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恐怖悬疑的民间故事?

我未来婆婆重病将死,需要很多钱治病的时候,未婚夫突然暴富,解决了眼下的难题。

可是从那之后我开始掉头发,呕黑血,有人告诉我,这是被借了阴债。

他还说,我命不久矣。

1

我和秦楚是相亲认识的,介绍人说他是个老实人。

秦楚确实很老实,但也是个能过日子的人。

二十七岁,长相中等,有套在还贷的房,全款二十来万的车,工作稳定,收入中等。

性格温吞到好像木头人,几乎没有脾气,也没有兴趣爱好。

我比秦楚还大两岁,想结婚,无非是我爸妈天天闹,还拿死去的爷爷奶奶说事,说我不结婚,爷爷奶奶死了都不安心。

秦楚的情况比我更难,他爸早年车祸去世,他妈得了癌症,想在死前想看他结婚生子,他不得不走上了相亲这条路。

这点上,我们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各自表明了态度。

或许是处境相同,大家对感情不报太大的希望,从理性上处对象,我和秦楚反倒还挺合拍。

平时各忙各的工作,一个月去他家吃一次饭,去我爸妈那里走一趟,两边应付家长,然后他回去照顾他妈,我回公司加班。

别说激情,我们除了应付,没有再另外约过,所以连手都没牵过,更像是公事公办。

用同事的话说,就是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联姻」。

谈了半年,在双方家长的催促,以及秦楚他妈病情又恶化的情况下,我们先订了婚。

说是订婚,就是老一套,给个见面礼,交换八字,买三金首饰,双方家长亲戚见个面,大概谈定婚期这样的。

订婚宴我和秦楚其实就像两个傀儡,三金都是他妈和我爸妈一起买的。

礼金和三金也都没落我手里,我妈说帮我保管,直接拿走了。

但秦楚确确实实成了我的未婚夫。

怪的是,要订婚宴散的时候,秦楚居然破天荒的把我叫到饭店外面,要了我一缕头发,说是结发为夫妻什么的。

说这话的时候秦楚目光沉沉的看着我,没有什么浓情蜜意,严肃认真得好像刚才我爸妈提出要多少彩礼时一样。

难得他这么一个木头人,说出这种话,我有点诧异,却还是拿包里的指甲刀剪了一缕给他。

结果他还顺势,让我剪了十指的指甲给他。

也幸好我工作忙,没有做美甲的习惯,我啼笑皆非看着秦楚拿着一块老旧的手帕包着那一缕头发,又干脆剪了指甲给他。

或许当时我对秦楚还是抱有希望的吧,毕竟现在先婚后爱的电视这么多,抑或时订婚宴上,我爸妈多方刁难,开价越来越大,他都应承着,让我有了些许愧疚,所以他说的这些,我都答应了。

那时才晚上八点多,秦楚也没有说再约我什么的,小心的捂着手帕里的东西,直接就走了。

因为订婚了,所以秦楚他妈再次住院后,我时不时下班,都会买点水果去看她一眼,有什么能帮忙的,都帮上一帮。

秦楚虽然请了护工,但我还是该尽尽心的。

可去过两次后,我就隐约发现不对了。

不说现在请护工有多贵,就是医药费,我瞄到的单子里面,就有很多不能报销的进口抗癌药,贵点的好几万,便宜点的大几千。

更不说用其他的营养品和各种止痛类的了。

秦楚工资中等,一年所有的加起来,大概二十万的样子,还有房贷和车子,这样的医药费根本就不是他能承担的。

虽说他爸当年出车祸,陪了一笔钱,还有保险什么的,但他家买了套房,而且他妈这些年一直治病,应该也花得差不多了,哪还有钱这么花的。

我也趁秦楚不在,问过主治医生,他说以前都是保守治疗的多,但这次病情恶化得严重,秦楚交待要用最贵最好的药,这次住院已经花了大几十万了。

主治医生的意思,让我劝劝秦楚,再治下去,不只是花钱的事情,病人也痛苦。

这钱是秦楚的,用来给他妈治病,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这次秦楚他妈情况确实很严重,完全进不了食,靠插管,还时不时的呕吐,情况时好时坏。

我去陪了两个大夜后,秦楚就又多请了一个护工陪夜。

两个护工加起来,都比秦楚工资高了,更不用说医药费了。

我暗示过秦楚,如果他缺钱的话,我这边有点,不要太为难。

我工资几乎是秦楚的两倍,而且我倒也不怕没钱,就怕他闷不吭声的,死撑着搞借贷什么的。

秦楚话少,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闷头说了声谢谢,不用,他有钱。

怪的是,从那之后,或许是感觉到我的真诚,他隔三差五的给我送花,送礼品。

一捧花至少大几百,送到我办公室,还有给同事分的蛋糕奶茶什么的,外加不是项链手链之类的饰品,就是包包,花费都很大。

别说我感觉奇怪,连我同事都感觉奇怪,说秦楚好像换了一个人,是不是我去陪了他妈几个大夜,就对我动了真情。

果然搞定未婚夫,还是得先搞定婆婆啊!

也有结了婚的同事提醒我,男的突然变性,如果不是感动,那就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感到愧疚,想用这些东西弥补我,让我自己注意点,看秦楚这样用物质弥补,人都见不着的,不太像是感动的样子,反倒像是暴富了。

我收了两次后,明确的和秦楚说了,不要送了,太浪费了。

秦楚却说他买彩票中了笔钱,不浪费,让我不要担心。

这就更奇怪了,据我所知,他一直认为买彩票都是有暗箱操作,从来不买。

我笑着问他中了多少,他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我,说完全够用了。

然后就是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或是想玩的,他都可以满足我的。

明明是那种霸道总裁、邪魅狂狷的台词,他却没有半点笑意,就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沉沉的看着我,脸色还有点阴沉,就好像在还债一样。

我再次强撑着笑着问他中了多少,是不是可以让我下半辈子躺平。

当时秦楚看着我,目光闪闪的点了点头:「晏安,可以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时他并不像是说谎,但目光闪躲。

只是一想,他这彩票是领证前中的,我这么说,好像是觊觎人家的婚前财产,我也就没有再说了。

第二天,秦楚居然又给我送了花和礼物,随花来的,除了分给同事的奶茶,还有一块手表。

有识货的同事查了一下,三十来万。

我当时都惊呆了,跟同事说这绝对是假的,可同事却一口咬定不是,他家有亲戚是专门修名表的,他跟着学过一段时间,是真是假,还是能分辨的。

一个老彩民同事开玩笑:「晏安,你未婚夫不是中彩票了吧?这都送上奢侈品了,上一期本市开出了一个五千多万的,会不会是你未婚夫啊?这一出手就是三十万的手表,还直接敢让跑腿送,绝对暴富了啊!」

我听着愣了一下,想到秦楚说他中了彩票,难不成真的中了五千多万?

办公室立马就活络了起来,同事们喝着秦楚送的奶茶,都开始劝我,从秦楚最近的情况来看,暴富是肯定的。

他们本着以后长期有吃的原则,让我一定要笼络好秦楚,要不然有了钱,人家选择就多了,我比人家还大两岁,万一人家喜欢十八岁,二十岁的呢?

更有甚者,还笑我:「晏安一定要早点结婚,想想未来婆婆熬不了多久。富豪老公,不用伺候公婆,这日子不要太爽啊。所以啊,尽早领证,尽早安心。」

然后就开始帮我幻想,中了五千万的话,到手多少,两口子该怎么花,存银行利息多少,如何如何的。

谁没幻想过彩票中大奖,我也没太在意。

就是看着那表盘上闪亮的碎钻,感觉有点头晕。

下班后,办公室的女同事都心情好,就约着一起 SPA。

我洗头的时候,洗头小姐姐有点担忧的告诉我,掉头发有点严重。

她帮我洗头,不过是抓两下,满手都是头发,扯下来就是一大团。

其实这两天我也感觉到了,头发掉得厉害,一梳满梳子都是,明显能感觉头发稀疏了。

同事说可能是熬了几个大夜,加上秦楚他妈做放疗化疗什么的,我总是去医院陪着,难免受到点辐射什么的,劝我如果打算结婚就要孩子的话,医院还是少去。

我也没太在意,只是按推荐的用了护发的洗发水。

可等洗完头起来,看着旁边半垃圾桶一团团的头发,也有点心惊。

「这掉得太狠了!晏安,你要不要做个体检啊。」同事大姐步入四十后,就特别注重养生,看着我那掉的头发:「你这有点吓人了。」

我胡乱的应了一声,也没太在意,想着可能是熬了夜吧。

推背的时候,同事们还在笑话我,今天全场让我买单,毕竟我未婚夫暴富了。

不过走的时候,大家都是划的卡,但也衷心建议我,如果秦楚真的暴富了,还是尽早领证。

他这么给我买东西,周围的人肯定知道的,就算他老实,旁边人感觉不对,也会有人起心思的。

我做了个 SPA,就感觉有点头晕目眩的,有点无力的笑着应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和秦楚,真的就是各取所需才相亲的,他选择我,无非就是因为我收入还行,独立自主,对他不会报太大的希望,大家能和平过日子。

如果他暴富了,有了更好的选择,其实也正常。

同事们还有下半场的,可我最近几天总感觉头晕目眩的,就没去。

同事劝我多补觉,好好休息,也没勉强我。

我最近几天确实睡不好,总是做梦,梦到我死去的爷爷奶奶,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一直跟他们在一起。

要不就是突然就有那种坠落感,瞬间被吓醒了。

我看了一下时间,才晚上八点多,看着包里三十万的手表盒,想着还是太贵重了,该还给他的。

我站在路边给秦楚发了个消息,问他在哪。

这个时候,他一般都是在医院的。

他送完东西,都不会打招呼,或者送完约我吃晚饭之类的,如果不是跑腿点名是「秦楚秦先生」送的,我都怀疑不是他。

这会我发了信息,秦楚才回我:在医院。

我让他在医院等我,我就过去,他也没问我在哪,来接我什么的。

等我到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他妈的病房在二十六楼,我进电梯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我站在电梯无聊,把那只三十万的手表拿出来,看了看。

无论是造型,还是工艺都挺漂亮的,表盘外面一圈碎钻在电梯灯光里,亮晶晶的。

我正看着,就听到旁边有个小女孩子的声音,小心翼翼道:「阿姨,可以给我看看吗?」

这声音虽然又低又奶,突然响起,也让我心头一个激灵。

有点奇怪的瞥了一眼电梯,已经到了 14 楼,想着应该是我走神了,电梯门开了也没注意,这小女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电梯。

她穿着病号服,手上戴着个红色的手环。

我看着心头微惊,又转眼看了看电梯,就只有她一个人。

四五岁的样子,肤色惨白发青,瘦得皮包骨,下巴尖尖的,一张脸上就只能看到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了。

最近我出入医院多了,知道红色手环代表着濒危的病人。

这小女孩子,这么小,就戴上了红色手环,心头也有点发酸。

「阿姨?」小女孩子还伸手扯了扯我,努力踮着脚朝我道:「可以给我看看吗?」

她手冰冷冰冷的,我朝她笑了笑,蹲下来把手表盒一起递给她看:「你怎么一个人跑电梯里了啊。」

趁着她接过手表盒,我顺手理了理她的手环,上面有基本的信息:心胸内科,24 床,蔡灵兮,5 周岁。

「好漂亮。」她看着盒子里的手表,眼睛眨巴巴的。

我一边感慨果然女性无论年纪大小,都喜欢这些东西,一边接连摁了上面几层的电梯,想着把这一个人跑出来的小女孩交给护士。

红色手环的啊,乱跑万一出事,就麻烦了。

电梯在 18 楼就停了,门开了,外面有人进来。

我忙摁着开门键,扭头想叫那小女孩跟我一起走。

可一回头,就见刚才进电梯的人,诧异的看着角落里的手表,转眼看着我:「你的吗?」

我心头一惊,连忙将手表盒捡起来盖好,朝那人道:「你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女孩了吗?五岁,这么高一点!」

那人有点疑惑的瞥了我一眼,朝我摇头嘀咕:「电梯里不就你一个人吗。」

我怕那小女孩子小,从盲区趁我们不注意跑了出去,就忙拿着那表盒追了出去。

在电梯口找了一圈没找到,忙到护士站,问护士:「心胸内科 24 号床的蔡灵兮,刚才一个人到跑电梯里了,才五岁,你们注意一下,赶紧找找。」

那护士瞥了我一眼,再三跟我确认了信息,这才打电话过去。

她们都是用床号的,直接问那边:「你们 24 号床还在床上吗,有人看到她跑出来了。」

可那护士听着电话,瞥了我一眼,眼睛明显的收缩了一下,然后握着听筒,声音有点颤抖的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然后朝我道:「已经找到了,谢谢你。」

我看她表情不太对,还想问什么,手机就响了,秦楚发信息问我到哪了。

看着手里很贵的手表,我想着自己也告诉护士了,算是尽责了。

转身进了电梯,这次里面有好几个人。

看样子都是实习的医生和护士,其中有个小护士感慨道:「刚才心胸内科 24 号床走了,哎,才五岁,听说光这次就在医院住了一年多,身上全插着管,一直想出院外面看一眼,都没看成。」

我听着心胸内科的 24 床,心头惊了一下。

扭头看了一下那个护士:「是叫蔡灵兮吗?」

她想了想道:「好像是吧。我以前轮岗去过,好像叫这个名字。」

跟着又跟自己的同事感慨,好可惜,这么小。

我瞬间只感觉心头一冷,等电梯到了,急急的跑了出去。

站在电梯口好处,还没有回过神来。

老话都说医院是生死轮回之所,很容易撞鬼,可我感觉自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吧。

忙在心底暗念了几句佛号,转身就要去秦楚他妈的病房。

但一转身,就见电梯转角的地方,蔡灵兮小小的身影好像在半开的安全梯门那里一闪而过。

我心头疑惑顿生,想着就算她是个鬼,刚才还甜甜的叫我「阿姨」呢。

如果只是信息错误,她一个戴红手环的小女孩子乱跑,万一出事呢。

连忙推开安全梯的门追了过去,同时叫了一句:「蔡灵兮。」

但我一转过安全门,直接就撞到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身上,我忙一把揪开他,往楼道看了看。

悠长的楼梯上,根本就没有人。

我想着蔡灵兮不会跑这么快吧,跑到楼梯边往下看,入眼就是弯弯转转的楼梯好像一个旋涡一样打着转的往下。

这里是二十几楼,下面一片漆黑,似乎要将人吞噬一样,看得人心慌慌的。

我怕那小女孩子出事,连忙转身去看那个撞到的人。

却发现是一个短发干练竖得跟刺一样的青年医生,正站在门口,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微微跳动,眼带希冀看着我,声音有点微沙发哑:「你是找人吗?看到熟悉的人了,是吗?」

我这会有点心慌,不知道蔡灵兮到底是不是那个……

瞥了一眼那人的胸牌:肿瘤科,主任医师,白夜月。

这名字,还挺有意思的。

在那人满是希冀的目光中,我将碰到蔡灵兮的事情跟他说了,让他找找,要不然这么小一个孩子,还生着病,乱跑,万一出事呢。

这白医师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听着听着脸上慢慢落出失落,最后看着我目光沉沉的道:「你最近是不是发了什么财?」

我心头还发着慌,还没听懂,偏头看了一眼他:「发什么?」

难道他以为我发疯了?

「三两黄金要命烧,不义之财不可取。」白医师沉沉的看着我。

从白大褂里面取了一张名片递给我:「看在你心有善念,且与我有缘的份上,给你,有事可以打我电话。」

他一个医师,说的话神叨叨的。

我有点愣神,他却瞥了一眼我半开的包里的手表盒,直接将名片丢我包里:「横财烧命,阴债枉借。」

跟着好像有点失落,直接转身就走了,我听得莫名其妙。

但人一走,楼道的声控灯就灭了,黑漆漆的,只有下面不知道哪层楼的灯亮着,微亮的光从宛如旋涡般的楼梯往上,就好像引人跳下去一样。

我连忙追了出去,就见护士站的两个护士正一脸倾慕的和白医师说什么。

但刚才对我还神叨叨的白夜月,这会拿着病历,一个个的查着,一幅高冷精英的医生范,似乎根本没听到护士的话。

我走过去时,他还瞥了我一眼,目光扫过我的包,跟着就又低头看病历去了,就是那只握在手里的笔,好像咔了一声的断了。

2

我因为蔡灵兮和白夜月的事情,搞得心发慌,也没心思理会那白医生的怪异,几乎一路小跑到了秦楚他妈的病房。

秦楚好像在跟他妈说什么,护工在厕所洗衣服,看样子就是秦楚他妈又吐了。

我进去打了招呼,秦楚他妈插着管,在气若游丝的劝秦楚,不要再折腾了,为了她搭上我们俩,不值得。

我听她这话,有点怪。

一般父母只是劝子女,不要再花钱了,别人财两空。

她这劝,有点不一样。

而且什么叫搭上我和秦楚,就算一直治病,也就是多花钱,说不上搭上吧?

我也就安慰她两句,让她别操心。

然后护士就带着白夜月进来交班查房了,进来的时候,白夜月瞥了一眼我,然后看了看秦楚和他妈,目光沉了沉,脸色越发的冷,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护工给秦楚他妈喂药,我和秦楚就出来了。

我把那手表还给秦楚:「拿去退了吧,有钱先给阿姨治病,这东西又不能吃,买来做什么。」

说出这话,我自己都感觉有点好笑,以前秦楚说买花就是这样的——又不能吃。

现在这话,从我嘴里说了出来。

秦楚一直都是木着个脸的,我还给他,也不要,只是说让我早点回去,这就是该我的,算是他欠我的。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让我摸不着头脑。

他送我的东西,反倒是欠我的了?

但秦楚他妈在里面吃了药,又吐了,秦楚连忙进去了。

我也跟着进去看了一眼,却发现她这次吐出来的,好像并不是药和水,而是一些和黑棉絮一样的血丝丝。

眼看护工和秦楚两个人都忙不过来,我忙去洗手间拿了毛巾,准备过去给她擦嘴。

她却突然抬头盯着我,坚定的厉喝了一声:「不要你!」

这两个月她一直在医院,这一抬头,嘴角还有那些像黑棉䋈一样的东西,双眼凸起,凶狠的盯着我:「你别……」

她这样子看我,似乎我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秦楚连忙转过来接过我手里的毛巾:「你先回去!」

白夜月正给秦楚他妈拍背,有点意味不明的瞥了我一眼。

秦楚他妈却突然握着秦楚的手,沉声道:「别娶她,不能娶!」

那声音就好像死前要交代遗言一样,狠狠的盯着我,似乎要吃了我一样。

秦楚却只是沉着脸,拿毛巾给她擦着嘴,不说话。

「不能娶她!不能……」秦楚他妈却还气若游丝的说着。

白夜月看我的目光,探索味更足了。

我站在病房里,一时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幸好我这几年面对刁难的客户多了去了,保持着笑,朝秦楚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阿姨。」

就在我出门的时候,秦楚她妈还凄厉的大叫:「秦楚,别娶她,不要娶她!」

门外几个聚着看热闹的陪床,见我出来,立马就避开了。

等我走了两步,就听到一个大妈说:「肯定是前几天来照顾未来婆婆的时候,使了拌子,要不然她儿子马上找了护工,现在还不让娶,说不定就是给人家苦头吃了。哎,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是未来媳妇!」

「听说还问了医生,花了多少医药费呢,这还没进门呢,就怕婆婆治病花太多钱。咂,你说现在的女的怎么这么现实。」

我听着脚步一顿,扭头看了那些大妈一眼,她们立马就散了。

下电梯的时候,总感觉不是滋味。

明明前几天照料秦楚他妈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而且订婚的事情,还是她要求的呢。

怎么突然就不让秦楚娶我了?

我没开车,下楼打车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秦楚也没有发信息给我解释、安抚,更不用说提出开车送我之类的了。

这晚我睡得很不好,一会梦到小时候和爷爷奶奶去上坟,往那些坟头上一叠叠的压纸钱。

一会就又梦到秦楚他妈,半抬着头,双眼凸出,嘴着流着黑棉絮一样的东西,恶狠狠的盯着我。

一会就是我头发哗哗的掉……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晚起来,我发现枕头上全是头发,梳的时候,梳子上掉得全是就算了,握在手里还没有一拢了。

刷牙的时候,牙龈还出血隐隐作痛,双眼也又青又肿的。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袋昏沉沉的,不时闪过白夜月那句话:三两黄金要命烧。

正想着昨晚好像推脱了一下,那块手表没有还给秦楚,今天要找机会还给他,我妈就打电话来了。

她语气很急,一开口就催我快点结婚,听别人说秦楚最近中了几千万的彩票,银行的都去找秦楚揽储。

又劝我,万一秦楚他妈没熬过去,死了,我和秦楚今年就结婚也不合适,又要拖到明年。

现在秦楚暴富了,万一有什么小妖精贴上去,我这三十来岁的老姑娘就哭吧。

我盯着镜子里好像要死了的自己,胡乱的应着。

可我妈立马就又转过话头,说既然秦楚不缺钱的,让我把现在住的这套房子转给我弟。

「你看你侄子快要上小学了,家里这附近的学校不好,秦楚跟你肯定是要买房子的,你那房子以后也用不上,还不如给你弟呢?里面还有你爷爷奶奶给你的钱,也有你弟一份的,对吧?」

「秦楚都中了好几千万的人了,你那房子给你弟也没什么。如果你不想给,就先过户,我和你爸当见证,写个证明,就当借给你弟的,你侄子读完书,再还你。」

又说什么女孩子出嫁,还得要有娘家,以后秦楚有了钱,万一找小三小四的,还不是得娘家出面,我弟帮忙才镇得住。

我把手机放着,任由我妈扯着嗓门,叭叭的说着,一边我弟妹和我爸时不时插上两句,无非都是在劝我,把房子先「借」给我弟;要不就是吓我,男人有钱就变心,我要留个心眼什么的。

我弟和弟妹还在一边信誓旦旦的保证,就是借,等读完书,就还给我。

听着这些话,我看着镜子里,青白浮肿的自己,心头慢慢的发冷。

最后我借口要上班,挂了电话,然后发了个信息给秦楚,说中午找个跑腿把那手表还回去,让他注意收一下,这么贵重的东西,别丢了。

反正他也是跑腿送我的,我用跑腿还回去,也算合理吧。

我车在公司楼下没开回来,我打的网约车,上车拉开车门的时候,那车子里面居然坐得满满的,全是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开空调,大早上的,都热得头发湿漉漉的,衣服也都湿透了,贴在身上。

我看了一眼手机,确定没有拼单,那司机还催我上车,快点。

「你这不是还有客吗?」我指了指车上那挤坐着的五个人。

司机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转手指了指自己的车,脸色也有点不好:「哪有客?你上不上啊?」

我再次看着车上五个人,他们头发都湿漉漉的,还往下滴水……

脑中猛的闪过昨晚在医院碰到蔡灵兮的事情,心头一阵阵的发梗。

连忙朝司机摇了摇头:「我取消订单。」

跟着直接后退了几步,那司机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交待我取消,直接就开走了。

就在他开走的时候,那车后窗,突然窜出两张人脸,对着车后窗用力的拍着,似乎想拍碎车窗。

我心头一阵阵的发梗,那车子不错,我弟一直想买,新车至少上百万,但能出来跑网约车,估计是二手的。

我买车的时候,听车行的人说起过,很多落水的事故车,会被翻新重修后,流入市场,所以让我别买二手车。

刚才车里那五个全身湿透的人……

我连车都不敢打了,跑到路边扫了个共享电动车,一路晕恍恍的到公司。

今天有两个项目会,不能不去。

上午连灌了两杯浓茶,我强撑着把会开完。

中午的时候,正在网上下单叫跑腿,就见外面前台笑嘻嘻的跑了进来,后面跟着捧着大束捧花的秦楚,他穿得并不正式,就是普通的工作装。

脸带疲惫,也没有多少欢喜,就好像公式化一样,一步步的朝我走过来。

我熬了一个上午,头疼得厉害,看着他捧着这么大束玫瑰,也有点迷糊。

可跟着,他就单膝跪在我面前,抱着那束花,从口袋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闪亮的钻戒。

虽说不到鸽子蛋大小,可也有花生米大了。

这么大的钻,我和公司几个同级的姐妹去看过,至少得大几十万。

毕竟谁没有想过被单膝跪地,举着闪亮的钻戒,当众求婚呢。

可我捧着水杯,看着秦楚,他说出那句「晏安,嫁给我吧」时,语气平稳得像当初相亲的时候,跟我分析着他家的情况一样。

我头疼得厉害,但同事都推推搡搡的,鼓掌的,吆喝的,还有推我上前的。

我盯着秦楚,只感觉喉咙闷得很。

后来不知道怎的,秦楚就起身了,把那闪亮的钻戒套在我手上,给同事人手一盒巧克力,又把给大家点的午餐分下去,整个办公室都喜气腾腾的。

可我和秦楚站在一边,就好像两个局外人。

秦楚似乎也就是公事公办,走了个过场就走了。

业务部的邓姐拍着我肩膀:「你以前说是个老实人,这何止是老实啊,这完全就是个机器人吗。不过也算有心,还有钱,又没有公婆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也就可以了。结婚吗,就是这么回事。」

我看着手上的钻戒,只感觉冰冷而且沉甸甸的,胸口一阵阵的发闷,喉咙有点发哽发甜。

强忍着朝邓姐笑了笑,转身去洗手间想洗个手。

可嗓子痒得很,清了两下嗓子就一阵阵的发甜,好像有什么朝外涌。

我忙吐了出来,却发现一团黑漆漆像棉䋈一样的血痰,顺着暗红的血水,吐在瓷白的洗脸盆里。

我心头一阵恐慌,忙清了清嗓子,捧水漱口。

就在捧水的时候,清亮的水光顺着手上闪亮的钻戒往下滴落,在镜子里折射出冰冷而又刺眼的光芒,闪得我眼睛疼。

我刚漱了口,把嘴里的血腥味去掉,正想把那钻戒取下来,手机就响了,是我妈的。

想到早上那个电话,我心头一阵烦,直接调成静音,让她打。

我妈毅力强得很,一直打,一直打……

我把钻戒取下来,回到办公室收好丢包里的时候,看到了昨天那块手表,以及白夜月的名片。

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我突然有点懂白夜月说的横财了。

相当我一年收入的手表,两三年收入的钻戒,这不是横财是什么?

还有突然见到蔡灵兮,和那车子里的五个人……或是鬼……

这让我想到以前爷爷奶奶说过,人在要死的时候,会看到不是人的东西。

拿过桌子上的小镜子,我正打量着自己,可惜化了妆,看不出脸色,但眼睛全是血丝。

正想着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弟就发了信息给我,而且还是一大串。

我点开桌面登录的微信,瞥了一眼,只感觉胸口又是一闷,喉咙里一阵阵的发甜,根本来不及去厕所,忙低头倒在垃圾桶里,就吐了出来。

又是一口带血的浓痰,还有着一股股的血水。

旁边同事听到我呕,连忙问我怎么了。

格子间有档板,她并没有看到我吐的是什么,还吃着秦楚送的巧克力,笑嘻嘻的道:「不会是有了吧?」

我盯着垃圾桶里一团团的好像黑棉䋈一样的血痰,好像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怕同事们发现,连忙扯着纸擦了下嘴角,把纸巾丢在垃圾桶里盖住血水,然后扯起垃圾袋,就往外走。

到了厕所,我把垃圾丢进桶里,又漱了下口,掐着虎口撑了撑精神,这才回去拿手机接了我妈一直打的电话。

她一接通,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通骂,说她养我这么大,打电话也不接了,这还没嫁呢,就不认她这个妈。

我连叫她两句,都没止住她,干脆把手机放在一边,等她说完,拿着白夜月的名片,去外面过道,想着要不要打电话问下这个白医生。

我妈骂了一通后,也醒过神来了,让我快回去,说媒人在家里,跟我商量结婚的事情,秦楚他妈不行了,想在死前,看我们结婚,所以现在是秦楚急。

「等晚上再说吧。」我握着手机,只感觉胸口一阵阵的发闷。

秦楚刚才在这里「求婚」,可没说去我家,而且只字没提什么彩礼的事情。

他是真的暴富了啊,让媒人给了两张卡,一张说是给我爸妈养老的,五十万。

另一张五十万,说是给我弟买个学区房的首付。

还答应给我爸买部车,说他们养我这么大不容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他会替我照顾好我家人的,有要求都可以提。

我弟喜得发信息的时候,全是「姐夫」给了什么,「姐夫」说以后怎么样、怎么样!

他就不想想,从小到大,他一直叫我晏安,就这两年又想要我住的那套房子,叫了我几声姐。

当初我和秦楚相亲,他还说秦楚工资比我低,说我还不如不嫁,把我这套房给他儿子,以后他儿子给我这个姑姑养老,如何如何的,这会却一口一个姐夫了。

我心头一阵阵的发闷,直接挂了我妈的电话,打给秦楚。

倒是想问一下,他是怎么个意思。

可电话一响,接通的是秦楚他妈,她在那边气若游丝的道:「晏安,别嫁给秦楚,别嫁,你不能嫁给他。」

「为什么不能嫁?」我听着全是疑惑,前两天我陪大夜,她还拉着我的手,说以后秦楚就交给我了,如何如何的。

怎么转眼,就不准我们结婚了。

可她好像喘不过气,电话那头都是咝咝的喘气声,跟着就是一通乱音,然后秦楚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来:「晏安,我和你妈商量好了,就下个周末举行婚礼。下午你有空的话,我们去领证吧。」

3

我听着秦楚连下午领证都安排好了,心头一阵阵的火起。

正想问他想怎么样?为什么让媒人去我家,连招呼都不和我打?

可气到急,胸口一阵阵的发闷,喉咙就好像哽到了,张着嘴怎么也说不出话。

那边秦楚直接来了一句:「下午民政局见面谈,我先照顾我妈了。」

跟着直接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强咬着牙关,跑到厕所,又吐出了一团血痰,胸口越发的闷。

顾不得妆容,洗了把脸,我拿着手机给老板请了半天假。

他已经知道我被求婚的事情了,请假倒是同意了,但又给我画饼,说我手头这个项目做完,就给我升职加薪,说女人也不能完全靠老公养的,还是得有自己的事业。

我胡乱的应了,挂了电话,拿着包,准备直接去见秦楚。

这次连打车都不敢了,直接开自己的车。

但一开出车库,就感觉阳光刺得眼睛生疼,看什么都带着光晕,好不容易到医院,到秦楚他妈病房的时候,秦楚他们居然不在,说是去做检查了。

我转身想打电话给秦楚,就见白夜月穿着白大褂,远远的看着我,眉头皱得厉害,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鬼使神差的,我居然走了过去。

白夜月是主任医生了,有独立的办公室,他直接把我带进去,然后拿出一个小圆枕,朝我敲了敲手指。

他长得挺好的,就是头发短寸,一根根和刺猬一样的竖着,手指修长好看,在那深蓝色圆枕上敲的时候,指甲盖一个个圆圆润润的,还带着健康的粉红色,挺好看的。

「把脉!」他见我没动,又沉喝了一声。

声音倒也算温和,就是没什么好脸色。

我这才反应过来,就是没想到肿瘤科,而且他一个西医,还能把脉的,将手腕放上去,白夜月搭着我的手腕,手指居然软软弹弹的,就好像捏着那种解压软胶做的捏捏乐一样,还温软。

「我给你开个药方,等下告诉你去哪个药店捡药,自己煎了,一幅三碗水熬成一碗,一天三次,连吃半个月。」白夜月哗哗的写着药方交待着。

他写的是悬壶体,没一个我认识的。

「是什么病?」我想着自己吐出来那种棉絮一样的黑血,有点心慌。

白夜月却并没有说,只是写好方子,递给我:「这只是治标养生,但你还是得把不该你的钱财还回去,要不然就得拿命赔。」

「什么钱财?」我拿着方子,想到昨天他说的话,疑惑越发的深。

将包里那块手表和钻戒都拿出来,放在桌上,朝白夜月道:「这就是我不该得的吗?这是……」

本来想说「未婚夫」的,可心头发哽。

只得直接道:「是秦楚给我的,就是你说的横财吗?」

我小时候和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倒也听说过三两黄金要命烧,命里无时莫强求。

说一个人生来有多少䘵,吃多少东西,花多少钱,都是有定数的。

一旦吃完花完,就是命完。

可我年薪也不低啊,这些东西怎么就能要了我的命。

而且这不是我花的啊,是秦楚……

我心头一阵发哽。

白夜月嘲讽的盯着我道:「不管是谁给你的,还是你自己买的,反正到你手里,就是你的了。而且这东西明显不是正常来的,烧的是你的命。」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主任医生,桌上还摆着电脑,旁边还有着一系列的现代医疗设备,在这跟我说命?

「这……」我有点想笑,可心头不知道为什么又是一阵火起,感觉胸口燥热发闷,喉咙又是一阵阵的腥甜。

连忙转过身,扯过垃圾桶,低头呕了几口黑血。

白夜月看着垃圾桶里的血块:「那个秦楚他妈,跟你的病一样。秦楚也会和你一样,但他肯定比你晚。」

「什么意思?」我盯着白夜月,沉声道:「你说清楚啊?」

白夜月还要说什么,我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白夜月只是瞥了我一眼,又是那种意味深长的笑:「你的命倒是挺值钱的。」

我一看又是我妈打过来的,有点心烦,将嘴里的血腥味吞下去,看了一眼对面的白夜月,干脆当着他的面接通,还开了免提。

一通电话,我妈压着嗓子的话就传来了:「晏安啊,我打听清楚了,秦楚中了彩票,五千多万呢。」

我妈的声音带着窃喜和一种说不出的低沉:「这彩票是他结婚前中的,以后万一离婚,这钱完全没你的份。」

「我们就帮你想了想,他不是急着结婚,说下午去领证,这周办酒吗?我们就把彩礼要多一点,这就是你的了啊。到时啊我们帮你存着,你想用的时候,再给你,你可别松口。」

「他如果问你彩礼,你就说都听我们的。听到了没?你可别犯傻,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我妈那边明显还有人,压低了声音,却也说得咬牙切齿。

我听着只感觉一阵阵的无力,对上白夜月冷沉的脸,连吸了几口气,才无奈的问我妈:「你们打算要多少?」

「他中了五千多万啊,我们打算要一千万。」我妈在一边算着,还抱怨着:「我就说你该早结婚吧,如果你们当时不搞什么订婚,直接结婚,这五千多万就有一半是你的。你说说你,亏不亏!」

我听着只感觉好笑,我妈却还在算帐,说秦楚他妈活不了多久了,秦楚急着结婚,除了我又没有其他对象,我们又订了婚,反正他的钱是中彩票中的,相当于捡的,他肯定愿意给,就是熬一熬,让我一定要一口咬死,听她们的。

又一直说是为了我好,这钱就先放在她们那里,以后我要了,再给我,如何如何的。

我听着有点累,直接挂了电话。

看着白夜月:「我的命就值一千多万吗?」

公司每年元旦过后,都有安排体检的,上次才半年,我除了有点贫血,挺健康的,结果现在就吐血了。

白夜月只是沉眼看着我,将那张药方递给我:「这是药,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个了。把不属于你的,还回去,不该结的婚,别结,要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他倒是挺冷静的,我想问他怎么回事,就听到外面突然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夹着秦楚急急的叫唤声:「晏安!晏安!」

「保重。」白夜月瞥了我一眼,直接拉开了门。

秦楚站在门外,却并没有急着进来,而是双眼沉沉的看着白夜月:「白医生和我未婚妻在谈什么?」

「谈她和令堂的病。」白夜月拉着门,脸色发沉:「秦先生又何必一意孤行呢,大家都痛苦。令堂也不愿你以后和她一样痛苦,更何况还要搭上晏小姐。」

秦楚双眼眯了眯,盯着白夜月:「白医生说什么,我听不懂。」

但他眼睛跳闪得厉害,额头上青筋迸现,嘴角都发着僵。

不再理会白夜月,有点仓皇的跑进来,一把拉起我的手:「走。」

他手冰冷,还抖得厉害。

我想抽开,但他跟铁箍一样紧拉着我,根本就不由我拒绝。

我想着正好把东西还给他,刚跟他走出办公室,就听到后面白夜月道:「晏安,记得吃药。」

心头梗了一下,秦楚却猛的扭头瞪了白夜月一眼,拉着我直接跑了起来。

我整个人晕乎乎的,被他拉得几个踉跄,跟不上,两脚相拌,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膝盖和头都磕得闷闷生痛,半天都没醒过神来。

秦楚还一把扯着我,想将我拉起来。

我感觉胸口一阵发闷,喉咙发哽,用尽全力,推开秦楚,将喉咙那股腥甜吞了进去。

干脆坐在地上,也不管旁边病房和过往的护士朝我们看过来,连着吞咽了几次,自己连拍了几下胸口,感觉气顺了一下,这才把包里的手表和钻戒拿出来,递给一直僵站在一边的秦楚。

但喉咙卡得厉害,还是说不出话来,但我想秦楚肯定知道我意思的。

可秦楚看着我手里的东西,并没有接,只是伸手架着我咯吱窝,想把我拉起来。

我被他连扯了几下,感觉身体越来越晕了,可秦楚好像也没什么力气,连晃了几下后,直接把我放在地上,居然自己跑到一边扶着垃圾桶,吐了几口血。

那吐出来的东西,和他妈吐的一样,都是一团团黑棉絮一样的东西!

他吐完后,靠着墙,直接扯着衣角擦着嘴,朝我呵呵的苦笑。

旁边病房的人,看着我们,就好像神经病一样。

我原先对白夜月的话,还是半信半疑的,这会看秦楚真的吐这种黑血,就不由的让我不信。

强撑着想站起来,可膝盖磕得厉害,怎么发不上力。

只是把那两样东西,往秦楚那边推了推:「我们还是别结婚了吧,这东西还给你。」

认识大半年了,我发现我根本就不了解秦楚。

可秦楚却呵呵的笑,蹒跚的走到我身边,直接用脚,将那两样加起来上百万的东西踢到我身边。

蹲下来朝我道:「白夜月跟你说了什么,对吧?」

「可你现在说还我,已经迟了。你弟中午已经去看车了,估计这会都买了吧,你能让他们把用的钱,都还给我吗?你家里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的。」秦楚声音低哑,脸带嘲讽的笑。

我震惊的看着秦楚:「你什么意思?」

这古怪的病,这突然中的彩票钱,一个劲的往我和我家花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发为夫妻,生死不相离啊。」秦楚盯着我,轻声道:「晏安,其实你活着也没有意思,对吧?没有谁关心你的生死,也没有谁在意你。我们拿着这些钱,尽了我们该尽的责任,再享受当下,好不好?」

「秦楚!」我看着他阴恻恻的眼睛,只感觉全身发冷。

秦楚却抿了抿嘴,呵呵的笑了笑,直接就起身走了,任由我坐在冰冷的地上。

我想着最近的怪事,秦楚和白夜月的话,隐约能抓到些什么。

伸手摸着那两个盒子,好不容易撑着站起来,却头昏得厉害,直接一个翻身差点又栽倒在地上,幸好一只手稳稳的扶住了我。

「比我想象的更麻烦啊。」白夜月半弯着腰,拉着我,想把我扶起来。

可我身体发软,根本就使不上劲,他拉着一条胳膊,我身体就打了个转,胸口直接撞在他腿上。

白夜月低叹了口气,直接松手将我小心的放在地上,把那两个盒子捡起来丢包里,然后拎着包,把我抱起来,跟护士打了个招呼:「我下班了。」

在护士诧异的目光中,直接抱着我往电梯走。

我趴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刺鼻的药味,那种作呕的感觉慢慢压了下去。

白夜月一直抱着我放进他车里,并没有多少温柔,而是直接放在车后座:「躺好。」

跟着就开车,也没有说出哪。

他车上并没有什么香水,反倒有着消毒水的味道,让我感觉自己还在医院。

脑袋中还是那些怪异的事情,我躺在后座,抓着把手,伸脚抵着车门固定着身体,朝白夜月道:「昨晚我看到的那个叫蔡灵兮的女孩子,是真的死了,对吧?我看到鬼了,是不是?」

「嗯。」白夜月只是低嗯一声,安静的开着车。

我突然有点佩服他们医护人员的冷静了,又说了那网约车上的五个浑身湿透的人。

「也是鬼魂。」白夜月语气沉冷得好像和护士打招呼一样:「被淹死的水鬼,不容易去投胎,要先找替身。可在车里淹死,被困于车内,又不好找,他们就会一直被困在车子里。一般人看不到的,将死的人,阴气弱,与他们算是半个同类,所以才能看见。」

他这是,生怕我不知道自己要死了啊。

张嘴正要说什么,就听到我电话响了。

我摸出来看了一眼,果然是我妈的。

想到秦楚说我弟拿着钱,急不可耐的买车,我妈肯定是又来催我领证的。

我强压着那种胸闷,接了电话,果然我妈问我在哪,说我弟买了个二手车,跟新的一样,等下她让我弟开车帮我把户口本送过来,再送我和秦楚去领证。

还笑呵呵的说,等领了证,晚上请我和秦楚吃饭,她们忙完就来把秦楚他妈也接过去,如何如何的。

以前说起秦楚他妈,她都是很嫌弃的嫌烦的,恨不得早点死了,这会倒是叫「亲家母」了。

她向来都是自说自话,把一切都安排好,必须按她的要求做。

等她说完,我才沉声道:「妈,你让晏平把买车的钱,还给秦楚,还有他给你们的那些钱,全部还给他。」

「你是不是认为你弟花了你彩礼钱,就心里不平衡啊?啊?你是不是以为这些钱都是你的啊,我们不该用啊。你怎么一直这么自私啊!这钱人家秦楚说了,就是给你弟的,又不是给你的。」我妈立马就炸了,但那边好像我弟笑嘻嘻的说了什么。

我妈就放缓了语气,又是那种虚伪的劝我,为了我好,我弟现在买车也是为了把钱用掉,万一秦楚回过神来,后悔了要把钱要回去呢?

她们才是我的亲人啦,还能害我,如何如何的。

她吧吧的说个没完,我叫了几次都没有停。

更甚至还到了,要我以后多花秦楚的钱,再多要点到自己手里的地步。

我直接吼了一句:「你不把这些钱还回去,我会死的!妈,我要死了!」

或许是我语气不太好。

我妈听着冷笑了两声:「晏安,你吓唬谁呢。你死了,能得这一千万,也值了!你死了,我也把你嫁给秦楚。现在撞死个人,还只能赔一百万以下呢,你一条命值一千万,多划算啊!」

4

我听着我妈在电话那头阴阳怪气的话,就算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但依旧感觉心头一阵阵的发麻。

所以我这个女儿,在她眼里只值一千万啊……

确实挺多的了!

但那头我弟忙抢过电话:「姐,你别听妈乱说。你怎么了啊?你别生气,我们就是借来用一下,以后……」

我听着,直接挂了电话。

躺在车后座,一口口的吸着气,脑袋一阵阵的生痛。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我爸妈生下我后,就把我丢给农村的爷爷奶奶带,几年都见不着。

也不会给钱,就是过年的时候,打个电话,说怎么怎么为难,没有钱啊,让爷爷奶奶受苦了啊,如果我不听话就打啊。

我所有的学费,都是我爷爷奶奶出的。

不是我爸妈没有钱,是他们认为,爷爷奶奶的钱,如果他们不用掉,怕他们留给我在农村的姑姑。

我工作后,他们就借口怕我乱花钱,说要我每个月把钱转给他们。

还再三交代我,爷爷奶奶在农村,不用花什么钱,不要给他们钱。

不要给他们买太好的东西,他们在农村,用不着……

现在他们住的那套房,也是我工作两年,省吃俭用存够首付买的。

三室两厅,我原本打算接爷爷奶奶过来住的,我爸妈却强行带着我弟和弟妹住了进来,说我弟妹要生了,不能没有地方住。

一家人住一起,多好啊,她还能给我洗衣做饭,我吃现成的多好。

结果房贷我一个人还,我认了。

物业、水电、燃气费,全部我出,我妈还每个月找我要两千块钱买菜,说她就算给我当保姆,也得两三千一个月吧。

后来小侄子出生,我直接说住不下,搬了出去,把房子挂网上要卖掉,她们知道后,骂我白眼狼,骂我自私自立。

但我执意要卖掉,她们就找我爷爷奶奶闹,说是他们在背后说了什么,最后在我爷爷奶奶的劝说下,说好把那套房转给我弟。

但房价涨啊什么的,他们是不管的,连我首付钱,他们都要扣扣索索的差好几万,更不用说装修了。

我拿着那些钱,和爷爷奶奶偷偷给我的几万块钱私房,全款买了现在住的这一套,可他们也一直惦记着,一直找我爷爷奶奶闹,说他们有钱不给孙子,给一个要外嫁的孙女,偏心!

现在更好了,为了钱,连我的命是死是活都不在乎,更何况是我嫁得好不好。

他们要的,无非就是我嫁了人,他们好借口那套房子里有我爷爷奶奶的存款,好夺过去。

秦楚说得没错啊,没有人会在意我,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白夜月从后视镜,瞥了我一眼。

车子并没有开多远,而是到了医院外面一条小巷子里的中医馆,白夜月让我在车上别动,他去给我捡药。

我躺在车上,连应声都不想了。

手机一直在响,我连看是谁打来的都不想了,直接关了机。

白夜月买了药回来,直接将中药包丢后座:「住哪?」

我闻着那刺鼻的中药味,说了地址。

路上白夜月不时的扭头看我,但也没有说话。

等到了小区楼下,他停好车,瞥眼看着我:「到了。」

「一幅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一天三次,这是三天的量。你如果能活过三天,再来找我换药方。」他拍着方向盘,示意我下车。

萍水相逢,人家好心救我,给我指条明路,还送我回家,已经算是恩德了,我也不好赖在人家车上。

强撑着起身,拿着药袋,朝他道谢。

可一推开车门,脚发着软,差点直接就跪了,幸好我常锻炼,一把拉住了车门,对上白夜月探询的目光:「没事,谢谢。」

跟着慢慢站稳,准备走。

但却听到后面车子熄火的声音,跟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白夜月解了安全带,推开车门,伸手搀扶着我:「几单元?」

我诧异的看着他,他却瞥了我一眼:「你会煎药吗?」

不愧是医生,外冷内热。

白夜月把我送回家,也不用我管,直接让我躺在沙发上,跟着就进了厨房。

药罐子倒是没有,但我有个砂锅,他就拿砂锅煎药,还拿电压力锅煲了粥。

不过他自己倒是没吃,就是在煎药的时候,坐在我对面,拿着冰箱里的香瓜自顾的啃,不说话,也不理我,好像在生闷气,又好像只是认真的吃瓜。

我手机关了机,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就躺在沙发上,看着白夜月啃香瓜。

他双手捧着比他脸还大的金黄大香瓜,那黄而皱的瓜皮衬得他手不只是指甲盖粉粉的,连手指都是又粉又软的样子。

他就低头认真的啃着香瓜,好像眼中只有那个香瓜。

厨房里熬着的中药味,和香瓜的味道混合着,居然莫名的让人安心。

尤其是听着白夜月「咔咔」的啃食咀嚼声,我居然感觉有点嘴干,但实在不想起身。

瞥着安然坐着,认真啃香瓜的白夜月,想着他都这么不客气了,我也没必要太客气,直接开口道:「帮我也拿一个吧。」

可话一出口就想起来了,冰箱里只有这么一个香瓜。

白夜月从认真的啃食中醒过来,双手捧着只剩小半的香瓜,目光闪了闪:「你想吃?」

见我点头,他好像自嘲的笑了笑:「其他的不记得了,就吃得抢我吃的。」

我还没听明白,他就起身去厨房切了两指宽的一小块给我,然后又坐在一边,自顾的啃了,这次啃得比较快。

我听着他吃得咔咔作响,闻着香瓜味,第一次感觉香瓜这么好吃。

白夜月吃完香瓜,把煲的粥给我盛了一碗,然后又去看了一下煎的药:「火关到最小,再煎半个小时,水刚好没到药渣就好了。」

跟着又瞥了一眼我的包:「该还的,马上还,卖房卖车,都要还,要不然就是命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小口小口的咬着香瓜,感觉白夜月没吃了,这香瓜好像不香甜了。

白夜月似乎沉了沉神,这才道:「借阴债,听过吗?」

我咬着香瓜,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小时候听爷爷奶奶说过,大概就是拿命换钱,以阳寿换阴债,享受当下。

所以小时候,在路上看到钱,爷爷奶奶也不让我捡,如果捡到了,就一定要花掉,最好是和别人一起分享,生怕捡了别人特意丢的买命钱。

「你那个未婚夫肯定是拿你的命,借了阴债。」白夜月说到「未婚夫」三个字的时候,似乎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起身朝外走,瞥着我道:「我可以治病,但不能治命,你还是趁早和他断了关系。」

「秦楚他妈,也是借了阴债吗?」我想着我和秦楚的情况,跟他妈很像啊。

「嗯。」白夜月目光闪闪,朝我沉声道:「不过她借得少,用的也是别人的命,而且那人直接就用命填了,所以报应到现在才来。」

我立马就想过秦楚那出车祸死的爸,可既然秦楚知道借阴债,会有这样的后果,为什么还要用我的命借阴债?

白夜月也不知道秦楚家的事情,似乎也不想多管,只是交待我吃药,直接就走了。

等他走了,我才想起来,没有把药钱给他。

但闻着屋里浓浓的中药香,我啃着那小块香瓜,胸口那种气闷,慢慢的散去了。

等吃完香瓜,我感觉有点力气了,去厨房看了一眼煎的药,差不多了,就倒出来凉着。

刚倒好,外面就传来了拍门声,还夹着我妈的叫声。

这次好像有点急气败坏,不停的大叫,更甚至到后来,还传来了物业的声音。

我有点心烦,原本不想开的,可她没完没了,一直叫一直叫,我听着一阵阵心烦,胸口又开始发闷。

只得去开门,门一开,就见物业脸露庆幸:「晏小姐,你没事就好。你妈说你生病了,怕你死在家里,还让我们打消防破门。」

又来这一招?

当初那套房就是这样的,我妈几次找我要钥匙,没要到,就借口忘记带钥匙,压了身份证,找开锁师傅开的门。

反正她是我妈,报警也没用。

结果请神容易送神难,她们住进去了,那房子就是她们的了。

所以我站在门口,直接看着我妈:「有事?」

我妈见我挡在门口,差点直接就发飙了,但我爸和我弟也在,拉着她。

先送走了物业,这才劝我明天一定去和秦楚领证,他们已经收了彩礼了,我不领证,这钱也没得还。

「闻到药味了吗?」我靠着门,看着他们:「我真的要死了,你们如果不把钱还给秦楚,我活不过三天。」

我妈呵笑一声:「晏安,我好歹也送你上过大学,你别动不动就拿死来吓唬我。你今天就算死,我们抬也要抬着你去嫁给秦楚。」

我爸扯着她,让她别乱说,我弟就在一边笑着打哈哈:「姐,你这么说就严重了。不要把死挂在嘴边吗,这多不吉利。」

「你要死了,这不是更要嫁吗。我生你养你,你要死了,难道就不该还我点什么吗。趁着你还没死,赶紧嫁了秦楚,让我们得点好处啊!」我妈瞪着我,冷冷的呵斥我:「你以为你要死了,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读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我爸拉她,却被一把就甩开:「我就说一个赔钱货,读么子书,初中毕业就该去打工,给家里多挣几年钱,哪会像现在这样啊。哄着她爷爷奶奶把钱给她,哦,明明是该我们的钱,搞得和我们抢她的一样。你就是读多了书,把脑壳读坏了!」

初中毕业她确实想过不让我读书,是爷爷奶奶让我接着读的,我妈也就是用这个理由,从来不给学费生活费。

我听着心头一阵阵发冷,看她那依旧咄咄逼人的样子,知道不会这么快走。

摁着手机电源键,等手机开了机,直接就关了门,然后报警。

上次她们破门而入的时候,我就该报警的,不该对她们抱有奢望。

那时爷爷奶奶还在,她每句话,都暗示我爷爷奶奶把我教坏了,在我面前说她不好,说要去找爷爷奶奶评理。

那时爷爷都病了,我怕她闹,为了爷爷奶奶退步了,那套房子才被她们霸占了!

现在我关了门,我妈还在外面拍门大叫,让我死也要死秦楚家去。

我任由她在外面叫,把那碗药喝了,又拿碗量了三碗水,然后把药又煎上。

就算没人在意我,可我自己总该在意的。

警察来得挺快的,我爸妈他们说是要进家门协商,我不肯,收拾了一下要还给秦楚的东西,直接去的派出所。

路上我妈一个劲的骂我不孝,家事要闹到报警,说我让她们丢脸了。

我直接告诉警察,涉及的金额比较大,还直接把秦楚叫了过来。

那种场合,就是一片混乱,我爸妈和秦楚都说是自愿给的彩礼,让我爸妈随便用。

我坚定不嫁,要求我爸妈退还所有彩礼,现金和礼品。

直接把这段时间秦楚送我的手链项链,还有那块手表和钻戒直接递给秦楚,坚定的告诉他们,我不嫁。

我妈直接就拍着桌子骂我,秦楚只是怔怔的看着我,依旧是那幅老实木讷的样子。

我头晕得厉害,反正态度就这样了,再和秦楚争执也没有意义,直接就起身往外走。

可我没想到,这次秦楚他追了出来,叫住了我:「晏安,你真的决定不嫁给我了吗?」

「你这些钱哪来的?你心里有数,对吧?」我瞥眼看着秦楚,五指伸进头发里,轻撩了一下,指缝间,就全是密密麻麻的发丝。

我扯着头发揉成一团,丢在地上,看着最近几天都要秃了的秦楚:「借阴债吗?」

「白夜月告诉你的?」秦楚脸色依旧沉静,怔怔的看着我,没有否认。

只是轻声道:「晏安,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秦楚从来没有和我谈过这种高度的问题,我瞥眼看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如果只是他妈缺钱治病,他家还有房子没卖呢,用得着拿我的命来借阴债,中五千万的彩票吗!

他居然从口袋掏出一包槟榔,塞一个在嘴里,嚼了两下后,就又摸出一包烟,点燃,还朝我笑道:「槟榔加烟,法力无边。」

可认识这大半年来,他并没有这种喜好。

明显他也不适应这些东西,槟榔嚼得脸都皱得不像样了,吸了两口烟,呛得不行。

可他硬是一口口的吸着,朝我道:「我妈从小就跟我说,如果不是为了我,她早就跟我爸一起死了。说她为了我才上班,为了我才买的房子,为了我才吃了这么多苦,为了我才活着。」

「既然她是为我活着的,我总不能让她死了,对吧?」秦楚目光透过烟雾,居然带着一种叛逆的挑衅。

我猛的想到秦婆他妈,一次次放疗、化疗、切胃,一天到晚打针,抽血……被折腾得不成人样。

心头隐隐发紧:「你在报复她?」

「不算吧。」秦楚盯着我,轻声道:「她说是为了我活着,其实说白了,就是逼着我为她活着。我学什么,做什么,吃什么,穿什么,娶什么样的老婆,都要听她的。」

「要不然,就又是一通,她活着,为了我做了什么什么。你也一样,对吧?你爸妈从来没把你当女儿,你是死是活,他们根本不在意,你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吧?」

「给你老板打工,给你爸妈挣钱。你上班点外卖,出来吃个饭都要抽空。不停的加班,你又不花钱,你挣来做什么?你说活着有什么意思?」秦楚一边嚼着槟榔,一边抽着烟,呛得他眼睛都红了。

却还盯着我:「晏安,你跟我是一样的,活着没意思。你嫁给我,我们拿着这些钱,好好的挥霍,肆意的活着,不好吗?」

「用我的命换来的钱吗?」我原先对于白夜月说的借阴债,还将信将疑,这会听秦楚的话,倒是真的信了。

秦楚只是呵呵的笑,盯着我道:「晏安,我们早就绑在一起了。你的命,也是我的命。」

我知道和秦楚说不通了,没有理他,直接往家走。

秦楚也没有追上来,倒是我妈反应过来,冲出派出所,在后面大叫我。

我回头的时候,就见秦楚转身又是老实巴交的样子,和我妈说什么,我妈立马喜笑颜开,拉着秦楚的手说着什么。

其实不用听,我都知道,肯定是不用她们退钱了。

我回到家的时候,只感觉无比的疲惫,我弟他们还一个劲的发信息轰炸我,气得我直接把手机丢沙发角落里。

瘫倒在沙发上,脑中全是秦楚呛得发红的眼睛,问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

奶奶过世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让我别怪我爸妈,他们在外面不容易,所以才把我放在老家的。

说让我跟他们好好的,不要吵架,听他们的话,以后我就只有他们这些血脉至亲了。

那时我已经二十七了啊,奶奶还跟我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一样,拉着我的话,交待我要听话,不要记得那些不好的事情。

所以这几年,我尽量和解,不跟他们吵闹,尽量让自己走上正常的人生,结果呢?

我总以为人会自省,会反思,其实不会的。

或许秦楚说得没错,嫁给他,拿着那两千万,挥霍,拿钱去砸这些人,看他们卑躬屈膝,看他们谄媚讨好,或者恶意打压他们,对他们恶言相向,把他们对我做的事情,全还给他们。

我正疯狂畅快的想着,就听到玻璃窗传来被叩动的响声。

那声音很尖,很刺耳,就像用指甲刮着黑板,或是尖悦的东西划过玻璃……

我想到这里,猛的一惊,忙转身去阳台,一把拉开窗帘。

就见落地的玻璃窗上,秦楚他妈还插着食管,骨瘦如柴的身体,跟只大蜘蛛一样趴在玻璃窗上,十指正用力抓挠着玻璃。

见我拉开窗帘,她抬着头,朝我露出一个干瘪的笑。

就这一会,那钢化玻璃已经被划出几道白痕。

我吓得连忙转身,想从沙发上拿了手机报警。

可就在我转身的时候,却发现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了各种蜘蛛,大大小小的,各式各样的,密密麻麻的和觅食的蚂蚁一样,别说落脚的地方,连墙上、窗帘上和沙发上都爬满了。

就在这一迟疑,阳台玻璃咯咯的响得更厉害了。

跟着啪的一声响,秦楚他妈从划开的玻璃外面探进头来,依旧用那气若游丝的语气叫我:「晏安,你别走。」

5

秦楚他妈已经病得很厉害了,连走都走不动了,四肢撑着地面,匍匐着从那划开的玻璃爬了进来,那因为化疗掉光了头发的脑袋上,稀稀拉拉的长着一些黄绒干枯的头发。

她就那样一步步的朝我爬过来,手脚好像用不上力,在瓷砖上打着滑,就跟只干瘪的人形蜘蛛一样。

我吓得想后退,可那些密密麻麻的蜘蛛更多了,全部都朝我爬了过来。

只得强撑着紧绷的精神,吞了吞口水,看着秦楚他妈一点点爬过来:「阿姨,你有什么事吗?」

秦楚他妈爬过那砸碎的玻璃,刮在地面,咯咯作响,抬头用那还插着管的脑袋看着我:「你不想死,所以想把阴债借来的钱,都还给秦楚是吧?」

她都知道我是不想死了,那还来问!

我眼看着秦楚他妈越爬越近,墙上、地面上全是蜘蛛,还有一些颜色鲜艳到,一看就知道剧毒的。

想到白夜月说过,借了阴债,如果用命填了,借的人至少暂时不会有事,我心头就慢慢发紧。

一步步的退到沙发边,我想扯着沙发罩披在身上,直接就往外跑,至少这样就不会被蜘蛛咬到了。

可就在我要动的时候,秦楚他妈却看着我,呵呵的笑:「白医生不肯救我,却肯救你,真是怪。」

「您离开医院,秦楚肯定很着急吧,要不要我给秦楚打个电话?」我努力让知己不那么恐慌,慢慢靠近沙发。

但在我脚后跟都撞到沙发脚,就要伸手摸的时候,突然感觉手上一黏。

本能的瞥眼看了一下,就见几只颜色斑斓,鸡蛋大小的蜘蛛牵着丝从天花板垂落,正垂吊在我身边,前面的毒牙还不停的开合着,冒着一滴滴的液体,似乎只要我一动,立马给我来上一口。

「晏安。」秦楚他妈趴在地上,昂首看着我:「是秦楚不听劝,要借阴债给我治病。他是喜欢你的,所以想让你跟他一起死。可我不能让他死了啊,他是我儿子,我怎么能让他死了呢。」

「你放心,不痛的。阿姨用蛛丝把你包起来,裹得好好的,连模样都不会变,就跟穿了白白的婚纱一样漂亮,到时你还可以嫁给秦楚的。」秦楚他妈咧嘴朝我笑。

但一口黄牙,脸色病态干枯,跟蜘蛛一样的昂着头,诡异且阴森。

我看着旁边垂吊着的蜘蛛,知道她这是真的想弄死我了。

只要我用命填了那阴债,秦楚至少暂时不会死。

转身想跑,可一动旁边的蜘蛛就朝我呲牙。

秦楚他妈一点点爬过来,而那些蜘蛛开始围着我转圈。

眼看着那些蜘蛛丝要缠绕着我了,我正要后退一步,扯着抱枕开始甩,就听到厨房传来煤气灶关闭的声音:「我就知道,你不会煎药,再不关火,都烧干了。」

在说话声中,白夜月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一只手各拿着个金黄的香瓜啃着,另一只手掂量着一个,朝我走了过来。

他走动的时候,那些从天花板垂吊下来的蜘蛛好像很害怕,全部顺着蛛丝飞快的往上爬。

秦楚他妈也脚尖点地,慢慢的后退,喉咙里咕咕作响:「白医生。」

「还你一个。」白夜月将没吃的那个香瓜递给我。

我瞥着那个香瓜,再看着那些不知道顺着哪些缝隙什么的退走的蜘蛛,一时还没有回神。

「喝药不能空腹。」白夜月直接拉过我的手,把香瓜塞我手里。

他的手真的和捏捏乐一样又软又暖,很舒服。

等他手离开的时候,我握着冰冷的香瓜,还有点不适应。

白夜月却似乎并没有看到这些蜘蛛和秦楚他妈那诡异的样子,拉着我在已经没有蜘蛛的沙发上坐好,手指搭了下脉。

「白医生,你……」秦楚他妈试着一点点的往前爬。

我一时还有点懵逼,白夜月却咬着香瓜,盯着秦楚他妈:「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你们这些东西了,新鲜的瓜果蔬菜挺好吃的,你今天是想让我开荤吗。」

秦楚他妈愣了一下,手脚蹬着地上的碎玻璃,咔咔作响,昂着瞪着白夜月:「你肯救晏安,为什么不肯救我。为什么……」

白夜月只是啃着香瓜,冷冷的盯着她。

秦楚他妈被他看着,好像发怵,慢慢的就又从玻璃窗划的口子那些退了出去。

我看着她四肢蜷缩得小小一团,从那个用十指划出的玻璃洞缩出去,然后再趴在玻璃上,一点点朝下爬,只感觉全身鸡皮疙瘩都哗哗的朝外冒,连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旁边的白夜月依旧认真且淡定的啃着他手里的香瓜,一直到他吃完自己手里的,朝我道:「你不吃的话,就给我吧。」

我才醒过神来,把握得发热的香瓜递给他:「那是什么?」

「老蜘蛛精啊。」白夜月接过香瓜,掰成两掰,递了一半给我:「吃点,别空腹喝药。」

我闻着香瓜香,看着白夜月粉软修长的手指:「那白医生你是什么?」

「白仙。」白夜月咬着香瓜,毫不忌讳的说了出来,可手却迟疑了一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好像带着希冀。

我对这些没有什么研究,但想着带个「仙」字,应该不是坏的吧,而且他刚才救了我。

听秦楚他妈的意思,她也找过白夜月求救。

我小心的将香瓜啃了一口,然后瞥着白夜月:「我现在刚怎么办?」

「吃点东西垫腹,喝了药,就睡啊。」白夜月眼中闪过失落,低头双手捧着香瓜,认真的啃着。

我闻着厨房发出来的药味,再看白夜月那张皮肤好到白里透粉、好看中带着一种医者儒雅和冷静,有点心安,却又有点说不出的古怪。

咬了一口香瓜:「就没有主动解决的办法吗?」

「阴债吗?」白夜月将最后一块香瓜整个塞进嘴里,过了好一会,才道:「该还的还啊,该断的断啊,只要你和秦楚还有关系,这个我也没办法。」

我……

但看着白夜月那好像开药时一样,冷静的样子,我居然半点质问的话都说不出来。

白夜月吃完香瓜,然后起身又要走。

我这一天精神都紧绷,更何况刚才还满屋子的蜘蛛,身边没有一个可靠的人。

秦楚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拿我的命借阴债;我爸妈和我弟,只想要秦楚的那笔彩礼,根本就不会管我的死活。

唯一可靠一点的就是白夜月了,我见他起身,顾不得去细想「白仙」是什么,急忙起身,拉住白夜月的胳膊,将那咬了几口的香瓜递给他:「白医生,救我。」

白夜月盯着那香瓜,吞了吞口水,目光闪过,有点不相信的道:「给我吃?」

我点了点头,不过是半块香瓜,他好像很激动的样子。

白夜月抿了抿嘴,沉沉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确定什么。

最后直接在我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道:「还阴债我也不知道怎么还,但有人知道,明天我带你去问问。」

我轻舒了口气:「谢谢。」

可他咬着香瓜,还要朝外走。

我一想这一晚还有好久,刚才那些蜘蛛都不知道从哪爬进来的,白夜月也不是走门,阳台上还有一个划开的洞,我这里根本就不安全。

连忙扯着白夜月:「白医生,我今晚可以去你家借住吗?」

白夜月咬着香瓜,直接摇头:「不行。」

还要将我的手掰开,似乎并不喜欢接触。

对于这唯一的救命大仙,我哪敢松手,紧紧的扯着白夜月的手,努力跟他解释。

可白夜月一只手捧着香瓜啃,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推不开,就依旧直接朝外走。

我想着厨房还有药,这直接走了,也不行啊。

连忙伸手去搂白夜月的腰,想将他先拉住。

可一伸手,白夜月整个人都是一激灵,猛的扭头看着我,跟着好像抖了抖。

咬着香瓜朝我道:「别乱摸。」

我看着他好像强忍着什么,一时也有点赫然。

但还是道:「白医生,您救人救到底,要不然我今晚死了,你这药也白开了,对吧?我活不过今晚,明天您也不好带我去找人还阴债,对吧?」

白夜月咬着最后一点香瓜,瞥眼冷冷的看着我,最后艰难的点了点头:「带上药。」

我连忙点头,衣服都没带,拿起手机,然后用毛巾包着那煎到一半的砂锅,就跟着白夜月朝外走。

到了楼道,他瞥了我一眼,还是接过我手里的砂锅。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但至少没开车,所以我们打车过去的。

他住在市中心的别墅区,虽说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可那小独栋,四周种满了菜,打理得好,光是看着就很舒服。

黄瓜一根根的垂着,西红柿密密团团的,或青或黄或是半红,居然还种了西瓜。

白夜月话少,直接带着我进去,把砂锅放在灶上,交待我喝了一碗后,再熬一次吃,跟着他就往地下室走,也没有交待我睡哪。

我看着周围干净整洁的大客厅,一时也有点懵。

但不敢乱动,现在捡回一条命,已经不错了,就缩在厨房看着煎药的火,拿着手机百度了一下「白仙」。

资料不多,但至少让我知道白仙是刺猬。

查了一下刺猬的生活习性,感觉和白夜月倒是能对是上一点。

其间我弟、我爸妈一直发信息给我,长篇大论,都是劝我嫁给秦楚的,说他人好啊,肯给一千万的彩礼,绝对是真心喜欢我啊。

又拿我过世的爷爷奶奶来打感情牌,说他们也希望我嫁得好。

我瞥了几眼,没有一句话,问我是不是真的生病了,生了什么病。

等药熬好,我又喝了一次,看着客厅,又怕秦楚他妈再找上来,就算她不能自己来,直接搞几只毒蜘蛛咬死我,也是有可能的。

想着刺猬也算夜行动物,白夜月应该还没睡,就在地下室门口叫了几声。

可叫了好久,白夜月才冷着脸开门,也不说话,只是沉沉的看着我。

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很烦,可我真不想死。

双手合十,沉沉的看着白夜月。

他盯着我看了看,最后转身直接朝下走。

地下室并没有铺地砖什么的,就是夯实的泥土,踩上去软而舒服,但是家具齐全。

「你睡吧,被子什么的都是刚换好铺的。」白夜月朝我指了一下床,自己往一个懒人椅上一缩,整个人软软的缩成一团,盖着张毯子,就睡了过去。

所以他刚才下来,就是铺被子?

这房间有着一股子地气,还有着水果香,我看着缩成一团的白夜月,躺在床上,也昏沉的睡了过去。

或许是药里有安神的东西,这一晚我没有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而是就一直梦到爷爷奶奶带着我上坟,也会顺带给一些没人上坟的孤坟压纸。

我就这样梦了一晚上,被手机闹钟吵醒的时候,我还在压纸。

一个激灵的醒来,本能的扭头去找白夜月,却发现对面懒人沙发上面,根本就没有人,只是一只通体发白的刺猬,大概一本书大吧,缩成一团,头好像都钻在沙发角落里去了,只留两瓣粉嫩的屁股在外面,让人忍不住想戳。

看着沙发下面垫着的白色睡衣,确定是白夜月后,我小声的叫了几句:「白医生,白医生。」

过了好一会,那刺猬好像被吵醒了,软软的爪子从米黄色的壳中伸出来,然后小脑袋扭过来看了我一眼,眼睛愣了愣,跟着好像想起了什么。

又瞬间缩了回去,往衣服下面钻了钻,朝我冷冷的道:「你去上面等我。」

我看着他整个缩到衣服下面,这才想起来,人家现在相当于没穿衣服。

连忙点头,朝上走。

刚走两步,就又听到白夜月道:「把药渣倒了,自己把药煎了。」

我连忙又点头!

我连洗漱都没有,老老实实的煎好药,再找了洗漱间。

或许是吃了药,情况好多了,头发虽然还是掉,但至少牙龈没有出血了。

白夜月上来的时候,整个人又是一幅高冷精英的医生模样,只是那头发依旧根根竖着,跟刺一样。

我努力讨好他,想给他做早餐,结果他让我自己吃,他去外面菜园子里摘新鲜的瓜果蔬菜就行了。

还别说,他吃得挺健康。

我开了手机,给老板请了假,怪的是我爸妈和我弟好像消停了。

吃过早餐,白夜月这才带我出去。

他话是真的少,我反正只要跟着他,他是不会看着我死的。

就我查的资料,五大仙中,白仙最是心善,喜治病救人。

他带我去了一个咖啡厅,说是见他以前的一个病人。

那服务生直接带我们去了一个包厢,墙上全是一个女孩子的照片,有的青春靓丽,有的无比活泼可爱,有的妩媚动人,也有的英姿飒爽。

不过看上去,有不少是偷拍的。

白夜月自顾的坐在沙发上,点了柱香,也没说话,就拿插子吃着送上来的果盘。

我握着手机,看着我爸妈他们突然平静下来的信息,心里隐隐的不安,想着要不要告诉他们,秦楚他可能不是人,让他们别信秦楚。

正想着,就见袅袅青烟中,一个穿着白色唐装、脸色微白却很贵气的男子从那烟中走了出来。

身影和扩散的烟雾一样,慢慢生出轮廓,一点点的变大。

我握着手机,只感觉全身发冷,本能的想跑。

白夜月却一把扣住了我的手,冷声道:「他会帮你还阴债。」

可那好像是一个鬼啊……

那男子淡定的瞥了我一眼,盯着白夜月与我紧扣着我手腕:「就是她吗?白医生替我看病,从小看到大,从生看到死,除了把脉,从来没拉过我的手。」

我听着有点不解,这是白医生没治好的死亡病例吗?

白夜月握着我的手指,紧了紧,却还是拉着我坐了下来,朝那男子道:「有劳赵公子帮她还阴债。」

赵公子只是笑了笑,瞥眼看着我道:「晏安小姐是吗?」

我连忙点头,见白夜月一直冷冷的不说话,就将秦楚用我的命借阴债的事情说了。

赵公子只是冷冷的听着,最后朝我道:「夫妻结发,财由十指生。阳钱阴债有限,就算你这边还,他那边还会借,所以你除了还,还得破了那借阴债的法器。」

我听得迷糊,这还得找秦楚他们母子吗?

可他们不是人啊?

「你帮她还阴债,我去找那法器。」白夜月却突然开口。

赵公子抿嘴一笑,看着我道:「晏安小姐不用担心,白医生都会帮你处理好的。」

他笑得有些揶揄,白夜月的脸慢慢变得和今天早上缩在沙发上的屁股一样粉粉的,连拉着我的手都慢慢变粉了。

我隐约知道白夜月对我不太一样,也有点不解的看向他。

可他慢慢松开我的手,冷声道:「赵公子带你去还阴债,记得中午回家喝药,我去破那个法器。」

他居然直接就朝外走,到了门口才扭头看着赵公子道:「你让柳升他们注意着点,别让她出事。」

「放心,白医生。」赵公子郑重的点头。

我听得迷糊,但也知道白夜月是让赵公子照顾我,心头一阵发暖。

赵公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列了张单子给我,说让那服务生送我去买纸烛,再送我去老城区的万寿陵园。

我听到那万寿陵园就有点心悸,前几天听说有人偷情的被杀了后,警察还把整个陵园给封了。

但赵公子说在那里等我,然后就跟一团烟一样的消失了。

那服务生带着我到香火街,用皮卡车,足足拉了一车的香烛纸钱,再把我送到万寿陵园。

和我梦里一样,让我到上面的老坟区,一座座坟的压钱,插香烧烛。

赵公子并没有见到,那服务小哥也没有陪我,但告诉我,我运气不错,最近正好是临近鬼节,这些老坟没人管,缺香火,我这样还阴债,才会有阴魂受,还得快。

这老坟很多都塌了,露着里面腐朽破烂的棺材,和一些破烂的衣服。

我一座坟一座坟的压钱,插香点烛,恭敬而虔诚。

可整整半个山头,哪是这么容易压完的。

我压着压着,也忘记了时间,直到我给一座老坟压了纸起来,蹲太久了,头一阵眩晕,朝一边倒去时,一只手搂住了我。

跟着就闻到了熟悉的中药味,白夜月依旧是那幅冷脸精英的模样,把我扶在一边坐下,将一个保温杯和一个袋子递给我:「先吃个面包垫一下,再把药喝了!」

我看着他,这才发现日头微微偏西了,中午没回去喝药。

正要朝他道谢,白夜月却看着我,轻声道:「你嫁给我吧。」

6

我被白夜月的话给惊着了,不解的看着他。

他居然反手就抽了个文件夹给我:「这是我资料,你慢慢看,我去帮你压纸。」

我端着保温杯,看着白夜月拎着大堆纸钱,帮我一个坟头一个坟头的压纸,也有点诧异。

这转变有点太快了吧?

小心的翻开文件夹,里面确实是白夜月的资料,确切的说是他当人的资料。

非常之全面,包括身份资料,财产证明,开具的安全证明,全部都在。

我拿着这文件夹,看着认真压纸的白夜月,胡乱啃了一个面包,然后把保温杯里的药一口闷了,急急的追上白夜月:「白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夜月淡定的给一座连碑都没有的老坟上香:「秦楚已经将用你的指甲,还有你们结发而成的法器烧了,所以这法器解不了。你这样一座座孤坟的压钱,还得太慢了,我怕你阴债没还完,就病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嫁给我,这样你和秦楚就不是夫妻了。」

他说着,扭头看着我,目光坚定而温和:「现在民政局还没下班,你的户口本页我让人偷出来,我们下午领证,晚上成婚,你看怎么样?」

这么顺畅的吗?

为了救我,以身相许的吗?

我拿着文件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晕。

「民政局两半点上班,我们过去要半个小时,你还有一个小时考虑。」白夜月依旧淡定的转过去压纸,就是点香的时候,手好像抖得厉害,一直点不上。

我握着文件夹,看着他穿着雪白的休闲装,在尘土荒草中,蹲在坟边压纸点香,轻而温柔的念着我的名字,心头突然莫名的一暖,那一瞬间居然有点冲动。

以前我们公司团建,一堆女同事在一起问结了婚财务总监,年薪百万怎么会选择嫁给现在的老公。

她当时笑得很深远:「当你碰到对的人,会在某一刻,有嫁给他的冲动。那种感觉,有的时候自然会有,没有的话,其他人也不过是权衡各方利益之后的将就吧。」

我有过和秦楚结婚的念头,可那就好像吃一个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花了钱,不吃浪费,不得不塞进嘴里强行下咽。

但现在,看着白夜月一身雪白,蹲的荒草尘土之间,帮我压纸还债,我手里拿着他准备的文件夹,居然有一种想嫁他的冲动。

所以我看着白夜月:「好!」

他正压着纸的手,好像有点用力,直接将一沓黄纸给戳了个大洞,扭头看了我一眼,依旧淡定的点头:「好。」

只是那手和脸,一点点的变得发粉。

我将资料收好,就过去和白夜月一起压纸。

白夜月掐着时间,带着我去了民政局,到的时候,咖啡馆那服务小哥也在,他已经帮我们挂好了号。

在我和白夜月拿到证的那一刻,白夜月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那柔软的手,不再是原先那样的暖软,而是发冷,更甚至有点颤抖。

我不知道他颤抖什么,但他却还是拉着我回去,说是要煎下午的药。

等我再次进入白夜月家,早上还是简约风的房子,居然就装饰成了婚房。

白夜月瞥了一眼,耳朵和手指发红,却依旧淡定的道:「赵公子安排的吧。他有个喜欢了两辈子的人,就是你看到那满墙照片上的人,他最近两天得偿所愿了,就一直在偷偷研究这些东西。」

我看着那大红的喜字,朝白夜月有点尴尬的点了点头。

他只丢下一句,以后就是自己家了,就又去厨房熬药了。

我闻着那中药味,一时还有点恍然。

昨天我还在一片狗血和担惊受怕,和想着自己生病,居然无所依靠。

可今天就跟白夜月领了证,似乎今天和昨天,完全就是两个人生。

白夜月性情高冷,但做事很靠谱,药熬好的时候,顺带给我煮了碗面,他自己依旧吃现摘的果蔬。

吃完面,外面就已经黑了,我忙自己将碗筷收拾了,总不能人家为了救我,都「以身相许」了,我还把所有的家务活都给人家吧。

等我收拾好出来,白夜月就拿了干净的衣服、浴巾和洗漱用品给我。

他自己已经洗了澡了,依旧穿着白色的睡衣,朝我道:「还是睡昨晚的床,你可以吗?」

我看着墙上大红的喜字,龙凤烛,还有各种金童玉女,也有点赫然的点了点头。

「光是服药,太慢了,你还是掉头发。我以精气相渡,对你有好处。」白夜月却只是留了一句话,就红着脸进地下室了。

我拿着睡衣,过了好久才明白,什么叫精气相渡。

主要是白夜月说这话的时候,太过正经高冷,就好像说药一样。

三十岁的人了,站在那里居然有点手足无措。

过了好久,才慢腾腾的洗了澡下去,却发现白夜月已经躺床上了,但是很自觉的留了一半位置给我。

我自然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刚才也想明白了精气相渡是什么。

其实相对于白夜月的身份和长相,我都不吃亏,而且我也想摸摸他,是不是和早上那看着的刺猬粉粉的屁股一样好摸。

不管这办法有没有用,我就算要死了,也算死前狂欢了。

所以我强装镇定,掀开被子上床,侧身躺着,看着白夜月。

他似乎在看什么医学杂志,我下来后,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可手上捏着的书慢慢变紧了,好看的指甲盖因为太过用力,一点点的从粉到白。

我发现他强压着的紧张,原本还有点不安的心,立马就放松了,想着都领证了,也算合法夫妻了,伸手握着他的手:「白医生,睡了吧。」

白夜月低头瞥了我一眼,手里的杂志一点点被皱,吞了吞口水,朝我道:「晏安,你知道什么叫结婚吗?」

他这话说得有点,那个了……

我脑中闪过那些先婚后爱的小说,握着白夜月的手,顺着床头坐起来,对上他那一直温和的眼睛,然后一点点往下看着他粉嫩的唇。

其实一直想知道,他晚上吃的那小西红柿是什么味。

就在白夜月有点发愣的时候,我慢慢凑了过去,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果然带着一股新鲜瓜果的香甜,触感软糯,有点像舔了一下冰镇过的凉粉……

让人恨不得一口嗦进嘴里!

可跟着,身上一沉,白夜月声音发哑:「晏安。」

我还在想着这该怎么开吃,跟着就没有自主的权利了。

白夜月吃东西都很认真,最后我终于明白,妖精终究是妖精,看上去再软再粉再糯的妖精,也是吸人精气的。

但唯一庆幸的是,我终于确认了,刺猬的屁股真的很好摸。

我再起来的时候,不是被闹钟吵醒的,而是听到了我妈的吵叫声。

一想到这是白夜月家,我惊得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白夜月在床边给我放了衣服,虽然有点腰酸腿软,但明显擦洗过了,很清爽。

而且难得的是,最近这么久以来,我起床没有那种眩晕和胸闷感。

知道我爸妈找到这里,是没好事,我急忙上去。

上面客厅乌鸦鸦的全是人,秦楚脸色惨白发青,用轮椅推着他妈,沉默的站在角落里。

见我上来,凶狠的盯了我一眼。

这次我家全家出动了,一直没露面的弟妹也带着小侄子来了,还有那个媒人,和我妈一起在好几个警察和社区的人中间说得声泪俱下,不时伸手指着白夜月,恨不得扑上去撕破他的脸。

说的,无非就是夺人所爱之类的戏码,再配上秦楚母子俩的样子,确实很惹人同情的。

旁边还有好几个民警在劝着我妈,免得她真的动手。

一见我上来,我妈立马扑了过来:「你死哪去了?」

我瞥了一眼被砸碎的落地窗,以及外面推开的铁门。

直接拿出结婚证,指着墙上那些「喜」字:「昨天我结婚啊。」

我妈看着我手里的结婚证,扭头瞥了一眼秦楚,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尖叫一声:「我不准,你只能嫁给秦楚。现在就去给我离婚,马上!」

我只是瞥了一眼民警,把我前晚报警的事情说了,让他可以查我住那个辖区的接警记录。

然后淡定的坐在秦楚旁边,任由我妈发疯。

我妈见我这样,直接冲过来扯我,民警都没挡住,幸好白夜月一把抓住了她。

也不知道白夜月做了什么,她直接就瘫软在了地上。

民警问了一下那晚的接警记录,大概知道我是早就不同意嫁给秦楚的,而且我爸妈收了秦楚的高额彩礼。

可我妈闹得厉害,说是白夜月骗婚,说娶了我,要像秦楚一样,给一千万的彩礼,要不然就别想。

我拿着手机录着视频,示意她接着说。

我妈还拿着凳子想打我,但被民警架住了,她还撒泼,说警察打她。

我爸还算冷静,把我妈拉开,这才转眼看着我:「晏安,你连我们的话都不听吗?」

我看着他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突然想不起上次他跟我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从小到大,他几乎都不跟我说话,似乎高高在上,说话宛如圣旨。

就算那时我报着希望,让他们住进我原先那套房子里,给他买衣服、买鞋子,他也只是一幅理所当然,从来没有一句夸奖,或是说什么。

这都闹了几天了,他就是跟在我妈后面,看着她闹,闷不吭声。

这个时候,说我不听话了?他们以前跟我说过话吗?教过我吗?

我都三十岁了,他来跟我说,不听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眼睛开始跳动,手心开始冒汗,本来不闷的胸,开始生闷,有点慌乱。

就在我手颤抖的想找个什么握住的时候,一只温软的手握住了我。

白夜月朝我爸沉声道:「不知道伯父想让晏安怎么听话?嫁给秦楚,用她的命来换那一千万的彩礼。还是把她的房子过户给你们,或是把她每年的收入交给你们,还是跟个机器人一样,你们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让她奉献什么就奉献什么?」

「我是她爸。」我爸盯着白夜月,突然就暴发了,大吼道:「她命都是我给的,我生她养她,我要她死,她都得死!让她嫁人,怎么了!」

白夜月还想再说什么,我转手轻轻抱住他胳膊,朝他摇了摇头。

「是啊。我白生你养你了,啊!」我妈见我爸吼,又冲了出来:「你这个白眼狼,今天你不离婚嫁给秦楚,我就掐死你,就当没生你这个女儿。你死了,也得嫁秦楚。」

「你死了,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的!」我妈居然真的挽着袖子,朝我扑过来:「你说说,我养你做什么?养你来气死我吗?早知道这样,你一生下来,我就该把你丢进猪栏喂猪!」

这种话,我听得多了,可白夜月却突然站了起来。

我妈立马尖叫一声,想扑过来:「你想打人啊?」

白夜月虽然是白仙,可现在是个普通人,又是个高冷精英样,哪能应付我妈这样的啊。

我忙挡在白夜月前面,一把扣住我妈的手,将她往我爸身边一推,低吼一声:「你养过我吗?」

我妈还要尖叫,我猛的提高音量:「我生下来,没满月你就把我丢给我奶奶了。」

上一代的恩怨,我不想计较的。

无非就是月子里,婆媳关系爆发,我妈直接就丢下我,回了娘家,然后我爸就带着她在外面做小生意,再也没有回家看过我一眼。

我瞥着我妈,嗤笑道:「你们养孩子,就跟养猪一样,关在猪圈里,想喂就喂。到了时间,你们想吃肉就吃肉,想用来卖钱就卖钱,不听话,就直接杀了吃掉,对吧?」

我突然想起以前一个同事说的,很多父母养孩子,就是养猪,有目标求收入,只愿猪肥肉厚,能多吃多卖钱,从不关心猪的想法。

有的父母养孩子是养宠物,精心细养,陪玩欢笑,互相慰藉。

到了一定时间,宠物寿命过了,主人会伤心的送走,却从不要求宠物有所回报。就像这种父母,等孩子大了,虽然伤心,却还是会放手,让孩子走自己的路。

当时我们感觉她这形容,有点过了,现在想想,真的很现实啊。

我妈听着我的话,立马怒不可遏,指着我大骂道:「你还不如猪呢,养猪还能杀了卖,我今天就杀了你卖钱。」

「你说你白养我,你从来没养过我,都是爷爷奶奶养的我。要算帐,那你把现在住的房子还给我,把我这些年,每个月打给你两千块的生活费,还给我啊。」我猛的盯着她,冷笑道:「一定要闹到这个地步吗?」

「我养你,还用不得你的钱啦。」我妈手抓脚挠的扑了过来,放声的尖叫。

一边的警察忙将她拉开,我爸大吼着今天就算死,也要将我带回去。

警察和社区的人忙劝着,又说着婚姻自由,我也算可以了,如何如何的。

秦楚和他妈一直就站在角落里,好像这幅场景与他无关。

我瞥了秦楚一眼,他依旧是那幅老实木讷的样子,可我知道,他肯定又许诺了我爸妈什么。

就在情况僵持不下的时候,外面居然来了记者。

我正疑惑着,白夜月却朝我眨了眨眼:「我让赵公子找来的。」

那赵公子,还真的是神通广大啊。

有记者来了,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我弟两口子也怕被网暴,只是恨恨的骂了我几句,就走了。

反倒是秦楚母子留在最后,秦楚他妈好像整个都很干瘪了,全身除了眼睛,好像都不能动了,却还是感激的看着白夜月。

与站在轮椅后面、满脸恨意,阴恻恻的秦楚,似乎完全是相反的。

等所有人走了,秦楚才走过来,瞥了我一眼:「你说活着有什么意思?血脉至亲,只想吸你的血。」

目光闪过我脖颈,脸色越发的青沉,手握着轮椅,捏得上面的布咯咯作响。

僵硬的转过头,盯着白夜月道:「你昨天没找到那借阴债的法器,后面到底对我妈做了什么?」

「令堂知道有我在,晏安是不会有事的。可你妈说是为你活着的,她不想你死,而且我又要救晏安,就告诉了她一个转借的办法。看她现在这样,肯定是把你借的阴债,用她的命去填了。」白夜月瞥眼看着秦楚。

冷声道:「可你也知道,晏安命贵,你中了五千万的彩票,她都能活,你妈这辈子的命,填不了,怕是永生永世都要背着这笔阴债了。」

「白夜月。」秦楚对白夜月沉喝一声。

却猛的朝我扑了过来,直接来扯我的手。

我直接抓起旁边的枕头,对着他就砸了过去。

一边白夜月一脚就将他踢一开,冷声道:「念在你们这一族,修行不易,我不计较。但是赵公子已经归位,你们乱借阴债,就由赵公子处理。」

秦楚听到「赵公子」,一直木讷的脸上,闪过惧意。

看了已经气若游丝的他妈一眼,盯着我道:「晏安,借阴债的办法,只有我们这一族知道,就算是赵公子和白夜月也没办法解。」

可赵公子说有办法还,而且我和白夜月结婚了,跟他没有关系,他借的阴债也跟我没关系了吧?

更何况,他妈用命来填了,他怎么还说这个?

秦楚瞥着我,阴恻恻的笑道:「前天你妈请我吃饭,你弟不是喜欢买彩票吗,就问我怎么买彩票中这么多,有没有什么秘诀。」

我听着心头猛的感觉不好,果然就听到秦楚道:「我就告诉他们怎么借阴债了,今天估计都开奖了吧。」

「你家里人什么性格,你应该知道的。生怕自己中不了,按我说的办法借了阴债后,就把能买的彩票全买了,注还不小。」秦楚呵呵的笑。

推着他妈朝外走:「晏安,我也算是帮你了吧。」

可走到门口,轮椅辗过碎玻璃咯咯作响,秦楚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我一眼:「晏安,如果我没借阴债,等我妈死了,你会和我结婚的,对吗?」

7

我不知道秦楚突然问这个有什么意思,当初相亲的时候,我们就说得明明白白的。

他结婚,是因为他妈死前,想看他结婚。

我也不是自作多情的人,认秦楚会对我有感情。

但他问的这个问题,我也没有答案。

只是苦笑了一声,一边白夜月冷呵了一声:「如果你能活过这几天,我和晏安的婚宴,会给你发请柬的。」

「白医生明明不想救我妈,可我们去你所在的医院,求你的时候,你还是暗示我们住院,等的就是晏安吧。」秦楚瞥了我一眼,呵呵的笑:「这是得偿所愿。」

这种暗有所指的话,我在赵公子那里也听过。

「还得多谢你。」白夜月只是淡定的回了一句。

秦楚也自顾的自嘲呵笑,推着他妈就走了。

等他走后,我坐在沙发上,想了想,还是给我弟打了个电话。

他个性我知道,从小被我爸妈宠坏了,只想天降巨富,一直都喜欢买彩票。

现在知道秦楚中了大奖,还有什么方法,怎么会不心动。

可他不接我电话,一边白夜月直接开口道:「发个信息吧。」

我想了想,连忙编了个信息:如果彩票中了,不要兑奖!不要兑奖!这是借阴债,要用命来填的,千万别兑奖。

可他直接回了我一句:我都这么穷了,还在乎什么命不命啊。

我只感觉心头一沉,打电话给他,他直接就挂了。

只得又把这信息发给我爸妈他们,但他们都没有理我。

白夜月站在我身边,瞥了一眼我的手机,轻声道:「贪心不足,终是命数。」

我握着手机,心头有点发紧,知道他们现在恨不得吞了我,肯定还以为,我眼红他们中奖。

扭头看着白夜月:「秦楚他们是什么?」

「蜘蛛啊。」白夜月淡定的去厨房,给我端了碗青菜粥出来:「蜘蛛可以吞食同类,也可以靠别人的血肉来活。他们早早就成精了,不太吃血肉,就把这一特性变成了借阴债。」

「毕竟现在这社会,有钱,想吃什么都有。」白夜月好像根本不在意那一场混乱,将粥放下后,就又把煎好的药端了出来。

我这才发现,空气中有着很浓的药味。

可笑的是,我爸妈他们到现在,都没有问过我一句,为什么吃药。

白夜月依旧吃果蔬,我喝着粥,想问他是不是真的没办法破了借阴债的术法。

一抬头,见他无比认真的啃着新鲜摘的黄瓜,白黄的皮,衬得他手粉白粉白的,真的挺好看的。

想着他为了解我的阴债术法,都以身相许了,这怕是真的没办法。

他似乎感觉到我在看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吃完,我带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然后再中西结合治疗。」

我听着愣了一下,本以为这样就好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点了点头,努力的喝粥。

却听到白夜月继续道:「活着,不是为了谁,就是为了自己。你以后工作不用这么辛苦,我活了几千年,也存了些东西,不只五千万了。」

「这上千年来,我一直化身医者,治病救人,福德深厚。」白夜月捧着黄瓜慢悠悠的说着。

我看着他无比认真的「夸」自己,一时也有点愣神,但也配合的点头:「白医生是真的在世活神仙。」

白夜月捧着黄瓜的手,在上面弹了弹,好像沉吸了口气。

才沉声道:「我们结婚了,夫妻一体,我的就是你的。昨天给你的资料里,有一个卡包,你以后要用钱,可以直接刷卡。」

似乎生怕我还没听懂,低头看着黄瓜,咔的咬了一口:「我钱多,福厚,你想用多少,就用多少,不用在乎什么阳财阴寿。也不用算着那五千万的限额。活着,就是为了自己开心,吃好喝好,玩好。」

我听着愣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白夜月是什么意思。

好像被药味呛到了,鼻子微酸,但还是立马吸了口气,转身喝水去了。

身后白夜月依旧咔咔的啃着黄瓜,没有多说什么。

我倒着水,看着水注满杯子,就感觉自己好像也不那么空了,那种时不时涌上来的那种尖悦的愤怒,好像随着注入的水,慢慢的消失了。

白夜月话少,吃了饭,只说叫赵公子安排人来清扫,他带我去医院。

做检查时,白夜月都陪着我,那些医护人员都是一幅想吃瓜的模样。

后来做核磁共振,我躺在机器里,那女医生终究没忍住,小声的问我:「你和白医生是什么关系啊?他是出了名的对人客气冷淡的,陪你来的时候,好温柔,好像还笑了。」

我并不记得白夜月笑了,但想了一下,似乎是我进来的时候,不能带手机,我随手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他接过的时候,嘴角勾动,朝我点了点头,那也算笑?

那女医生却只是一个劲的催我:「你是他什么人啊?亲戚吗?」

我想着虽然领证了,可白夜月在医院人设高冷,也挺受喜欢的。

他跟我结婚,就是以身为药,救我吧。

看着那女医生眼中的探询,以及进来的时候,看到白夜月时的兴奋,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只有她没忍住。

忍着心头微酸,轻声道:「同学。」

「只是同学吗?」那女医生还不太相信。

她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有点嘲讽的笑了笑:「是啊。」

等做完检查,那女医生还拿着检查单,送我出去,凑到白夜月身边:「白主任,你同学的结果……」

「我太太!」白夜月直接将我拉了过去,盯着那女医生,再次强调:「这是我太太!」

他手很软,可却紧紧的握着我,这次不再是看着那女医生,而是扭头看着我:「晏安,我们结婚了!」

我看着他跳动的眼睛,突然有点明白,自己可能是做了件不好的事情。

但白夜月明显生气了,直接伸手接过那女医生手里的单子:「我太太的报告,我自己会看,谢谢。」

跟着直接拉着我走了,一到安全楼道,白夜月把门一关,就把我堵在门后的三角缝隙里,冷冷的看着我。

我想解释,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白夜月盯着我,看了许久,才沉吸了口气:「我和你结婚是认真的,晏安,我是打算过一辈子的。」

我听着有点啼笑皆非,白夜月是个成精都上千年的白仙,他能活多久?

我能活多久?

可跟着白夜月却扭头看着我:「我说的一辈子,是我们一起的一辈子,我活,你活。你死,我死。」

我忙伸手捂住白夜月的嘴,重重的呸了两声。

以前我对这些事情,还将信将疑,可现在真的信了。

白夜月这乱说话,万一应验了呢。

就在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突然楼上传来了呵呵的笑声。

白夜月连忙拉过我,顺着楼道往上看。

就见秦楚后背生出了几条胳膊,跟只大蜘蛛一样,趴在楼道扶手之间,这弯曲扭转的楼道,就像他织的网一样。

他这样子,比他妈更恐怖,我吓得一个哆嗦。

白夜月却拉着我,淡定的着在那里,看着秦楚背后的胳膊一层层的楼梯往下爬。

我忙转眼看着四周,虽说现在大部分人都坐电梯,可万一有人走安全梯呢,看到秦楚这样,不得吓死啊!

可怪的是,随着我往下看,大白天的楼道就好像那晚蔡灵兮消失在楼道口一样,下面一片漆黑的旋涡。

而秦楚却爬到了我们所在楼层,无数肢节攀着那楼道的栅栏,先是沉沉的看了我一眼。

然后朝白夜月道:「我想知道怎么转借阴债。」

「你想救你妈?」白夜月眨了眨眼,轻声道:「她活不了多久了。」

「我的命是她给的,她说她是为我才活,我就得听她的,为她活。既然这样,我总得拼了命救她,才对得起她这么对我,对吧?」秦楚爬在楼道上,看着白夜月:「白医生可想清楚了,我死了比活着好。」

我好像知道秦楚要做什么,想阻止,可秦楚却只是瞥了我一眼,根本不等白夜月说什么,直接就又顺着楼道往下爬。

那上面也宛如黑暗的旋涡,秦楚爬上去后,不过四五层的距离,就好像淹没在一片漆黑中。

而就在这时,他旁边的楼道上,有人走了下来。

白夜月拉着我避开,轻声道:「这就是轮回之所,秦楚已经死了。」

那他还来找白夜月要那个所谓的转借办法?

我看着白夜月拉着我的手,再瞥着那旋涡一样的楼梯,突然在心底暗骂了一声。

秦楚这家伙,死了都不得安宁,要在我心里打上好几个钉子。

白夜月已经把转借的办法给了秦楚他妈,这毕竟也算是救命的办法之一,秦楚他妈肯定会留下点什么给秦楚的,他不可能找不到。

他还来问,就是让我对白夜月心生隔阂。

那几个人从我们身边走过,根本就看不到刚才那楼道宛如旋涡一样的旋转。

我想着秦楚死了,心思也有点发浮。

白夜月却带我去了他办公室,他有权限,能从电脑上看到检查结果,只要在办公室等就好了。

其实就是肺部有点䋈状物,所以吐出来的有黑血痰,胃有积液什么的,白夜月给我开了点西药,说是保守治疗就好了。

我反正听不太懂那些药,但白夜月认真的跟我讲解,我也就听着。

就在他开好药,准备带我去拿药的时候,秦楚他妈居然自己坐在轮椅到了秦楚办公室门口。

她依旧是那幅骨瘦如柴的模样,看着我沙哑的道:「秦楚死了,中毒。」

我对她还是有点发怵,白夜月却淡定的搂着我:「所以呢?」

秦楚他妈脸带伤心,看着我道:「你说父母生孩子是为了什么?我们这一族,有的会吃自己的孩子,有的会把自己的身体给孩子吃。我以为我是为了秦楚活着的,可他却不领情。」

我以前看过一些科普,有种红蜘蛛就是子食母,当然也有另外的蜘蛛是母食子的。

可难道就没有其他的选择吗?各自独立的生活吗……

明明他们已经不是蜘蛛了!

秦楚他妈却只是瞥了我一眼,呵呵的笑:「我知道秦楚是为了报复我,可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跟着她控制着电动轮椅,自顾轱辘轱辘的走了。

我知道她要做什么,心头微沉,本能的抬脚想去阻止。

「已经死了。」白夜月却拉住了我的手,指了指秦楚他妈。

她从控制着轮椅,直接从两个护士中间穿过,然后转过安全梯的门,也进入了楼道。

我心头微沉,朝白夜月道:「不是说快死的人,才能看到的吗?」

这一天,就看到两个了。

「他们是刻意来找你的,不一样。」白夜月拉着我,轻声道:「回家吃药吧,先养好身体。」

我看着那扇安全梯的门,心头还是有点沉重。

白夜月估计也知道我心头膈应,带我坐的电梯。

到了车上,我弟居然回了我电话,语气中尽是得意:「晏安,你知道我彩票中了多少吗,哈哈……」

他语气中尽是欢喜,旁边还有我妈和弟妹欢快的说着什么。

我妈更甚至在一边吼:「你以为就你能挣钱,我们买彩票也中大奖了。哈哈,以后我们天天买,天天中,总有一天中得比秦楚多的。哈哈!」

我听着他们笑,心头发沉,朝我弟道:「秦楚和他妈都死了,就是借了这个阴债。你们没兑奖的,不要兑。兑了的,不要用,全部捐出去,我们再想办法把这术法破了。」

终究还是不愿看着他们死。

「那都是封建迷信,不是说财旺人旺啊。有了钱,命就旺了啊。哈哈,你要不要一起买啊。人多,命贵,中得更多啊。我把我儿子的都算进去了……」我弟还在那边呵呵的说着。

我听着只感觉离了大谱,忙让他别乱来,这真的是要人命的,秦楚都死了,这就是先例,更不能用他儿子的。

「我儿子,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弟还呵呵的冷笑,朝我道:「我等下去兑那几个大奖,把前几天买的二手车,换成新车。晏安,你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钱吧。」

「不过你说过了,不会借钱给我。以后啊,我也不会借钱给你。我们姐弟啊,在你要我把钱退给秦楚的时候,情份算是没了。」我弟语气中尽是狂妄。

我还想说什么,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在我再打过去的时候,他居然直接就把我拉黑了。

再打给我爸妈,他们好像都一起把我拉黑了。

我突然想起同事们各种幻想中了高额彩票时的话,也有说要把亲戚拉黑,独自潇洒。

谁不想扬眉吐气,天降巨富,再打到处拿钱打脸。

我弟做到了,就不会再跟我联系了。

我看着开车的白夜月,想着要不要去家里,劝他们一下。

白夜月却道:「你好像不生气。」

我愣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被我弟一通说,半点火气都没有,心态平和,只想怎么解决。

以前同事都说我属刺猬的,孤僻还带刺,一旦被刺,整个人就变得尖锐,明显是缺爱,内心敏感不安稳。

如果是以前晏平跟我说这些,我绝对会心烦意乱,暴怒开怼。

刚才居然没有,就像上午在白夜月家往杯中注水时,那么平和安稳。

不对,现在也算我家了。

我瞥了一眼认真开车的白夜月,心头突然有点明白了什么。

根本就不用我说,白夜月直接提出开车送我过去,尽量劝一劝,如果劝不了,就没办法了。

只是没等我们到,就在我们被堵车的时候,听旁边的车说,前面几个路口,有一辆车开得太快,过桥的时候,直接撞破了护栏掉进了河里,现在通桥那边的路都封锁了。

我听着心头一沉,连忙打开手机。

同城里面,已经有人发了车子慢慢沉入水中和现场施救的视频。

我看着那辆有点熟悉的车牌,一时有点心惊。

赫然就是我前几天,网约车打到,看到有五个人湿漉漉的坐在车里的那辆。

白夜月瞥过来看了一眼,冷声道:「水鬼要找替身的。」

我有点发抖,想着我弟说了买了部二手车,不会这么巧合吧。

试着打他们的电话,可怎么打都没通,但没过多久,就有电话打进来了,问我是不是晏平的姐姐,他的车坠河了。

我当时脑袋有点懵,只是胡乱的应着,还是白夜月弃了车,带我步行了两个街道,去的现场。

警察说,这车是晏平前两天才买的,今天他过桥的时候,前面车堵了一下,他一边骂人家开个破车还堵道,又直接加速超车,就冲出了护拦。

至于具体的事故原因,还要等车子打捞上来再说。

已经派了搜救艇了,但现在是汛期,水流比较急,车子可能被冲到下面去了。

这会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结果是什么样,已经不言而喻了。

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是有点闷闷的吧。

警察也只是告诉我事实,让我安心的等着。

但白夜月说我身体不好,回家等消息。

我到家喝药的时候,还有点发懵,但吃了白夜月的西药后,就迷迷糊糊发困。

白夜月把我抱到床上,温柔的给我盖着被子,我意识有点涣散,但闻着好闻的瓜果味,还是挺安心的。

正打算沉睡,就突然听到赵公子的声音:「她这阴债,算是还完了。」

「出去说。」白夜月声音温柔,还拍了拍我的肩,就像哄小孩子睡一样。

我脑袋有点迷糊,想醒过来,但药性上来,还是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警察已经把车打捞了上来,结果和我猜想的一样。

那辆车,是晏平拿着秦楚最先给的那五十万,买的,就是我打过的那辆泡水车。

他最近这几天,光是在网上投注就中了好几百万的彩票,还有在福利站买的,开车就是去兑奖。

他和我爸妈的钱包里,都有好大一叠彩票,但因为泡了水,有的已经看不清了。

可我知道,每一张都中了的。

看着资料上的照片,我胸口还是有点闷。

但警察看我的目光也有点不太对,我说把所有的钱都捐出去,警察目带疑惑,不过也没有问什么,交接了一下就走了。

我将那些资料放下,感觉心空落落的,白夜月将一杯温水放在我手里,握着我的手道:「以后我都会陪着你的。」

我看着他粉白圆润的手指,抬眼看着他。

就像那天,他让我嫁给他一样,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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