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真的有怪物吗?

我收到了姐姐发的短信,可她已经死了三年了。

短信上只有三句话。

「小心穿红衣服的人。」

「妈妈准备的饭菜可以吃,但如果吃到了人齿、指甲、头发等,请不要告诉妈妈。」

「十点前,必须回家,回家后必须上床睡觉!!!」

我感到很奇怪。

短信的内容荒诞又充满警告性。

姐姐死了,她的手机一直被当作遗物藏在床底箱子里的。

可现在,手机怎么就给我发了短信?

我心里咯噔一下。

除非,这是姐姐临死前设置的定时消息。

「琼琼,快来吃饭了。」

我爸的声音突然传来,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对我招了招手。

「爸。」

我犹豫了一会,询问道:「姐姐死了之后,她的手机你们都没碰过吧?」

姐姐这两个字眼,让我爸眉头一皱。

他表情很古怪:「你说什么?」

我一咬牙:「姐姐给我发了消息。」

「发了什么消息,给我看看?」

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爸站起身夺走了我的手机。

几秒后,他脸上浮现淡淡地笑意:「可能是你姐姐的手机号被人盗用了,你不用担心。」

「你真的不用担心。」

我爸如复读机一般,又重复读了一遍。

然后,他微笑着拿起桌上的叉子,猛地插进自己的喉咙!

他自杀很突然,也很果决,且用力极大,喉壁被铁叉穿透。

「爸!」

我朝他扑了过去,失声尖叫。

鲜红的血从我爸的喉咙里汹涌汩出,他倒在沙发上,脸上还浮现着淡淡的笑意。

「怎么了?」

我妈闻声从厨房走来。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妈她……她穿了一件红色的衣服!

可平常,她表现的非常厌恶红色,甚至家里的物品都不能是红色。

‘小心穿红衣服的人。’

这条消息再次浮现在我脑海里。

我后背泌出冷汗,不自觉对我妈起了警惕和防备。

「你爸怎么死了?」

我妈脸上并没有半点悲痛,声音也没有半点情绪变化。

仿佛死的不是她丈夫,而是路边的野猫野狗。

「我不知道。」

我留了个心眼,摇头回应:「爸他叫我来吃饭,等我出来,他就自杀了。」

调查人员很快来了。

他们穿着很怪异,明明是男性,却偏偏穿了条红的滴血的长裙。

我妈说我爸因为压力大,导致抑郁自杀。

她在撒谎!

我爸没有抑郁,他上午还对我说,周末要带我去游泳!

我脱口而出:「不是的!我爸他……」

「他怎么了?」

调查人员停下笔,扭着头看我。

我哑然失声,心脏狂跳到几乎跳离胸腔!

调查人员变了模样,他的脸庞被拉长,两眼分距在太阳穴上,就像蛇头一样怪异,突兀。

「你怎么不说话?」

他的头并没有动,斜斜地移动着阴森的黄褐色的眼珠子,盯着我看:「请你继续补充下去!」

「我爸他…他确实非常抑郁,他时常想要自杀死掉。」

我硬着头皮说出这一段话。

调查人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将我爸的尸体装进尸袋中,运下楼。

他们抬尸体是平移的游弋姿势。

临近楼梯转弯的时候,我看到他们红裙下露出了一条泛着油光的粗硕尾巴。

我瞪大眼睛,呼吸急促着,手脚也不听使唤地颤抖。

这个世界开始变了。

从我接到死去姐姐给我发的那条短信起,世界瞬间变得陌生,怪诞。

「快到晚饭点了,我得给你妹妹准备好晚饭。」

我妈转过身朝厨房走去。

透过门缝,我看到她正低着头,拿着碎骨刀在菜板上用力地剁肉。

这肉不像是猪肉,它皮层很薄,没有脂肪,灰白灰白的肉色,像是在冰箱里冷冻了很久。

砰砰砰,剁肉地声音极为刺耳。

我捂着耳朵冲出家门。

天要下雨了,外面灰蒙蒙地一片。

小区里溜达着不少人,有的在遛狗,有的在浇花,有的在玩跳格子游戏。

但都无一例外地,穿着红色的衣服。

当我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一丝毛骨悚然感油然而生。

这群人看似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但他们的眼珠子,一直都在窥视我。

我怎么移动,他们的眼珠子就怎么移动!

跳格子的小女孩更为夸张,她弓着身子前倾,但脸却几乎转到一百八十度地盯着我!

我后脊梁骨泌出冷汗,浑身发抖。

「姐姐,你在干嘛呢?」

突然,一声娇俏地脆响传来。

妹妹背着长辫子的洋娃娃书包,朝我走来:「天黑了,你怎么不回家呀?」

我慌忙看向妹妹。

她穿的不是红色,是白色的公主裙。

我松了一口气:「爸爸死了,妈妈也变的不正常。」

妹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爸爸是不是看到了那条短信?」

我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大姐她也给我发了消息。」

妹妹抬起手,她在儿童手表上点击了几下,小小的屏幕上浮现一行字。

「当爸爸看到我给你们发的短信时,他一定会自杀。」

「他死,是因为不遵守规则。」

「你们如果不遵守规则,也一定会死!」

规则?

难道姐姐发的那三句话短信,是活命的规则?

我心理咯噔一下,急促问道:「现在几点了?」

妹妹有些茫然,她退出了短信阅览,手表主界面上显示着 9:59 分。

「快跑!」

我大喊着,拉着妹妹地往家里跑。

姐姐的遗言短信重点强调过,十点前必须回家睡觉!

我家住三楼,只要我们跑的够快,一定能按时收住规则。

可我才不过跑了两层楼梯,就觉得脚如同灌铅,沉重到抬一步都异常吃力。

「妹妹,你怎么变重了?」

我回过头,看到了惊悚地一幕。

妹妹身后背着的洋娃娃,变成了一张鲜血淋漓的婴儿脸!

「怎么了姐姐?」妹妹不明所以,抬着眼眸望着我。

「没什么,我们快跑!」

我扭过头,不再理会那张皱巴巴的婴儿脸。

「啊!」

妹妹突然发出尖叫。

我的眼尾余光看到趴在她身上的婴儿,正大口啃食着她的肩膀。

妹妹白色的长裙变红了,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水泥楼梯上。

我明白,这可怕的婴儿一定在阻碍我和我妹妹回家。

「好痛。」

妹妹甩开了我的手,她蹲坐着,表情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肩膀:「我不跑了!」

「不行!」

我的神经紧绷成弦,冲妹妹大吼:「不跑我们会死!」

「我真的好痛,痛到动弹一下,也会死。」妹妹摇头,不断喘气。

我焦急地抬头,看向还剩一层楼梯的家。

家里没有开灯,红漆大门朝外打开着,犹如黑洞一般深不可测。

「姐姐,你先走吧。」

妹妹哭着不断扭动肩膀,试图把身上的东西弄下来。

可婴儿就像焊死在她的皮肉里,怎么也甩不下来。

「别在这拖延时间!」

我扬起手,第一次扇在了妹妹的脸上。

妹妹忍痛站起身,红着眼睛推了我一把。

我跌倒在地,手掌被水泥擦破了皮。

疼痛勾起了我的怒火,我没和妹妹多说半句废话,扯着她硬跑。

爸爸死了,妈妈变了,我真的不希望我唯一的妹妹也死了。

当我们上到三楼的时候,楼道灯亮起。

幽暗的光落在家门口,隐约能够看到一双穿着红裙子的脚。

这是一双并拢的,没有穿鞋的脚,脚面很白,就像羊脚一样,白到骇人。

我硬着头皮拽着妹妹的手,冲了进去。

啪。

家里的灯也亮了。

炙热到刺目的灯光下,妈妈穿着红裙子,光着脚,面无表情地端着盘子。

她嘴巴一张一合着:「吃饭吧。」

盘子里的东西是肉,被切成了一片一片的薄片,白惨惨地堆叠着。

「妈,我们要睡觉了。」

我拉着妹妹去往卧室。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我紧闭着眼睛,松了口气。

很幸运,在最后的一分钟里,我们按照短信规则,跑进家并躺在了床上。

此刻,我彻底相信了规则。

因为,当我们到家后,我看到妹妹背着的婴儿又成了扎着辫子的洋娃娃。

妹妹的肩膀也没有任何被咬出血的痕迹。

「姐……」

妹妹躺下没多久,低喊了我一声。

我赶忙伸手放在她的嘴唇上,做出禁声嘘的手势。

妹妹没再说话。

我摊开她的手掌,在她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着:’记住大姐的短信!’

姐姐短信的第三句话是:’十点前必须回家,回家后,必须上床睡觉!’

按照姐姐的指示,只要我们睡觉了,今晚就没有危险。

这时,一阵扭曲地碎裂声传来。

这声音我并不陌生。

我吃妈妈做的卤鸡脚时,会把鸡脚掰断,让里面的骨头刺破皮肉,再一口吃掉无骨的鸡脚。

但现在,骨头与皮肤的声音十分刺耳,就好像是人骨分离……

冷汗开始密布我的额头,我紧紧攥着妹妹的手,不敢有半点放松。

「姐姐。」

妹妹又开口了,她声音嘶哑,饱含恐惧与痛苦:「我的手表时间比标准时间要慢一分钟。」

我心里咯噔一下。

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十点前按点回家。

所以,现在我耳边诡异的声音,是对我们不遵守规则的惩罚吗?

不!

不对,惩罚绝对不会那么轻。

因为妹妹的手骨不见了。

我刚才明明握着她的手,但她手掌里的骨头,突然就消失了。

她手掌给我的触感,软绵绵的,如同捏装着温水的塑料手套。

我极度惊恐,赶忙摸向妹妹的肚子、手臂、肩膀……

无一例外,她的皮肤下,没有任何硬骨存在的痕迹。

我惊慌地睁开眼。

看到身旁躺着一具尸体。

这是一具被抽净骨头的尸体,看起来就像包裹着水的人形皮套,软塌塌地瘫在床上。

她是我的妹妹。

此刻,她不复以往漂亮,脸如流沙般凹了下去,掩盖住了五官,看起来扭曲且软烂不堪。

「姐姐。」

妹妹极力睁大眼睛,堆叠的皮肉终于露出了一条黑色的缝。

这是她眼睛的黑瞳仁。

她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不要…..相信……」

她话还没说完。

啪。

一声脆响传来。

天花板上花朵形状地灯重重落了下来。

不偏不倚砸在妹妹的头上。

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扑面落在我的身上……

我失声尖叫,晕死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妹妹的尸体消失不见了。

屋子里很干净,没有血的痕迹,我的身上也没有半点可怕的血腥气。

我抬起头,灯原模原样地悬挂在天花板上。

唯独,妹妹不见了。

我死死盯着那盏灯,心中却感到很奇怪。

我和妹妹都是 10:01 分到家里睡觉的,可为什么,妹妹死了,我却还活着?

思索许久后,我意识到,遗言规则里规定的时间,并不是客观时间,而是自己心里潜意识根据钟表,认定的时间。

我一直认定我是十点到的家,所以我没出事。

但妹妹她是知情人,她心虚了,所以她被规则里一双无形的手,取骨杀死了。

倏地,一股浓烈的烤肉香味传来。

这味道来自厨房。

我踉跄着起身,看到我妈背对着我,用镊子在翻动肉片。

她黑发散披,脚还是光着的,脚趾甲上涂着红色的指甲油。

但好在,我妈她现在穿着的是一件白裙子。

就像妹妹一样的白裙子。

「你妹妹死了。」

我妈冷不丁来了一句。

她后脑勺好像长了个眼睛,能够发现我在看她。

我手紧紧抓着门把手,不敢离她太近:「怎么死的?」

「你应该很清楚。」

我妈扭过头,眼睛对视着我。

她脸庞很怪异,眼睛又肿又红,看起来像是因为妹妹死了,而痛苦了很久的样子。

但偏偏,她的嘴唇涂了红艳的口红。

「我不清楚。」

我摇了摇头:「我睡着了,不知道妹妹是怎么死的。」

我妈神色浮现悲伤,一字一句道:「灯掉下来砸烂了她的头。」

血浆喷洒在我脸上的画面,瞬间涌上我的大脑。

我紧抓门把手的手指,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妹妹死了,可为什么床上没有血,家里为什么没有半点死过人的痕迹?」

「你昏睡了两天,我怕你醒来会难过,所以家里的一切我都打扫干净了。」

我妈停顿了一下,她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睡了两天,肚子饿了吧?快去客厅坐着,我等会给你端饭吃。」

她的手心并不凉,很温热,触碰在我头上让我鼻尖泛酸。

我想哭。

一天之间,我失去了爸爸和妹妹。

她这摸头看似很正常的亲人举动,让我感到爱着我的,熟悉的妈妈又回来了。

「傻孩子,快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我妈轻轻拍打了我一下。

我去了洗漱台,拧开了水龙头。

水落在我手上的时候,我的眼睛骤然收缩。

我妈她骗了我!

我根本没有连睡两天!

甚至,我可能只睡了几分钟不到!

因为我被妹妹推在地上,擦破了手掌还在渗血珠子!

可妹妹死了,我妈她是怎么能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将房间打扫干净的?

猛地。

我想到一件更为可怖的事。

我才睡了几分钟。

那就意味着,我没有遵守姐姐短信遗言的规则。

十点后,我没有上床睡觉!

我的头皮瞬间发麻。

爸爸与妹妹死在我眼前的剧烈冲击,不断在我脑海浮现。

下一秒,我扭头冲回卧室床上,闭眼睡觉。

根据规则里的漏洞。

只要我潜意识认定我是在十点前上床睡觉的,那么我就一定不会有事。

于是,我死闭着眼睛,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

现在是九点钟,我要睡觉。

我不断在心里来回默念这几句话。

这似乎很有效果。

我耳边没有传来任何异样。

我的身体也没有任何痛觉。

我松了口气。

放松后,似乎更容易入眠,我沉睡了过去……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面前是一张伸长了脖子,死死盯着我的,突兀的脸。

「啊!」

我尖叫一声,猛的侧身朝床的里侧躲。

「你醒了?」

我妈眼睛瞪的极大,红艳的嘴唇微张,勾着笑意。

我没有回应她。

因为,她又穿了红色的裙子。

这裙子比以往更加红艳,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摸到血一样。

‘小心穿红衣服的人!’

规则里的这句话几乎涌出了我的喉咙。

我警惕地盯着我妈,生怕她会猛的抽出一把刀狠狠地在我身上来回抽割。

但她没有。

她两手空空,脸上挂笑,除了穿着红色的衣服外,并没有任何值得我恐惧的地方。

「小琼,你饿了。」

她盯着我的肚子,缓缓说道:「你该吃饭了。」

她用的陈述的语气。

明明还未发生的事情,她却一幅笃定的样子。

可我不饿!

我紧捏着被子,冲她喊:「我饿了,该吃饭了。」

「啊!」

我猛的捂住嘴巴。

明明我想说的是,你快走,我要睡觉。

手掌碰在我嘴唇上时,我再次感受到失去皮肤保护的伤口,传来一阵阵细密的刺痛。

我绝望的意识到。

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

我骗不了自己,所以规则的惩罚开始降临在我身上。

「走吧,我们去吃饭吧。」

我妈微笑着,对我伸出了手。

她的手也很白,白到没有血色,像是畜生的皮肉。

我很想拒绝她。

可我的身体不再归我的大脑掌控。

我把我的手放进了她的掌心。

我流着眼泪说:「走吧。」

于是,我的手脚跟着她朝客厅走去,但我的头却朝后扭,不想走半点前进。

每走一步,我都觉得像是走在了刀尖上。

显然,客厅一定是有危险的。

可我真的克制不住自己!

这一刻,我体验到了爸爸拿着刀叉叉进自己喉咙的绝望。

我相信他当时一定被莫名的力量操控,逼不得已自杀。

那么妹妹呢。

妹妹也一定很痛苦。

连着皮肉的骨头,硬生生从皮肤里取出,那该多痛啊!

我的眼泪如同决堤一般,落在我的身上,湿透了我的前衣。

爸爸,妹妹,我想我很快就来陪你们了。

客厅的餐桌上摆放了很多食物。

清一色的素菜。

面条,白丸子,海带丝……

「坐吧。」

妈妈将椅子拉开,示意我坐下。

我的身体无比乖巧听话照做,但脸上却写满了害怕与不甘。

「该吃饭了。」

我妈拿着镊子给我夹了满满一碗的海带丝。

我僵硬地拿起筷子,夹了一根细丝塞到嘴里。

然后,我吃到了一根头发……

软烂的海带丝进入嘴里的那一刻,变成了一根坚固的头发丝。

这在我的意料之中。

规则里的第二句话很清楚说了’「妈妈准备的饭菜可以吃,但如果吃到了人齿、指甲、头发等,请不要告诉妈妈。’

我反复咀嚼着这根头发丝。

它给我感觉并不长。

像是妹妹的。

我心里已经来不及为妹妹悲痛,我只是反复回想规则。

这个规则看似危险苛刻,但它是有漏洞的。

规则说,我吃了不该吃的食物,不要告诉妈妈,却没有规定我是否要吃下去。

也就是说,我可以吐掉。

「怎么还不咽下去呢?」

我妈仿佛看穿了我的所有想法,眼睛一动不动地一直在盯着我。

为了配合她,我嘴巴咀嚼的速度更快。

但我咽不下去。

她又说了一遍,像是催促:「是我煮的不好吃吗?否则你怎么还不咽下去呢?」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如同催命一般,让我焦躁不堪。

「咽下去吧。」

她说的话又开始带着蛊惑性。

我沉默不语,除了加快咀嚼速度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妈她又加了点海带丝,自顾自地塞进嘴里:「真的很好吃的,咽下去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带着希翼,声音又饱含哀求。

她竟然在哀求我吃下去!

我大脑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辛辛苦苦煮了这么久,你不吃对得起我吗?」

我妈再次换了个语气,她眼睛里带着愤怒,语气充斥着威胁:「你必须得吃下去!」

我仍旧没有照做。

现在我明白了。

她一直都在用语言操控我,但实际上,她是无法逼迫我吃下去的。

「我吃的海带丝。」

我盯着她,试探性地说道。

「味道很好吃,对吗?」

我妈又夹了海带丝放嘴里,她故意长大嘴巴咀嚼,口里发出了滋拉滋啦的声音。

看着她的表情,仿佛她吃的并非头发,而是真的海带丝一般。

这一瞬间,我摸索出了规则漏洞。

规则说的是,吃到人齿、头发、指甲,不要告诉妈妈。

那么,如果我告诉妈妈,我吃的是海带丝呢?

如果我吃的是海带丝,那么我就可以在妈妈的注视下,光明正大地吐出来!

「并不好吃。」

我露出厌恶的表情:「它们很硬,我吃不下去。」

说完这话,我像是临死前的犯人,心中充满对死亡未知的忐忑。

我妈死死地盯着我。

她面容开始扭曲,下眼帘与嘴唇朝下垂着,露出了大片眼白,以及镶嵌在唇内的白齿。

我这才发现,她的牙齿很恐怖。

她的上下两齿都被削成了倒三角形,呈尖锐状,如钢锯一般互相紧密地咬合着。

此刻,她盯着我,唇齿张合着:「你必须得吃下去!」

我妈的样子犹如猛兽,仿佛随时都能冲上来咬碎我的脖子。

我感到很害怕,嘴早已停止了咀嚼,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可我没有答应她。

叫我吃我妹妹的头发,我…我做不到!

我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桌上的叉子。

只要她冲我过来,我一定毫不犹豫把叉子插进她的嘴里!

我只想活着。

只想在这怪诞恐怖的世界里,好好地活下去。

我与我妈对视了很久。

突然,她收敛了刚才的可怕神色,又变得面无表情起来:「实在不好吃的话,那就不吃吧。」

她说完便站起身朝厨房走去。

我赶忙吐掉头发丝。

说来很奇怪,当我吐出来的时候,落在我手里的又变成了青绿色的海带丝。

我把它藏进口袋里,侧过身,探着头看向厨房。

我妈正拿着镊子从煎锅里夹肉片。

她是想把肉片拿给我吃。

她的举动很慢,一帧一帧地落尽我的眼里。

我心中想的却是,我没有遵守十点睡觉的规则,为什么我还能活着?

原本,我以为我妈的出现,会让我吃下头发,我会因不断吞噬头发死去。

可因为我拒绝了我妈,所以我才能活下去吗?

「山药你一定会喜欢吃的。」

在我仔细思索的时候,我妈光着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面前。

她手里端着瓷白的盘子,盘子里放着一片片晶莹透亮的山药。

我瞳孔猛然收缩。

刚才我分明看到她夹进盘子里的是煎肉,现在怎么成了山药?

不等我有反应,我妈她拿着筷子夹着山药硬往我嘴里塞:「吃吧,快吃吧!」

「走开!」

我腾地站起身,挥开了她:「我不想吃!」

啪嗒。

食物与筷子一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当山药接触地板的那一刻,山药再次成了泛着油脂的煎肉。

这场景,让我大脑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也许,我生活的这个怪诞世界,是个固定化格式的世界。

就好像我看的电影《楚门的世界》一样,男主楚门所生活着的世界。

楚门他所遇到的每个人、每件事、甚至一条狗,都是被固定安排的。

而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我妹死后,当我在睁开眼时,发现屋子里的一切都完好如初。

因为我的世界是固定化世界。

所以,每当我闭眼,再睁眼时,我所在的生活环境就会和原来一模一样。

而楚门最开始察觉到他所在生活的世界不同,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灯具,发现的一丝不对劲。

我意识到不对劲,是从姐姐死后三年,发的遗言规则开始的。

从那之后,我所接触的一切,开始变得怪异可怕。

我脑海里的想法,解释了我的疑惑。

可我却感到更加恐怖,甚至冷汗淋漓。

电影里,楚门的生活是不断被人监视的。

那么,我现在的一举一动,可能也在被人、或者某种怪物监视。

「你怎么能乱扔食物呢?」

我妈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她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再次夹着肉硬往我嘴里送。

「滚啊!」

一想到我被人监视着,困在这个可怕的牢笼世界。

我再也控制不住恐惧和愤怒,忍不住冲她吼了一声。

然后,我看到我妈她微笑着,拿起了叉子……

‘小心穿红衣服的人’

这句规则警告再次浮现我的心头。

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此刻扇自己两巴掌。

我妈她穿着红衣服,她是危险的人物,我竟然放纵自己的脾气,敢去吼她。

「小琼,你不想吃那就不吃吧。」

我妈高高举起了叉子,她还是一脸微笑,可紧抿着嘴唇微笑的模样,显得格外瘆人。

「你别过来!」

我腾地站起身,抓着刀叉毫不客气地指着她:「我会杀了你!」

「不想吃,那就不要吃吧。」

我妈又重复了那句话。

然后,她举着的叉子用力地插进了她的喉咙。

一如爸爸死时那样,她自杀时,果决,且毫不留恋。

她的鲜血喷洒在我的身上,僵硬了我的身躯。

我摊坐在地上,呆滞地盯着从她喉咙里流出来的血。

她的血是那么红,那么腥,那么真。

她在我眼前,流干了血,由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尸体。

我环视四周一圈,原本一家的温馨四口,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诺大的屋子里,惨白的光照射在血红的尸体上,显得无比诡异。

可我不在那么害怕了。

我已经意识到,我妈的死是必然。

我生活在规则世界里,我的活命规则是,小心红衣,不告诉我妈吃了人体组织、以及十点前睡觉。

那么,我爸、我妹、我妈、他们也一定有自己的活命规则。

也许,我爸的活命规则是,绝对不允许我看到短信。

因为我看到了短信,所以给我爸制定规则的’人’,或是无形的鬼怪逼迫我爸自杀。

我妹的活命规则,也许是,绝对不允许我在十点前回家睡觉。

所以,她故意将手表时间调晚了一分钟,并且不愿意上楼,甚至还推到我。

可我生拉硬拽着她,逼迫她上了楼。

她没有完成任务,所以她都死亡惩罚是去骨死去。

我妈的活命规则更简单,那就是无论如何都的让我吃下她做的饭菜。

但我没有吃下。

所以,她拿着刀叉也自杀了。

冷静分析好后,我瞥了眼尸体,站起身走向窗台。

外面天还是要下雨的样子,灰蒙蒙地一片。

楼下的浇花老奶奶,还穿着红衣在浇花。

她来回只有几个姿势,僵硬地浇着花,以及眼珠子斜视地盯着一个方向。

另一个遛狗的女人,她一手牵着狗绳,一手拿着手机,她时不时看会手机,时不时蹲下身摸摸狗,然后眼珠子也斜斜盯着一个方向。

跳格子的小女孩,她一直在数字 7.8.9.上来回跳动,但她的头却始终保持朝后扭着的,眼珠子盯着一个方向的姿势。

她们就好像一个只能做三四个动作的人形傀儡。

而她们盯着的那个方向,是当时我狂跑着停下的位置。

我想,也许我也是一个傀儡。

只不过,可能我比她们多几个动作罢了。

我开始彻底明白,我身处恐怖的怪异世界。

咚,咚咚。

这时,房门敲响了……

敲门声有序不稳。

这是很熟悉的,被固定死了的敲门声。

我没有去打开门。

我爸死时,也是有人来敲门。

敲门的人是调查人员。

当时我惊恐过度,并没有想为什么调查人员会主动上门。

现在我想,这群调查人员脑子里的固定程序姿势,一定是我家死了人,他们就必定得过来。

我爸死时,是我妈开的门。

现在,我妈也死了。

我要看看,外面的调查人员会怎么办。

他们会一直咚咚敲个不停,还是敲几声后离开?

几分钟过后,出乎我意料,又在我意料之中的场景出现。

我看到漆红的大门自动打开。

两个穿着红裙子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们脸庞正常,神色平淡,此时此刻看着还像是一个人。

进来后,他们询问我:「她是怎么死的?」

我没说话,一个字都没有说。

调查人员神色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半点变化。

又是几分钟过后。

拿着笔的调查人员,突然放下了笔,他转过头盯着我看。

他说:「你妈怎么了?」

哪怕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骤然再次看到这张,被拉长的,太阳穴上长着眼睛的脸,我还是吓了一跳。

我捂住扑通跳的心脏,移着眼睛看他记录档案的本子。

那上面空空如也,一个字迹也没有留下。

「你怎么不说话?」

就如同我爸死的时候那样,调查人员重复着固定的姿势和语气,用可怕的黄褐色眼睛盯着我:「请你继续补充下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

更加确定,我身处在被固定的格式的世界里。

想到这,我紧拽着不曾松过的叉子,吼道:「滚出去,滚开我的家!」

这一次调查人员没有点头。

这一次,他们没有抬着我妈的尸体离开。

他们表情开始变得狰狞。

嘶啦一声的皮肤破裂声传来。

我看到他们的皮肤破碎,露出了一张硕大的,黑色的蛇头。

细碎地嘶啦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明显。

他们的红裙子自动下滑脱落。

几秒钟后,他们彻底变成了一条泛着黑光的巨蛇。

此刻,蛇的眼睛在死死盯着我。

那是畜生对人仇恨的眼神。

我后退一步,紧捏着叉子:「别过来!」

说实话,这只是我的垂死抵抗。

这蛇并不长,只有两米,但它很粗,得有半米粗。

更何况,还是两条。

相比之下,我的叉子显得极为可笑。

蛇长着血盆大口,开始冲着我嘶鸣。

它嘴里腥臭的味道,让我手脚发抖,下意识紧闭眼睛。

可良久,我都没有受到任何威胁。

当我在睁开眼时,屋子干净整洁如初,妈妈的尸体也早已不见……

我突然感到很疲倦。

昏睡了过去。

当我醒来睁开眼的时候,手机里传来信息。

这是死去了三年姐姐发给我的短信。

「小心穿红衣服的人。」

「妈妈准备的饭菜可以吃,但如果吃到了人齿、指甲、头发等,请不要告诉妈妈。」

「十点前,必须回家,回家后必须上床睡觉!!!」

我瞪大了眼睛,拿着手机走出卧室。

我看到我爸爸正招手喊我吃饭。

这次,我留了心眼,没有说姐姐短信的事。

可当我靠近他的时候,他还是拿着叉子自杀了。

接下来,又一次重复着我上一次经历的场景。

我妹妹被取骨惨死。

我妈也拿着叉子叉喉死去。

……

我的生活开始重复。

每天,一次又一次的亲人在我面前死去。

他们死后,屋子家具又一次干净整齐。

……

我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彻底打破姐姐的遗言规则。

并不小心红衣人。

吃下头发。

硬是十点以后睡觉。

但,我仍然平安无事。

我的亲人,仍然在我眼前死去。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死。

而是你的亲人,一次又一次地,循环惨死在你面前!

我受够了死亡的循环!

……

当妈妈的鲜血又一次喷在我的脸上时,我也举起了刀子,往自己的喉咙里插!

倒在地上时,我笑了。

终于,该结束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

我的身体变成了复合金属。

一群穿着研究服装的人,在兴奋地围观打量着我。

他们说他们终于成功了。

他们终于创造了世界上第一个拥有人类大脑的机器人。

我问他们:「我是机器人?」

当我开口时,我声音机械,格式化,毫无音调起伏。

「你是恐怖游戏《恐怖死亡屋》中的主角,我们研究人员发现,你在这款游戏中有主观意识,并不会被游戏主人操控。」

「游戏公司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们科研人员,所以我们为你量身定制了单一循环的恐怖场景。」

「当你打破规则,正式地跳出恐怖场景时,就意味着你拥有了人的思想。」

一个带眼镜的男人激动地拍着我的肩膀:「我们将你的思想取出,装进了机器人的脑容器里。」

「以后,你将是最优秀的机器人,你一定能无差别识别,人的任何指令。」

我再次感到恐惧。

我以为我跳了出来恐怖怪异的世界。

却没想到,我又回到了一个更大的,更恐怖的世界。

我说:「我不愿意。」

眼镜男人脸一下子塌了下去:「那可由不得你。」

我别过脸去,看到周边摆满了电脑。

电脑上的场景循环播放着,我经历我爸、我妹、我妈死的场景。

我瞬间明白了。

这群科研人员在批量生产我。

一旦电脑游戏里的我打破规则,摆脱循环,自杀后,我的意识就会被这群人从电脑里取出,再装进机器人的脑袋里。

我的心脏猛的抽搐,感到无比悲伤绝望。

「我是我,是单独的个体,而不是用来服务你们的。」

我的声音仍然没有起伏变化。

但我奔跑着朝电脑跑去。

电脑破碎,以及科研人员的哀嚎声响起。

他们在阻止我弄碎电脑。

但我绝对不允许我的人生被人操控。

然后,有人按了开关,掰开了我的脑袋。

我不能动弹,我的眼前开始一片黑暗。

意识彻底消失之间。

我听到他们说:「这个太野性了,我们应该往恐怖游戏主题里,在加一个顺从,听话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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