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犬护主

1

前几天,爷爷过世的时候,把那条陪着我长大的细犬阿天托付给我了。

说是阿天有灵性,知道我最近有一大劫,要我到哪都带着它。

可把阿天从老家到了我公寓,还没进门对着我和邻居的门就是一通呲牙,还要拉着我朝外跑,被我硬拉进门后,直接跑到厕所,对着洗漱台和吊顶一通乱吠,被我呵斥了几句,还开始刨墙。

它还挺会认的,只刨我们和隔壁相通的墙,搞得邻居小哥都听到动静来问我们。

知道是我从家里带了条狗,还特意切了生牛肉来喂阿天。

结果阿天直接就朝人家扑了过去,差点挠到人家,幸好邻居小哥身手敏捷的避开了。

从那之后,阿天见到邻居小哥直接就扑,对我室友李瑾瑜也很不友好。

整天黏着我,真的天天跟我同床睡,同桌吃。

白天跟我上下班,晚上不肯回家,被强拉回来后就刨墙。

才来三四天,墙漆被他扒拉掉不少,尤其是厕所洗漱台,瓷砖都快被他扒拉掉了。

搞得李瑾瑜再三嫌弃,让我搬出去,不再和我合租了。

我想着阿天确实太折腾了,跟她合租确实不方便。

邻居小哥听说我要找房子,还特意从李瑾瑜那里要了我微信,说他倒是不在意阿天对他冷眼,让我搬过去和他合租。

我看信息的时候,阿天正缩在我旁边,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懂了,直接伸着爪子把我手机给拍掉了。

气得我差点打它,可一抬手,看着它那油亮亮的眼睛,又只得收了力道,对着它头揉了两把。

这货居然还顺势就倒在我腿上,舒服得哼哼的,狗爪子扒拉着,示意我用力点。

可能是邻居小哥劝了李瑾瑜,当晚一直讨厌阿天,让我快点搬走的李瑾瑜居然又同意我留下来了,只是再三交待,不能让阿天进她房间,她不想跟一条狗睡。

单租很贵,而且要想能养阿天这么大的狗,就得更大空间的房子,更贵。

我再三跟李瑾瑜保证,不让阿天打扰她。

晚上给阿天洗澡的时候,还跟它说了一堆话,让它不要再惹李瑾瑜了,要不然我们就要没地方住了。

可洗完澡,阿天就呆在厕所不肯出来,对着按被它扒拉得不成样的洗漱台一个劲的扒拉,连李瑾瑜想上厕所,我想拉都拉不出来。

还是李瑾瑜提出要去隔壁借厕所的时候,它才突然跑出来,守着门不让她出去。

当晚,我叫它上床睡觉,它居然也不睡,就趴在厕所不停的扒拉,我想着反正是瓷砖的,扒拉就扒拉吧,就任由它折腾,大不了像前任租客一样,翻修一下。

到了半夜,突然就听到厕所「砰」的一声响,吓得我一个激灵。

跟着阿天就窜到了床边,拍着一只脏兮兮的狗爪子在床上,朝我「汪汪」的叫,声音还挺得意。

我闻到一股子怪味,打开灯一看,顿时吓得魂都飞了。

阿天抓着一缕湿漉漉的头发,那头发的一端还粘着一块像是融化了的胶皮,还有着淡淡的血水。

阿天还扭头朝我瞥了一眼外面,示意我跟着它。

我想到刚才的巨响,连忙跟着阿天朝外走。

一到厕所,就见整个洗漱台都被阿天给扒拉下来了,倒在地上,还露着一个墙洞,里面一堆堆用黑色塑料垃圾袋包着、还缠着透明胶的东西,滚落在地上。

其中一个袋子被抓破了,露出塑料袋里的真空袋,以及一缕缕像阿天狗爪子里抓着的头发……

有着像融化了的奶油冰棍一样浓稠带着红丝的东西从破掉的口子流出来,整个厕所都是浓腥的恶臭。

我脑中立马闪过什么,连忙扯着阿天出了厕所,把门关死,然后打电话报了警,再把李瑾瑜叫起来,也没敢跟她说什么事,只说让她下楼。

在楼下等警察的时候,我吓得整个人都是浮的,阿天居然还在楼下绿化带的水龙头那里淡定的洗爪子。

一边洗一边瞥眼看着我,好像生怕我跑了一样。

李瑾瑜被我叫醒,很不耐烦的问我,怎么回事,我都不敢说。

等警察来了,我也没敢再上楼,只是牵着阿天,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

警察原本是不太在意的,毕竟藏尸这种事情,也不是太常见。

等进去看了一眼后,直接就把房子封锁了。

我这才能确定,那些先用真空袋打了真空,再用黑色塑料袋装起来,用胶带扎紧,砌进墙里的那些袋子,真的是碎尸。

一想到这事,我就抱着阿天瑟瑟发抖。

如果不是阿天发现,我们还得在那里住多久?

那些尸体在一层层的包裹中会不会腐烂,尸水会不会流出来,泡在水管里,或是流在洗脸盆里……

我每天都在洗脸盆里洗脸,对着镜子护肤、梳头照半天,那镜子还是一堆碎尸!

2

我越想越害怕,搂着阿天,只感觉胃里一阵阵的抽搐。

阿天还在我脸上蹭了蹭,安慰我。

抱着阿天,想着它刨了一夜,把洗漱台刨倒,是不是因为知道我们不搬了,它怕我再住在这里?

我们租的公寓,为了让空间显得更大,很多房东都是砸了能砸的墙装了柜子这些的。

在我们住进来前,房东还得意的跟我们说,因为原先的租客把房子弄得很脏,还给她重新翻修了一下,很多家具都是新的,其中就有这个洗漱台。

也就是说,可能是前一任租客在翻修的时候,把碎尸砌在了墙里。

连邻居小哥都被叫过去询问,但具体什么情况,警察没有说,我们也不知道。

只知道警察帮我们把私人物品全部清了出来,据房东说,把洗手间的吊顶都拆了。

我猛的想到,阿天才来的第一晚,一进门就跑到厕所,对着天花板低吼。

后来我上厕所,它每次都想进去,但被我强势的赶了出去,它就守在门口。

还有厕所的水龙头和水箱总是坏,都请隔壁小哥修了三四次了,是不是那个被碎尸的鬼魂在提醒我们?

向我们求助?

一想到我们头顶可能有打着真空、再用塑料袋装着的碎尸,我就感觉全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我们和房东退押金的时候,整栋公寓都因为这个事情,在闹退租。

据那些租客讲,警察敲了一整天,把我们住的那套房子砸过再砌的墙都砸了,用裹尸袋装了几袋子出来,怕死的不只一个人。

大家都佩服我们隔壁的邻居小哥,他在这里租了三年了,都不知道旁边住的是一个变态杀人狂。

这种极为恶劣的案件,我们能知道的也不多,但我现在每晚都老老实实的抱着阿天睡,这才有安全感。

还专门买了大肉骨给它吃,感谢它。

阿天倒依旧是原先毛色油亮的样子,就是有点傲娇,还有点排斥外人。

据说细犬都是这样的,忠诚护主,排斥外人。

连公司同事想摸它,它抬头一瞪,就把人家吓退了,但也没有对邻居小哥和李瑾瑜那么强的敌意。

我去哪,它都跟着,连见上司送个文件,它都要跟着。

不过它走路悄无声息的,也不乱叫,加上外型修长矫健,大家虽然不能撸、不能逗,可长相是真的好看,公司养猫的同事也有,大家也就没太在意。

在酒店睡了几天后,我和李瑾瑜都承受不住这房钱,老是住酒店也不方便,想重新租房子。

结果正在网上看,李瑾瑜就说以前的邻居小哥陈轩林要和我们一起合租,说阿天是条灵犬,跟着我们找房子,有安全感。

还有跟我认真的说:「这出租的房子,一任任的换租客,谁知道前面有没有过凶杀啊、死人啊。我们有阿天,它帮我们选房,跟我们住,就不怕了。你想想,有多少恐怖片,都是从换房子开始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趴在酒店窗前懒人椅上睡觉的阿天,立马站了起来,对着她低吼了一声。

吓得李瑾瑜抱着枕头缩了一下,朝我不住的挥手,让我把阿天带走。

我想着阿天特别排斥外人,而且男女合租也不方便,就拒绝了。

本以为李瑾瑜会和我一起找房子的,可她不知道怎么的转了话头。

「你说陈轩林是不是喜欢你?我说跟他合租,他愣是说要跟你一起,借口说阿天有灵性。」李瑾瑜说的时候笑嘻嘻的,可眼睛却尖尖的盯着我。

当时我正楼着阿天给它梳毛,知道她对那个叫陈轩林的邻居小哥有意思,头也没抬的朝她道:「我要养阿天,不方便合租,打算一个人住了。」

而且陈轩林也有点问题,对我们很热情主动,只要我们下班了,就会来给我们送些东西,还主动的帮我们修这修那的。

据说是自由职业,整天在家里不出门,但看他的穿着和开支,还有一部六七十万的车,收入肯定很不错的,也不知道具体做什么,有这收入,为什么不买房?

他整天在家里,隔壁房子出了凶杀案,还不只一起,他居然半点感觉都没有,这不太合理。

李瑾瑜听我不合租,嘴上说好可惜,可眼里尽是兴奋,瞥着阿天,说她也要养只有灵性的狗,但一个人租太贵了,就让陈轩林跟她一起合租吧。

阿天一听到「陈轩林」的名字,就低吼了一声。

我连忙抱着它,安抚着它,同时跟李瑾瑜说,如果要合租,最好找个女的,陈轩林不合适,还把我的想法和猜测跟她讲了,让她最好离陈轩林远点。

李瑾瑜只是笑嘻嘻的应着,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接下来几天里,我在网上找了合适的房子,有了上次的事情,一切就以阿天为主,它连门都不进的房子,就不要。

最后选了一个阿天一进门就很欢快,在所有房间窜了一遍,然后朝我疯狂点头的房子。

虽然房租贵了一点,离公司远了一点。但至少阿天活动空间大了,每晚还能在旁边的公园跑一圈。

我后来问过李瑾瑜,她和陈轩林合租了一个三室一厅,就在原先不远的地方,陈轩林只按一间房的价钱分租给她,很划算。

陈轩林还会经常做饭,有时还会开车送她上班,陪她逛街什么的,在她们部门的同事聚餐的时候,还特意陪她去了,她每个同事都感觉陈轩林是个很好的室友。

我听着,这哪是室友啊,这分明就是男友了。

只是隐晦的提醒她,让她小心陈轩林点,可她一听就不高兴,我也不好再多说。

有时她也会问我有没有那藏尸案的进展,我一想起那一堆胶布缠着的黑色袋子,就直恶心。

这种恶性案件,一般不会向外面扩散案件信息的,所以我也不知道。

但调查那案子的胡警官,打电话问过我,在住进那房子后,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在房子边出现过。

我住进去才半年,人作又忙,跟整栋公寓的人都不太熟,所以也不清楚,就让警官问陈轩林。

毕竟他在那隔壁住了三年,以他的热情主动,我们这间住了些什么人,应该知道的。

可警官听到陈轩林的名字后,好像停顿了,就问了我一些陈轩林的消息。

整得我又心浮浮的,担惊受怕的,幸好有阿天陪着。

不过我和阿天好像越来越合拍了,上下班,买菜,做饭,晚上一起夜跑,然后我洗了澡,给它洗澡,再上床睡觉。

洗澡这个事情,真的很让人纠结,送了几次宠物医院,阿天都不肯让别人给它洗。

更甚至好像知道我要带它去医院洗澡,到要出门了,直接连狗毛都找不到,也不知道藏哪了。

我想给它节育,还没说,它就好像知道了,就那样一直盯着我看,搞得我内心好愧疚。

后来我咨询过宠物医院,说了阿天这么高龄的狗,也可以不用做绝育,毕竟活不了多久了。

当时阿天就冷冷的看着我,眼中尽是嘲讽。

这样平稳的过了两个多月吧,有一天李瑾瑜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是要到我这里借住几天。

我听她说话的语气和声音都有点不太对,想着可能和陈轩林闹情绪吧,虽说我租的一屋室,不太方便,但还是让她过来住。

阿天很排斥外人,我接电话的时候,就一直在旁边低吼,不停的扒拉我。

见我不理它,直接朝我身上扑,又要来抓我手机,听到我答应李瑾瑜后,有点委屈的低呜。

我搂着它的狗头,撸了好久的毛,它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等李瑾瑜搬着一个大行李箱过来的时候,门都没进,阿天直接就朝李瑾瑜扑过去。

它身形长,直接扑李瑾瑜,还对着人家脸挠出几道口子,眼看着就皮开肉绽,鲜血直涌了。

那样子,怕不只是留疤这么简单了!

吓得我连忙死死抱住阿天,然后要带李瑾瑜去医院,给她先看下脸,再打狂犬疫苗。

但怪的是,明明脸都被抓破流血了,李瑾瑜只是捂着脸,连看都不让我看,说没事只是破了点皮。

她小时候也被狗咬过,打过狂犬疫苗,不用再打的。

我看她那样子有点怪,而且一般小时候被狗咬过的,不是都怕狗的吗?

以前她还是爱狗人士呢。

而且她捂着脸的手,血水顺着指缝往下流,那血水好像有点脓黑,不太像是被刮伤流出来的血。

阿天被我死死抱住,还对着她不停的吼叫。

我生怕它再扑过去,只得把它拉进房间,让李瑾瑜先去洗个手,我来看下伤口,如果严重的话,还是得去医院处理。

可就在我拉着阿天进门的时候,李瑾瑜却突然朝我道:「莫初,陈轩林失踪了。」

3

我听说陈轩林失踪了,立马想到原先那个警官打电话给我,暗戳戳的问陈轩林的事情。

忙紧抱着阿天,问李瑾瑜怎么回事。

但李瑾瑜好像直勾勾的看着我,似乎在打量着我的反应。

我心里其实有点担心,怕陈轩林知道些什么,被那个碎尸凶手,给杀人灭口了。

藏尸案虽然被压了下来,同城很多论坛还是有帖子,微信群也在传。

这种变态的凶手对自己做的事情,肯定是有所关注的,就怕会报复我们。

我突然感觉自己也挺危险的,但还是耐着性子劝李瑾瑜,让她先说说陈轩林失踪怎么回事。

她也不去处理伤口,只是捂着脸哭,说她三天前下班回来,陈轩林不在家,手机也落在家里,她以为只是下楼走走,就没在意。

可一直到今天晚上,陈轩林也没回来。

「报警了吗?」我看她脸上捂着的血好像止住了,可那黑浓的血在她指缝里流淌着,流到手背上,像一条条颜色很深的蚯蚓在拱动,有点诡异和恐怖。

拍了始作俑者阿天的狗头一把,它还扭头委屈的瞪着李瑾瑜,好像还要再扑。

「一边去!」我也回瞪了它一眼,吼了一句给自己壮胆:「再扑人,晚上就吃狗肉火锅。」

阿天低呜了一声,缩在我身边依旧戒备的瞪着李瑾瑜。

我很怕李瑾瑜毁容什么的,让她先去洗把脸,我拿东西给她处理伤口。

她却死捂着脸不肯松开,只说自己没有敢报警,最近警察一直联系陈轩林,问他那个藏尸案的事情,陈轩林很紧张。

怕她报警了后,对陈轩林有影响,警察会以为他畏罪潜逃的。

「他手机都没拿,失踪三天了,你还没报警?」我就感觉离了大谱。

将药箱递给她,让她自己去厕所处理一下,本来想打报警电话的,但想了想,直接打了电话给那个问我陈轩林事情的胡警官。

胡警官好像很重视,立马让我告诉他地址,他们上门来找我们。

就我打电话的时候,原本委屈蹲在一边的阿天,一直靠着我的腿,盯着厕所,还咬着我裤腿,拉着我去厕所。

我挂了电话,怕李瑾瑜被挠毁容了,那就完蛋了,把阿天卖了,都赔不起。

想着她刚才衣服上滴了血,就拿了件衣服,摁着阿天的头,走到厕所看。

却发现李瑾瑜已经把脸洗了,居然还真只是破了点皮,几道爪子印在脸上,也没有血渗出来了,就是白皮划开的缝,透着点粉肉,一点都看不出刚才那黑血直涌、严重的样子。

我去的时候,她对着镜子,拿棉签一点点的刮着伤口,那棉签上似乎沾了什么药膏,随着她温柔的用棉签一遍遍的划过伤口,那伤口就好像被上面的药膏遮住了一样,慢慢的消失不见了。

而且她神态有点诡异,明明伤着了脸,陈轩林失踪了,她还对着镜子笑……

那笑也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就好像她每拿棉签蹭下伤口,就笑一下,牵动着那被抓挠出来的伤口,也跟着动一下……

我看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阿天也依旧悄无声息的站在我前面,用身体将我往后挤。

看着李瑾瑜这诡异的样子,我也有点后怕,不敢再留她了,无论是开酒店,还是送她去医院,都不能让她留在这里了。

阿天确实是有灵性的,它对李瑾瑜和陈轩林的敌意和戒备,比所有陌生人都强。

可就在我后退的时候,手里的手机突然就响了。

对着镜子整理伤口的李瑾瑜慢慢扭头看向我,朝我笑道:「你怎么跟阿天一样,走路没声啊。想吓我?」

她笑得有点大,那被阿天抓出来的口子,因为脸部肌肉往后推,微微弓起,被药膏覆盖着的伤口,就又裂开,露了出来。

那样子,就像在超市买猪肉的时候,卖猪肉的拿着一扇猪肉,问你是不是要这么一块,然后拿刀在猪皮上划开一道口子时的样子。

我盯着李瑾瑜,总感觉她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忙将准备好的衣服递给她,然后晃了晃手机:「我接个电话。」

就一手摸着阿天的头,带着它跑到外面电话了。

打电话来的是胡警官,他已经到了门外了,让我开门,同时还敲了敲门。

这几声「咚咚」的响,让我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本能的扭头看了一眼洗手间门口,却见李瑾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握着衣服冷冷的看着我,阿天立马紧绷着身体对她低吼。

我总感觉心里发毛,却还是朝她笑了笑,然后几乎小跑起来,快步的拉开了门。

见到门外的胡警官,我立马松了口气,不敢让他进去,立马推着胡警官,招呼着阿天,朝外走。

胡警官感觉奇怪,却还是跟着我到了楼道。

我蹲着身子,抱着阿天狠狠的撸了两把,它在我脸上蹭了蹭,这才将心里那种浮浮不安,给压下去。

「怎么回事?」胡警官也蹲下来,伸手想撸阿天。

可阿天立马转过身子,不让他摸,但没有对胡警官露出敌意,只是轻巧的避开了。

胡警官伸到半空的手,有点尴尬。

看着阿天打了个哈哈:「真的是纯种细犬啊,有灵性,高贵傲娇啊!」

我抱着阿天,先把陈轩林失踪的事情说了,都是李瑾瑜的原话。

然后再把李瑾瑜的怪异说了,尤其是她脸上的伤口流血情况不对,特意强调了。

胡警官听着只是沉默不语,反倒是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做笔录的年轻警官有点不信的看着我:「一个活人的血,不可能发黑的,是不是你见自己的狗抓伤了人,所以紧张看错了。要不就是血在指缝里,积得多,所以看上去颜色暗了一点。」

「都流到手背上了,怎么可能看错。」我抱着阿天,瞪着那个年轻警官:「而且都出血了,怎么可能用棉签擦一擦就好了呢。」

胡警官也瞥了那年轻警官一眼,示意我接着说。

我抱着阿天,总感觉不安心。

朝胡警官道:「从上次房子出事后,我就吓到了。李瑾瑜找过来,我以为就是小情侣吵架借住,没想到会是陈轩林失踪了。你们一定要把她带走,这样对她也安全啊。」

陈轩林失踪,有可能是被凶手灭口。

李瑾瑜跟他同住了两个多月,还是在案子出现后,万一她们在一起说了些什么有关凶手的事情,李瑾瑜也危险。

胡警官只是淡定的点头:「好,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们带她走。」

见胡警官保证,我这才松了口气。

到房间的时候,李瑾瑜已经坐在客厅了,脸上自己还蒙了纱布,有着淡红色的血水渗透着纱布,也换了我给的干净衣服,正安静的坐在那里等我们,还倒好了水,好像她才是这房子的主人。

看着胡警官道:「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怕,所以陈轩林失踪后,没敢报警,就到了莫初这里了。」

她好像也是真的怕,缩在小沙发里,瞥着阿天,好像生怕阿天又扑过去抓挠她一样。

然后把事情又说了一遍,跟刚才和我说的一样,但其中就加了一条,那碎尸案就在她住的地方,所以她难免经常问陈轩林,那房子以前租客的信息。

就陈轩林说,我们住的那房子,经常有租客不退租就走了。

现在租房子,都是签一年合同再押一付三的,这种公寓,本来就是用来出租的,连房租都是转帐,房东一般不会来看。

没住满一年,押金不会退,所以很多租客都是懒得退租什么的,房租和押金都不要了,直接就走了。

好一点的就跟房东打个招呼,房东提前来收房。

有的连招呼都懒得打,还是房东要下个季度的房租时,才知道人走了,再次出租的。

就陈轩林住隔壁的那三年时间里,我们那套公寓,都换了十几任租客。

短的几天,长的最多半年。

每个租客对新生活都是抱着期待的,所以来一任,房间小格局至少要换一下。

李瑾瑜说到这里的时候,瞥眼看着胡警官:「所以陈轩林猜测,我们租的那个房子,凶手可能不是我们上一任租客的,也可能是上上一任,或是再上一任的。」

她说着,还小心的瞥着胡警官:「你们发现了多少具尸体啊?里面有没有以前租客的?」

4

我听着李瑾瑜问那藏尸案的信息,连忙低咳了一声。

这种事情,还是少知道的好。

胡警官能不能说,都另算。

知道得多了,危险不说,还吓人,想睡都睡不好!

伸手紧抱着阿天,朝胡警官道:「您看她脸都出血了,是阿天抓的,怎么也该到医院打个狂犬疫苗吧。我们两个女的的,又看过那种事情,您方便的话,要不送我们去?」

胡警官也知道我怕什么,沉眼看着李瑾瑜,提出送她去医院。

可李瑾瑜好像真的很害怕了,缩在沙发角落,呜呜的哭,不肯去。

说她怕陈轩林失踪是被灭口了,她就呆在我这里,有阿天在,有我陪着,她安心。

无论我和胡警官怎么劝,她都不肯,连那个做笔录的年轻警官在胡警官的示意下,用严厉的口吻让她去派出所接受询问,她也不肯走。

逼急了,就瞪着胡警官和我:「我又没犯法,你们有本事抓我啊,要不然,我就是不去!陈轩林不见了,万一是被灭口了,我出去,万一也被害死了呢,你们谁能保证!」

她吼的时候,好像真的是很害怕,一扫原先诡异的样子。

阿天却也朝她低吼,还伸着爪子抓着茶几,磨出尖悦的声音。

李瑾瑜被吓得一缩,但还是不肯走。

就算胡警官说会保证她的安全,她只相信阿天的灵性,不肯走。

胡警官更甚至说:「如果凶手要报复,发现碎尸、报案的就是莫初和阿天,那凶手肯定会找准机会报复她们的。你留在这里,更不安全。」

他这么一说,我瞬间被吓得一个激灵!

抱紧了阿天,不可置信的看着胡警官。

阿天立马扒拉着爪子反抱着我,安慰我,还瞪了胡警官一眼。

胡警官却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别担心,然后再去劝李瑾瑜。

我们怎么劝都没用,胡警官见她确实是真的害怕,也只得放弃,说她可能真的吓到了。

让她在我这里睡一晚,等他们那边确定陈轩林失踪的事情后,再跟我们联系。

他也知道我怕,再三保证就一晚,反正她明天还要去上班吗。

她不去上班,我也要去的上班,大不了我明天住酒店。

我送胡警官出门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再回来的时候,李瑾瑜就趴在沙发上哭,问我是不是怕被她牵连,所以不肯让她住这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好像再赶她走,就是我见死不救了一样。

阿天估计也知道她不肯走了,只是紧贴着我站着,冷冷的盯着她。

我拿了个枕头和被子,让她去床上睡,我和阿天睡外面的小沙发,毕竟她是伤员吗。

而且睡客厅,离门近,逃命也快。

李瑾瑜原先不肯,说是要跟我和阿天一起睡,这样她才有安全感。

阿天立马朝她低吼,爪子对着沙发布直接就是一爪子。

那布咝咝两声响,直接就破开几道口子。

然后凶狠的瞪着李瑾瑜,紧靠着我,威胁性十足。

李瑾瑜捂着纱布的脸,好像有点害怕,朝阿天笑了笑,就进房间了。

我连给阿天洗澡都没了,直接就缩在沙发上睡。

沙发窄,阿天没地方睡,就趴在沙发下面,头却是冲着房间的。

李瑾瑜进房间后,就关了灯,也没了动静。

她今天太怪了,我也不敢睡太沉,伸手摸着阿天的头,朝它笑:「幸好有你陪着我。」

要不然我也会和李瑾瑜一样害怕吧。

阿天也乖巧的朝我蹭了蹭,转眼看着我,似乎让我别担心。

我突然想起爷爷去世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阿天知道我命中有劫,让我一定跟阿天在一起。

那时我总感觉爷爷是要走了,怕没有谁照顾阿天,所以特意说得严重一点,好让我尽心照顾阿天。

现在看来,阿天真的很有灵性啊。

手在阿天脖子上撸着,我趴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隐约梦到一个男的朝我道:「离李瑾瑜远点,她已经死了。刚死的是她,不是陈轩林,他就是凶手。」

那男子穿着一身白色真丝一样的衣服,贴在身上好像很顺滑,脸看不太清,但迷迷的,有点像阿天……

我一想到这个,就一个激灵的醒了过来。

就见阿天凑到我面前,朝我低吼,还伸着爪子扒拉着我。

那张脸,和梦中那个男子的脸,莫名的契合。

见我醒了,阿天立马扭头,对着沙发旁边低吼。

我感觉到什么,连忙坐了起来,抱着阿天,朝那边看去。

就见李瑾瑜穿着我的睡衣,披头散发的,脸上蒙着纱布,正站在一边看着我:「莫初,我睡不着,你陪我睡吧。」

我并不喜欢别人穿我的衣服,更何况是这睡衣这种贴身私密的衣服。

阿天用身体挤着我,一点点后退,瞪着李瑾瑜。

我想到刚才梦里,那个男的说,她不是李瑾瑜,又细细的打量了几下。

但她就是李瑾瑜啊……

「床上宽,就算阿天要睡,我们三个挤挤吧。我一个人,好怕。」李瑾瑜还朝这边走,更甚至道:「要不我和阿天一样,睡在沙发边上。」

我连忙掏出手机,朝她道:「睡不着,你就玩会手机吧。」

脑中全是梦中那男子,说她不是李瑾瑜的话。

还特意去瞥她的影子,但发现是有影子的,这才又松了口气。

可阿天对她很警惕,见她靠近,又用身体挤着我后退,更甚至拉着我往房门口走。

我握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李瑾瑜却已经坐在沙发上,抱着我刚才盖的被子,用力吸了一下,然后瞥眼看着阿天:「阿天是凭气味分辨主人的,对吧?」

她那样子,好像也要凭气味分辨什么,而且她还穿着我的睡衣,披着头发,跟我刚才一样蜷缩在沙发上。

如果不看脸的话……

就是我刚才躺在沙发上的样子!

我越想越怕,贴着阿天,走到门口,把灯打开,朝李瑾瑜道:「既然睡不着,外面有家网咖,挺多人的,我们去开黑吧。人多,就不怕了。」

灯一开,李瑾瑜脸上贴着纱布的地方,好像有什么细细的东西在纱布下面蠕动了几下。

我吓得连忙拉开门,朝李瑾瑜道:「你换个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喊着阿天,急急的朝下跑。

刚跑到了楼下,李瑾瑜就打电话过来,我握着手机,看着备注的名字,脑中全是梦里那个像阿天的男子说的话。

阿天却咬着我裤脚,拉着我朝外走。

正犹豫着,就听到电梯门响,李瑾瑜笑眯眯的从电梯里出来,换了一身衣服,可却还是我的!

我瞥眼看着她身上的衣服,是我常穿的,就挂在床边,打算明天穿着去上班的。

李瑾瑜却还朝阿天挥了挥手,刻意把衣角扯了扯,似乎让阿天闻衣服上的味道。

「怎么不穿自己的衣服?」我越看她,越感觉怪。

李瑾瑜却朝我道:「我那行李箱太大了,我怕一打开,就不好收拾。」

我脑中猛的闪过她那个超大的行李箱,然后联想到网上无数用行李箱转运尸体的新闻,以及陈轩林的失踪。

后背冷汗直流,连忙伸手牵着阿天脖子上的颈圈,朝她道:「快走吧,网咖就在外面。」

等到了网咖,见到很多开黑的人,我这才松了口气。

开机子,也不敢和李瑾瑜开一起了,特意挤到两个男的中间。

李瑾瑜好像也没在意,就在我对面开了台机子。

我抱着阿天,只是打量着她,她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但时不时抬头朝我笑。

就这么熬到天亮,我起床闹钟响了,李瑾瑜问我,熬了一夜,要不跟她一样,请病假在家里睡觉算了。

我现在哪敢啊,借口说公司事多,不能请假。

想着李瑾瑜拖过来的那个行李箱,连回去洗漱都不敢了,带着阿天直接就走了。

一出网咖我就打电话给胡警官,问他查出什么了没,然后把李瑾瑜的古怪跟他说了,尤其是她穿我的衣服,好像是让阿天适应她的气味。

胡警官只说陈轩林确实失踪了,但具体还在查。

毕竟陈轩林是自由职业,也没个同事什么的,好像除了我和李瑾瑜,本市也没有朋友,但已经联系亲属了。

让我别害怕,不要乱想,自己吓自己。

我让他赶紧想办法把李瑾瑜从我家弄走,重点关注一下她那个超大的行李箱,我怕陈轩林的尸体就被装在里面。

我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会让人感觉有被害妄想症,可李瑾瑜确实和以前有点古怪。

在我再三强调下,胡警官表示,会去我租房那里,以配合调查陈轩林失踪的事情,把李瑾瑜带走,而且会检查她行李箱。

我听他话里,安抚的程度更重,依旧再三强调了李瑾瑜脸上伤口的古怪,让他尽量带她去医院检查,最好是查一 DNA 之类的,看她是不是李瑾瑜。

隔着电话,我都听到胡警官好像叹了口气。

知道自己说得有点离谱了,我蹲下身子,抱着阿天,稳了稳神,这才跟胡警官强调,我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很重要。

等挂了胡警官电话,我在小区外面的超市,买了洗漱用品,又给阿天买了肉包子当早饭,直接去了公司。

在公司卫生间洗漱的时候,阿天也守在门口,同事没有恶意的笑话我,这是真的跟灵犬形影不离了。

我洗漱完,想着李瑾瑜的怪状,就打电话到她们部门,问了一下她同事。

可她同事说她请了一个星期病假,并没有去上班。

昨晚李瑾瑜可没有跟我说,她请了一个星期病假了?

我正疑惑着,胡警官就打电话给我,说检查了李瑾瑜的行李箱,里面全是她的衣服,让我别再乱想,他们会带李瑾瑜去警局的调查的,让我安心。

一天班上得都不安心,我现在都不敢让阿天离开我的视线,上厕所都带着阿天在厕所门口守着。

到了下班,明明胡警官说把李瑾瑜带走了,可她居然打电话给我,说在家里做了饭,有我喜欢吃的水煮肉片,让我快回去吃饭。

可我并没有给房间的钥匙给她,那是密码锁,她也没有问我密码,是怎么离开后,就又回去的?

而且李瑾瑜并不是喜欢做饭的人,她要护肤,不怎么吃辣,水煮肉片这种红油满满的菜,她碰都不碰。

更何况她现在脸上有伤口,怎么会做这种菜。

5

阿天听到李瑾瑜的声音,立马凑到我面前,朝我蹭了蹭,对着电话无声的呲牙。

我借口白天状态不好,手里头还有点事没搞完,还要回班,让她自己先吃。

李瑾瑜却呵呵的笑:「还是等你一起吃吧。对了,我今天去警察局,行李箱被检查了一下,里面的衣服都脏了,我就穿你的衣服了。」

我听着心里那种怪异感就更强了,胡乱的应付了几声,连忙挂了电话。

转手就又给胡警官打电话,把这事告诉他。

胡警官只说可能是我门锁的密码太简单,以前李瑾瑜跟我合租的时候,知道了我的生活习惯,所以记得了我的密码。

让我别担心,如果害怕的话,就别回去,今晚在外面住。

我确实也没打算回去住了,去别人家借住吧,又怕那个凶手真的跟着我,到时祸害别人。

就在附近定了个酒店,打算买两身衣服,就在酒店凑合几天,等李瑾瑜走了再说。

如果确定没事的话,再找着机会,把那房子转租给她算了。

可我牵着阿天,刚出公司大楼的时候,阿天拉着我就跑。

它本来就力气大,一旦跑起来又快,我根本就牵不住它,怎么叫都不停。

居然一路跑到公交车站,纵身扑到公交站牌,对着一个站名划拉着。

那一站,就是我和李瑾瑜以前合租的地方。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点不解的看着阿天,它却认真的用爪子点着那个站名。

其他等车的人看着它,都善意的笑了笑,还有对它拍照的。

我知道它有灵性,而且狗眼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忙抱着阿天:「你是让我回以前租房的地方?」

「呜!」阿天蹭了蹭我的脸,朝我重重的点头。

我对那栋公寓,有很深的阴影,但看着阿天又去划那个站名,想了想,还是摸着阿天:「你是要带我去找什么吗?」

阿天又呜呜的点头,朝我蹭了蹭,眼中闪过认真。

我想着这样逃避也不是事,不管现在我家里的,是李瑾瑜,还是陈轩林,或是其他人。

至少她们俩有一个失踪了,都跟那藏尸案的凶手有关。

就像胡警官说的,我和阿天,一个发现了碎尸,一个报了警,在这种变态的凶手眼中,都是要报复的对象。

现在那凶手一直没有出现,可能就是在暗处看着我们,找准机会下手。

所以我抱着阿天,安静的等着公交车,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给胡警官,说阿天可能有新发现,要回原先住的公寓。

胡警官对于阿天还是相信的,让我在原处别动,他立马来接我。

我本来也想让胡警官跟我一起去的,那种地方,一人一狗去,怕不怕另说,我也不一定进得去。

现在这种情况,人少的地方,我都不敢去了。

我就抱着阿天,坐在公交车站牌等,因为这里人多,让我安心。

其间李瑾瑜一直打我电话,我都没敢接,等不响了,就连忙把她拉黑。

等胡警官来接我的时候,我再三强调李瑾瑜的古怪,更甚至把我梦里那男子说的话,假装是推测,跟胡警官说了。

可见胡警官和同来的一男一女两位警官明显不相信,我连忙分析道:「李瑾瑜你们见过,很爱美的,脸上被抓了这么几条深口子,不去医院处理,都不像是个女的啊。」

「而且她爱做美甲,根本就不喜欢做饭,更何况是水煮肉片这种要片肉、切辣椒的菜。这菜就陈轩林以前知道我喜欢吃,做过几次送到我们那里。」我紧紧抱着阿天,努力让自己的话逻辑清晰。

胡警官只是点头,而旁边一个同来的女警察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

等到了原先的公寓楼下,已经挺晚了,因为出了藏尸案,几乎都搬走了,也没几家亮灯的。

阿天一下车,就拉着我往楼上走。

胡警官他们也跟上去,等到了我们住的那一层,原先我和李瑾瑜,还有陈轩林租的那间都拉了警戒线,贴了封条。

胡警官好像做了请示,然后转眼看向阿天。

我本以为阿天会进我和李瑾瑜租的那间的,可它却直接扒拉着隔壁陈轩林租的那间房门。

胡警官立马撕开封条,用密码开了门。

一进去,里面和我们相通的墙,确实都敲了。

其实这边和我们那边并没有完全相通,藏尸的只是我们那套。

陈轩林租这间都三年了,装修几乎没动过,就是有的地方,不小心砸通了。

他因为做了轻微的装修,东西又太多了,一时搬不走,房租也没有到期,所以并没有退租。

一进来,我就感觉很害怕,把狗绳紧了紧,几乎是摸着阿天的背跟着它走。

不过阿天并没有乱窜,只是走到厨房,在那个大的双开门冰箱,和挨着厨房的生活阳台角落那个大冰柜边上,嗅了嗅,然后伸爪子拍了拍,扭头看着胡警官。

我和李瑾瑜才租房子的时候,来过陈轩林家聚餐,见他有两个这么大的冰箱,也挺好奇的。

可他说本来他就宅,而且受疫情影响,他爸妈经常一大箱一大箱的菜快递给他,反正有地方放,就又买了个大冰柜。

还让我和李瑾瑜参观了他囤的粮,鱼肉鸡鸭,干货鲜货,米面应有尽有。

那时我和李瑾瑜还佩服他,一个男的这么会过日子。

有这么多囤粮,隔离几个月都不怕。

李瑾瑜还开玩笑,如果我们被隔离了,就靠他活命了。

可这会看着这冰箱冰柜,我只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

见阿天是指这冰箱冰柜,那个年轻警察立马道:「上次我们清理现场和物证的时候,全部整理了一遍。还特意找了警犬,在这整栋公寓都找了几遍,没有其他发现。陈轩林还特意过来,把里面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

说着,还把那个双开门的冰箱门,随手就拨拉开来:「这里面还有很多饮料,他拎不动,给我们分了呢。」

就在他开门的时候,阿天突然靠近我的腿,朝我低呜呜了一声,还拉着我朝外走。

可我本能的朝打开的冰箱门看了一眼……

瞬间只感觉那森森的冰霜雾气,全部扑到了我身上,鸡皮疙瘩全部都长了起来。

只见冰箱正中间,摆着一颗长发凌乱的人头,就好像十分随意的塞进去的,旁边还有很多其他同样比较占空间的东西。

虽然放在冰箱里,但已经有着怪腐烂的味道……

那黑发不知道是沾着水,还是血,湿漉漉的贴着,好像露着个侧脸,鲜红得像牛肉一样的肉从黑发中间露出来……

根本就没有脸皮!

阿天在用力的拉着我朝外走,好像不让我看。

可我脑中全是那一冰箱红生生的颜色,想到阿天才来的时候,陈轩林就是用那片好的生牛肉喂阿天的……

胃里就一阵阵的翻腾,任由阿天拉着我,直接就跑了出去。

6

我被阿天拉到外面,靠着走廊阳台干呕了几声,却因为这一天没吃什么东西,除了胆汁涌动,喉咙发苦外,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胡警官他们也没想到,冰箱里有碎尸,连忙打电话布控。

那个女警察估计也受不了冰箱里的东西,也急急的跑出来,站在阳台重吸了几口气,将那种想呕的感觉压下去后,又拍着我的背,安抚着我。

我只是紧抱着阿天,靠着它,这才感觉安全一点。

脑中全是冰箱里,那湿漉漉、糊在头脸上的黑发,以及那些好像大块、在下面冰冻层塞不下,放在上面的鲜红骨架。

里面胡警官在沉声打电话,语气很严厉。

那女警尝试着扶我起来:「我们先去车上等。」

「里面是李瑾瑜吗?」我抱着阿天的头,瞥眼看着她:「好像是个女的。」

昨晚梦里,那个和阿天很像的男子说,死的是李瑾瑜!

我原先还不信,结果阿天就带我来这里找了藏在冰箱里的碎尸。

就像刚才那年轻警官说的一样,他们对这里进行过全方位的搜查,而且一直是封锁的,他们根本就不会来这里找失踪的「陈轩林」。

谁也没想到,那个凶手,杀了个回马枪,把碎尸再次藏了回来。

我越想越害怕,看着那女警察道:「让胡警官去我那里,带走她,不管她是谁,先把她抓起来!」

李瑾瑜和陈轩林,肯定是失踪了一个的。

冰箱里那个头,是长头发,肯定是个女的?

那我家里的是谁?

陈轩林吗?

他又是怎么变成李瑾瑜的样子的?

那颗头,和那些骨架上面都没有皮……

我猛的又想起李瑾瑜昨晚被阿天划破脸皮,黑血直流,还有着什么蠕动的样子。

连忙扯着女警:「一定是陈轩林杀了李瑾瑜,剥了她的皮,变成她的样子。他还穿我的衣服,想沾上我的气息,好以后杀了我再扮成我的样子,让阿天认不出他!」

或许是我说得太急,女警自己也受碎尸冲击,脸色很不对。

我知道自己说的有点匪夷所思,可我一想到「李瑾瑜」昨晚到我家,可能就是为了更好的研究我的生活习惯,好变成我,就真的害怕啊。

抱着阿天缩在角落里,看着并排的两扇入户门。

如果爷爷没有过世,我不会回去,把阿天带过来。

那我和李瑾瑜就会一直住在这里,然后某一天,或许和以前的租客一样,突然不退租就走了……

或是凶手用我们的手机,发条朋友圈什么的,表示要离开了,如何如何的。

没有谁会因为我们的失踪报警……

然后我们或许也会变成无数块,在冰箱里;或是用打着真空、包得严严实实的塑料袋装好,砌在哪面墙里。

我越想越害怕,紧紧的抱着阿天,却发现阿天还贴心的伸着前爪反抱着我,在我肩膀上蹭了蹭,安慰着我。

女警还想拉我起来,胡警官却出来,朝我道:「那边布控的人去看过了,你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你和小张先回警局。」

也就是说,「李瑾瑜」离开了?」

我抱着阿天,扶着阳台的墙,慢慢站起来。

想着冰箱里那些鲜红的骨架,还有「李瑾瑜」说做了水煮肉片,胃里就一阵阵的翻滚。

朝胡警官道:「那我家里是不是做好了饭?水煮肉片?」

胡警官立马想到了什么,瞳孔收缩了一下,朝旁边的小张道:「先带她回警局!」

跟着又握着手机打电话,一接通就急急的道:「把莫初家里的菜,那个水煮肉片,也带回去化验!不只是水煮肉片,桌上所有的肉菜,都带回去!」

我听到这里,看着那打开的房门,想到陈轩林以前经常做菜给我和李瑾瑜吃。

理由是他一个人,做了吃不完,大家一起吃,吃起来也香一些。

其中最多的就是水煮肉片,红烧肉,烤肉,和凉拌牛肉,或是卤牛肉……

我和李瑾瑜大部份时间都是吃外卖,对这好邻居的投喂,还感激无比,时不时买点水果什么的,回报他。

可现在一想到这些肉,可能是……

「李瑾瑜」不在我家了,就像昨晚「她」自己说的,陈轩林失踪,不敢报警,就是怕警察以为陈轩林畏罪潜逃。

现在「她」直接就失踪,这件事情,肯定是跟「她」有关的。

昨晚「她」来的时候,阿天直接扑过去挠「她」的脸,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如果没有脸被抓破的异常,我也不会发现李瑾瑜不对。

会和她同床而睡,会和她一起吃饭,同进同出……

等再过一两个月,那她会不会和现在扮成李瑾瑜的样子,披着我的皮,在外面装成我的样子?

谁也不知道我失踪了……

或许还会恶趣味的拿着我的肉,去给谁做饭。

我抱着阿天,在恶心和害怕的双重作用下,再也忍不住,扶着阳台直接吐了出来。

因为一天没有吃东西,吐的全是苦涩的胆汁。

身体发软站都站不住,幸好阿天扑上来,撑着前肢扶着我。

小张警官扶着我:「你别害怕,我先带你回警局,那里是安全的。」

我这会是真的怕了……

一手牵着阿天,几乎是靠在小张警官身上,朝电梯里走。

到了楼下的时候,好几辆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了公寓楼下,很多穿着警服,拎着各种仪器的人,急急的上了楼。

小张警官招呼着另一个警官一起,先送我回警局。

路上阿天一直缩在我旁边陪着我,前爪还跟人一样,一下下的拍着我,安慰着我。

那开车的警官,不时的瞥眼看着阿天,最终抵不住好奇:「这就是胡警官说的灵犬阿天吗?听说它昨晚就发现嫌疑人不对劲,今天又回到这里发现了冰箱里的藏尸。」

小张警官拧开一瓶水正要递给我,听到这里,自己喉咙先哽了一下,然后瞪了那开车的警官一眼。

把拧开的水,自己连灌了几口,才又重新拧了一瓶给我。

我喝着水,努力不让自己有太多的联想。

等到了警局,小张警官给我作笔录,更多的都是问及陈轩林的,还有李瑾瑜的异常的。

虽然是个会议室,但阿天不时瞥眼看向角落里的监控,明显还有人在看着我们,我心里就越发的紧张。

我把能记得相关陈轩林的事情,都说了,可小张警官还让我回想更多的信息,这关系到我自己的安危。

最后实在问不出来了,就问我怎么租到那房子的。

房子其实是李瑾瑜找的,我和她是同时入职的,同一公司不同部门,所以也不在同一栋楼。

我工作的部门比李瑾瑜的部门忙多了,一入职我就接了一堆的工作,她时间比较空,就由她在网上找房子。

找好后,我去看了一眼,感觉不错,也是她去签的合同,我把属于我的那份房租转给她。

搬进去的第一天,她就和陈轩林很熟了。

住在一起的半年,我经常加班,李瑾瑜在家里的时间多,和陈轩林关系更亲密一些,所以才会和陈轩林走到一起。

最后小张警官让我自己坐一会,就拿着笔录准备走了。

我抱着阿天,连忙问她:「那冰箱里的是李瑾瑜吗?」

小张警官吞了吞口水,只是朝我说道:「暂时还不知道,要等法医那边鉴定结果。」

「那你们从那房子里查出了多少具尸体?有查到死者是谁吗?」我看小张警官没有否认,心头就越发的紧。

小张警官好像在想着怎么跟我说,胡警官就进来了,示意她出去。

他没有再问以前陈轩林的事情,只是再次问了一下昨晚「李瑾瑜」出现后,阿天的反应,以及「李瑾瑜」的异常。

最后表示,想让借阿天几天。

我还没回答,阿天立马就朝胡警官低吼,扑到我身上,伸着爪子紧抱着我不松手。

我听胡警官的意思,就知道情况怕是很诡异了,心里更不安。

胡警官却把手伸手桌子下面,摁了下什么。

这才朝我道:「冰箱里的,确实是李瑾瑜,已经放进去四五天了。我们从她办公室找到了她用过的杯子,提取了 DNA,已经比对过了。」

也就是说,昨晚到我家,被阿天抓破脸的,真的不是李瑾瑜。

那时她已经在冰箱里了……

我不由的抱紧了阿天,除了它,连面前的胡警官,都不能让我有安全感。

胡警官却依旧沉沉的说着:「我们从房东那里拿到了以前那些个租客信息,往回查了。所有的租客在退房之后,都有人确定他们还活着,更甚至出现在别的地方,还见过他们。」

「可我们再也找不到他们,只得挨个挨个的联系了他们的家属,提取了他们直系亲属的 DNA 和从你们房间带回来的那些袋子里的进行对比,发现那墙里找出来的东西里,能找到他们所有人的 DNA。」胡警官敲着桌面,目光发沉。

看着我道:「你可能也想到了,我们找到的只是他们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其中包括陈轩林,他也有一部分在里面。光是找出来的那些袋子,还有很大一部分没有配对上的,暂时还没有确认身份。」

我知道胡警官说的全部,和一部分,指的是什么。

胃里一阵阵的抽搐着我,过往「陈轩林」热情的送到我们房间,或是热情的邀请我们过去吃的各种美味硬菜,全部在我脑中闪过。

也就是说,凶手杀了陈轩林后,装成「陈轩林」的样子,就住在那隔壁,然后猎杀我们那间房子的租客,和一些暂时没有确定身份的人。

他还在杀了这些人后,披着他们的皮,变成他们的样子,假装退租、安然的离开这个城市……

更甚至,可能会和现在变成「李瑾瑜」一样,和那些人的亲戚、朋友会面。

或许,还会像今天特意回去给我做饭一样,特意做菜给那些人吃。

我胃里抽搐得再也忍不住了,跑到角落里,对着垃圾桶就又是一阵呕。

阿天紧紧跟着我,对着胡警官低吼。

我吐得昏天暗地,恨不得把胃掏出来洗干净。

胡警官倒是很淡定,倒了杯水递给我:「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都是不能说的。他变成『李瑾瑜』去找你,也是想报复你和阿天,现在他走了,可能变成任何一个人。」

「现在除了阿天能发现他的异常之外,我们暂时还没有想到,能找到他的办法。」胡警官将水递给我,轻声道:「你可以想想,想好之后,再告诉我。」

7

胡警官跟我说的那些,确实是不能说的。

这个案子本身就已经影响很不好了,更何况还涉及到非自然的力量。

那个凶手丧心病狂,而且还有点挑衅的恶趣味在里面。

昨天还跟着胡警官到警察局接受询问,然后还特意回去给我做了饭,就是挑衅加恐吓了。

现在他藏在暗处,就像猫抓老鼠一样,看着我担惊受怕,估计还会时不时出来吓我,玩够了,再弄死我!

胡警官说完之后,也没有再逼我,而是让小张警官和另一个警官送我去安全屋,毕竟我和阿天,现在可能是凶手的报复对象。

无论是因为我和阿天报了警,还是阿天发现了他披皮扮成别人的破绽,他都不会留着我和阿天的活口了。

警察帮我请了假,还帮我把家里的东西清理了过来。

我一整天在房间里不敢出门,连上厕所都要和阿天一起了。

它倒好像没有感觉,依旧亲昵的陪着我,不停的安抚我。

小张警官很贴心,送我饭菜都没有肉类,可我依旧吃不下。

对于案件的进展,无论我怎么问,小张警官都说不知道。

只是告诉我,就算能说,进展也不会这么快啊!

我在安全屋里抱着阿天呆了一整天,想着过去「陈轩林」自然出入的样子,还有「李瑾瑜」出现在我家的样子。

不只是模样变了,身高好像都变了。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邪术,还是什么诡异的法子。

到了晚上,就算小张警官就在旁边的床上,我还是紧紧抱着阿天。

它也伸着前爪,紧紧抱着我,还一拍一拍的安慰我。

但我睁着眼睛,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有时小张警官出去接个电话,再进来的时候,我看着她,都要推着阿天去嗅一嗅,确定她是小张警官后,我才放心。

这一晚我眯一下,就要睁开眼睛看一下旁边,生怕有谁突然出现在床头。

熬了一夜,我就好像被猫追疯了的老鼠一样,有点风吹草动,都要抱紧阿天。

早上外面的警官送饭,我见小张警官开门,立马就搂紧了阿天。

就算阿天在我脖子上蹭了蹭,还是感觉不安心,让它看着外面来的人,是不是真的人。

随着早饭一起来的,还有胡警官。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我和阿天。

我知道他想借阿天,毕竟一个披着别人的皮,可以变成任何人的变态凶手,从技术层面很难被找到了。

摸着阿天的头,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把阿天借给胡警官。

阿天就在我掌心蹭了蹭,然后走到胡警官身边,朝我低低的「呜呜」了两声,抬眼看着我。

可胡警官伸手想摸它的时候,它又避开了。

我看着阿天的眼睛,从小一起长大的熟悉,我能明白它的意思。

这几天它见我担心受怕,也知道要找到那个凶手才行。

蹲下来抱着阿天,连亲了几口,然后看着胡警官:「它不吃狗粮,只吃……大骨。它不喜欢被外人摸,连牵狗绳,但别拉太紧,它自己会走,除了异常情况,它只是不理人,不会扑人和叫。它……」

「呜!」阿天的鼻子在我脸上蹭了蹭,好像回亲着我。

我想了想,还是把阿天放开,朝胡警官道:「它只让我给洗澡,晚上尽量回来。」

胡警官看着我,点了点头:「你放心,这安全屋,只有我们专案组的人知道,你只要不出去,接触不到外人,就是安全的。」

我摸着阿天的头,朝胡警官轻嗯了一声。

阿天走的时候,胡警官还想伸手摸它,它尾巴一扭,脚往旁边一抬就避开了,还回头朝我得意的看了一眼。

我朝它挥手笑了笑,让它别担心。

阿天不在,我怎么也不习惯,一整天抱着个枕头,我手机被收走了,小张警官换了部平板给我,让我刷着玩。

可这种时候,哪有心思玩,就是不停的看时间,然后不停的问小张警官,胡警官带着阿天,要去哪里搜查。

那个凶手会不会已经跑了,或者说已经变成其他人了,阿天能不能找到。

小张警官只是不停的安慰我:「狗的鼻子很灵的,更何况阿天这样的灵犬。它前晚能认出伪装的嫌疑人,还能找到藏在被封锁房间冰箱里的……咳!肯定是在嫌疑人身上闻到了那里的气息,所以才带着你直奔那里的。」

「你放心,专案组有专门的犯罪心理学专家和刑侦专家,会根据他行动轨迹推算出他在哪里的。」小张警官尽量的安慰我。

我心底隐隐的是知道,那凶手潜藏这么多年,杀了这么多人,别说被抓到,连被发现都没有,肯定是很狂妄了的。

这次阿天识破了他的「伪装」,不杀了我和阿天,他肯定不会离开的。

有阿天在,我还感觉安全一点,阿天没在,一整天都是惴惴不安的。

送饭的时候,我一看有人来,和小张警官进出,总是有点害怕。

不过小张警官他们好像有针对性的应对办法,来送饭的,都是两个一组,带警犬的。

晚饭的时候,我胡乱扒拉了两口,没有阿天我连厕所都不敢进去,总感觉厕所的吊顶上面,会和以前租房的一样,藏着什么。

张警官胃口倒是不错,就着青菜都把饭吃完了。

我就躺在床上,和小张警官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她说她为什么当了警察;我说着把阿天带到这里后,和同事相处闹的一些哭笑不得的事情。

或许是聊着那些和阿天温馨的画面吧,紧绷了几天的神经慢慢放松了,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梦里全是阿天小时候驮着我在河里玩水,或是在山里乱跑,要不就是一起偷别人家的桃子,被人家追。

正睡得安稳,就听到有人叫我:「莫初,莫初……」

想睁开眼,却发现怎么也睁不开,正迷糊着,就感觉有个微凉的东西在脸上蹭了蹭,有点像是阿天的鼻子。

我瞬间心里一喜,睁开眼一看,就见上次梦里那个脸和阿天长得有点像的男子,正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我。

和阿天一样,拿鼻子蹭着我。

见我醒了,推了推我:「快走,这里不安全了,他就要来了。」

他推的时候,那力道和阿天用爪子推我一样,还有那鼻子熟悉的温度、还有那熟悉的蹭法……

我感觉脑袋有点昏沉,总感觉这是在梦里,伸手搂着他:「你是阿天吗?阿天真的成精了啊!」

「我好像起不来,浑身没有力气。」圈在他脖子上的手,想借力将身体带起来。

可一用力,圈扣着的双手就发软松开了。

「先离开这里。」那男子有点着急,低头看着我,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直接伸手将我抱起来。

我被他抱在怀里,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阿天很爱干净,身上的味道和狗不同,有点形容不上来……

身体被他抱着悬空,我这才发现四肢脱力的朝下坠落,而且那男子抱着我,直接就往门口走。

旁边床上,小张警官好像睡得死沉死沉的,连动都没动。

想到刚才聊天就睡着了,我感觉不对,而且这男子虽然有阿天的味道,那张脸也和阿天有点像,可阿天是只狗……

胡警官让我别离开这里,一旦出了这安全屋,外面是什么样,谁都不知道。

紧揪着那男子的衣服,能感觉到指甲掐着生痛,这并不是在梦里。

我眼看着他抱着我出房间,瞬间精神紧绷。

如果是凶手不想装成狗,而是特意怎么弄了一张和阿天差不多的人脸来骗我呢?

连忙松了紧揪着那人的衣服,身体朝下坠,努力的想伸手去揪旁边的床帘,想让自己留下来。

可就在我想扯着下来的时候,那男子直接托了我后脑一下,贴着我耳边轻声道:「你四岁的时候,硬是钻进我狗窝里,要缩在我怀里睡,爷爷把你抱出去,你还抱着我尾巴哭,鼻涕眼泪全蹭我尾巴上。」

「六岁的时候,你看别人玩水,脱光光了,趴我背上,让我驮着你玩水。」

「你八岁的时候,跟同班男同学打架,带着我扯了人家的裤子,还吓唬人家,要揪掉人家的小丁丁……」他盯着我的眼睛。

一字一句的道:「还有你才上初中的时候,一个人晚自习怕,硬是让我晚上陪你去,我不去,你就不肯去。抱着我不撒手,哇哇的哭,说你们学校是乱葬岗推了建的,有鬼……」

我听着以前自己做的丑事,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男子。

「我是阿天。」那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转手握着我揪着窗帘的手:「本来只想提醒你一下的,不想吓到你。」

一只成精的狗……

我再次被他抱在怀里,看着他那张脸,伸手摸着那软得和阿天毛一样的衣服,就感觉很神奇……

但就在阿天抱着我朝外走的时候,房门从外面用卡打开了,推着里面反锁的锁链叮叮作响。

外面好几个警察,领头的赫然就是胡警官。

他将门推了个门缝,正好就见阿天抱着我,立马掏出枪,对着阿天:「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人质出来。」

我听着心头一惊,透过门缝看着,外面那些跟胡警官一起来的警察,也都握着枪,透过门缝对准了阿天。

而外面窗户,好像也有着什么声音。

难道这真的不是阿天?

只是凶手伪装的?

8

我发软的身体被抱着,看着门缝外面胡警官带人将房间围住,一时也有点怀疑抱着我的是不是成了精的阿天了。

毕竟狗成精变成人,这种事情,有点玄乎啊。

可刚才他说的那些事情,都是小时候的。我刚才和张警官聊的,都是把阿天带到城里后的趣事,

更何况放话要揪掉同学小丁丁这种丢脸的事情,我也不会和小张警官说啊。

我身体发软的抬头看了一眼这张和阿天一模一样的脸,手在他衣服上揉了揉,确实和阿天的毛一模一样的手感,连气味都是一样的。

这才朝胡警官道:「阿天呢?」

胡警官握着枪,愣了一下,朝我道:「阿天就在楼下,是它带我们来这里的。」

他说着瞥了一眼抱着我的男子:「你逃不掉了,放下人质,我们可以对你从宽处理。」

似乎怕惊着我们,他握着枪,慢慢的从还挂着反锁链的门缝中朝里伸。

我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窗户,全部都关着,根本就进不来。

也就是说,现在抱着我的这个,不是从门里进来的,也不是从窗户里进来的。

正想着,他却朝胡警官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抱着我往床边走。

我看着他,难道他不是阿天?

又扭头看着胡警官,发现他依旧举枪对着我们。

就在那男子要把我放在床上的时候,他突然一转身,把我往避开门缝枪口的床底下一放,跟着身子猛的扑到了门边。

虽然是个人形,可就在他一蹬腿,一转身伸手扑的时候,和阿天一模一样。

就在那一瞬间,我能百分百肯定,这就是阿天!

阿天扑到门边,身体躲在门后,手从枪口上面伸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只手对着「胡警官」的脸一挠,身体往后一压,将门关紧夹住「胡警官」的手,一转手就把他手里的枪给夺了下来。

他这次用了大力,挠着胡警官脸的手缩回来的时候,手里面就有一张像是面膜一样软塌塌的东西在手里。

只不过那东西还朝下滴着浓黑的血水……

阿天把那东西往地上一丢,跟着直接就打开了门窜了出去。

我只看见大开的门外,有个人影顺着走廊,捂着脸朝外窜,外面传来了警官惊呼的声音,以及「砰砰」的枪声。

身体依旧发着软,我撑着床站起来,然后扶着墙努力想朝外走。

刚走到门口,看着那被阿天丢在地上的东西,好像是一块煮得熟透、软烂的皮,还沾着一层黑色的脓血……

就像那天「李瑾瑜」被阿天抓破了的脸,渗出来的血一样!

那脓血里,好像还有无数和红线虫一样的东西在不停的蠕动,想朝外爬。

强忍着胃里的恶心,避开那些努力蠕动的虫子,我掰着门想朝外看。

刚一伸手,手就被一只软得好像没有骨头的手握住了:「小心,这里滴了血,有血虫,沾到了就麻烦了。」

我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穿着警服的人,趴在走廊的转角,旁边几个警官握着枪,警惕的盯着他。

阿天直接握着我的手,小心的避开滴落在门边上的血,将我抱在怀里:「他跟了胡警官很久了,就在你们发现藏尸报警后,胡警官第一时间就怀疑当时扮成『陈轩林』的他是凶手,暗中找过他几次,被他发现了。」

「今天胡警官来的时候,我在胡警官身上闻到了血虫的味道,本来想跟着过去,能保护他的。可没想到胡警官并不是特别信任我,让人把我带走,离开了我的视线……」阿天轻叹着气,朝我道:「我原本只想让你避开这些事情的,却没想还是找了上来。」

阿天抱着我,直接走出了房间。

安全屋离警局并不是很远,立马就有法医和其他警察急急的赶了过来。

阿天和我自然不能离开,但他好像有点后怕,一直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看着法医去捡那地上的脸皮,连忙阻止了他们:「这是血虫,能钻透人皮,就算有橡胶手套,也能穿透,不要用手碰,滴了血水的地方,一点要用火烧过。他就是先下药,迷昏被害者,然后放血虫钻到皮下,剥下整张人皮。」

「再借着血虫的黏合,钻进皮内,装成其他人的模样。」阿天紧抱着我,选了一个离我们房间比较远的地方坐着。

法医好奇的打量着阿天,他依旧高冷傲娇且淡定,朝他们道:「胡警官的尸体,就在警局他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下面。」

他这么一说,一个看上去像领导的人,立马打电话。

跟着就请我和阿天,去警局。

我们去的时候,胡警官的办公室已经被封了,警局里的气氛很低迷。

录口供,我和阿天是分开录的。

我还好,毕竟身份很正常。

可阿天的身份就是个问题了,光这一点就让我很担心了。

这次给我做笔录的并不是小张警官,但那个女警跟我也打过照面,虽然脸色很悲伤,却还是告诉我小张警官没事。

那个凶手在给我们送的饭了放了药,暂时还查出来是什么药,但能让人昏迷不醒。

我吃得少,所以醒得快,小张警官吃得多,到现在一直不醒。

安全屋的饭都是从警局送过来的,凶手居然还能下药,那是不是那个时候,胡警官已经被害了?

阿天说他剥皮前,都是迷昏受害者,然后放入血虫剥皮的……

如果阿天没有来,「胡警官」来找我,会不会借口我和小张警官昏迷不醒,把我们转移,再剥我们的皮?

我一想到这里,就冷汗直流。

如果这警官问我,怎么认识阿天的,我怎么回答?

难道说是我家的狗成精,变成人了?

就在我担心得不得了的时候,那个领导模样的人,就来敲门,示意我们可以走了。

就在我好奇的时候,就见阿天和一个穿着青绿色长袍、长着柳叶眉,一双丹凤眼微挑,带着宛如轻风拂柳般气韵的男子,站在外面等我。

见到我,阿天自然的朝我走了过来,双手圈着我肩膀将我抱住,头搁在我肩膀上,在我脖子蹭了蹭,又嗅了几下。

然后才朝那男子道:「谢了。」

那男子只是依旧淡漠的朝我点了点头,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柳条编的手环,递给阿天:「戴着安神的。」

跟着转身,就朝外走去。

在走廊的尽头,有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正好奇的朝这边看,见那男子走了过去,也笑着朝我挥了挥手。

然后大步迎了上来,温和的朝那男子道:「柳升,看你朋友好像很累,要不要去我家休息?」

那女子目光扫过我和阿天的时候,阿天正把那柳条手环戴我手上,她跟着目光闪闪的看了一眼阿天,似乎看透了什么。

阿天和那个叫柳升的,都是那种沉默寡言的存在。

那女子很体贴的直接朝我道:「我叫姚瑶,是柳升的朋友。这么晚了,等下我送了柳升回去,一个人还要回家,有点怕。你陪我吧,我也安心点!」

她语气温和,连借口都找好了,我想着自己租的房子,肯定是不敢再住了,再住酒店吧,也不安全。

可突然去别人家住,也不太好,更何况还有阿天……

正想婉拒,阿天却抬眼看着柳升:「你朋友?」

柳升的目光就像拂动的柳条一样,落在姚瑶身上,朝阿天点了点头,然后瞥了我一眼,声音轻醇如泉水:「都是朋友,一起去吧。」

就是说到「朋友」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有点哑,明显不太满意「朋友」这个身份。

等到了姚瑶车上,我才知道,是柳升和姚瑶合力,把阿天捞出来的。

可用什么借口捞的,我也不知道。

路上阿天一直紧搂着我,手从头到脚,都给我检查了一遍,又问我要不要睡,将我摁在怀里,让我睡。

头却一直在我肩膀和头顶,蹭来蹭去,熟悉和亲昵动作,让我慢慢安下心来。

阿天除了换成人形,其他的好像都没有变,依旧喜欢黏人。

但坐在副驾驶上的柳升,不时的抬头看我们,目光中带着丝丝的向往,然后瞥了一眼开车的姚瑶,又看向我们……

我瞥着他和姚瑶之间的互动,再想着姚瑶主动体贴的让我们去她家住,隐约明白了什么。

或许是偷看被发现了,柳升根本就不避讳姚瑶,直接开口朝阿天道:「那个凶手是用的虫术吗?」

「嗯。」阿天头蹭在我脖子上,双手轻轻的搂着我,也不知道是我靠在他怀里,还是他躺在我怀里。

柳升瞥着阿天,有点无奈的道:「他为什么杀这么多人?」

阿天往我脖颈里面嗅了嗅,眼里闪过冷意,掰着我肩膀的手紧了紧,将我往怀里压了压。

又重重嗅了嗅,这才道:「可能是一直没被抓,所以无法无天了吧。也可能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太寂寞了,总想着变成其他人,感受其他人的生活和感情吧。」

对于这种变态凶手,有什么杀人动机,我也不想知道,反正已经被抓了。

习惯性的伸手圈着阿天的头,以他脖子后面撸了撸。

他顺势就倒在我怀里,头搁在我腿上,朝我肚子拱了拱。

副驾驶的柳升扭头看了一眼,然后低咳一声道:「你是天狗吧。」

「嗯。」阿天双手改成搂着我的腰,又闷闷的哼了一声。

柳升声音好像有点无奈,轻声道:「你好歹是南方七宿鬼宿的星官,是只天狗,现在也是个人形,怎么还跟只普通的狗一样。」

「天狗也是狗啊。」阿天在我怀里蹭了蹭,闷闷的道:「你是想而不敢,我就是这么陪着她长大的,以后也是这样,有什么的。」

我还在消化着阿天的身份,听到他这些话,脑袋中又是一震。

可跟着一想,确实也是这样的。

以前我是跟着他这样长大的,以后跟他再这样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个人形。

搂着阿天的手,不由的紧了紧。

阿天却得意的回头,朝柳升瞪了一眼,又搂着我道:「等到了,一定要给我好好洗个澡。我跑了一天,都没有洗澡。」

可他现在是人形啊……

我怎么给他洗澡!

阿天却根本不管,就趴在我怀里,蹭来蹭去,完全不抱自己当外人。

我抱着他,突然想到了生活中的另一个问题……

难道他还要这样搂着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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