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我收留了一只不爱吃螺狮粉的鬼
我收留了一只不爱吃螺狮粉的鬼
脑洞故事盒:从不做人开始
我在网上淘来的外贸原单轻奢衣服,在穿了一个星期后被爆是死人衣。
半夜里,我房间的角落传出幽幽的声音。
「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我喜欢在网上淘打着外贸、原单标签的衣服。
因为这些衣服质量好、价格便宜、性价比高,比网红店里洗两次就烂了的衣服好多了。
我淘了这么久从未失手。
可是最近到的这一批,我感觉有点异样。
衣服很大一包,我拖进家里就放着没动了。
我一个人独居,晚上总会给自己留一盏小夜灯,以防要起夜什么的。
然而这几天夜里起来,经过客厅我总是觉得冷飕飕的。
有股凉意从背后传来。
客厅的角落里有一个大的落地镜。
半夜起来能瞄到镜子,总觉得镜子里面黑得有些奇怪。
一般我是不会往怪力乱神的方向想。
因为我一个人住,越想只会越害怕。
所以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之后就匆匆回床上了。
终于到周末了,我有时间整理那袋战利品了。
我把衣服一件件拆开,忽然在里面看见一件红裙的连衣裙。
丝绒吊带方领连衣裙,胸口还缀着一排精致的珍珠。
腰间有一条同色系的腰带。
我一眼就被它所吸引了。
但是我怎么好像没印象自己加购过这件衣服呢?
不过我当下也没想太多,急吼吼地穿上衣服在全身镜前显摆。
真的是漂亮啊。
尤其是红裙的颜色,虽然是红色的,但是却给人一种特别艳、特别鲜活的感觉。
正巧明天要参加酒会。
我心下拍板,就穿它了!
宴会上宾客们都夸我这件裙子好看。
我被夸得脸微微发烫。
只是席间我突然听见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也没多好看嘛,不如我穿着好看。」
我抬起头,看见了一个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得有些过分的女孩子。
她双手环胸,不屑地打量着我。
我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对我说这话的意思。
出于礼貌,我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噢?你看得见我?」
她一脸惊喜地……似乎是朝着我说。
因为我转头,身后空无一人。
我没搭话茬。
她走近我,跟我差不多的身高,突然凑近我。
我被眼前突然放大的一张脸吓了一跳,后退一步。
「你真的可以看得见我!」她指着我。
我寻思这姑娘挺能唠嗑的,跟个陌生人都能开得起玩笑。
但是我不是自来熟的性格。
席间这姑娘倒是没再找我说话了,只是坐在隔壁桌,支着下巴一直朝我看。
那眼神……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能拉丝。
她用这眼神看个帅哥我觉得情有可原,看我……
我打量了一下自己今天富有女人味的穿搭,怎么看也不像个蕾丝边吧?
我身边的宾客提前离场了。
女孩子瞄准时机坐在了我身边。
「你好。」
我颔首。
「你的衣服是我的。」
这无厘头的话让我没想搭理她。
在我心里,已经给这姑娘打上非正常人的标签了。
「衣服是 S 码,拉链口有点破损了。」
「裙子的下摆三指的地方勾了丝。」
「裙子里衬有一处缝补的痕迹。」
我越听,心里越发毛。
好像……对得上?
我趁着去洗手间的工夫甩掉了那个神神道道的女孩子。
走出酒店大门伸手拦了一辆车。
一坐上去回头就看见那女孩子已经坐在我身边了。
我猛地吓一跳,身体后仰头磕在了玻璃窗上。
「你……你哪里来的!」
她学我说话,「我……我这里来的。」
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了我一眼。
「师傅,我不认识她,我先来的。」
我对师傅说。
师傅盯着后视镜看了会,又转过头左看右看,面露惊恐。
「小姑娘,不要跟叔叔开玩笑好伐?叔叔开夜车的,老害怕了,你……你……叔叔腿软了,回家休息了,不载了不载了……」
司机叔叔神神道道地把我赶下了车。
今日份成就:一句话,让司机停止营业。
下了车的我故作镇定,但是心跳如雷鼓。
其实,师傅……我也害怕啊!
我跟她大眼瞪小眼地站在路边。
路灯下,清晰地倒映出,我一个人的影子……
妈妈呀!
我一生行善积德!为什么会看见脏东西啊?!
虽然,她挺白的。
「我……我就当……就当没……没看见你……你……你也不要跟着我……好不好?」
我本想心平气和地跟她聊聊,但是一开口就哆嗦了。
「你的裙子是我的。」
她叉腰指着我的红裙子。
我面露难色。
即使是你的,我总不能在大马路上脱衣服吧?
「你不用怕我。」
她许是看我颤抖得厉害,过来安慰我。
「我要是害你,那你也就成了鬼,到时候我们再相见的话,我得多尴尬啊。」
有一定的道理。
我仔细盯着她看了一会,就是一个女孩子,并没有电影里描绘的恐怖模样。
除了没有影子,跟正常人完全一样。
我嗫嚅地说:「那我回家再把裙子还给你,我现在叫网约车,你别说话。」
她噘着嘴,「我说话别人又听不见,你别说话才重要吧……」
一回家,我就飞奔到卧室把衣服脱下来,拎着拿到客厅给她。
「还给你了。」
她乖巧地坐在沙发上,伸出手,衣服穿透了她的手。
这不就尴尬了吗?她没实体!
她委屈巴巴,「我有意识起就一直跟这裙子在一起,裙子在哪儿,我在哪儿,你要是偷偷把裙子丢了,那我只能跟着它在暗无天日的垃圾桶了……」
我丢!
她不是还会读心术吧,怎么精准猜到我心里头想什么?!
我喉咙有些发干,灌了一大杯水。
「那你就先在我这暂住吧,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找到你的家人。」
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大概是刚才那杯水逆流进脑子里了吧。
「谢谢你!」她绽放笑容,指了指桌上的遥控器,「帮我转到第八台,我还差个结局没看完。」
我把频道转到她指定的那台。
屏幕上,一个男人正在霸道地壁咚一个女人。
「啊……好甜啊,我爱了,啊……」
她看得津津有味,双手捧着脸颊一脸陶醉。
我……
这年头连鬼都爱土狗甜宠剧了。
我在卧室里对着电脑加班。
「你不饿吗?」
身后有声音乍然响起,又结结实实让我的心头颤了一下。
我已经习惯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突然多了个「人」让我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走路没声儿啊?」
我捂着怦怦跳的胸口。
她指了指自己的脚,「我也想有声儿啊,你怎么能对着秃子说生发呢?!」
「对不起……」
「你不饿吗?」
她不忘初心地重复。
「怎么了?」我抬眼,「你该不会饿了吧?」
我很为难,「抱歉,我家没有囤元宝、蜡烛的习惯。」
她朝我翻了个白眼,喊我去客厅。
她看着是走过去的,除了没声音,跟人没什么不一样。
她指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男女主吃饭的戏,提醒我:「你该吃夜宵了。」
我抬头看墙上的挂钟指向了 11 点,摸了摸肚子,确实有点饿了。
晚上因为她的小插曲,我在酒席上都没吃饱。
我走进厨房叮铃咣铛一阵子,端出一碗香喷喷的面。
放在茶几上,看着十分诱人。
她走过来满意地点头,深吸一大口,然后,趴在墙角干呕。
怎么了?
我拿出筷子在面里搅了搅,我可没在面里放驱鬼符纸啊!
「你……呕……」她转过头,「你怎么吃馊的面啊?!」
「馊的?」我闻了一口,「没有啊,香喷喷的。」
「呕!」
我不解地尝了一口螺蛳粉,人间美味啊,怎么不懂得欣赏还要诋毁?!
「你能闻到?」我当着她的面吃起来,「那你能吃吗?」
她好不容易止住吐,「你快吃完,呕……」
我……
大姐,你这样很影响我食欲欸!
一碗热腾腾的螺蛳粉下肚,我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小阿飘嫌弃地看我一眼。
「对了,你有名字吗?你没有名字,我可怎么给你找家人?」
我忽然想起正事。
「我叫姚舒。」她说。
「年龄,家住哪里,父母哪儿人,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叭叭报了一串。
她无语地瞥了我一眼,「我如果都记得的话,我自己找警察叔叔去了。」
嘶——
这就棘手了。
「我叫沈沁,你可以喊我……」
「妹妹!」
她抢答。
「你连自己年龄都记不住,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年纪小?」
「就冲你吃这个。」她指着我就剩汤的螺蛳粉,「我不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
螺蛳粉大概死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可以用来给人减龄。
昨天熬夜工作,早上起来就跟打仗一样。
洗手间厨房卧室三头跑。
姚舒悠闲地坐在客厅里看我忙忙碌碌的。
我拎起包就要出门,她靠在门口幽幽地叹息。
「真羡慕你还能出去见识这个世界,我就没你这么幸运了,英年早逝,活动区域只有家里,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早点回来……」
她……
一定是咬定了我吃软不吃硬!
我顿了顿,回头一把抓起裙子塞进袋子里,包鼓起好大一包。
「Yes!」她暗暗窃喜,小动作都被我看见了。
在地铁上,我想跟她说话又害怕别人觉得我发疯。
于是我用自创手语跟她交流。
我指了指放裙子的袋子,做了一个捏的动作,再摸了摸自己的手。
我想问她如果我把裙子弄皱了,她会不会有感觉。
「你说……」她看着我的动作猜,「你要捏断我的手臂?」
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我再重复了一次,甚至贴心地加上了比心的动作。
她咬着手指一脸认真,「你要狠心捏断我的手臂?」
算了,我累了。
本来上班就烦!
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头。
一个年轻小伙子,他指了指自己的位置。
我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他就拉着我过去让我坐下。
然后,我听见了他的小伙伴对他说:「你今天功德加分了,给聋哑人让座。」
小伙子笑得一脸不好意思。
Fine。
听我说谢谢你。
拜姚舒所赐,我第一次在地铁上获得了让座的待遇。
而姚舒,笑得前仰后合靠倒在一帅小伙怀里。
倒是挺会给自己找位置。
踩点出门,又磨蹭了会,上班迟到了。
我的领导陈纯,一个没在更年期却有着所有更年期症状的女人。
她冷眼地上下打量着我。
「哟,还知道来上班呐,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司是你开的呢,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我把包放下,包太大了,塞不进柜子里,我只能先放在桌上。
她又盯上了我的包。
「你包里带了什么,怕不是塞满了野炊的零食吧?」
我把包塞到电脑后面藏起来。
「没有,陈主管,我迟到了,这个月全勤奖扣掉就行。」
陈纯矫揉造作地笑得很大声,引来同事们注目。
「看看,我们的沈沁同事,迟到了主动要求扣款,大家多学习学习。」
我转过头,无声地翻了个白眼,真是阴阳怪气的女人。
「这人谁啊?她好讨厌啊。」
姚舒指着陈纯,「怎么说话夹枪带棒的?」
我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两声,表示这人就这样。
「我帮你出气。」她说着,就在陈纯的身上打了一套军体拳,表演了一个连环十八扇。
那画面可太滑稽了。
我努力憋住笑,死命掐着大腿,把这辈子悲伤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可是没憋住,漏了一声笑被陈纯捕捉到了。
「噢?沈沁,扣钱了还很开心是吧?那这个月绩效也一并扣了吧。」
「陈主管,我的绩效是我加了一个月班得到的,你不能说扣就扣了啊。」
她故意看着电脑不看我,「你在质疑的时候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这钱扣的是你的态度。」
我深呼吸一口气,生生把堵在嗓子眼的脏话吞了回去。
为了钱,我忍!!
可是越想越气,越想越躁,忍不了了!
我刚想拍桌子喊辞职,姚舒狡黠一笑。
「我有办法治她。」
每周的大老板总结周会上。
大老板会写下本周的议题让我们讨论回答。
本周的主题是「希望拥有一个怎样的领导」。
陈纯暗暗在只有我们小组的群里发了消息。
「一会你们就说我这样的。」
我第一个响应回复:「好的。」
她给我发了个点赞大拇指,像是忘记早上那一出了。
讨论时间结束,大老板让我们举手发言。
我第一个举起了手,站起来大声地说:「我希望拥有的领导就是像我们主管陈纯这样的领导。」
不出意外地,我看见角落里她谦虚且虚伪的笑容。
「首先她敬业,半夜三点喊小组成员起床加班,短信没回就直接打电话,电话不接那就扣绩效来以儆效尤。」
陈纯的笑容僵了,低声提醒:「沈沁,注意措辞。」
「其次呢,她平等地奴役每一个小组成员,她会在我们加班的时候拍下我们的照片,朋友圈里发一张配文字『辛苦我的组员们陪一个追求完美的我加班』,在自己的好友群里发同样的图片,配文字『看看这群 SB,不使唤就不干活,真是扶不起的烂泥,迟早找机会把他们的绩效扣完』。」
陈纯的笑容垮了,瞪大了眼睛,「沈沁,你怎么……」
众人纷纷朝她看去。
「先听我说,」我让窃窃私语的大家安静,「第三,她还会背地里鞭笞大老板,希望大老板成长,比如呢,她把公司里的运作方式以及盈利方式还有各种商业小技巧,详细地告诉了我们的竞业对手,钱倒是其次,她主要是想让大老板不断成长,在竞争中不断进步,我输了,我没有她这样的觉悟。」
大老板的眼神犀利地盯着她。
她心虚地不看他,而是朝我怒吼:「沈沁,你是不是在我手机上安装窃听装置了?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这话一出,众人更加哗然了。
这不是坐实了我说的都是正确的吗?
「还没说完呢,」我指着陈纯身边的同事,「不好意思啊,帮忙控制一下受表扬的主管,你看给她乐得手舞足蹈了都。」
同事们得到了大老板的眼神肯定,一左一右摁住了陈纯。
「我们的领导还有一个优点,就是看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开心幸福的模样,她希望天下大悲,就像她一样婚姻不幸。」
「每当我们背地里说说笑笑被她发现后,她总会在自己某个社交平台上发送一条,『现在个个龇着牙乐,我看一会你们还笑得出来吗!』,还有早上,她又发了一条,好像是『又借故扣了下属绩效,真是太痛快了』。」
我抿了抿唇,「真的是做不到我们陈主管这样爱记录生活呢,大家可以打开手机寻找这个 App,寻找对应的自己,她心里惦记着大家,每个人都提到了呢。」
我笑着朝她竖起大拇指,「对了,账号名字叫『陈大小姐』。」
听了我的话,大家动作一致地搜索,然后窃窃私语得更大声了。
因为大家都在相应的时间找到了对应的自己。
连大老板也不例外,几乎天天挨骂。
刚刚还在蹦跶着要咒骂我的陈纯,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陈主管,之前我给你送家乡特产,原来你心里觉得这是拿不出手的抠搜玩意,难为你演得很开心的样子。」
「陈纯,我上次就是让你帮我顶两个小时班,你居然在上面骂了我一千字?」
「陈纯,我以为我跟你关系还不错的,你居然背地里喊我『没人要的老巫婆』?那你还能每天中午找我吃饭?你不噎得慌吗?!」
…………
看着大家各个找陈纯算账,将私仇转化成众怒。
我心里真的爽到飞起。
暗暗跟姚舒隔空击了个掌。
多亏了她潜伏在陈纯身边一天,窥探到她手机里的这么些秘密。
虽然我在这公司也是混不下去了,但是能让陈纯这种人断了前程,为行业驱除了这个毒瘤,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了。
我破天荒的第一次,丢了工作还能哼着歌回家的。
「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要奖励你一碗螺蛳粉。」
我乐呵呵地对姚舒说。
她一听这三个字都能干呕了,转头冷笑,「我谢谢您。」
「那你说,你要闻什么,我买!」我大手一挥,「今日消费全部由沈老板买单!」
「真的?」她两眼放光,「那你带我去小吃街吧。」
一到小吃街,她闭着眼沉醉地吸了口气。
「好久没有吃到这些垃圾食品了,好想念,现在闻一闻都是好的。」
「你也喜欢吃这些?」
姚舒看着文文静静的,居然背地里也是烤苕皮、炸土豆、卤鸡爪都来的。
看着她不断蹿跳在各个小吃摊上,我也不由得被调动起了胃口。
有了早上的教训,我戴上耳机,假意跟人打电话。
「要不要辣?」
我对着耳机,实则看着她。
「要!」她点头。
「老板,要重辣。」
「……」
我歪歪扭扭地靠在沙发的一边啃着猪蹄,姚舒坐在另一边,面前摆满了小吃,她眼睛盯着电视,抽空过来闻两口。
那画面跟什么上瘾似的。
电视上正上演渣男出轨的戏码。
姚舒跷着二郎腿,小嘴叭叭地吐槽,「这男人真不是人,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
「确实,」我赞同,「外面没吃过的屎都是香的。」
「你文雅点,」她瞥我一眼,「我在吃饭!」
我甩了甩烤猪蹄,「难道我在上厕所吗?」
「恶心!」她啐我一口。
「姚舒!」我手上翻着衣柜里的衣服。
「干吗?!」她没好气地出现在我身后。
「看见我那件绿格子内搭没有,我怎么找不到了?」
「我怎么知道?!」她愤恨地吼我,「别耽误我看电视。」
不一会,她又飘回来,「客厅椅子上那件不是吗?!」
噢!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了,收衣服的时候顺手放椅子上了。
商场里。
我拿着一件裙子在全身镜前比划,假意拍了照,拿出手机语音。
「姚舒,这件怎么样?」
「唔……」她摸着下巴思考,「显胖!」
「好的。」我把衣服递给售货员,「不好意思,我姐姐说显胖。」
我带姚舒来吃我觉得最地道的烤鱼店。
点了一份鱼,要了两份餐具。
姚舒坐在我对面,满脸兴奋,「快上菜快上菜!」
「别这么急,我们先来点餐前小菜。」
我神秘地说。
「什么?」
「你看,我的三点钟方向,有位侧脸帅哥。」
我低声说。
「三点钟?」她的头扭来扭去。
我又忘记别人看不见她了,低头小声提醒道:「你别这么大幅度!别人会尴尬的。」
当我一转头,她已经怼那帅哥脸上了,就站在他面前,贴脸评价。
「一般嘛,侧脸精致点,正面看只能说还行……」她朝我招手,「你来,不信你来看。」
我:「……」
你看我有这种厚脸皮不?
一则死人衣服翻新当成原单新衣服的消息上了新闻头条。
电视里播报这则消息的时候,我还在美滋滋地打算试穿新衣服。
女主播播报的声音,让我试衣服的手顿住了。
「呀,她好像说的就是你买的这些。」
姚舒在一旁重复道。
谢谢,我耳朵还健在。
我用两根手指捏起沙发上的衣服,把它们全部塞进麻袋里,连同之前的衣服一起塞进去,打算丢掉。
一朝被鬼缠,十年怕网购了。
塞衣服的时候,我忽然想起。
「要不我找卖家问问吧,说不定他知道你在哪个乱葬岗。」
「行啊,」她说,「你顺便看看卖家是不是马小玲。」
「为什么?」
她无语地给我一个白眼,「你觉得是商家直接上手扒衣服卖给你的吗?」
我认真地想了下,「可能的,防止中间商赚差价。」
姚舒给我竖起一个大拇指。
她也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吧。
我还是打电话联系上了卖家,他可能被骂怕了,接起电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个劲地道歉。
我让他查一查这件红裙子的来历,其他的就算了。
他震惊于我的体贴,快速帮我查了一下单号,认真地给我反馈。
「小姐,我们确定发货的这一批没有红裙子。」
没有红裙子,那这件红裙子是哪里来的?
「门铃响了,起来去开门!」
「起来!」
我还在被窝里睡懒觉,姚舒在床边提供疯狂的叫醒服务。
我睡眼惺忪地套了件睡衣去开门,门口站着外卖小哥。
他核对了一下我的手机号,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我。
给我的?
我拿回屋内放在桌上。
「哇,谁的生日蛋糕?」
我看了眼手机,上面有条消息。
是我妈妈发来的。
「宝贝儿,生日快乐。」
原来又到我生日了,日子过得都迷糊了。
放下手机,我对姚舒说:「是我的生日,我妈给我订的蛋糕。」
她一脸羡慕,「你妈对你可真好。」
我扬着下巴,「那可真是没话说,这几十年她一直对我比亲生的都还好。」
「亲生的?」
「对啊,」我毫不避讳,「我不是爸妈亲生的,我是他们从人贩子手底下救来的。」
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我笑着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个事情自卑过,反而觉得很幸运,碰见了对我这么好的爸妈。」
「那你对你的亲生父母有过怨念吗?」
「唔……」我解开蛋糕外壳,「偶尔会埋怨他们现在都没来找我,但是我想了想,也许是根本就找不到我呢。」
我插上蜡烛,点燃,打趣着说:「今年的生日好特别啊,居然有鬼姐姐陪着我。」
「快许愿!」
我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希望早日帮姚舒找到家人。」
我睁开眼,看见她的眼睛亮亮的。
「你把今年的生日愿望许给我?」
「是啊,」我说,「每年都有生日愿望,今年你比较需要。」
「欸,该不会是要哭了吧,我俩就不要搞这套了吧?」
她白了我一眼,把眼泪憋回去了。
「我才没有!快把蜡烛拿下来,给我闻闻香香甜甜的蛋糕。」
我嬉笑着想把奶油抹在她脸上。
手指穿过了她的脸颊。
噢,又忘记她是个鬼了。
我在网上挂的消息有回复了。
可是传来的裙子图片总是跟家里这件差些样式。
长得像,却还是不一样。
「沈沁。」
「啊?」我专心地看着电脑。
「不用查了。」她看着窗外呆呆地说,「我可能要离开了。」
「嗯?」我不懂,「离开,去哪?」
「去见哥哥。」
「你记起来了?你有个哥哥?」我诧异。
「啧。」她嫌弃地看我一眼,「哥哥,张国荣,不知道啊!土包子!」
我:「……」
最近她沉迷于港剧电影,无法自拔。
我决定以后还是少开电视给她看,以免她中毒。
不过她最近真的怪怪的,总是跟我说要消失、要离开了。
我怀疑她又在骗我。
直到……我真的再也看不到她了。
「姚舒,几点啦?」
「姚舒,今天外面下雨了吗?」
「姚舒,今天吃什么?」
「姚舒……」
没人回答。
我猛地从床上起来,跑到她最爱待着的电视机前面。
空无一鬼。
我边喊边找,找遍了家里每一个角落也没看到她。
我拿出红裙子抖了抖。
「姚舒,你再不出来,我可要把裙子丢垃圾桶咯,让你脏脏臭臭的!」
没鬼回应。
我走进厨房,不死心地探头喊。
「姚舒,我要做螺蛳粉了!」
还是没鬼出来制止我。
她真的不见了。
我的心空荡荡的,明明什么都没变化,但就是有什么不见了。
这个死鬼,走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就像来的时候也没经过我的同意。
真可恶!
桌上放着香喷喷、热腾腾的螺蛳粉,电视上放着欢乐的综艺节目。
可我就是扬不起我的嘴角。
姚舒,她真的走了吗?
阳台上挂着一件红裙,随风微微摇曳。
从那天起,姚舒真的再也没出现过了。
这个死没良心的鬼,就这样乍然出现又乍然消失了。
我看了眼衣柜里用防尘袋包裹住的红色裙子。
还好有它在,证明了姚舒确实存在过。
我总觉得我们冥冥之中有什么是连在一起的,却又想不通是什么。
姚舒番外一:
自打我成了鬼,我就跟这件红裙子捆绑在一块了。
裙子在哪,我在哪儿,也是不知道为什么,裙子突然就出现在一个女孩儿家里了。
她穿着我的裙子去了宴会,真漂亮,这裙子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一样。
听着周边的人都在夸她,我的一身反骨不乐意了,轻轻吐槽,还没我穿着好看呢。
没想到她的眼睛居然看向了我。
她能看见我!
真奇妙!
于是我就一直盯着她,想看她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居然可以看得见我。
她一直躲避着我的视线,最后还悄悄逃跑。
走路哪甩得掉飘的?
我跟着她上了车,也跟着她被赶下了车,最后却靠着装可怜顺利地住进了她家。
她这个丫头鬼马精灵的,什么都好,就是爱吃馊的面不好。
太臭!
跟她同住的这几周,我渐渐习惯了她的生活,也喜欢上了跟她吵吵闹闹的日子。
我想,如果我真的有个姐妹,应该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吧。
可是,我到底是谁呢?
这个答案。
我找到了。
在我看见沈沁小时候照片的时候,所有的记忆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占据了我的大脑。
我想起来了,所有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
一滴、两滴……
眼泪不自觉地掉落在了照片上。
我擦了擦脸颊,却笑了。
妹妹,我找到你了。
姚舒番外二:
在我小时候,我有个幸福的家庭。
爸爸妈妈很恩爱,我的妹妹活泼可爱,比我就小两岁。
我们是最好的玩伴。
爸妈为了让我们生活过得更好,早出晚归。
所以带妹妹的工作就交给我了。
可是不幸的根源,出现在了我七岁那年。
那天,我记得我带着妹妹拿着爸妈给的零花钱去小卖部买零食。
爸妈就给了一块钱,我想吃香肠,但是妹妹闹着要买冰棍。
买了冰棍就不能再买香肠了。
我俩就在小卖部门口僵持着。
我拿出了以往的杀手锏,冲着她说:「你走不走?不走我就走了,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妹妹的牛脾气也上来了,死活不走,还扭头朝着另一边走去。
我也没理她,昂着头朝着反方向走。
然而,变故就在这瞬间出现了。
一辆飞驰而过的摩托车开到妹妹身边,坐在后座那个人,伸手一捞,把妹妹拉上了摩托车。
很快,摩托车就疾驰而去。
速度快得我都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了,我才哭着大喊:「妹妹!有人抢妹妹!」
我的哭声引来了大人们的注意。
爸妈也来了,所有大人都在来来回回地走,乱作一团。
我只是在哭,没日没夜地哭。
只要我一闭眼,我就能想起妹妹被抓走的那刻,惊得我从梦里哭着醒来。
后来啊……
爸妈的脸上没了笑容,妈妈也在哭,爸爸愁得开始抽起了烟。
一年、两年,他们还在坚持寻找,没心思挣钱了,家里越过越穷。
又过了一年、两年,爸爸脸上的烦躁多过哀愁。
我听见他们吵架的次数渐渐多了。
爸爸砸门而去的次数也多了。
我知道,爸爸是倦了、烦了。
他烦妈妈整天哭哭啼啼,也烦我这个害人精。
终于,在一次砸门后,他也消失不见了。
这个原本温馨快乐的家就剩下我跟我的妈妈了。
我捧着妹妹的照片,小心翼翼地睡在妈妈身边。
妈妈最近脾气很大,我不敢多说话。
可是她在看见我手里妹妹的照片后,还是崩溃了。
她哭着大喊:「为什么你要把妹妹弄丢?!为什么你不看好妹妹?!这个家散了都是因为你!都是你!」
是啊,都是因为我。
原本的四口之家就变成两个人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家里就剩下冰冷与哀愁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妈妈最后还是病了。
医生说她患的是精神病,好像是叫抑郁症。
我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妈妈开心,那就是找到妹妹。
可是,还没等到我找到妹妹。
妈妈就在某天夜里灌了一瓶农药,狠心丢下我去世了。
好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被送到爸爸那里,他说看了我就心烦,就会想起不开心的事情。
于是他把我连夜送到乡下奶奶家。
我的少年时期就是在乡下的奶奶家度过的。
奶奶对我还算不错,但是她也会抱怨我,为什么没有看好妹妹。
有时候还会问我,是不是因为爸妈比较喜欢妹妹,所以我故意把妹妹弄丢。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爸爸给奶奶的生活费以及我的抚养费根本不足以让我上高中,所以我初中毕业后就去厂里打工了。
这么些年,我从未忘记寻找妹妹。
只是我不知道有什么途径寻找。
有了钱,我就有了寻找妹妹的方法。
有人告诉我,把消息放到网上去。
于是我去网吧学习上网、学习用电脑。
赚来的钱全花在上面了。
可是妹妹依旧音讯全无。
等再大点了,我就去城里打工了。
我学会了悬赏找人,我相信有了酬金,能帮我的人就更多了。
只是一次一次地增加报酬,换来的却是一次一次地失望。
某天路过街边店铺的时候,一件红裙子吸引了我的目光。
那是一件非常漂亮的裙子。
妹妹喜欢红色,她曾经指着电视机里的一个女明星说让我长大了也给她买一件这样的红裙子。
我笑着说,好,没问题。
现在我长大了,我可以给她买红裙子了,等我找到她,我就要告诉她,姐姐没有食言。
我咬了咬牙,省吃俭用一个月,攒够了钱,第一时间把红裙子买了下来。
在没有找到妹妹的日子里,我靠着红裙子来寄托思念。
我按照记忆里妹妹的喜欢的样式在给红裙子进行修改。
无数次幻想妹妹穿上它的场景。
一定很漂亮!
终于,在酬金再次加码的时候,有人告诉我,见过我的妹妹。
我可太开心了,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了这么清晰明了的线索。
我抱着红裙子坐着火车摇摇晃晃三个小时才到达所在的乡镇。
再一问地址,居然还要两小时的车程。
无奈之下,我继续坐车往村子深处找。
可就是那一次,我再也回不来了。
我在路上遇到了村子里的一群二流子流氓,他们把我包围将我拦下,几个人嬉笑着把我拖进树丛里。
他们把我按在地上凌辱我,我哭到绝望,只是紧紧地抱住那条红裙子。
这是给妹妹的,不能丢。
他们丧心病狂,凌辱完我还要折辱我,拿石头砸我,嘻嘻哈哈地说,反正是外乡人,少一个不会有人知道。
于是,他们更加凶残地对待我。
最后还把我丢进臭水沟里。
姚舒番外三:
沈沁就是我的妹妹。
她穿上红裙子确实很漂亮。
她说她的生日愿望是希望我早日找到家人。
愿望可真灵啊!
我真的找到了,我的家人就在我的眼前。
我执着寻找了十七年的妹妹,现在就生龙活虎地站在我面前。
真好,我可以瞑目了。
感谢老天爷能让我有这十几天快乐的日子。
回顾我的一生,快乐这个词永远地停在了我的七岁时光。
也许是我的执念把我送到了妹妹身边。
她过得很好,养父母疼爱,衣食无忧。
在找回记忆的那刻,我选择了隐瞒真相。
她不必为了这些陈年旧事而戴上沉重的枷锁。
那些痛苦的回忆就随着我一块离去。
她不必清楚我是谁,也不用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她只是沈沁。
禁锢了我二十多年的重担突然卸下了。
我感觉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自由。
浑身的压力也在刹那消失。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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