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蛇蝎女友

蛇蝎女友

婚途陌路:成年人的难言之瘾

我从没想到有一天会找个小我十岁的男朋友,家世不错、相貌英俊,体力出众。

可我这种人生性凉薄,无法长情。

我坑了他的妈,他的爸,他的钱,让他一无所有。

可他依旧爱我。

我在他眼里是蛇蝎,也是天仙。

1

如果说找个比自己小十岁的男朋友有什么坏处,那就是骨头经常散架,还总得熬夜。

我昨晚跟罗俊开了个房,直到深夜才睡,今早太阳刚升起来,他又眨着明亮的桃花眼看我:「想了。」

我强笑:「你不累?」

他摇头:「看见你就不累。」

我不想扫兴,可身上每一寸骨头都在叫累。

眼看罗俊又俯身过来,我只好暗自打起精神,心里感叹岁月不饶人,差十岁的体力是不一样。

幸亏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铃声突兀而刺耳。

我一边感激打来的人,一边轻推罗俊:「我有事。」

罗俊不悦,依依不舍拉着我,把我逗笑了,我一边接电话,一边点点他鼻子:「下次双倍补偿。」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真是个好哄的大男孩,不然家世相貌双佳的人,也不至于被我这混夜场的三十二岁女人勾到手。

我和罗俊是在 KTV 认识的,他初创业,生意伙伴带他来见世面,我是经理,去包房给熟客敬酒。

几杯酒下肚,几句话下来,他便盯着我挪不开眼,最后于深夜醉醺醺拥在一起。当夜,我使出全部本领,让他舍不得离开。

天快亮的时候,他拥我在怀,餍足地看着我:「我二十二,单身没女友。」

我点了支烟,笑得风尘:「我三十二,不是好人。」

众所周知,夜场经理基本没什么好人。我尤甚。

被我斗败的同行私下骂我蛇蝎心肠,我对这个称号却甘之如饴。我觉得蛇蝎性子与我很像,睚眦必报,不惜代价。

罗俊听我说完愣了,上下打量我:「我都看不出你比我大这么多。」

我朝他轻佻吹口烟:「让你看出来,我还怎么哄老男人开酒。」

他大概从未接触过我这样的女人,不知所措,索性惶惶闭眼睡去。而我则看着他漂亮年轻的容颜,抽烟到天明。

那张容颜,我很熟悉。

天亮时,我俯下身吻他长而翘的睫毛,感觉他眼珠在眼皮下转动。

我笑,也不拆穿他,穿衣走人,重重关门。

两天后,罗俊又来了,一个人开了包房,点名叫我过去,我不去,偏抻着他,娇笑着迎来送往,频频经过他包房门口。

他看着我的身影,很快喝红了眼。我看火候差不多了,拿着一瓶威士忌,坐在他身边。

他犹豫几回,终究还是狠了狠心:「我忘不了你,想跟你在一起。」

我噗嗤笑了,喝了口酒,将他下巴扳过来,嘴对嘴给他灌进去,激得他站起身,拉着我直奔酒店,双眼钉在我身上,渴望道:「莫文,做我女朋友。」

我凝视着他,勾住他大汗淋漓的背脊,轻轻点头。

从那以后,我与他夜夜笙歌,身体日渐疲惫,今日尤甚,感激今早的电话,将我从骨头散架的边缘救了出来。

打电话的是霍园,我手下的头牌酒水销售,一向很受欢迎,此刻却哭得抽抽噎噎:「文姐,他又不理我了,这次真的走了,怎么办呢!」

我不耐地叹口气,却不能真的不管她。

我早跟她说过无数次,我不是好人,千万别信我,可这丫头傻,还是信我如亲姐,我没法拒绝她。

她哭得妆都花了。我叹了口气:「他五十多岁有妻有子,就想着跟你上床,你还上赶着犯贱。」

霍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我就是放不下!我不甘心!!!」

她半是埋怨半是撒娇:「我听了你的话,不让他碰我一下,结果他现在彻底不耐烦了怎么办!」

我一阵头疼。

霍园是我在大学校园门口结识的,彼时她快要毕业了。我没上过大学,十分向往,徘徊在校园门口,看她青春逼人、意气风发,特别想去认识她。看见她我就总像是看见当年的自己。

相识几天,她跟着我领略过夜场纸醉金迷的生活和赚钱之快,便瞒着家人来缠我,非要认我当姐姐,要来赚快钱。

我不同意,可却拗不过她拉着我胳膊撒娇,最终只能点头,但有我的照拂,她没经历过任何不怀好意,保住了最后的清白。

而让她哭的那个男人,是我熟客带着来喝酒的,当时我顾不上去寒暄,便叫霍园去了。那熟客嘴碎,一路打趣霍园与男人,而那男人虽年纪大,却着实英俊,看着又有钱,霍园就此沦陷。

我调查了那男人,他儿子跟霍园差不多大。我也劝过她不要动心,霍园不听,我无奈,只能叫她守住最后的底线吊着他,别让人平白占了便宜。

可惜,霍园还是被甩了,在我面前哭哭啼啼。

我对她的眼泪没有免疫力,我们实在是有几分相像,我叹着气:「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忘掉那个男人,不要去做小三。」

霍园被我惯坏,坚定摇头:「我不。我要得到他!」

我闭了闭眼。良言难救该死的鬼。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后果自负。」我一字一句告诫她。

她重重点头。

我便给她出了主意:男人天性好斗想赢,如果让他发现曾经的女人跟了比他强的男人,过得更好了,他绝对会蠢蠢欲动想把女人撬回来,即便他不爱女人。

这是雄性生物的天性。

我带霍园去租了辆车,阿斯顿马丁,又给她买高奢,还把我的手包与腕表借给了她。

我叫她发朋友圈,仅老男人可见。

第一条:感谢亲爱的对我这么好,原来上帝关上门后,真的还会留扇窗给你。

配图是车、包、腕表。

霍园发完一脸懵逼,问我接下来怎么办,我抽着烟,睨她一眼:「等。」

霍园担心道:「要是他没反应怎么办?」

我熄灭烟头,看着窗外阴冷的夜色,轻轻道:「他不会的。」

霍园笑我:「说得好像你认识他似的。」

我低头,但笑不语。

两个小时后,霍园的手机响了。老男人给霍园发来微信:「在干吗?」

霍园激动得一跃而起,急着问我:「我回些什么?」

我一把抢过她的手机:「什么都不回。」

霍园抓耳挠腮,眼巴巴地看着手机,眼看老男人又发来两个问号,而我依然不准她回,直到他打来电话。

霍园想要接电话,却没我动作快,我轻轻一点,电话就挂断了。

霍园又急又气,嘴唇都哆嗦。

我抬眼看看她:「听过欲擒故纵吗?」

霍园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半是难过,半是委屈地用脸蹭我胳膊:「那文姐,他不会觉得没面子,不理我了吧?」

我肯定地道:「不会。」

霍园问:「你怎么知道?」

我笑着捏捏她的脸:「我就是知道。」

霍园信我,便不再闹着拿手机,靠向我撒娇:「文姐,你真好,没你我可怎么办呢。」

我的手碰到了她的胳膊,感觉到她皮肤的温热。

我像触电一样把手拿开。

我手脚冰凉,碰不得温暖的东西。

我搓着手,又问了一遍:「忘了他,找个未婚的,好吗。」

霍园还是摇头,我也不再说话……

隔了几天,霍园再发朋友圈,图是在夜店包房里,面前摆着十几万的酒,周围陪着好几个帅哥,配文是:有钱什么男人找不着?

她想把我也拉过去一起拍照,我笑着摇摇头,躲在了拍不到的死角。

朋友圈发出去不过一会儿,霍园的手机响了。她看看我,颇为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霍园马上又给我倒上,跟我撒娇:「文姐,能碰到你是我的幸运,今晚的消费我以后还给你……」

我将酒喝干,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以后别恨我就行。」

霍园愣了下,以为我喝多了,没往心里去。

我也顺势装醉告辞,离开夜店,给罗俊打电话约他出来开房,扑到他怀里撕扯他的衣服,却又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他,与他皮肤相贴。

罗俊怔住了。他将我抱紧,问我怎么了。

我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闷闷道:「怕冷。」

罗俊笑了,拍拍我的后背,用哄小孩的语气在我耳边哄我:「以后有我,冷不着你,我天生火力壮。」

他的身体火热,似乎真的将我骨缝里的寒凉驱散。

我抬头吻上他的下巴,与他纠缠在一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寒冷离开我……

黎明时分,罗俊沉沉睡去。

我点了烟,看着他那双即使闭着也好看的桃花眼,半晌,又喷了口烟,让烟雾遮住那眼,起身下床,在太阳照亮世间之前离开他,回到我的世界。

2

接下来的几天,霍园每天都跟着我去买买买,买完了就发朋友圈。

我不计代价地给霍园花钱,几乎是破釜沉舟地等那个男人上钩。

终于,那男人沉不住气了,打不通霍园电话,就找了过来。

当时我在陪几个客人喝酒,听人说有人找霍园,只是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便回到了包房,让手下姑娘出去应付他。

那个姑娘添油加醋地跟他汇报霍园的近况:「有个香港有钱人看上她了,给了一大笔钱养着她,那男的还挺有风度,挺帅的,听说生意做得特别大,霍园真是撞了狗屎运了!」

据说,男人听得眼睛都发绿。

我抱着胳膊靠着墙,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进了电梯,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掏出手机,给霍园打了个电话:「可以接他电话了,记住我教你的招,成与不成,就看你的了。记住,别让他占便宜,保护好身体。」

霍园有些担心:「可是文姐,如果他发现真相以后……」

我喷出一口烟,淡淡道:「你快点逼他离婚娶你,到时候你婚都结了,他岁数那么大也不可能再找,你还怕什么。」

霍园对我的话奉若圣旨,我说行她就觉得行,兴高采烈道:「文姐,你上辈子一定是我亲姐!」

我垂眸,什么都没说,正好罗俊来找我,我便默默挂了电话。

罗俊来找我,我以为他想要了,可上了车,他却没有去酒店,而是去了一家西餐厅,请了乐手在我们桌边演奏。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隐隐的兴奋,掏出一枚戒指要给我戴上,满怀深情地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我这个男朋友做得怎么样,要是你觉得还行,就戴上戒指,跟我定下来,别再在夜场辛苦赚钱了。」

我的手僵住了。这出乎我意料,我以为他只是玩玩而已。

罗俊以为我不信,握紧我的手:「就算我创业失败也养得起你,我家境挺好的,父母也都是好人。」

我一听,头莫名疼了一下,挂上一抹假笑,伸手让罗俊替我戴上戒指。

罗俊兴奋异常,抱着我转了好几个圈,餐厅里的人都为我们鼓掌,我也笑着朝他们道谢,只是笑得太久,脸有点僵。

吃完饭,罗俊想跟我回家看看我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被我推说不舒服拒绝了。

我看出他不开心,也只做不知,自己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盯着手上那枚戒指。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戒指的银光在闪烁。

我的房间长年用遮光窗帘挡着,一点阳光都透不进来,空调开到最低,永远阴暗森寒。

没有办法,我打小憎恨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憎恨阳光,憎恨白云蓝天。

因为我所有的倒霉事,都发生在这种怡人的天气。

我爸是在一个艳阳天告诉我妈,他有了小三,要和我妈离婚。

他们领离婚证也是在那个艳阳天,没几天他就和小三领了结婚证。

我妈带着我和丰厚的赡养费离开,把我扔在家里天天出去酗酒。她不愿意看到我的脸,因为我长得太像我爸,让她憎恶。

我爸给的钱足够生活,她不用工作,早上出去喝酒,喝醉后正好是中午,发酒疯冲到学校把我当成我爸痛殴,头破血流是经常的事。老师拦不住,同学看笑话。

这些都发生在艳阳天。

所以我痛恨太阳,热爱黑暗。

我坐在一片漆黑中,盯着那枚戒指的幽幽银光,一直盯到睡着,噩梦十几年如一日,如约造访。

梦里有个小女孩,脸肿得眼睛都睁不开,被高跟鞋狠踢,却倔强地不肯哭泣,只是死死盯着那个施暴的醉女人,听着她恶狠狠地咒骂:「为什么你不死呢!连亲爹都留不住,我生你有什么用!现在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我这辈子都没法再婚!!!」

那个小女孩有一天趁醉女人睡着,带着一身伤跑回了爸爸那儿。

爸爸打官司把女孩的抚养权要了回来。

新妈妈很漂亮,笑得很和善,张开胳膊,将女孩拥入怀中:「可怜的宝贝,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爸爸看着这一幕,笑得十分开心。

小女孩以为她逃离了地狱,以为幸福就在前方招手,以为从此阳光真的会照耀到自己身上……

然后我就惊醒了。

我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手机上有条未读的微信,是霍园发来的:「文姐,你神了!他答应离婚了,要跟我在一起!」

我盯着那条微信看了很久,想发些什么,最终还是收回手,重新躺在了黑暗里。

蛇蝎只能活在黑暗里,阳光是它们的天敌,心软是它们的致命伤。

3

罗俊最近不开心,说我对他越来越不上心了,不肯带他回家不说,连见面都少了。

我只能苦笑着道歉,告诉他我在忙。

最近霍园的男人争夺战打得如火如荼,我几乎随时要帮她出主意,把态度摇摆不定的老男人拉到她的身边。

我还掏了不少钱,什么大牌都往她身上套,把霍园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经我打扮后,霍园从头到脚都闪着人民币的光芒,戴着名表拿着名包开着跑车,看着还真像别人包养的二奶。

那老男人对霍园越来越好,但他的妻子也是个厉害角色,不容易打败。

听说那位妻子年轻时极漂亮,又有大笔资产,迷得老男人神魂颠倒。

我听了以后微微一笑,给霍园鼓劲:「放心,不管她多有手段,姐都能把这男人给你挖过来。」

霍园感激涕零:「文姐,你是个大好人!」

我手指抖了一下,连忙搓了搓。入秋了,我手脚冰凉的毛病又加重了。

这场拉锯战一直持续到我给霍园做了份假购房合同,地点就是我那套房子,让霍园带老男人进房参观。

霍园照我教的话告诉他:「香港那个给我买了房子,说只要我听话,以后房子还会有,除了不能娶我,其他丈夫应该给妻子的,他一分不会少。」

男人出来后就要霍园给他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他带着离婚证来见她。

霍园激动得请我大吃一顿:「以后我生了孩子,就让孩子喊你姨!」

我看了她很久,久到她不自觉地摸脸,以为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我这才点了点头:「行。」

霍园是个头脑简单的孩子,她信任老男人,我却不怎么信任。

头一次带老男人来我这儿喝酒的熟客,跟我关系很好,我托他去打听情况。

听说老男人回家后强硬地要离婚,和妻子已经打过好几架了。

那位熟客朝我竖大拇指:「莫文,你手下的姑娘有两把刷子,现在他老婆人财两空,天天闹自杀呢。」

我举起酒杯和他碰杯:「老张,你也有两把刷子,没少从这一家人身上捞钱吧?」

他与我相视而笑,像只狐狸一般。

老张是个职业骗子,常带他看中的大鱼来我这儿。

他看不上普通人那俩钱,专骗有钱又没见识的暴发户做投资,不少人被他忽悠进局里,几经倒手钱就不见了,还都是合情合法地赔了本,可老张却身家越来越丰厚。

那老男人被老张盯上,设套设了一年,把家里所有钱都偷偷给老张,还抵押了不少资产,现在一分都捞不回来。

霍园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找到个有钱有貌的大叔。可我却知道,他现在就是个穷光蛋,急于拿钱翻身,什么老婆儿子,都不如霍园那不存在的金主给的不存在的巨款重要。

霍园爱上的,是个空有一张脸的蠢货。甚至他赔的钱,都是他老婆的,他只是个靠脸吃饭的。

想起老男人那张脸,我一阵头疼,狠狠咽了口酒,下了最后的决心,朝老张道:「帮个忙,再添把柴火。」

老张点头,看着我手上的戒指调笑:「话说这是要定心了?听说你最近喜欢年轻小伙?」

我但笑不语,心里却突然有点想罗俊。

罗俊这几天一直没联系我,似乎诸事缠身。我想我是不是该给他打个电话,我想念他温暖的身体了。

还没等我拿出手机,说曹操,曹操到,服务员跑来跟我说,罗俊醉醺醺地来找我。

我连忙起身出去,叮嘱老张不要露面,免得罗俊多想。

老张很识时务,朝我比了个 OK 的手势,便缩在包房自己喝酒。

我进罗俊的包房时,他正在狠命灌酒,一看见我就冲上来抱我:「我想你!」

他的脸色发白,双眼布满血丝,眼底发青,看着十分憔悴。

我扶着他坐下,问他怎么了,他却不说,只是一杯一杯地灌酒,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死死抓着我的手说着胡话:「莫文,你说你永远不会背叛我!你说我们两个会白头偕老,会一直好好的……」

我看着他发青的眼底,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说出口的却是:「要不,你以后识人带点心眼,交友谨慎些吧。」

罗俊的眉头疑惑地拧了拧,似乎想问什么,可酒劲涌上来,又沉沉睡去。

而我心情颇为复杂地照顾他到天明,赶在太阳彻底升起前,躲回了我暗无天日的房子里。

第二天,罗俊给我打电话:「昨晚失态了,是你给我擦脸照顾我的吧?」

我「嗯」了一声,又听他说:「最近我有点烦心事,处理完了就来找你。」

我答应了,在罗俊挂电话之前,突然又想嘱咐他谨慎交友,可他的下一句话,让我把这句嘱咐咽在了肚子里:「等我处理好了,就带你去见我爸妈,他们都和善,会喜欢你的。」

我忍着头疼挂了电话,转手给老张拨过去:「进展怎么样?」

老张笑嘻嘻道:「这男的是真没脑子,要是没长这张脸,我怀疑他都活不到这么大岁数。」

老张说他又用一个大项目做饵,请了几个人配合演戏,把那老男人的贪欲勾起来了。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婚,拿着离婚证去跟霍园套钱,同妻子闹得越来越僵,已经成了仇人。

我笑着点了支烟:「火烧得再旺一点。」

老张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这事儿了了,我欠你的救命之恩就算还了。」

「行。」我爽快道。

老张行骗也不是没失手过,有一次就被仇家追到了我这儿,我看在他是个熟客的面上,将他藏在储物间,救了他一命。

他还算知恩图报。

老张又跟我开玩笑:「咱们这种人,最怕演戏演到入戏,你跟那小子没戏,不如跟我,一路人才能把戏唱到剧终。」

我打了个哈哈:「你跟我说顺口溜呢?」

老张是个聪明人,哈哈一笑,挂了电话。

我低下头,翻出手机相册,找出罗俊的照片。

那是我给他拍的唯一一张照片,照片里,他那双桃花眼漂亮极了,亮晶晶地看着我,爱意深到要溢出来。

我对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久到腿都麻了,才起身去洗澡。

我只有洗澡的时候身子会热一点,因为我会发了狠地搓自己,一搓就是半天,不把皮肤搓到红肿不罢休。

当晚,我又做了噩梦。

梦里,太阳很大,闭着眼都刺得我眼发酸。身上很沉,仿佛压着一个人,压得我起不来。我听到一个耳熟的女声在说话:「你别真那什么她,万一露馅了得坐牢的!」

她还说:「我为了给你筹钱做生意才嫁她爸的,还得看着你碰她,你要将来对不起我,可就没良心了!」

身上传来男人的声音,带着讨好:「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绝对不碰关键地方,我就是想着你让她爸睡了,我不甘心,搞搞她,心理平衡点儿。」

我猛然抖了一下,女声开始着急:「她动了!你快点,药劲快过去了!我还得带她买裙子呢,太晚回去她爸该疑心了!」

那又是个艳阳天,可我却如坠冰冷地狱,陷在其中,醒不过来。

幸亏霍园打来电话,把我唤醒:「文姐,出事了!」

我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问:「什么事?」

霍园哭得很惨:「今天他约我吃饭,结果警察冲进来把他带走了!说是他把老婆打进医院了,挺严重的!」

我愣了愣,冷汗不再往外冒,嘴角却止不住往上扬:「哪个医院知道吗?」

霍园以为我要帮她,连忙道:「第三人民医院。」

我挂了电话,笑出了声,声音在空荡荡黑漆漆的房间里回荡,带着几分凄厉。

4

霍园执意让我帮她打听打听,那老男人会怎么样。

我去打听了,他现在刑拘,将来少不了进监狱。

应该是杀人未遂。

听说他当时把妻子举起来往窗户外抛,大概是想伪装成跳楼自杀,可他妻子被树挡了一下,大难不死。

他这是真的急了,急着把赔出去的再赚回来。

可惜,那钱本来就不属于他,终归会离去。

那钱甚至都不属于他的妻子。那是他们从我爸那里偷来的。

我难得过了几天不做梦的日子,几天后,我盛装打扮,出现在了第三人民医院。

老男人的妻子在病房里躺着,形容枯槁,有气无力,脸上几道被树枝划过的深疤。

有一道划过了她的眼皮,曾经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被毁了。

虽然此刻阳光灿烂很是让我烦心,但看到她凄惨的样子,我还是勾起了唇角。

当年的她,漂亮和善,给了我希望,让我以为我能好好活着,可她却一次次给我下药,把我送给她的情人。

然而她不知道,她给我下药次数太多了,我耐受了,以至于后来一片安眠药已经不足以让我沉睡了,我醒了过来,在清醒中忍受她和她情夫带来的炼狱。

可我却不能说。甚至她和情夫偷情被我爸抓住,把我爸当场气没了,我都不敢说,眼看我爸的巨额家产被她继承,眼看着她的情夫即将成为丈夫,还笑眯眯盯着我上下打量。

因为我一旦说了,我的监护权就会回到我妈手上,我会被送回去。

而我妈已经结了婚,她不要我了。她扬言我和我爸是她的孽债,我要是再敢回去害她离了婚,她要我命。

偌大世界,我无处安身,只能偷跑。跑之前,我牢牢记住了情夫的名字:罗怀。

十岁的孩子独自讨生活,注定要避开所有光明的地方,尝尽心酸,历经龌龊。后妈和罗怀给我的猥亵算是最轻的,可这么多年过去,却是我记得最牢的。

我生性记仇,是仇恨支撑着我活到今天。

只要一息尚存,彼此不死,我总要把所有的仇都报回来。

而这一天,终于到了。猥亵我的人被抓进去,这个帮凶,躺在了病床上。

老天开眼。

我看着病床上虚弱的女人,微笑着弯下腰,在她耳边道:「还记得莫文吗?」

她身子猛然一震,猛烈地发起抖来,两排牙齿都撞出「咯咯」的声音。

这声音取悦了我,我笑出了声:「我爸留下的钱,是不是让罗怀赔光了?」

她抖得更厉害。

我又说:「听说你终身要坐轮椅?」

她发出沙哑的声音,似乎是在惊叫,可惜体力不支,没多大动静。

我拍拍她的脸:「毁容毁得挺彻底,这下就算那混蛋不坐牢,也不可能要你了。」

她又沙哑地叫,我不耐烦地给了她一巴掌,打断她的叫声,看着她惊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给我记住,从今天起,我会一直在暗中看着你,只要你过一天好日子,我就会出来毁掉它。」

我直起身子朝她笑:「现在开始,我要让你每时每秒,都活在我当年的地狱里。」

她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如窒息的鱼,灰败可笑。

我朝她眨眨眼,一步一步退出了病房。

临出去时,想了想,对她道:「听说你还有个儿子?叫罗俊?」

女人沙哑地大叫起来,疯狂摇头,满目求恳,泪流满面。

我嘴角上扬,转身走出了病房。

出了病房,霍园又给我打来电话,急得要命,求我想办法。

我约她在花城咖啡见面,敲定时间,算着她到达后,又拿出手机拨出一串熟悉的号码。

那边接起来,我缓缓道:「你女儿在夜场上班,做了小三,那男的为了她杀妻未遂。不信你可以去刑警队问问。」

那边警惕地问:「你是谁?!」

我慢条斯理:「我是你的孽债。」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好像是手机掉地了。

我很有耐心,等她捡起手机,慌张而厌恶地问:「你是莫文?!」

那股厌恶,十分熟悉,熟悉得让我恶心。

我冷笑:「我建议你先去找警察打听打听情况,再去花城咖啡见见你女儿。」

那边立刻挂了电话。

我点了支烟,边抽边慢悠悠地往咖啡馆走。

花城咖啡开了很久了,离我妈家不远。

当年我被后妈送给罗怀的当晚,我爸出差临时回家,在卧室目睹了他们的奸情,被气走了。

我看着罗怀登堂入室,嗅到了危险的味道,疯狂地往我妈家里跑,想寻求保护。

可我跑到花城咖啡时,看到她挽着一个男人的手,笑得温柔幸福,转头瞥见马路对面的我,发狠地瞪我一眼。

那一眼太狠,我毫不怀疑我要是敢上前,她会打死我。可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怔怔地看着她。

她让那男人进咖啡馆买咖啡,自己走到我面前,弯下腰恶狠狠地对我说:「莫文你给我记住,以后再也别来找我!滚回去找你爸去!我上辈子杀人放火了吗这辈子有你这样的孽债!」

「我爸没了。」我抖着嘴唇道,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她愣了愣:「他没了,不还有那个小狐狸精吗?去跟她抢钱啊,跑来找我干什么?!快滚,我好不容易要结婚了,你敢给我添乱,我就要你命知道吗!」

我咬破了嘴唇,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她和男人说话的声音:「那是谁?」

「以前邻居家小孩。」

我断了求助和报警的念头。不管是求助还是报警,我都会被送回这个女人手里。我选择逃跑。

逃走几年后,我吃尽苦头,历遍龌龊,又一次经过花城咖啡,又看见了我妈。

她和那个男人牵着一个蹒跚的小女孩在散步。

小女孩指着橱窗里的小点心嚷嚷要吃,她温柔地摸摸小女孩的头,进咖啡馆给小女孩买点心。

我痴痴地盯着玻璃窗那头她慈爱的笑意,挪不开眼。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炽烈,小女孩跑到我面前,问我:「你是谁?」

她满脸的天真烂漫,信赖的眼神刺痛了我的眼。她一定被保护得很好,才这么不知危险,敢接近一条毒蛇。

我看着她,流下了两滴泪:「我是个孤儿。」

5

我是走路去的花城咖啡,耽误了点时间,等我到的时候,咖啡馆里已经乱成一团。

我妈抓着霍园左一耳光右一巴掌,还在尖叫:「你让我脸面丢尽!教出这种货色来,你让你爸怎么看我!」

我静静看着这一幕。

她打霍园与当年打我一模一样。当年是嫌我耽误她再婚,如今是嫌霍园让她婚姻有危机。

从接近霍园到现在,我一直护着霍园,没让她吃大亏,就是还留有一线希望。

我希望看到我妈还有一丝母性,能学着保护自己的女儿,哪怕这个女儿不是我。也好过我的亲妈是个冷酷的怪物。

可她还是让我失望了。

她打骨子里看男人重过孩子,看婚姻重过骨肉,她的孩子都是为男人生的,是她的砝码,一旦没用了,就该抛弃了。

我本该事不关己,挂着笑容,看着我妈走向疯狂,我原本也是这么计划的。

可事到临头,我发现我做不到。我无法看着那个信赖我的小姑娘挨打,即便她的信赖只是想从我这里得到赚大钱的机会,想让我帮她抢男人。可我还是做不到。

我顿了顿,终是冲上去,抓住我妈的胳膊。

可她打疯了,看也不看我,揪住霍园的头发,狠狠掼向桌角。

一声闷响,霍园虚弱地倒在地上,额角开始滴血。

我浑身都麻了,赶紧蹲下试了试,霍园还有鼻息。我掏出手机打了 120 和 110,然后转身面向我妈,高扬起手,抡圆了胳膊,狠狠一巴掌砸在她脸上。

这一巴掌用尽了全力,打得我妈头昏眼花,发懵地盯着我。过了半天,她突然像见了鬼一样:「莫文!是你!」

她尖叫着朝我扑过来,要跟我拼命,却被我一脚踢倒。

我不再是当年躺在地上抱头发抖的孩子了,我现在比她高。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今天把你八辈子的人都丢尽了。你那么怕失去老公,我猜他也没多爱你吧?那你猜猜,他会不会嫌丢脸,跟你离婚?」

她猛然瑟缩了一下。我知道我戳中她的死穴了。

这么多年,她的死穴就没变过,男人,和那张结婚证。

警车和救护车很快前来,霍园被抬上救护车,我妈被抓进警车。

霍园虚弱而困惑地看我:「你是谁?」

我垂下眼:「我是个孤儿。」

救护车拉着霍园远去,我转身去找服务员,花钱买了这段监控,找到所有霍园背对镜头、我妈面对镜头的片段,发到了网上。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慈母,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抛弃过她亲生的女儿。

现在,就让大家看看慈母狰狞的另一面吧。

发完视频,我转身要走,却看到了地上的血,那是霍园的。我突然就想起她冲我撒娇的模样,也想起她那句「你是我的亲姐姐!」

这蠢丫头,蠢得让人不忍再骗她。

我闭了闭眼,把所有存款都给霍园的账户转了过去,给她发了条微信:「对不起,我是你亲姐姐。」

然后拉黑,微信手机全部拉黑。

6

我这么多年在夜场摸爬滚打攒的钱,一夕之间全没了。

我浑身酸疼,喘不过气,一步一挪回到了家里。

阳光太烈,让我这种黑暗中的怪物不舒服。

到家的时候,老张打来了电话:「是不是该走下一步棋了?」

他说得没头没尾,可我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在说罗俊。

当初带罗怀来我这儿喝酒的,和带罗俊来的是一个人,都是老张。

这父子二人与我和霍园的结识,是一场预谋良久。老张设局结识他们,带到我那里,让我瓮中捉鳖。

罗俊其实没做什么错事,可他坏就坏在长了双和我后妈一模一样的桃花眼,还遗传了罗怀的长相。

相貌是他的原罪。

原计划里,罗俊的下场也是被老张骗掉底裤,毕竟老张的手段用来骗他就是小儿科。

可此时,我犹豫了。这样不够。

罗俊的桃花眼很让人讨厌,可里面盛满的爱意,是我从没见过,也没得过的。是我又怕又想、又躲又寻的东西。

我看着手上的戒指,想了很久,最终说:「放弃吧,救命之恩你早就报完了,明天你来我家看看我,我们就彻底扯清了。」

这最后一步,我打算自己来。

该做的事情我都做了,那这个充满阳光的世界就不值得留恋了。

我想躲进永夜寻个清静,可又觉得孤单,如果罗俊能跟我一起,也许会好一些。

我打电话叫罗俊无论如何都要立刻来我家一趟。

从前罗俊极其渴望看看我家里是什么样,可今天,他却声音疲惫,犹豫片刻后才答应。

我坐在客厅,为了罗俊的到来,头一次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将空气中的灰尘都照得清清楚楚。

我拿着水果刀削苹果,边削边等着这场荒诞剧落幕。

门铃响,罗俊来了。我放下刀去开门。

罗俊站在门外,瘦了许多,形销骨立。看见我,他红了眼圈。

我后退一步,将他让进来。

今天是个生死局。

很有可能我会被他送入永夜,再没有仇恨愤怒,也没有噩梦痛苦,身体重新化为尘泥,归于天地。

而罗俊,也会在老张发现我的尸体后,步我后尘,与我在地狱中重逢。

看,这就是蛇蝎的天性,即便是自愿离开这个世界,也会在临死前释放毒液。

我让他坐下,把刀放在桌上,看着他的眼睛,开门见山:「你爸是我找人勾引的,你妈是我设局进医院的,你家的钱是我让人骗光的,甚至你我认识,都是一场预谋。」

罗俊的手在抖。他看了看桌上的刀,便移开了目光,沙哑地问:「为什么。」

他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疯狂嚎叫,反倒让我诧异,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便继续说下去:「从我小时候开始说起吧……」

我从来不知道,复述自己的过往是这么艰难的事,更不知道,那些夜夜梦到、习以为常的事,竟然还能让我泪流满面。

罗俊越听脸色越青,在我说到我去医院刺激他妈的时候,猛地把手伸向了我的脖子。

我闭上了眼睛。

一起走吧,我的小男朋友。

可我等了许久,想象中的窒息却没有来临,反而听到了重重的一声关门声。

他这反应把我弄蒙了,我看着紧闭的门,不知如何是好。

愣了很久,阳光刺痛了我的眼,我想要把窗帘拉上,却有些舍不得,正在犹豫间,门铃又响了。罗俊又回来了。

他站在玄关,抖得厉害:「来之前,我妈给我发过微信了,我知道我只是你报仇的工具。」

我张了张嘴,又愣住了。

难怪他刚才那么平静。可他怎么什么都没对我做就走了?

罗俊深吸气,还是无法抑制声音的颤抖:「我知道被你利用,恨得不行。可我想起你那些梦话,又对你下不了手。」

「梦话?」我莫名其妙,从来不知我有说梦话的习惯。

罗俊看着地板,低沉喑哑道:「你在梦里哭泣,尖叫,恳求有个人结束你的生命,让你离开这场苦难。」

现在换我开始发抖,抖得无法抑制。

他闭了闭眼,两滴泪从他漂亮的眼睛里流出来:「我刚去医院质问我妈,看她神色,我就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作为我妈的儿子,我没资格怪你。」

「所以呢?」我垂下眼帘,掩住心里的震惊。

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所以理解不了这么大的仇恨后,还能选择原谅的人。

但显然,罗俊也没有圣母到这份上。

他哑了嗓子:「可看着全世界最疼我的人终身瘫痪,我也无法原谅你,所以……」

他抬起头,双眼血红,深深看我:「你走,趁我没后悔,离开这城市,在我发疯之前去我找不着的地方。」

我蒙了。

这场剧演到现在,所有情节都与我预想的差不多,可最后落幕的时候,罗俊却要改写结局。

我又看了眼罗俊。

他摇摇欲坠,苍白憔悴,眼含泪光,却没有动我一下。

我心突然揪得疼了。

我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递给他:「还给你。」

罗俊静静盯着那枚戒指,眼泪大颗大颗落在地板上。

最终他摇摇头,跟我说了句话,转身夺门而出。

他走后,我顺着墙滑坐在地上,一时难以置信,这场戏,就这么,落幕了?

7

几个月后,我在另一个城市做着销售工作,白天上班,赚得不多。

听说我妈离婚了,精神憔悴,疯疯癫癫,而霍园拿着我的钱,开了家小店。

也听说老张骗的人太多,最终被抓起来了。是罗俊报的警,可他从头到尾没提过我一句。

我和老张喝酒的时候,他早就料想过这样的结局,还笑着说恶人总会有恶报。

我想我本该也有恶报的,可罗俊把我的恶报收回了。

他离开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真的爱过你,很爱很爱。

说来奇怪,那句话之后,我再没做过噩梦,阳光也不再刺眼,我这奇怪的毛病,不药而愈。

如今我学历不高,赚得不如做夜场多,积蓄又都给了霍园,生活拮据。但每天回去就着泡面看偶像剧,带着花痴笑入睡,日子似乎也没比以前难过多少。

有热心同事看我形单影只,想给我介绍对象。我从领口扯出挂在银链上的戒指:「我有爱人,戒指怕丢,戴脖子上了。」

同事好奇:「可总是不见你提起他,也没见他来接过你。」

我低了低头:「他出差了,得走很久。」

同事热情道:「什么时候回来给我说一声,我带上我家那个咱们聚一下。」

我点点头,默默望着窗外的艳阳天。

如果真能有缘再聚的话,应该是下辈子了。

希望下辈子,我们都投生在正常人家,相识于阳光之下,一生都不做一个噩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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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1-09-28 11:20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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