟我嫁妆铺子多,有钱不赚说不过去。
随着贾琏、王熙凤出发的时间临近,这两口子也越发地焦躁起来了。
这天许嬷嬷就来传话了:「客院的小丫头说琏二爷跟琏二奶奶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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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是许嬷嬷安排在客院里的人,老老实实地回话了。
「琏二爷跟琏二奶奶平日里多是注意着的,我们也探听不到什么,但昨儿个晚上吵了好大一架!我们在院子里都能听到。」
小丫头说:「先是琏二奶奶着恼了,说她劝也劝了,哄了哄了,咱们家姑娘就是不答应,说她横不能把我们姑娘绑了去吧!而后又嗤斥琏二爷,说『你们贾家是什么好地方吗?这些年吃了我多少补贴,如今是看我的嫁妆不够用了,打上了林家的主意吧』。」
小丫头说王熙凤是真生气了,对着贾琏一顿输出,「还有宝玉,也就老太太把他当个宝了,不出门我是不知道,现如今一看,这林家宗族的子弟,沈家那几个后辈,哪一个不比他宝玉强那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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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王熙凤就哭了,「我是没办法了,横竖跟了你这个混账,给你们家当牛做马的,我姨妈也不曾为我说过一句话。但黛玉不同了,从前林家姑爷护着她,一船一船的东西往贾家送也就罢了,如今这续弦的沈家姑奶奶也是个顶好的人品,护着黛玉跟护着眼珠子似的!」
两人吵了一通,不管贾琏说什么,哪怕搬出老太太来,王熙凤也死活不肯再劝林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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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这个效果感到很满意,赏了小丫头一把钱,又让许嬷嬷去请王熙凤来。
王熙凤很快就来了。
来时她脸上也讪讪的,昨儿个她跟贾琏才吵架,今天我就叫她过来,任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熙凤是个聪明人,直接说了:「从前是我们家糊涂,想着黛玉这性子去别家没有来咱们家好,所以才动了那些心思。但往后不会了,妹妹有父母照看着,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我被王熙凤逗笑了,「果真是个凤辣子,我本来还想好了说辞的,结果你这一进门,一通说,倒是叫我不好再开口了。」
王熙凤忙说:「姑奶奶见谅,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了。」
我也不说别的,王熙凤、贾琏两口子是商人,利益为重,我直接谈利益:「别怪我打听贾家的事儿……贾家后辈当中就你们两口子能干,一府的人都是坐吃山空的,你们俩着实不容易。」
我一说这话,王熙凤的眼睛便红了,她揪着帕子,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姑奶奶,不瞒您说,嫁进贾家这么些年,您是头一个看出我们为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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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既喊我一声『姑奶奶』,我就托个大,说你一说。」
王熙凤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但她一贯是个人精,知道我背靠沈家,如今又是林家的当家太太,便是有什么也不会显露出来。
她笑道:「姑奶奶能说说我这侄儿媳妇,那是我求都求不来的。」
我叹了口气,「别人都说你是最聪明不过的一个人,但我看,你实在是憨得不能再憨了。」
王熙凤似乎也被我的话给惊到了,愣在当场。
我问她:「别人不知道贾府什么情况,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如今就琏二跟宝玉两个出挑的,后辈里没有再跟得上来的。论人才,贾琏还要强过那个什么宝玉,原本这侯府的归属,也就没得说了,到你们两口子手里,也不算枉费了你这么些年的经营补贴。可你倒好,憨到这头上,听了什么人哄就要为宝玉求咱们家黛玉,硬生生把宝玉的赢面给堆了上去,你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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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没料到我居然直接对准侯府的归属开腔,也是惊了一惊,旋即说道:「姑奶奶是明白人,贾琏没了科举指望,我们只能盼着能蒙荫了,但这侯府……若不是老太太手里漏下点儿东西来,只凭我们夫妻两个,也填不了这大窟窿。」
王熙凤也没瞒着我,毕竟贾府有相当大一部分的耗费都是从林如海这里去的。
这回他们回去的船都是我过手装满的,她当着我的面没什么可隐瞒。
我说:「你们家那位老太太有多爱宝玉,你是知道的,将来这侯府若是落到你们手上,老太太说不得要把私产补贴给宝玉,到时候你们又如何养活这一大家子人?若是爵位落到宝玉头上,凭着你对老太太的了解,这老太太可回单独给你们两口子攒下家产?」
王熙凤本能地摇了摇头,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我这才说道:「别怪我说话难听,你们是横竖是落不着什么好的,这侯府要与不要都是个麻烦。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还主动给宝玉添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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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声色俱厉起来:「宝玉若是得了林家的助力,这一大家子是愣没你半点儿事了。我若是你,早早地放下这个念头,替自己打算,别把自己一腔心血全都铺给了这无底洞!」
王熙凤被我说得惊惧起来,一贯精明得体的脸上竟也露出了几分惶恐。
她不是没想过这些,私下里放印子钱,便是印证,可这杯水车薪又能有什么用。
她抬头看我,神色有些惶然。
我趁热打铁,说道:「我不怕你知晓,你们家那位贾姑奶奶一开始便没看上宝玉,现如今我也不愿意黛玉嫁到你们家去。只要你帮我将贾家的这个念头打消掉,我保证你跟林家、沈家有做不完的生意、光明正大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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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回去了,她虽没当场答应,嘴里还念叨着老太太。
但我看她神色,这事儿已经成了十之八九。
跟这样的人谈话是容易的,你提供她想要的,她帮你做成你想做的。
果然,接下来的时间王熙凤、贾琏两口子再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我也结结实实给他们装了两艘船回去——一艘明面上算林家给贾家,感谢他们照料黛玉的,一艘算贾琏、王熙凤两口子的私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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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黛玉,虽然还是恹恹的,但这孩子心思再纯粹不过,被我拉着过来陪我吃饭,同我一起看账本,又屡屡被沈家的人邀请去诗会、花会,忙起来,便没时间悲春伤秋了。
樱桃过来报说黛玉准备了两箱子的礼,挨个叮嘱王熙凤帮她送给贾家众人。
送给贾宝玉的是一套话本子和一套诗集。
诗集是她自己抄的,江南重文重商,这里的人性子开阔务实,又有学问,黛玉参加了不少诗会,也见识到许多不俗的人。
话本子是我拿给她的,讲的是纨绔子弟败家之后,洗心革面东山再起的故事。
正儿八经的诗集跟旁门左道的话本都备上了,至于贾宝玉能不能懂黛玉的心思,那就另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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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眨眼就过,在我的调理下,林如海父女两个的身子也越发康健起来了。
黛玉虽然每每对我一早拉她起来练八段锦五禽戏的事儿有些不忿,但嘴上说归说,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跟着我练。
沈家家族庞大,子弟也多,隔三差五就有各种游园活动,踏青、登高、拜佛种种不一。
林如海也在林氏宗祠里办起了正经的学堂,男学、女学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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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起先是不大愿意去上的。
说到底,她跟贾宝玉在某些方面还是相通的,不喜欢科举的八股文,更喜欢闲情逸致的文章,或是博文广知的俗文。
我不拦着她看这些闲书,甚至时不时还能出几个话本子给她看着玩儿。
但我还是鼓励黛玉去上学,「你有这样好的天分,如果只是随着自己的喜好去看书作诗,始终眼界有些窄了。你虽是闺阁女子,不能如男儿一般考学当官,但多知道些外面的事务,心胸见识都会不一般。」
言传身教得多了,黛玉也不如从前那样抗拒了,她靠在我做的「沙发」上,歪头问我:「母亲写的那些话本子,也是上学得来的吗?」
我想想我上学时期看的各种小说,非常淡定地点了点头,「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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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便乖乖地去上课了,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在课堂上并不显露出多少才情来,只老老实实做个看客。
等到下了学,才把她作的文章诗词拿回来给我和林如海看。
我偶尔也会出些议论文题目给她,咳,绝不是因为我学生时期被议论文折磨多了,而是议论文更容易引起思考和讨论。
她本就心思敏锐,有些事从不同角度看就会有不同的感受。
渐渐地,小姑娘不那么钻牛角尖了,也在学堂里结交到了一些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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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的名声是好用的,林氏族学办起来不过三年,就已经考出了一批秀才。
另外林如海亲自辅导的几个学生也中了进士。
而林氏女学因为有我潜移默化的影响,也逐渐有了名气。
江南一带,但凡有些清誉追求的人家,都愿意把女儿送来林氏学堂上学。
贾母有句话说得没错,姑娘们嫁了人就没多少快活日子过了,趁着在家的时候能自在就自在些。
因而学堂里不光教她们识文断字,钻研思考,也教她们打点商铺、算账辨货、举办宴会。
但凡从林氏学堂出去的姑娘,个顶个的眼界开阔,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名声越传越广,加之林如海巡盐御史的差事办得不错,龙颜甚悦,皇上一旨令下,林如海回京升任一品大员,赐府邸田宅。
这消息不算意外,但也确实让我有些忧虑——回了京城,往后就离荣宁二府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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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显然也是跟我同样的想法。
升官是好事,但林家就黛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一想到这些年贾家殷切的联系,我们二人都不免有些担心。
尤其是看到黛玉模样欢欣,我们便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处之了。
她这样高兴,贾家说到底也是她外祖家,我们不能拦着她去。
不过,等到收整行装上船之后,正当我们忧虑万分时,黛玉却十分欢喜地开口了。
「父亲,母亲,上回我坐这船的时候,是去外祖家寄居,内心始终有些惶恐。」
她很高兴,「这回好了,可以同父亲母亲住在自己家里,还能一样上学,我高兴得紧。」
林如海将林氏族学也办到了京城。
听见她这话,我跟林如海心中也都松脱了一些。
贾家还是那个贾家,但黛玉已不是那个黛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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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城,果然十分忙碌,我们人还没下船,就有人快马加鞭快船接驳,送了一箩筐的拜帖来。
我跟林如海还有黛玉三个凑到一起,翻拣着拜帖,分门别类。
「老林,这个你去。
「王家这个估计得我去。
「商会的先推一推,刚进京不好张扬……
「穆家的让黛玉去吧,穆家是长房少奶奶当家,前两年跟黛玉在学堂里交好。
「这个你去。
「这个咱们一家都去……」
如此这般,接连几天,才算是在下船前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这也意味着我们接下来的日子会非常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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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黛玉长大许多,虽然时不时耍点儿小性子,但大体上还是很能担事儿。
她领着差事,也要出面结交,下了船的第二日,她便带着给贾家众人准备的礼物,往荣国府去了。
我本来是想着让林如海也一起去的,不过林如海并不同意。
他对我说:「从前咱们在江南,他们在京城也就罢了,一年不过一两船的东西,也就打发了。但如今不一样了,同在京城,反倒要避讳些。」
林如海倒是不避讳我:「我那舅爷还有几分清高,场面上还过得去,但是老太太那里,只怕多半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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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就知道林如海说的不好是什么了。
黛玉是第二天一早去的,到日落还不见回来。
我心中寻思:莫不是要留在贾家住了?
虽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早先说好了黛玉回来也是有颇多结交的,这孩子一贯聪慧懂事,虽然有些小性子,但大面上从来不差。
她答应的事,从来不会食言。
我便让人去贾家探探口风,谁知道半路上就遇到荔枝回来,满脸急切,「太太,您快去贾家看看吧!贾家拘着咱们家姑娘不放人!」
这能行?!
我立刻着人请林如海,「今天这一趟无论如何也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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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听后果然十分不悦,「我就说这贾家上下没有一个明白人,他们当这是什么地方!竟敢拘着黛玉不让回!」
我一边收拾礼物,「本来我这身份不好前去贾家,但谁碰我闺女我跟谁急!」
当即,林如海同我带人前往贾家。
到贾家照样要坐四人轿过三道门,不过贾家很给面子,贾政等人亲自在门口迎接。
林如海携我下轿,贾家众人脸色各异。
倒是王熙凤这几年同我合伙的生意多了,这会儿见到我,那真是笑得五里开外都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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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着王熙凤的手,含笑看过去,连宁国府的那几个哥儿都来了,只贾母宝玉黛玉跟几个姑娘未在。
贾母跟姑娘家也就不说了,是要讲些矜贵的。
但宝玉如今也有十几岁了,连贾兰都站在一旁,他竟然躲在内宅里不出来。
贾母果然宠溺宝玉到没边了。
王熙凤明白我的心思,轻轻碰了碰我的手,「姑奶奶别担心,我的人看顾着呢,不会叫林妹妹作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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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自跟贾家的爷们儿一同去了,王熙凤等人领着我往内院去拜见贾母。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一片吵嚷。
一个变声期的少年哭喊着什么「我只要跟林妹妹一起,她在哪儿我在哪儿」,其余便是姑娘婆子的一通哄。
贾母痛心疾首,「你们这些个不中用的!还不快拦着宝玉,哪能叫他真摔了那玉?!」
王夫人在一旁压着怒意劝道:「你林妹妹如今有自己的家,哪能跟上回一样住在咱们家!」
刚说完,就被贾母驳了回来:「如何住不得?后娘哪有亲祖母亲?你快别说这些混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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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无数个或娇憨或柔美的姑娘拉着宝玉,齐齐哭成一团。
宝玉拽着项圈,似是要摘了扔下。
黛玉被樱桃、雪雁等人护着躲在贾母身边,一双眼睛早已经哭得跟桃子似的。
她身旁还站着一个落落大方的姑娘,气质比照黛玉不遑多让,也是颇为尴尬无奈地看着这满屋子的人。
我站在门口,听见王熙凤叹了一声,而后才收整情绪朗声笑着进门,「哎哟我的祖宗!我跟林家太太老远就听到老太太这里热闹非凡,还当是在迎接我们呢,谁承想又闹将起来了!」
说着,往宝玉跟前去,「叫我瞧瞧,又是谁惹了我们宝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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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赤红着眼,竟然也是哭了一场的,「二嫂嫂你来说说,从前我同林妹妹是不是最好的?如今他们竟要我跟林妹妹分开,不许林妹妹住在家里,也不许我同林妹妹一起去林家!」
王熙凤赶紧劝道:「哪里是不让林妹妹住咱们家?是林妹妹的父母爹娘都在,有自个儿的家的。」
说着,忙将几方引荐。
我送了老太太一尊白玉佛像,又送了迎春、探春、惜春几个姑娘东珠手串。
老太太见着我,也不免哭一场自己的女儿。
我内心含笑,这老太太真是在府里被人哄着供着惯了,如今越老越小,是一点儿礼数都不懂了。
不论从沈家论还是从林家论,她当着我的面叹息着贾敏的早逝,总是有些不好看的。
不过我对贾母的做派也不意外,拿着手帕陪着挤了两滴眼泪,王熙凤果然就来救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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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混乱过后,才总算是安静下来。
黛玉见到我就跟见到救星一样,连忙到我身边来,再不肯离开半步。
她如今也是见惯世面的姑娘。
早先来贾家的时候,心想这荣国府的规矩必然重,行动举止、吃饭饮茶都照着贾家的规矩来。
贾母让她住在隔间一般的碧纱橱里她也不知对错,就住下了。
但如今她交好的姊妹当中,清流官宦富商巧匠均有,已然能分辨对错。
黛玉伏在我耳边说:「在祖母家住上几日原本无妨,但我看宝玉如今还是自由出入几个姐姐妹妹的家中,实在有些不便。」
黛玉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迎春、探春便也罢了,连客居的宝钗姐姐、湘云妹妹的居所,都是他说去就能去的。」
我心道:岂止是说去就能去,那是说住就能住的。哪个他不去碰不去亲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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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欣慰黛玉如今已经能自己判断是非,做出选择。
贾母确实是疼爱黛玉的,黛玉也愿意留下住几日陪陪外祖母。
但知道宝玉如今年岁不小却还厮混于内宅之中,便有些不情愿了。
「便是钱姊姊家也没有这样没规矩的。」
钱小姐也是黛玉在林氏族学里的同窗好友,家里是经营药铺生意的,生死面前不重规矩,但平日里也绝不会允许外男私入内宅。
我拍了拍黛玉的手,示意我已知道。
别说她们现在了,就是 21 世纪,我也不喜欢别的随便进出我的房间。
刚这么说着,上首的贾母就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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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阿敏去得早,就留下这么一个姑娘,我做外祖母的少不得多疼她几分。」
贾母语重心长:「况且这女孩儿的好年岁也就这么几年,成亲过后便不得自在,我知晓你们规矩重,所以才想着叫她留在我这里松快松快。」
我笑道:「老太太自是疼黛玉的,但黛玉家里还有功课,她在族学里还担着俗务呢,若不是别个都信她,我跟她父亲也不敢巴巴地来请她回去。」
贾母皱眉不悦,「姑娘家识得几个字便可以了,学那许多做什么?没得把人学呆了,我这好好一个孙儿,不就是在功课上被他父亲苛责打骂得多了,才……」
我不愿意听贾母那套说辞,王熙凤上前打了圆场,「哎哟我的老祖宗,您可是忘了?林妹妹的母亲,咱们家那位姑奶奶,从前也是才学鼎盛的,那林氏学堂的人也敬重姑奶奶,所以才叫林妹妹去呢!」
这事儿是没有的,不过王熙凤知道我不介意贾敏的事儿,便顺势借了这个由头。
果然,贾母等人听见林氏族学看重贾敏,黛玉又插手其中,心思、态度便又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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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原本见到我是颇为不喜的,但听见我说带黛玉回去是给了黛玉差事,便也不再闹将起来。
王熙凤松了一口气,赶紧哄着老太太同意放人了。
我看她这样,心道:果然也没有什么真正的老糊涂,不过就是打着糊涂的名义为自己谋利罢了。
这边宝玉见众人纷纷改口,顿时不干了,竟是直接过来就要抢黛玉。
可黛玉早已经不是他想亲近就亲近,想放肆就放肆的人了。
他才一冲上来,樱桃立刻就挡在黛玉面前。
也不见樱桃是怎么拦下的,宝玉竟然就再前进不了一分。
我怒不可遏,看向王熙凤等人,「我横想不到贾家竟是这般待客的!一言不合便要冲上来打人吗?!京城之中,天子脚下,竟有人敢拘禁朝廷大臣的家眷,还要出手动粗,好大的规矩!」
宝玉愣住了,嗫嚅道:「我……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想对林妹妹动粗……」
但王熙凤已经十分迅速地明白了我的意思,立刻亲身挡在宝玉面前,焦急道:「哎哟我的宝二爷!你冲着我们姊妹摔打也就罢了,怎的还摔打上林妹妹了!」
宝玉急了,连哭都忘了,慌忙要解释。
可黛玉看他的眼神,已然只余失望。
50
借着宝玉发狂动粗的由头,我把黛玉带了出来。
林如海那边收到消息,三下两下结束跟贾政等人的寒暄议论,与我们母女会合。
路上,我们三个同坐一辆马车,他们两个脸色都有些不好。
等回家后,林如海把黛玉叫进了书房。
在我的引导下,林如海大小事务从来不避讳黛玉,黛玉聪慧,叫她知晓多些,比避着她更好。
林如海跟黛玉交底,「贾家不能再来往了。」
黛玉愣了片刻,虽然今天的相聚并不十分愉快,但她也没想到会这般严重。
她下意识看向我,我在一旁喝茶,微微点头,「听你父亲的。」
林如海道:「宫中一连将元春擢升了三等,如今已经封了妃,我看着并不像好事,竟是要捧杀。我今日同贾政等人寒暄,话中明示他们要谨小慎微,可贾政丝毫不以为意,只说盼着我赏光,去他们新建的园子里观赏观赏。言语之中,不无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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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将今日的事一说,黛玉立刻明白过来。
她在贾家住过一两年,对贾家的奢靡和财务可谓是心知肚明。
不算夸她,乃是这贾家太无规矩,上下赏银分例全数公开,却并无几个进账。
黛玉微微蹙眉,「便是将外祖的私产全数拿出,只怕也建不成这园子。」
言外之意,贾家必然拿着元春封妃的由头去向外头募集银子去了。
利益交换情愿给的还行,若是不情愿的……这就是贾家的滔天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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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说下这话,黛玉神色巨震,喃喃出声:「那老太太和宝玉他们……」
林如海摇头,「贾家上下一门糊涂,唯有一个贾政,外头看着清高,不过是因为官场不得意,不会那许多门道,才只能搏个清高的名声罢了。」
说起这个,林如海也是唏嘘,原先宝玉这一代还有个贾珠,自幼聪慧,才学过人,年纪轻轻就中了举,娶亲李纨,得国子监祭酒李家的看重,本该是贾家下一代的掌家人的。
只可惜命不好,早早地去了,如今贾琏、贾环、贾宝玉,没一个中用的。
贾琏在经商上还算有门道,但于科举上毫无指望。
黛玉本就是个敏感操心的性子,听她父亲一番话,眉宇之间竟是愁思和绝望。
大观园已建成,即便如今还没有叫上大观园,但那么大那么奢华的一个院子矗在那里,贾家的罪证已经落下。
我见他们说完,才缓缓开口:「也未必毫无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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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向我看来,黛玉的眼中也是亮起一点微光,「母亲,你可有什么办法能解外祖家困境?」
我想了想,说:「贾家如今到这地步,要说全然脱困是不可能的,但若只是保住人,倒是还有办法可想。」
林如海闻言,轻轻摇头,「别人未必承情。」
我笑了笑,「我要别人承情做什么?我只要黛玉开心。」
林如海微微怔忡,看了一眼黛玉,这孩子自幼想得深,十日里有八九日都是愁容满面的。
跟着我的这几天倒是眼看着活泼开朗了一些,虽还有些愁态,但寻常已经不再哭得身子枯败。
良久,林如海轻轻覆上了我的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你总比我多为玉儿操心一分。」
自刚才林如海说起贾家大祸临头,黛玉便再无一丝生机笑意,愁容枯朽迅速爬上了这个小姑娘的眉间心头。
林如海心里只觉黛玉在那两年里叫贾家祸害了,如今竟还为贾家操心如斯。
只有我知道,这是黛玉身为女主,命里注定的。
我不是想救贾家,我是想救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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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黛玉并不多去贾家,但那宝玉竟是半点儿都不避嫌,追到家里来。
林家如今是我做主,我三回里有两回叫他吃闭门羹。
黛玉跟他命运如何纠葛那是一回事,但作为黛玉的继母,我这里是不会给他行方便,让他纠缠黛玉的。
贾宝玉无奈,留下一句话:「我只当沈姑奶奶神仙之姿,是与别个不同的,成亲之后也不似真珠蒙尘变鱼目,谁知沈姑奶奶竟半点不懂我对林妹妹的情意。」
我都气笑了,直接将话递到林如海那里,之后便听说林如海在朝堂上给了贾政好大一个没脸。
至于贾政回去之后如何教训的贾宝玉,那就不是我操心的了。
只不过那之后,贾宝玉倒是也学乖了,不往林府上来了,而是去林家族学里求学。
至于真求学还是假求学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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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在林氏族学里当着差,林如海每年资助大量钱财供林氏后辈求学,也会引入一些寒门学子。
这里头诸多账目,我全权交给黛玉打点。
一来她的才情出众,别人轻易糊弄不了她,谁有真才实学,谁是绣花枕头,她看得分明。
二来叫她见识世间苦难,有人光是活着就不容易了,所求不过吃饱饭,不过能堂堂正正活在这世上罢了,而有人锦衣玉食却毫无建树,还要指手画脚说这说那。
樱桃、荔枝、雪雁等人跟在黛玉身边,不会字的也学了几个字,时不常地替黛玉说话。
「今日那位宝二爷又说些什么酸话,说要是能一直同姑娘这样读书作诗就好了,不愿姑娘将来同其他女子一样囿于俗务,变得粗俗不堪。
「姑娘听见这话就恼了,说女子变得粗俗是因为成亲之后要操心内宅之事,阖家上下须有人知道大事小情如何安排,入账支出如何周转。
「说宝二爷觉得女子成亲后变得庸俗,盖是因为那家的男子撑不起来家,说他为何单觉得琏二奶奶不是寻常女子,自是因为琏二奶奶会挣钱,不必顾着一家老小的吃喝,还要顾着男子的面子。
「饶是这般,宝二爷还时常说琏二奶奶俗气,单知道金银之事,连诗会都只是出钱。
「姑娘把宝二爷说了一通,而后自己也哭了,将族学里的几个寒门学子拿出来作例子,说人家不是没有风骨,是西北风吹寒了骨头,质问宝二爷,若是有朝一日替他操心的人死了,他能撑得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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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大为舒服,「不枉费她这些年在族学里的见闻。」
樱桃抿嘴笑,「那位宝二爷今日学都没上完,直盯着姑娘说姑娘变了,逃也似的家去了。」
我嗤笑,「遇着不如他意的事就逃回去,将来回不去了看他还去哪里。」
不过要说宝玉这个人吧,也不是一点儿优点都没有的。
至少脸皮够厚。
前一日黛玉才说了他,第二日他又来了,跟在黛玉身后,神色委屈,但到底寸步不离。
黛玉见他还不算完全没救,心里又不免伤感,「他再是如何,我的话他总是听的。」
于是便将我所说的,慢慢地一点一点教给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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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这边也找了王熙凤来。
王熙凤这些年靠着我手指头缝里漏下去的生意,私产攒了个够。
她也跟我交了底,「我听了姑妈的,没再一味在府里要强,若是开销不够了,我便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出来。刚开始的时候老太太跟太太都十分生气,怪我市侩,又疑我中饱私囊,待我将账册同钥匙一起交上去,管家从二太太转给大太太,又转给探春那几个丫头,连珠哥儿媳妇儿都试过一回,最后还是到了老太太身边的鸳鸯手里。」
鸳鸯这丫头我知道,红楼梦里为数不多性情又好,才干又高,心气也要强的丫鬟,同那些丫鬟身子小姐心地不同,很是利索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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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闻言笑道:「那可是难为鸳鸯了。」
「可不是嘛,」王熙凤恨不能更加赞同,「好在鸳鸯说的老太太都信,如今阖府上下,连老太太也知道府里入不敷出了。」
最后所有人都愿意将管家权交回到王熙凤手里,可王熙凤不愿意接了。
王熙凤这会儿笑着颇有几分当初黛玉初进府时的精明豪迈,「我如今手里不说多,保我的巧姐儿安稳太平一辈子的本钱是有的。」
我看着她,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美梦,「那得是贾家别做那掉脑袋的事儿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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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闻言脸色骤变,「姑妈这话……」
我神情肃然,「我几时说过假话?」
王熙凤方才惊得起身,她同我做生意,自然知道我的为人秉性,此时又站立不稳,跌坐在背后的椅子上。
「如何……如何就到了这地步?宫里还有元妃啊!」她不敢相信,低声惊呼。
我摇头,「恐怕这就是源头。」
王熙凤睁着眼睛,盯着我半晌,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姑妈,不瞒你说,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为了巧姐儿跟这孩子,我得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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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她起来,「有喜是好事,只是,你当真愿意为了两个孩子舍弃一切?包括侯府爵位前程家产?」
王熙凤几乎没有犹豫,「侯府爵位早就跟我们没关系了,前程家产也得活着才能挣到,姑妈,求您救我!」
我点头道:「你能这样想便好,那接下来我跟你说的事儿,你就是割肉剜心也要照做。」
「但凭姑妈吩咐。」王熙凤当即应下。
「好,这第一步就是,你们要把那园子捐出去。」
什么?
饶是王熙凤已经做好了舍弃一切的准备,也没想到我上来就直接冲着那园子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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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有黛玉训斥宝玉,后有我指引王熙凤同贾琏。
林如海自然也要跟上,在他几次时阴时晴的对待下,贾政终于顶不住了,摆了酒请林如海,想要说和。
他心里便是不明白林如海为什么这般对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忍下来,委曲求全。
林如海见他还知道低头,不是个拿着清高当命的家伙,也算是稍感欣慰,「好歹不是那等说不通的死木头。」
当天的宴席是在外头摆的,不过是我的酒楼,周遭无人,除了他们二人,便只有我知道那天晚上他们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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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贾政回去之后,第二日没有上朝,第三日才穿戴整齐上朝去了。
一去朝上,贾政就向皇上递折子,说府中的大观园已建成,恭候元妃省亲,同时表示,元妃省亲之后,将以宫中名义将大观园捐出,供百姓游玩观赏。
贾政到底是个文人,文章还是写得有一套的,他恳切地念了一篇赋,歌颂皇帝仁厚太平盛世:「圣上开恩让元妃省亲,这不光是贾家门楣光耀,也是圣上的天恩,臣铭感五内,盼望天下人都知道圣上仁厚。」
皇帝如何想的我不知道,但林如海说皇帝准奏了,甚至还赞了贾政一句「与民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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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贾政也在皇帝的是话语中逐渐清醒过来——如果皇帝没有对贾家有不满,怎么会这么轻飘飘同意代价这么大的工程直接捐献出来。
是恩是罚,昭然若揭。
自此,贾政再不敢对林如海的话心存疑虑,只飞快照办。
原本他还担心贾家内部或有阻碍,谁知道阖家上下竟然都同意。
刺头之一的宝玉主动请命:「我于科举一事上实无建树,过往又只贪图玩乐,纨绔懵懂,今后愿只做庶民,留守园子。」
贾政惊喜之余也生出一股疲惫感——这个儿子是没救了,虽然他原本还发愁该如何说服儿子放弃科举,但真到了这时候看贾宝玉放弃得比他还快,也是有些犯堵。
而贾宝玉这里还欣喜不已,当天就找到黛玉道谢:「父亲果然同意了!还是林妹妹对我好,知我不喜科举,便帮我一劳永逸,让父亲再也骂不了我,母亲也逼不了我了。」
黛玉看着宝玉,心中百感交集。
但无论方式如何,目的是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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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放弃科举之后,贾政自然也让贾环一并放弃。
然而贾环并不知内情,只觉得是贾宝玉不成器,连带着他要一起陪葬,竟然从此往后都不能科举了,便将贾宝玉恨上了,比从前更甚十倍。
老太太那里也有人去劝,只说是宝玉不爱读书,也没得叫贾环一个庶子爬到了宝玉头上,索性都不要去学了。
老太太一贯地糊涂,听不到宝玉不如人,当即便答应了。
唯一只李纨那边,她出身书香世家,王熙凤联合鸳鸯给她求了个恩典,让她家去了。
李纨也表示:「我为珠爷守一辈子,只盼着能让兰儿随我父亲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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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最后一个麻烦王夫人也不得不答应——她是闹不明白贾政为什么突然跟老太太一样胡闹,就由着宝玉不考科举了。
但她往常就在这对母子面前半点儿体面都没有,如今老太太跟贾政都发话了,她便是再不情愿,也只能认了。
于是原本不想让李纨家去,但听说唯有这样才能让贾珠留下的唯一血脉读书科举,便也只能答应了。
宁府里贾蓉、贾蔷那几个本来就志不在读书,比荣府里更不如,因此也答应得毫无压力,还顺带捞了一个谨守孝道,听长者言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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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家这一出在京城引起一片哗然,耗资巨大的园子还没用就说要捐出去做「万民园」,同时贾家后辈纷纷放弃科举,自断仕途。
不久之后又传出连恩荫的爵位都不要了。
一连无数变化,悉数发生在元春省亲之前。
贾王史薛各家态度不一,贾家虽是最糊涂的,但糊涂反而有好处,上下各自心思,最后竟然殊途同归,全都认了。
王家那边是王熙凤回去说的,「我今日言尽于此,无论你们想得明白想不明白,只管照做。若是不做,将来也不必求到谁家门上,各家都一样,自身难保!」
史家原本就已经没落了不少,连史湘云都是靠着老太太在贾家的体面,才有一二分的喘息机会。
如今连贾家都这般动作,史家的两个侯爷飞速卖掉了私产,主动请缨去驻军,只将史湘云托付给老太太。
至于薛家,那位比黛玉大不了两岁的小姑娘,隐隐有当家人的风范。
察觉到贾家拼了命不想让自己跟宫中皇权有任何关联,心里便明白了——拿贾家做跳板进宫是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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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也同我说:「宝姐姐是个有才干的人,过往只因为是女儿身,被叔伯舅兄瞧不起,她见我如今管着族学庄子铺子,知晓女儿家也能做得一二件事,便绝了那心思,只托我求母亲,看是否能给她些助力。」
乖乖女儿为好姐妹求到我面前来,我自然无有不从的。
我想起原书里那首诗:「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原是极致的辉煌,却终究在富贵中迷失了志向。
我对黛玉道:「你只问她,薛家没了进宫的指望,如今我要她将皇商的头衔也舍掉,她舍得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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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去了没两日,薛宝钗便亲自上门求见,带来了自己的答案:「不破不立,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如今方才知晓,靠着谁都不如靠着自己。既是要破,不如破个彻底。」
我看着下头的小姑娘,这孩子心思比黛玉决绝。
黛玉虽在我的教导下心思渐朗,但薛宝钗从来就更加务实。
她心中并不满意宝玉,但当时薛家那等境况,她唯有嫁给宝玉才能够守住寡母弱兄。
如今想明白了,倒是也没有什么舍不得了。
至于皇商的名号,谁爱要谁要去,商跟官斗,从来都是弱势一方,不如彻底放手,反而能守住更多。
她既通透,我便也放心——多个心思清明的姐妹,将来便是我跟林如海去了,黛玉也有自己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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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亲如约而至,因着贾政同王熙凤的极力邀请,我跟黛玉也出席了。
元春通身富贵,只是眉宇之中愁意颇深,临行前,她拉着贾政和王夫人的手道:「父亲救了我的命,只盼家中能够知晓利害,少些奢靡。」
王夫人泪水涟涟,贾政不住应承:「自是不能,自是不能。」
元春回去了,贾家继续处理着家产,其实原本也没多少家产,王熙凤管家之时便是靠着老太太的库房度日的。
大观园之后果然捐作万民园了,倒是得了不少民间赞赏。
贾家只余了一个空壳子,但终究挡不住元春的命运。
那年秋上,元春病死宫中,皇上特许贾家回金陵奔丧。
林如海给贾政最后一个指点:「告老还乡,往后便不必再来京城了。」
贾政答没答应我不知道,但老太太确实不行了,元妃的丧事过后不久,老太太过世,贾府众人守丧三年。
老太太将私产果然尽数留给宝玉,贾琏王熙凤等人心中早已有数,也并不恼怒。
何况宝玉倒真是个不在意金银的人,只将钥匙又还给王熙凤,「还是凤姐姐管着家吧。」
此后贾敬、贾赦接连过世,仿佛命中注定一般,三年又三年,贾家的后辈子侄当真到了金陵就没再离开了。
王熙凤看的事儿多了,也绝了贪心,将老太太的钱财悉数拿出,买了两座山,建了清净之地,一干人等,都住在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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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黛玉宝钗,以及归家的李纨,还有外嫁的史湘云,时有探访。
黛玉回来跟我说:「大太太年纪轻,孝期过后便改嫁了,二太太一贯地吃斋念佛,从前或许有些是无奈,如今瞧着倒是真的念上了。几个姊妹也还好,原先孙家替孙绍祖求亲,谁知碰到大老爷过世,迎春姐姐须得守孝,那孙家等不了,便不求了……今年族学中有几个认识孙家的学子,听他们说那孙绍祖不是人,接连打死了几个房中人,幸而二姐姐没嫁给他。凤姐姐的心思在山下的铺子里,山上的一应事务交给了探春,没成想她倒是个厉害的,将山上管得有条有理,铁桶一般,宁府里有几个混账东西,看到探春也怕得不行,俱都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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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贾蔷、贾蓉、贾环也相继娶亲、续弦,因着家产不丰,也没有那些个不安分的前仆后继,都各自老实了。
王熙凤见他们安分了,倒是也大方,将老太太留下来的铺子,一家一家分了出去。
在山上表现好,便给你一个铺子让你下山管着。
在山下表现依旧不错,再多给一个。
如此这般,贾家几个后辈竟是都老实管起事务来,日常虽不爱好上学了,但谈论的都是如何经营管理铺子,倒是也少了些闲气。
连对宝玉恨意滔天的贾环,因着自家亲姐姐管着两座山,心里也舒心了。
何况宝玉并不爱钱财,也不通俗务,倒是在读书上真有些天赋。
八股文他不会写,但吟诗作词还算可以,贾政再也不管他「看闲书」,他竟真就在林氏族学里当了个小先生。
平日里就教教蒙童诗词,闲了竟自己拿起笔来写些话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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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时常拿来看,说道:「目前,宝玉这话本子竟是不比你的差。」
我心道:那可不是,《红楼梦》的作者不就是这位「宝玉」么?
纵使几个时空轮转,书中人、人之书……这也是他的宿命罢了。
黛玉着人帮他印版,竟是卖得不错,世人都知「雪芹先生」才情绝佳,书中深意万千。
而贾宝玉为众多人物写出小传之后,渐渐地少了几分骄傲,多了几分淡薄。
黛玉出嫁那天,他来送嫁,月白衫子将他衬得清减了几分,他看着黛玉,说道:「林妹妹,你无论婚前婚后,必定都是真珠,永不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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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嫁给了我娘家嫂嫂的侄子,乃是清河鼎鼎有名的簪缨世家谢家,清贵不失风骨,以墨家学问为所长,故而在实务上很有一套,后辈子侄个个出众。
这亲事还不是我们父母长辈说来的,是黛玉在钻研信笺纸时,知晓谢家的手艺不同凡俗,故而前去求学。
在谢家求学半年,回来时便是谢家的少年郎谢瑾言送回来的。
儿女有意,经我和林如海多番考量打探,这亲事便顺理成章地定下了。
一年后,宝钗携着沈家四郎一直护送送嫁的船到清河,她已嫁入沈家两年,如今薛家的皇商名号不再,但再无人敢小瞧沈家四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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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上船前,对着我和她父亲长磕三个头,谢家少年郎跟着她一块儿行礼,「请父亲、母亲放心,瑾言必定倾尽一切爱护玉儿。」
我虚扶他们起来,笑道:「瑾言有心了,正好我有事同你们讲,臻儿和涵儿也到了求学的年纪,我跟你们父亲商量着,不若把他们送去谢家学堂,也省得他们在林家族学里无法无天。」
黛玉欣喜,「母亲,当真吗?」
林如海笑道:「我已递上奏折,请命南巡,不日也将前往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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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能一直留在清河,但左右未来三年应该都在清河周边,不会太远。
这也是我们共同的决定,林如海如今位极人臣,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今圣上对他颇为看重。
只是皇上待他亲近,我们不能不自知身份,故而连升之后,林如海便借着黛玉成亲的由头,借故不放心一定要跟去清河。
气得皇上对他破口大骂,但架不住林如海铁了心,皇上也只能答应了,约定好三年后一定回来替他办好海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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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成亲半年后,我们举家迁往清河。
再见黛玉,黛玉脸上容光焕发,挽着谢瑾言的手,在码头迎接我们。
宝钗同沈家四郎分家后也主动搬到了清河,姐妹二人联手开办了女子学堂、女子纺织厂,谢林沈三家一起创办了女子水上武行,便是女子水兵的雏形。
「将来父亲要负责海运之事,我们也想出一份力。」
林如海抚着胡子朗声大笑,「甚好,甚好。」
而后,黛玉朝我走来,挽着我的胳膊,「母亲,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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