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物语奇缘

物语奇缘

脑洞故事盒:从不做人开始

最近,我的眼睛和耳朵出现了问题,无论看什么都像人,还能听到他们讲人话。

1

「啊,她看到我了,她看到我了!鹿溟山,我晕倒了!」一只麻雀站在枝头蹦了两蹦,兴奋得直翻白眼。

「我给你说,昨天有对情侣坐在我身上,腻歪半天,大庭广众的,尴尬得我都想吐了。」公园的排椅对不远处的垃圾桶说。

「大龄剩女心理是不是都有些问题?我怎么感觉她看我的眼神儿火辣辣的?」街边的路灯泛着红晕对旁边的摄像头说。

这也太过分了。

我指着这个直男路灯道:「你丫说谁是剩女呢?本仙女肤白貌美,才二十六,不愁嫁。我看上谁,也不可能看上你这根路灯!」

路灯一脸惊恐,忽明忽暗,闪了两下熄灭了。

周围的路人看我的眼神儿跟见鬼了差不多,跟我对视两秒之后,集体跑路。

咳咳,大意了,没忍住。

「我最近是不是加班加多了?出现幻视幻听了?」

我看着身边瑟瑟发抖的公交站牌问道。

「也许吧,要不,要不你去看看心理医生?」

它战战兢兢地一边儿接话,一边儿往左挪了两步,竭力跟我保持距离。

切,胆小鬼,我又不会吃了你。

「姐们儿,等车呢?我每天对着广告牌练习脱口秀,你看我能不能成为下一个李雪琴?」

公交站牌旁的一棵月桂树拉了拉我,示意我可以注意一下它。

「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挣钱买套别墅,只住一间就行,其他房间住老子的尊严。」

月桂树慷慨陈词,目光炯炯有神。

我冲它竖了个大拇指。

「没有理想的树不是好树,我看好你,加油!」

2

「你是说你最近跟各种物件交流?」

肖川是这个医院最厉害也是最帅的心理医生,抢手得很,为了看他,我提前一周半夜抢号。

「对,其实也不限于物件,鸟啊,鱼啊,花啊,草啊,我们都挺聊得来。」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这样说他不会以为我是个社牛吧?

他能喜欢一个社牛女孩儿吗?

我紧张到呼吸有些困难。

「你是不是有社交恐惧症?」

嗯?你没搞错吧?

「你有多长时间没跟人说话了?」

「每天都说啊。」

我不服气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看着我,目光深邃而沉静,以至于我瞬间陷了进去,小心脏不争气地快跳出了胸腔。

「这姐们儿不会是个神经病吧?」肖川的桌子忍不住说道。

「你才神经病呢!你全家都神经病!」

我怒不可遏,太没礼貌了,这桌子。

肖川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丝毫没有阻止我和桌子对骂,一边观察我一边儿在电脑键盘上打字。

「凌灵,填一下这个表格。」

肖川递给我一张表格。

我趴在桌子上,报复地用笔尖使劲儿点桌子,桌子痒得哈哈大笑,直呼饶命。

小样儿,我堂堂一人类,还治不了你一桌子?

我「很认真」地填完表格递给肖川。

他看完表格,脸上略略显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又看了看我,对着键盘一顿噼里啪啦打字。

肖川的侧颜太帅了,完美地长在了本仙女的审美上,尤其是那轮廓分明、线条流畅的下颌线。

在他打字的一分钟内,我已经脑补完了跟他恋爱结婚生猴子的一系列人生大事。

他的电脑一脸鄙夷地看着我道:「哎,口水,注意口水!」

我白了它一眼,不争气地「咕嘟」咽了口唾沫。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肖川一边打字一边伸出白皙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接听电话,眉头微蹙,神情严肃,还看了我一眼。

哇,不愧是本仙女看中的男人,连皱眉都这么好看。

3

「你有时间吗?跟我出去一趟。」他小心翼翼地问我。

「去哪儿?」

我有些不好意思,他这是,要跟我约会的意思?

「市公安局。有一件连环杀人案,抓到了嫌疑人,我要去测谎,你要不要一起去?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拒绝。」

男神相邀,岂有不去之理?

他话音还未落,我就迫不及待地说愿意。

可能是我不够矜持,墙角的盆栽差点儿笑出了猪叫声。

麻的,都是什么鬼物件儿,一点儿素质都没有!

我走过去摘了它两片叶子,无视它的尖叫和谩骂。

对不起,本仙女心眼儿小,睚眦必报。所以,别惹我。

4

「这个人应该不是凶手,靳队长,刚才测谎没有问题,从微表情来看,也不是。现在有有力的物证吗?」

肖川摘掉白手套扔进垃圾桶,这个女垃圾桶一脸欣喜地接住了。

呸,女变态!

「现场搜集了一些物证,但是都没有指纹,只有被害人的 DNA,案犯是个反侦察能力很强的惯犯。」

刑警队的靳队长是一个长了半脸胡茬的男人,有胡茬的皮肤被刮得铁青,一看就是既强悍又粗犷。

我也是到了警局才知道,肖川居然是刑警队特聘的专家,专门协助警方侦破一些大案要案。

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年轻有为,正义感爆棚。

「这边请,肖医生。」

肖川回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跟上,迈开大长腿跟着靳队长进了物证室。

我忙一路小跑跟上,却被那个女垃圾桶吐槽腿短。

我只来得及瞪她一眼,不是赶时间,我肯定回来给她一脚,一个垃圾桶连脚都没有,有何资格吐槽我有腿一族?

5

然鹅,在我冲进物证室的那一刻,瞬间有些后悔。

太吵了!

破破烂烂、血迹斑斑的衣服哭着说:「我好好的惹了谁了,被祸害成这样?以后还咋出去见人?」

带血的刀说:「他们都不知道那人其实是个左撇子。」

两片碎玻璃喊着:「我们不是罪犯,就是两个吃瓜群众,放我们出去!」

「凶手很嚣张,剥完被害人的脸皮,连凶器都扔在现场,上面只有被害人的血,没有指纹。应该是处理过了,或者对方戴了手套。」

靳队长对肖川说道。

「这把刀看起来很像手术刀。」肖川盯着那把涨红了脸的刀看了两秒钟。

果然,我男神肖川的魅力连把刀都拒绝不了。

本仙女的眼光真好,洋洋得意.jpg。

「对,是把手术刀,凶手用它活生生地剥下被害人的脸皮,这次被害的是个只有八岁的小姑娘,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小姑娘刚刚咽气,也就意味着,她在剥下脸皮之后,存活了至少五个小时。真是丧尽天良,变态至极!」

靳队长怒发冲冠,连日未眠的双眼布满红血丝,仿佛一尊地狱判官。

麻的,这世间还有此等丧心病狂的变态?本仙女快气炸了。

等等,那把刀刚才哔哔了什么?

「凶手是左撇子。」我随口说道。

「你是?」

这个靳队长显然对我不够重视啊。

「她叫凌灵,是我的……助理。」肖川介绍道。

「凌助理,你如何得知凶手是左撇子?」

「那把刀说的。」

我指了指那把对我怒目而视的刀。

「败类!谁让你暴露我的?」

嗨,一把刀,帮凶一个,还有脾气了?谁惯的你?

「一把犯了罪的刀神气什么?有没有同情心?小姑娘死得那么惨,你敢说你没有半分责任?再哔哔,信不信姐把你熔了?」

一把破刀也配跟本仙女斗?我瞪了回去。

等我回过神儿,才看到靳队长一张带胡茬的嘴张成了 O 字。

咳咳,略微有些尴尬。

「凌灵是个物语者,她可以跟所有物件交流,另外一个物语者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美国一个叫萃西的女孩儿。我知道这有些冒险,但是不试一试……」

「肖医生,这里是警局,不是实验室。」靳队长脸色发青,很无理地打断了肖川的介绍。

「我们警方办案讲究的是证据,不能靠神婆随口的一句话。」

「你说谁是神婆?」

这个大胡子简直欺人太甚,有眼不识金镶玉,不仅不重视本仙女,还看不起本仙女。

简直叔可忍,婶儿不可忍!

我撸起袖子,就要开战。

我怎么着也练过几年散打,真打起来,也不惧这个大胡子。

「好吧,靳队长,既如此,我们告辞,这个案子我不再过问。」

肖川一把拉住跃跃欲试的我,我没刹住车,一个趔趄撞进他的怀里,姿势,咳咳,有些那个。

算了,看在摸到男神触感良好的胸肌的份儿,不跟他一般见识。

可能是我太喜形于色,一旁的档案柜忍不住吐槽道:「辣眼睛,色女一个。」

这,如今的物件儿都不太友善啊。

我忍不住对着档案柜就是一脚,「哐」一声,吓得两个大男人一激灵。

肖川满脸黑线地拖着我走出警局,头都没敢回。

明明,是那个档案柜先人身攻击的嘛。

6

肖川亲自开车送我回家,一路上我好几次想找他搭话,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都没张得了嘴。

倒不是不敢,主要是我担心他不喜欢太主动的女孩子。

谁知道临下车他竟然跟我道了谢,对于我肯跟他一起去警局协助查案很是感激,还主动加了我的微信,激动得我手机都拿不稳,解锁都解不利索了。

被我的手机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儿剜了两眼,就差对我说「放着我来」了。

回到家我美美地泡了个澡,抱着我的抱枕小豆子甜甜地睡了一晚,做梦梦见肖川跟我表白,还请我吃大餐,点的净是我爱吃的。

一觉醒来,我的口水流了小豆子一身。

小豆子哭着让我为它负责任,毕竟它为了我湿了身。

我一手遮脸一手把这个不依不饶的抱枕扔进洗衣机里,点击清洗键。

真好,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谁知道我刚把吱哇乱叫的面包塞进嘴里就地正法,连口唱健康歌的牛奶还没喝的时候,就接到了肖川的电话。

昨天不是才见过吗?一大早就打电话来了,这么快就想我了?

怪不好意思的。

「什么?还去警察局?」

「不去,我不喜欢那个大胡子。谁让他叫我神婆?」

「嗯?你在我家楼下?」

一口面包没咽完,差点儿把我噎死。我端起牛奶一饮而尽。

「好,你等我。伦家这就下去。」

说到后来,我才想起来伦家是个女孩子,应该温柔一些,就稍稍用了那么一丁点儿娃娃音。

餐桌子上的空牛奶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干呕一声说:「幸好我肚子里没东西,否则我现在就吐一桌子。」

「我招你惹你了?你在我身上随地大小便?你要吐吐那个沙雕女人身上,别来恶心我。」

餐桌翻着白眼道。

「哎呀,前两天逛街的时候,看到有个多功能岩板餐桌不错,低调奢华,情商极高,我在考虑要不要换一张桌子……」

我一挥手将空牛奶盒子扫进垃圾桶,话还没说完,餐桌对着我谄媚地一笑,忙赋诗一首:「好看的女人是一朵花,聪明的女人是一首诗,俏皮的女人是太阳,通过我的观察和了解,面前这个女孩就是那个最大的宝贝,如花如诗如同太阳一般,总是那么耀眼夺目。」

两把餐椅连连点头,附和道:「我家女神心地善良,蕙质兰心,咋看咋顺眼。女神,去约会化个淡妆哈,迷死那小子。」

哼,小样儿,算你们上道。

7

我男神在我家楼下等我!

我男神在我家楼下等我!

我男神在我家楼下等我!

嗷呜!

一进卧室,我就忍不住吼了一嗓子。

传说中的女狼就是本郎了。

小川川,等我哦。

我光速穿上我美美的仙女裙,简单化了个妆,飞奔到楼下,一眼便看到一身浅蓝商务休闲装的肖川,庭芝兰树般立在车旁,我兴奋得双眼直冒桃心。

嗯,我当然看不到自己的眼睛了,是肖川的车说的。

它这一吐槽,提醒了我,我立马矜持下来,冲肖川一个淑女笑。

「早,凌灵。」

肖川微笑着给我打招呼,很绅士地拉开车门,儒雅俊秀,氧气满满。

一上车,他还体贴地递给我一杯奶茶,竟然是我喜欢喝的茉莉燕麦奶茶。

看来有私下好好做功课哦,小川川。

我喝着奶茶心里甜丝丝的。

肖川目视前方,嘴角勾了勾,扬起好看的弧度。

让我莫名地生出一丝他听到了我心声的错觉,心里一慌,忙道:「我可不想去警察局,那个靳队长不欢迎我。」

「就是靳队长请你过去的,我今天只是你的司机。那个凶手的确是左利手。」

「抓到他了?」我高兴地喝了一大口奶茶。

「没有,是法医检查了小女孩脸上的肉,发现剥皮的手法的确是左手,之前没太注意这个问题。所以,请你过去再看看。」

原来如此。

算了,人命关天,本仙女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不跟那个大胡子一般见识。

如今抓住那个变态让更少的人遇害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面子才值几个钱?

「肖医生,我可以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当然。」肖川略有些诧异地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会相信我?」

我的潜台词是你为什么不认为我是精神病。

我问出了这个从昨天开始就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他沉默片刻道:「你的精神很正常,所有的特征跟上一个物语者几乎一模一样,你也通过了我的所有测试,我相信我的判断。」

我的包包不失时机地拍马屁道:「灵宝宝,这个男人已经被你的才华折服了,即将拜倒在你的仙女裙下。」

这哪儿跟哪儿啊?马屁精。

我瞪它一眼,它立马捂住了嘴。

「谢谢你,肖医生。」

「以后叫我肖川就可以了。」

哦。

一车物件儿开始起哄,口哨声四起。

就,让直接叫名字,这不算啥吧?

可我的脸还是有点儿发烫。

8

警察局内,靳队长把关于这个案子的物证都摆在物证室内的桌子上,摆出一副半信半疑的态度看着我。

看他这样子,估计是因为没有别的突破口,找我死马当活马医。

我一眼扫过去,从未这样过,一桌各种零碎物件儿连带桌子望着我集体瑟瑟发抖。

都抖什么?这么心虚吗?

就在我疑惑之际,发现它们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我顺着它们的目光看过去,我身后的透明玻璃门旁还站着一个人。

「靳队长,尸检报告。」

那人注意到我的目光,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推门进来,递给靳队长一份报告,转身出去了。

「这是小张,王法医的助理,也是徒弟。怎么有问题?」

靳队长看我一直目送小张到门口,介绍道。

「没什么,我说呢,原来是个法医,怪不得这些证物都怕他。」

果然,小张一走,这些证物连带着桌子都松弛下来了,恢复了菜市场般的吵闹。

一枚咖啡色的扣子说:「你猜我是第一个被害人的扣子还是第二个受害人的扣子?」

「我们都有个不能说的秘密。」被血侵染成暗红色的亚麻色小手包神神秘秘地叨叨。

一沓现场照片互相拉扯着,比谁的画面更惨。

「目前一共有六个受害人,均已死亡。凶手反侦查意识很强,处理过现场,很干净,很专业,基本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证据。上次那把手术刀也许是凶手匆忙之间落下的,也有可能故意遗留在现场混淆视听。」

靳队长眉头紧锁,补充道。

「靳队长,麻烦你打电话叫王法医来一下,我有个事情需要验证一下。」

靳队长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拨通了王法医的电话。

几分钟后,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赶了过来。

肖川低声对我说这就是王法医。

他一进门,桌子上的物件瞬间安静下来,但只安静了两秒钟,一副脏兮兮的破眼镜一手指着王法医一手捂着肚子笑出了鹅叫声。

「这老头长得像颗核桃,哈哈哈……」

「你不怕他?」我盯着它问道。

「一个法医罢了,怕他作甚?」破眼镜干脆双手插兜。

桌子上其他东西都纷纷附和。

「切,那刚才看到小张法医集体发抖的好像不是你们,对吧?」

王法医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们这三个画风清奇,神经兮兮的「办案人员」,正要张口,却被肖川眼疾手快地拦住。

「那不一样。」亚麻小手包脱口而出。

「怎么不一样法?」

一桌子东西又是集体噤声。

肖川和靳队长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王法医,三人低声交谈了几句。

王法医神情复杂地匆匆离去。

几天后,连环杀人剥皮案的凶手被抓住,正是外表老实腼腆的小张法医。

据他讲述他一直对古代传说的易容术感兴趣,杀人剥人脸皮就是为了做实验,他想制作出男女各个年龄段的人皮面具,掌握易容这种神秘的技能。

人在他眼里跟其他动物没有任何区别,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何大逆不道。

至于那把手术刀是他无意间落在犯罪现场的,当时被小女孩儿挣扎着压在了身子下面,才成了破案的突破口。

其实,我很想对他说一句,人若是像手术刀般冰冷,没有情感,那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但靳队长和肖川都不让我见他。

破案那天,靳队长第一次向我伸出手道:「靳未,重案一组组长,之前多有冒犯,凌灵同志,我郑重向你道歉。」

靳未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我看了肖川一眼,他笑着冲我点点头。

我撩一下额前的碎发,不好意思地一笑,伸出了我的右手。

「没事,靳队长,我没那么小气,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叫我,协助警方抓住这些畜生是我作为一名公民应尽的义务。」

我自己都震惊我居然可以口无遮拦,啊呸,出口成章,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整个重案一组的人都鼓起了掌。

我忙摆手。

「真是惭愧,比起重案组夜以继日查案情、出生入死的警官们来说,我这个真的不算啥。」

谁知道越是这样说他们越鼓掌,连房间里的物件儿也跟着鼓掌,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抬眼看向肖川,他正微笑着看着我,眼神儿温柔得仿佛含在嘴里化掉的牛轧糖。

我的包包吹起了口哨,手链捂嘴偷笑,自动拱成了心形。

人生高光时刻啊,这若是一场梦,我愿常梦不醒。

9

不知道是谁走漏的消息,我的事迹被各大媒体吹捧,搞得人尽皆知。

等我再去上班的时候,连以前正眼都不瞧我一眼的公司电动门都对我客客气气的。

一到公司我屁股还没坐稳,就被总经理红姐叫了过去,我以为我上个月业绩倒数第一,她让我卷铺盖走人。没想到一进门她直接递给我一张求抱抱的支票宝宝,说想请我帮个忙。

「小凌,这是一张五万元的支票,算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红姐是标准的女强人,一直忙于事业,三十几岁的剩斗士去年结的婚,老公除了一张脸,啥也没有,但是她力排众议,毅然决然地奔赴了爱情。

但近日红姐偶然发现老公口袋里有支口红,某国际名牌的最新限量版,她以为老公要给她个惊喜,没想到这支口红居然是用过的,她就偷偷收了起来,等着她老公问,结果一周过去了,她老公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她这几天天天胡思乱想,气得头脑发胀,想让我帮忙看看她老公到底有没有外遇,以及外遇对象是谁。

我看向她办公桌上的那支精致的口红,口红捂着脸嘤嘤就是不说话。

女汉子办公桌嫌弃得直撇嘴:「小三儿,快说,一支口红装什么白莲花?」

我伸出大拇指给办公桌点了个赞。

「嘤嘤嘤,人家不是小三儿,不过跟我亲密接触的的确是个男人,我只能说这么多。」

口红委屈地说道。

等等,这是嘛意思?

总经理老公不会有什么不良嗜好吧?

这,如果知道得太多,会不会被人灭口?

「怎么样?小凌。」红姐不安地问道。

「红姐,我觉得你拿着这个口红直接问姐夫比较好。这支口红只说有个男人用它试了色号,说不定还真是买给你的,红姐。」

夫妻间的事咱只能往好了说,不然等和好了,里外不是人。

虽然万般不舍,我还是把那五万支票还给了红姐,不该挣的钱咱不挣。

满办公室物件儿都冲我竖大拇指。

连鱼缸里的风水鱼都吐着泡泡说:「不爱钱的小姐姐是最美的小姐姐。」

唉,有谁能理解本仙女想拿钱不敢拿,内心极力挣扎的纠结?

10

下班之后,一走出公司大楼便看到肖川在等我,人帅车靓,甚是显眼,回头率百分之一百二。

以往看不上我的同事看到我径直走向肖川,肖川绅士地打开副驾驶的门,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今儿这天气真真儿不错啊,虽然太阳快下山了。

车径直开往警察局,原来是局领导要见我。

「那个,凌灵,魏局脾气有点儿大,一会儿你多担待,实在担待不了,咱就走人,剩下的交给我和靳未处理。」

快到警察局时肖川对我讲道。

我点点头,我这个能力有人质疑也正常,平常心,平常心。

结果,我和肖川走到离局长办公室十米开外就听到了堪称狮吼功的咆哮声了。听他的话音是正为媒体大肆报道我协助靳未和肖川破案的事大发雷霆呢。

「丢人丢到家了,用一个不知底细的外人来破案,还什么物语者,你咋不说是终结者呢?」

我一进门就看到了那姓魏的局长铁青的脸,得,这一天的好心情瞬间被败得差不多了。

「神婆来了,神婆来了。」

一屋子桌子、椅子、柜子什么的一个比一个叫得欢。

看来,我没到的时候,这老头没少骂我啊。

「你叫凌灵?」

我点头。

「听说你是什么物语者?」

「算是吧。」我淡定地看了眼一脸歉意的肖川。

放心,老头子一个,本仙女不惧。

「现在你告诉我,我这张桌子左边抽屉里有什么东西?」

我看向魏局面前的办公桌,桌子一脸同情地看向我,冲我小声嘟囔了几句:

「一把旧手枪,编号 7749,一枚二等功勋章,还有一盒治便秘的药。」

「咳咳。」老头儿一张老脸略显尴尬。

「有两下子。你再猜猜我桌子上那张纸写的什么?」

「左不过写的『丢人』两字。」

魏局两眼「唰」一下亮了,立在一旁的靳未努力憋笑。

「您老人家验证过了,请问本神婆可以走了吗?」

不是就你有脾气,本仙女也有脾气好不?

魏局看向望天的靳未和跟我甜蜜对视的肖川,求助未果,便一改刚才嚣张气焰,低声下气地道:

「丫头,你等等,你再帮我个忙,我手里有个悬案,十多年了都没抓住凶手……」

「我一个神婆恐怕帮不了您老人家的大忙……」

一看我真的要走,这仨人开始慌了。

「凌灵,破了案子,魏局请你吃大餐,地方随你选。」靳未摸着脸上的胡茬儿很鸡贼地笑着道。

「对,对,对。」魏局一脸谄媚地笑。

「魏局的儿子十九年前回家路上被人掳走,杀掉分尸了,尸块被凶手埋在沙滩上。那时魏局是重案组大组长,破了很多大案要案,抓了很多穷凶极恶的罪犯,但是唯独自己儿子的案子破不了。十九年了,还有一年就超过追诉时效了,这案子是他一辈子的心结。」

肖川低声对我说道。

我望向还在一个劲儿冲我笑,不到六十就头发白得一根儿不剩的魏局,突然心里不是滋味。

「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帮到你。」

老头子一听忙说没问题,帮看看就行。

11

物证室里最里面的一间小房间内,放的都是破不了的陈年旧案,这里的气氛异常压抑。

癫狂的笑声,神经质般的哭声,喃喃自语声,让我恍如进了一间鬼屋。

魏局一进这间屋子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若是时间能倒流,我一定去接小奇回家,而不是让他一个人坐火车回来。」

「多大了?自己坐火车。」

「十一岁。」

这,父母也心太大了,火车上啥人都有,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自己出远门,能不出意外吗?

「那年小奇放暑假,想去外婆家,我就把他送到了外婆家,一天一夜的火车。后来快开学了,正好那时候我手里有个案子走不开,就让他自己买票回来,但是车到站我去接,等了一趟又一趟的火车,小奇就是没下来。人就这么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个月后,在半路,火车路线经过的一个城市,沙滩上发现了腐烂的尸块,经过 DNA 检验,是小奇。」

魏局断断续续说完这些话,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很想说一些责怪他的话,但是我知道,他已经责怪了自己十九年,便生生地咽下了这些话。

魏局说小奇的案子之所以破不了,一是因为他坐的那辆火车没有安摄像头,二是路途遥远,途径一二十个站点,三是无法找到和确定案发第一现场,四是小奇被找到的时候尸体已高度腐烂,很多证据已经丢失。

他颤着手,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个红绳加黑丝编织的手链,也许是由于时间久远,也许是因为被血水浸泡,红绳已经变成暗沉的黑红。

「这是他唯一的遗物,是他五岁的时候,他妈妈去世前用自己的头发加红绳亲手编织的手环,我就是凭这个一眼认出了我儿子……」

说到这里,这个宛如枯藤的老人蹲下来,抱着头,低声呜咽。

我心里如同打翻了一碗热醋,酸涩中带着一丝蒸腾而起的雾气。

我仔细盯着这根陈旧的红绳看,把耳朵凑近了听,我比任何时候都想听到一个东西张口说话。

可半天它都没有出声,它只是静静看着我。

它没开口,装它的木盒子却开口了:

「喂,绳仔,说话啊,告诉她,是谁杀了小奇。你念叨了十几年,咋今儿哑巴了?」

又过了足足十几秒。

这根红绳才叹了口气道:「这人小奇认识,否则小奇不会跟他走,小奇虽然小,但是很懂事,不会跟陌生人走。这个人的亲弟弟被小奇爸爸大义灭亲抓了,判了死刑,你告诉小奇爸爸,他就知道是谁了。」

「但是,就算知道是他又有什么用?没有证据,怎么抓他?就算杀了他,小奇也回不来了。」

这根红绳不知道是年头多成精了还是因为掺了小奇妈妈的发丝,想法和口气竟跟人差不多。

我原封不动将红绳的话,转告给了魏局。

魏局先是蹲在地上愣了半天神儿,接着猛地站了起来,喊了靳未,风风火火走了,走到一半又折回来,握住我的手,使劲儿说感谢,说完又大踏步走了。

肖川见我愣在原地,安慰我说:「没事,魏局这是想办法破案去了。十九年了,这种反应很正常。」

「饿了吧?凌灵,走吧,今晚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男神肖川请我吃饭,我本应欢呼雀跃,但我看着这一架子鬼哭狼嚎的陈旧物证,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肖川,我不饿,我想在这个旧案物证室再看看。」

肖川愣了一下,心领神会,掏出纸和笔准备做记录。

「好,我陪你一起看,饿了咱们就点外卖。」

「嗯。」我点了点头,看向这一墙的物证。

12

「二零零五年,六一五灭门案,凶手系死者旁系亲属,左手六指,男性。」

「二零一零年,女子连环失踪案,犯罪嫌疑人有两人,一人为嘴角有刀疤中年男性,一人为头发花白、脊椎侧弯的老年女性。」

「二零零七年,三二三分尸案,凶手系死者丈夫,不在场证据系伪造。」

……

等我和肖川记录完一架子的物证语录时,天基本放亮。

两个人背靠背就这么眯了一会儿,醒来看着彼此的兔子眼加熊猫眼,笑了起来。

肖川把手中的笔记本交给了靳未,开车送我回去补觉。

一觉睡到下午,却接到总经理红姐的电话,她说她和姐夫要谢谢我,晚上请我吃饭,让我务必带男朋友出席。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红姐就挂了电话。

我只好硬着头皮给肖川打电话,请他帮帮忙,跟我去吃个饭,应付一下。

没想到,肖川竟一口答应了。

让我忍不住捧着下巴想入非非,畅想未来,却被我挂在墙上的捕梦网看透心思,吐槽我大龄女青年思春。

我呸,我一适恋适婚女青年如何就不能想男人?这证明我很正常好不?

结果被一屋子的物件儿嘘。

咳咳,太直白了吗?

下次收着点儿。

13

晚上吃饭的时候,红姐说了关于那支口红的事,原来红姐夫想做美妆播主直播带货,减轻红姐的压力,让红姐安心备孕。但他担心红姐不让他做,所以他就瞒着红姐做,口红丢了也不敢问。没想到还是被英明睿智的红姐发现了。

红姐再次感谢了我当初让她跟红姐夫直接摊牌的建议。

我暗暗擦了把额头的汗,还好没说啥不好的话,否则真的会死得很惨。

紧接着红姐夫宣布红姐备孕成功,甜蜜地跟红姐玩起亲亲,甜得我牙都掉了。

我怕肖川尴尬,没想到他正微笑着看向我,一双眼睛亮晶晶,仿佛星河入海。

我一颗仙女心小鹿乱撞,一张老脸「唰」一下红成了火烧云。

这种氛围下连盘子、刀叉都悄悄讨论起恋爱秘籍。

「我跟你们说我女朋友皮肤贼白,溜光锃亮。自从有了她,我都不瞅别的女人一眼,比如现在我面前吃饭的这个仙女儿,我都能忍住不看。」

我面前的盘子哥颇为自豪地说道。

瞧这个哥们儿的说话水平,一个盘子情商也忒高,忒会说话了,谁听了都舒坦。

一刀一叉也趁机羞答答地拉起手官宣,粉红泡泡飘了一屋子。

咳咳,看这顿饭吃的。

今晚本仙女在气氛的烘托下不知不觉多喝了两杯,肖川把我扶上了车,还亲手给我扣上了安全带,气氛一度暧昧到我脚趾头抠得直抽筋儿。

车子启动不久,我偷偷看向肖川,却发现他浑身紧绷,神情严肃,还不时看车两侧的观后镜。

什么情况?

我一看观后镜,发现后面有辆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忽左忽右。

「左边还有一辆。」肖川道。

我的酒瞬间醒了一半。

「别怕,我给靳未发了定位了,他马上通知附近的巡警过来支援。后面的人来者不善。」

不是,为啥啊?我就一小老百姓,啥也没干呀?

「喂,靳未,嗯,两辆车,对,明白。」肖川一边儿开车一边儿用蓝牙耳机跟靳未交流。

「靳未说你提供的资料可能让一些人开始恐慌,凌灵,你听我说,一会儿,弯道的时候他们可能会超车,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拖住他们,你往东跑……」

「肖川,我不走,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是我惹下的,跟你无关。」

对,本仙女是有点儿怂,但不意味着本仙女怕死。

「好,既如此,咱们就同生共死。你座位那里有一瓶防狼喷雾,一会儿他们超车的时候,喷上去,最好前玻璃和左车窗玻璃都喷上,我们说不定还有一丝胜算。靳未他们马上就到,我们要坚持到他们来。」

「没问题,交给我。」

奈何本仙女第一次遇到这阵仗,手有点儿控制不住地抖,抖得那瓶防狼喷雾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儿笑岔气儿。

本仙女被它笑得七窍生烟,一生气居然不抖了。

正好弯道来临,后面的车,果然上来一辆,准备超车,在前面截停我们的车,千钧一发之际,我按下车窗,对着那混蛋的车窗一顿喷,带着惯性,顺着风,喷了一车,这车视线受阻,一头扎进前面的绿化带里,车子侧翻。

「干得漂亮!」

肖川带着我轻松超车,刚跑出一百多米,不想侧面突然冲出一辆车拦腰撞了过来。

原来前面还有一辆车啊。

天旋地转之际,肖川转身抱紧了我。

也好,能跟肖川死在一起,此生无憾了。

14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睛怎么也睁不开,身子也动不了,手好像被什么人握住。

「怎么样?弟妹还没醒?」靳未的声音。

嗯?弟妹?

握我手的人好像摇了摇头。

「若是她一直都不醒呢?」

「那我一直陪着她。」肖川的声音。

所以……「弟妹」是我?

嘀嘀,嘀嘀,什么仪器响起了报警声。

「护士,护士,16 床有反应了。」

走廊里响起奔跑的脚步声。

「我给你们说,这可是咱们市的大英雄,协助我们重案组破了上百件陈年旧案。一定把人给我留住了。」

这是……魏局的声音?

「睁眼了,睁眼了!」

我一睁眼便看见一脸欣喜、胡子拉碴的肖未,不过,瞬间便被肖川扯到一边儿去。

「你感觉怎么样?想喝粥吗?」肖川的眼圈肉眼可见地红了。

「凌灵,我给你说,我打认识肖川这么久,没见他哭过,这次我见识到了。你昏迷不……」

靳未还没说完,便被肖川一个眼刀杀得闭上了嘴。

「小凌啊,醒了好,好好休养。」

我眨了眨眼睛。

「走,靳未,跟我回局里。别在这里当电灯泡。」魏局一挥手招走了靳未,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凌灵,你不用说话,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记得吗?你曾问我,为什么我相信你是物语者,没把你当成神经病,其实,除了我说的那些原因外,还有一个原因,我有读心术……」

那,岂不是我心里那些碎碎念都被他听得一清二楚?怪不得我喝奶茶那次他会莫名其妙地笑呢,原来是听到了我的心声,这也太丢人了。

如果我手能动,我肯定已经捂住脸了。

「我这么说是想让你更了解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愿意跟这样的我交往吗?」

愿意,当然愿意,但是……

一屋子的物件儿起哄,大声喊着:「在一起,在一起……」

「你放心,我保证以后不对你用读心术,不然,你可以拷问我身上的衣服或者物件儿,问他们我的心里话……」

我还是第一次见肖川紧张得舌头直打结,头上直冒汗。

我想笑,但浑身疼得笑不出来。

15

两个月后,我康复出院,肖川带我去一个风景优美的山谷去继续疗养。

靳未每隔一段时间来看望我们一次,每次都会带来新的案件,而我住的地方属于绝密。

肖川为了保护我,苦练自由搏击,练了一身腱子肉以及八块腹肌,在我面前各种展示。

我抵不住诱惑,厚着一张老脸地向他求婚了。

婚后,我们离开了那个山谷,周游世界,最后定居在一座小岛,在那里安居乐业。

16 后记

人都说一孕傻三年,可我儿子五岁了,我还傻着。这小家伙儿居然会读心术,老母亲想啥他都知道,我刚一想揍他,他就跑没影了,压根儿打不着啊。

关键是他还学会了套我房间里物件儿的话,弄清楚了我最喜欢什么,等我生日的时候送给我。

结果这个小崽子居然把他爸爸骗到箱子里装起来送给了我。

这,我这老脸还往哪儿搁?

气得我追着他在屋子里跑了三圈,累死我了。

这既会读心术又会物语的小坏蛋,以后可咋管教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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